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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篇章报告夫人,小公爷他又去进修男德了

明月落枝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曲晚魏承胤   更新:2024-07-01 01: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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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曲晚魏承胤的现代都市小说《完整篇章报告夫人,小公爷他又去进修男德了》,由网络作家“明月落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

《完整篇章报告夫人,小公爷他又去进修男德了》精彩片段


“那我的肚子要是越来越大呢?”

顾樱气定神闲的低眸饮茶,唇角冷勾,“刘氏不会活到姨娘肚子大的时候。”

赵姨娘咽了咽口水,被顾樱这句话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可她竟然觉得好刺激,难得二房强硬起来,要跟一手遮天的刘氏对抗,待刘氏失宠,被伯爷休弃,那她不就可以借机上位了么!

两人愉快的达成了同盟。

将赵姨娘送走,顾樱抬头看了看浓黑的夜色,雪越下越大,风声呜咽,跟顾敏死去的那一年冬天何其相似。

她站在雪地里看了一会儿,回房间里取出几张干净的白纸。

胭脂送走赵姨娘主仆,躲着雪粒跑进来,一面抖着头上的雪花,一面道,“姑娘,我们歇下么?”

顾樱站在书案前,凝眸盯着案上铺展开的白纸,抬起手指,用力一咬,血珠很快冒了出来。

胭脂大惊失色,“姑娘啊,你属狗的么,咬自己做什么!这么多血,可把奴婢心疼坏了!”

顾樱笑了笑,“夜深人静,我要送顾嘉一份大礼。”

说罢,用那鲜红的血在白纸上写下“冤魂索命”四个血字。

……

这是重生后,顾樱睡的第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一睁眼醒来,眼前仍旧是她少女时的闺房。

一颗心稳稳落回肚子里。

外头刚蒙蒙亮,偌大的伯府雕梁画栋,精美的亭台楼阁间,丫鬟婆子小厮们开始有序走动。

顾樱坐起身,打起海棠色的绣花床帏,就见胭脂取了伯府几个姑娘每日必吃的药丸儿过来,叽叽喳喳来给她汇报从各院落打探来的消息。

“姑娘,老夫人那边已然因为外头的流言,气得焦头烂额,一夜没睡,脸上皱纹都多了三条!”

顾樱下床,穿上绣鞋,走到桌边坐下,盯着那颗黑漆漆的丸药,“刘氏那边呢?”

胭脂笑得极甜,有条不紊道,“刘氏更难受,一大早听说大姑娘在祠堂里发疯,满口都是敏姐姐饶命,吓得早膳都没吃,不顾老夫人的阻止去了祠堂。但大姑娘昨晚被我们吓了一晚上,现在正精神恍惚呢,看到刘氏那张脸,惊声尖叫起来,把四周的丫鬟婆子都给吓到了,大家现在都说大姑娘中了邪呢,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最听不得人中邪,立刻就让李妈妈把大姑娘从祠堂里拖了出来,让大夫来给她看病了,不过事情也没那么简单,李妈妈让她儿子吴管事偷偷出府去,不知道去找什么人去了。”

能找什么人?

李妈妈是祖母心腹,吴管事是李妈妈唯一的儿子。

一直都私下里为祖母办事。

祖母遇事,必找一个人。

那便是青云道观的得道高人,清风真人。

此人最擅长驱鬼辟邪,各种歪门邪道。

不过,顾樱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毕竟她不想立刻让顾嘉去死,她还要看着顾嘉嫁给江隐,看着他们夫妻两个跌下泥淖,永世不得翻身。

“给她留条命吧,五日后,她还要去冬猎会。”

胭脂指了指盒子里的丸药,“姑娘,那这养颜丸,你还吃么?”

顾樱拿起药丸,在鼻尖嗅了嗅。

伯府每个姑娘都吃这玩意儿,是刘氏专门让刘郎中给她们配的,说是能美容养颜,让少女肌肤雪白如玉,身体散发天然体香。

上辈子吃惯了的东西,现在闻起来还是觉得很熟悉。

可她却再也不敢碰了。

毕竟上一世吃了这养颜丸,她的月事就从来没有正常过,江家人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焉能没有这养颜丸的作用?


她要往上爬,估计得寻别的法子才是。

想着,边恶作剧的将小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少年的臀。

顾宁吓得浑身都紧绷起来。

翠灵得意的哈哈大笑,端起自己刚从外面捡来的狗屎,全部倒到他身上。

“赶紧吃吧,小少爷,小公子,这些东西才是你该吃的!哈哈哈!就你还伯府小公子呢,连我一个丫鬟都不如!”

说着,又掀开他的被子。

小手扒下他的裤子。

顾宁惊吓得浑身发抖,漂亮的眼睛泛起一阵寒光。

翠灵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直勾勾的盯着他小小年纪便……

她眯了眯眼睛,“要不是你是小残废,我翠灵可能真的会愿意做你的女人,可惜了啊……你这一身臭味儿,我才不愿意委屈自己呢!”

顾宁紧紧握着双拳,微微喘着粗气。

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眼神一黑,眸子深处,幽幽怒火不断灼烧。

“看什么看,小废物!”

顾宁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小脸歪向一边。

可惜他双腿残废,根本动弹不得,又不敢激怒这个疯女人,只得隐忍的咬着牙,在那堆恶心的粪水里瑟瑟发抖。

翠灵将少年折磨一番后,只觉得心情十分爽快。

正巧吴管事偷摸前来找她。

那双粗粝的手把她拉出顾宁房门,往她腰间一搂,嘴巴就往她脖子处凑了上去,猴急猴急道,“小娼妇,这几日可想死我了!”

翠灵呼吸飞快紊乱,欲拒还迎的推着男人的胸膛,嗔怒道,“你这么猴急做什么,那小残废还在屋里躺着呢!我们这样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外面的人早就被我打发走了,现在没人。”吴管事猥琐一笑,行事更加乖张大胆,索性把翠灵抱回屋里,就当着顾宁的面儿把她往那案上一放,撕了她的衣服,欺身压了下去,“再说了,这院子这么偏僻,谁会来看这个残废?翠灵儿,咱们快活快活好不好,我的小心肝儿,你可想死我了,不就是要个孩子吗,老子现在就给你个孩子。”

翠灵身子一软,被吴管事压在桌上,一阵乱叫。

两人呼吸缠在一处,逐渐意乱情迷起来。

……

顾樱带着胭脂一路前往汴京西市。

汴京这个地方,天子脚下,锦绣繁华自不必说,但再繁华的地方也有阴暗不见光的角落。

西市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这里散落着无数穷苦商贩和只能靠劳工赚钱的平民,有各式各样的书画铺子、铁匠铺、酒肆、茶楼。

而好巧不巧,江隐考出功名前,家正好就在西市。

为了供养他读书,江隐的母亲孙氏和他妹妹江灵儿,一直在这条街上做工浆洗缝补,补贴家用和他读书的钱。

以前,她觉得江隐人穷志不短,能靠读书将母亲和妹妹从泥潭里拖出来,住进大宅院,一步步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是个值得人钦佩喜欢的好男儿。

她愿意嫁给他,也有这部分原因。

毕竟她心里喜欢的,还是有上进心有能力的男子,她也愿意陪着他吃苦,跟他一起努力,让江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他的冷漠,是他的背叛,是他的抛弃,是他的侮辱和折磨……

这是顾樱每每想起来就会感到窒息的事。

马车停在江家门前不远处,大雪徐徐而落,将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青墙黑瓦,覆了一层雪白,冬日严寒,顾樱望着那久不见的江家老房子,愣了一瞬,好一会儿才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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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忙不择路的去准备炭盆。

分给暮雪斋的炭都是最低等的灶炭,刚点上火,便满屋子呛人的烟,“咳咳咳!姑娘,你多喝点儿水,小心呛着,大房也太不做人了,好歹姑娘也是嫡女,怎么能这么对咱们暮雪斋呢,要是老爷在就好了,长枪一竖,看谁敢欺负了咱们去。”

“胭脂,熄了吧,我不怕冷。”

顾樱神色淡淡的坐到灯下,昏黄的烛光,描摹着她细长精致的眉眼,仿若水墨画一般精致美好。

她展开纸团,看见上面江隐的笔迹,忆起自己对他满腔情意的那几年,眼眶竟忍不住一阵酸涩。

是啊,她也曾满心满眼的爱过他。

读他读过的书,写他写过字,为了他学女红,给他做衣服绣荷包,一针一线,都是她对他的痴心妄想。

可如今,一字一句,都是讽刺!

她心如刀绞,手指一点点收紧,将那纸条撕了个粉碎,又不放心,扔进火盆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姑娘,现在怎么办?那江公子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这黑天黑地的还下着大雪,还在宁哥儿的院子里,若叫旁人知道了,只怕又说不清了!”

顾樱唇角瘪了瘪,这出戏上辈子没演过,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她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愚蠢的自己,自然有法子对付他。

顾樱站起身,将披风拢了拢,“无妨,胭脂,是谁把信给你的?”

胭脂摇摇头,“这信是夹在咱们院子门口的,奴婢也不知道。”

顾樱顿了顿,将头发擦干,让胭脂给自己挽了个发髻,便往外走,“胭脂,你记住,以后这个伯府,你能相信的只有我,其他任何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你只管说三分话,别人的话也只管听三分,切莫与任何人交心。今晚书信的事,若追究起来,你只说不知道,没看见,打死也不承认。”

胭脂碎步跟在自家姑娘身后,神态紧张,“奴婢知道了,姑娘,你真的要去见江公子么?”

顾樱微微冷笑,“自然要去。”

“可这——”

是私会啊,还是在自家府里!

被人抓住了,今儿在绾妃面前闹得那一场白闹了!

胭脂心里直打鼓,顾樱却门儿清。

上辈子江隐能从一个五品小官做到宰执首辅,扶持新帝上位,必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满腹才学,为人小心谨慎,又善于隐忍交际,对汴京所有权贵世家的后宅了若指掌。

先不说他怎么做到的。

就凭他能避开顾氏主人深夜出入伯府,便可管中窥豹。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他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培植了自己的暗势力。

可惜了,这一世,她定要让他一辈子栽在泥潭里,爬都爬不出来!

不过一炷香功夫,主仆两便到了沐风斋门口。

屋里传来一阵少年哭闹的声音。

“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喝药!”

听到顾宁虚弱又撕心裂肺的哭声,顾樱心里一紧,慌忙跑进去,“阿宁!”

她声音一落,一个十岁的清弱少年瞬间面露恐慌害怕的往床上厚厚的帷帘里缩了缩,再不敢哭闹,跟只瘦弱可怜的小病猫儿似的,躲起来,也不敢露面儿了。

顾樱心疼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僵在原地。

只因上辈子,她一贯只会讨好大房,忽略自己的同胞亲弟弟。

有时候看他病恹恹的,心里又气不打一处来,恨他不争气,恨他不阳光,不讨喜,虽说没有虐待过他,可每次不耐烦的语气和刺人的话语,应当早就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现在才十岁,没有父母陪伴,就剩她这么个姐姐。

可姐姐却不爱他,他那么小,却懂事,拖着重病的身子,在她出嫁那天,才肯咽了气。

想到这些,顾樱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本不想哭的,可看着床上那道弱小的身影,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

“顾二姑娘,你果然还是来了。”

她刚要走到床边,却被屋中一道阴郁的男声叫住。

顾樱闭了闭眼,泪水顺着长睫落下,这道声音,她便是化成灰也认识!

恨意又开始蔓延,拳心也越攥越紧,遏制不住的寒意四散开去。

“江公子?”

她转过身,将眸中泪水抹去,故意露出一道懵懂无辜的目光,“这么晚了,江公子怎么会出现在伯府?难道是来找我大姐姐的吗?”

江隐穿了一身医童的短打,粗布麻衣,却丝毫不掩他的温润儒雅。

他身侧,是汴京城中名气不小的刘郎中,专门给京中各家主子看病。

顾宁是二房唯一的男丁,从小先天不足,身体病弱。

随着年龄增大,更是肌肉萎缩,双腿几乎半废了一般,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

这位大夫,还是刘氏花大价钱请进了府中给弟弟看病。

因弟弟的病情不稳定,时不时便会发作,所以伯府给刘大夫在沐风斋专门辟了间厢房,他不但能自由出入伯府,还能在伯府留宿。

见两人说话,刘郎中竟十分识趣的退出了正屋,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刹。

顾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突然就有了道口子。

前世,她跪祠堂那段时日,病得昏昏沉沉的,眼看活不过去。

有一日,江隐却带了药来看她,他把她抱在怀里,被祖母她们当场抓住,祖母怒斥她不要脸,下作,残破的身子配不上小侯爷。

从那时起,她和江隐的婚事算是彻底拍了板。

而她也因江隐冒险送药而感动,更加爱慕他。

可现在看来,刘郎中分明就是江隐的人!

他来看她,就是他早就布好的局!

顾樱目光一寒,飞快抬起头,“你——”

江隐见她神色微乱,发红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为何,心里竟反而痛快起来,“顾樱,你今天在绾妃面前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说着,踱步走向她,高大的身子向她步步逼近,直到将她逼到墙角,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你忘了上个月,你还给我写信,说要嫁与我为妻?”

顾樱长睫微颤,后背抵着沁凉的墙壁,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顾樱从来没想到江公子这么自恋,江公子以为,那信当真是我写的?别忘了,连江公子的名字怎么写,我都不会,更别提要嫁给江公子的话。”

说到此处,她又笑了笑,弯起眼眸,漂亮得仿若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更何况,我乃是东平伯府的嫡小姐,未婚夫是世代勋贵的永安侯府小侯爷,论身份,论地位,论尊卑,江公子你配得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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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享受现在这般静谧又波澜不惊的时光。

因为她知道,很快,顾嘉与江隐私会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传得满城皆知。

可顾老夫人不能将顾家所有姑娘都搭进去。

为了其他姑娘的名声,她只能找一个理由,只说顾嘉与江隐本就是定下的婚约。

江隐到伯府,不是私会,而是来提亲的。

这样既能保住顾嘉,也能保住顾家其他姑娘。

除了此路,别无他途。

她越想,越觉得畅快,站在祠堂门口的时候,顾嘉死气沉沉的朝她看来,竟然提不起半分力气跟她争吵。

“大姐姐,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么?”

顾嘉惊愕的抬起头,“曲晚,你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会——”

她不敢相信,止住声音。

曲晚目光柔和的落在顾嘉苍白的脸上,扬起嘴唇,露出完美一笑,“我得好好想想,大姐姐到时候与江隐大婚,该送什么贺礼才好。”

顾嘉气得咬牙切齿,疯疯癫癫的扒着祠堂大门,冲曲晚嘶吼,“不可能!曲晚你这个贱人!你胡说!我不会嫁给江隐!我只会嫁给小侯爷!小侯爷是我的!你这种蠢货怎么配得上小侯爷!”

到这种时候了,顾嘉仍旧在做梦。

曲晚甚至有些同情可怜她,露出怜悯的笑意。

“你那是什么笑!给我收起来!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曲晚越是平静,顾嘉越是癫狂。

“大姐姐,你可还记得顾敏姐姐?”

顾嘉这下彻底僵硬的滑坐在地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曲晚想起上辈子自己得知的真相,痛心道,“你的双生同胞姐妹,顾敏,十岁那年冬天,落入人高的池塘里,被拉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僵硬了,死得不明不白,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就连刘氏自己这个做娘的也这么以为,可我知道——”

她脸色淡嘲,一字一句,吐出两个字,“不——是。”

顾嘉猛地抬头,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曲晚你胡说什么!”

“大姐姐就不怕大伯母知道?”

“你敢——”

杀人诛心,顾嘉惊恐害怕的表情,已经让她达到了目的。

光是这一条消息,就够顾嘉在祠堂里喝一壶的,更何况,她还有后招在等着顾嘉。

曲晚弯唇冷笑,不再细说,转身离开祠堂。

“姑娘,事情都办好了!”

胭脂打了把青竹伞,笑着从窄门旁边的青石板甬道上小跑过来,到了曲晚身边。

小丫头将竹伞举过她头顶,替她遮住漫天飞扬的雪花,歪了歪头,笑得俏皮可爱,“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咱们巷子旁那几个婆子经常在那儿晃悠,就等着打探富贵人家后宅里的事儿呢?”

曲晚浅笑一声,“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与江隐私会,也如今天这般,他们将江隐送出伯府,却恰好被伯府门口的几个长舌婆子看见了,于是我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给小侯爷戴绿帽子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胭脂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可真是个噩梦!幸好姑娘让奴婢去外头找人先蹲守着,江公子一出门儿,那人便故意叫嚷起来,嚷得全临安街都知道了。”

曲晚没再说话,今夜是他们的不眠之夜。

她也不能闲着。

刘郎中既然与刘氏关系匪浅,那弟弟的病,还得从刘郎中那里入手。

“胭脂,我们先去给阿宁送些吃的。”

“好的啊。”胭脂觉得自家姑娘真的是开窍了,懂得亲近二房自己人了,越发欣慰的絮叨起来,“姑娘日后可要好好对待小公子才是啊,小公子身体不好,又没有父母亲陪伴,在这府里,姑娘就是小公子唯一的亲人。”

曲晚心里听得难受,嗯了一声,亲自去厨房给顾宁做了好一些吃的,然后将东西送到沐风斋。

翠灵坐在屋子里的熏炉旁打盹儿守夜。

曲晚又送了个镯子,那丫头才肯出去睡觉。

顾宁仍旧窝在床上的被子里,双腿几乎不怎么动,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生气,死人一般靠在枕头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

他没有胃口,不爱吃饭,瘦得皮包骨。

曲晚送来的点心,他只吃了一口便吃不下,别开脸,“不想吃。”

曲晚哄道,“吃得多,阿宁的身体才能好起来。”

“好不起来了。”顾宁摇头,眼神有些空洞和涣散,“不要你同情。”

曲晚心口揪疼,看着顾宁被一个丫鬟折磨成这样,心里越发急切的想将他挪到暮雪斋自己亲自照顾。

胭脂担忧道,“这件事怕是老夫人不会乐意。”

曲晚略一思忖,“不光是老夫人,只怕刘氏也不肯。”

胭脂不忿道,“咱们二房的事凭什么要听大夫人的,姑娘,明儿你就去找老夫人去,咱们自己的小公子,咱们自己照顾!”

曲晚放下手里的点心,看着顾宁雪白得可怕的小脸,只觉得那皮肤里血管都清晰可见,让少年看起来就跟个行将就木的死人一样。

上辈子顾宁是在她与江隐成婚后的第二天死去的。

那时候她想回府看一眼弟弟的尸体,江隐却不让。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能见上弟弟之后一面,只听说最后伯府用一卷破席将他收敛到棺材里,悄无声息送出城去,不知道埋在了何处。

曲晚越想,越觉得心口烧得慌,外头风雪呼啸的声音越大,她越觉胸口闷得发疼。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再让弟弟走上辈子的老路。

“今日事关顾嘉的终身幸福,刘氏却始终不肯将刘郎中供出来,胭脂,你说这是为何?”

胭脂想了想,她脑子笨,简单,只能随便猜测,“姑娘,难道刘郎中是大夫人的人?”

曲晚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弯起眼眸,赞赏的盯着胭脂,“大伯母的人,这个人,就很值得推敲了!是负责办事的人,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的人?”

毕竟有一次,她亲眼看见刘氏一根珠钗落在沐风斋里。

刘氏偶尔为了表现自己贤德,也会过来看望弟弟的病情,刘郎中也是刘氏的人外面专门找来的医术高明的好大夫。

那时她没多想,可现在想起来,就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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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樱呼吸都紧了。

重活一世,她占尽先机。

自然知道永安侯小侯爷苏桓风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皇宫烟雨水榭听戏。

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每年今日,他都会亲自在永安侯夫人坟前祭奠。

她提起裙摆,独自跳下马车,后又顾及形象,深吸一口气,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势,缓步走到他跟前。

风雪里,她不顾寒冷,盈盈下拜,对着高大男人行了个礼。

“东平伯府顾樱,见过小侯爷。”

男人矜傲淡漠的目光,赤露直白,凝着她皎若明月的昳丽面容,半晌没说话,似疑惑,似烦躁。

雪雾中,顾樱心脏怦怦乱跳。

她自然知道,作为汴京闺秀,自己私见外男的行为过于出格大胆。

可现在,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小侯爷不记得我了么?”

苍茫的雪幕中,顾樱扬起一个明媚干净的笑脸,自报家门,“我叫顾樱,是小侯爷的未婚妻。”

年轻的贵族公子突然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东平伯府?”

“正是。”顾樱生怕他生出芥蒂,慌忙从脖颈里掏出一块玉佩,上头镌刻着一个小小的“风”字,“小侯爷应该没忘记吧?这块玉佩,上面刻着小侯爷的名讳,是永安侯夫人年轻时送给我母亲的定亲信物,如果小侯爷记得,就应该知道,我们是指腹为婚。”

说罢,将玉佩从脖上扯下来,任凭红绳割破她细嫩的皮肤,她依旧是笑着,没有皱半点儿眉头,固执的将玉佩递到他面前。

男人闻言,神情怪异的挑了挑眉稍,默然接过玉佩,瞧着那上头的“风”字,不带半点儿感情的轻笑了一声。

“顾樱,你过来。”

顾樱的小心脏嗖的一下揪紧了,听话的往他跟前儿走了几步。

几乎是贴近他的大氅,风一过,鼻尖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抬起头来,可识得我是谁?”

顾樱抬起下巴,紧张的看向他。

他长得高大挺拔,昂藏八尺,一身玄墨色金丝锦绣长袍,近看五官精致绝美,饶是她见过无数美人,也只觉呼吸一滞。

更可怕的是,他气势强盛,让人难以小觑。

顾樱从前没怎么见过他。

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与顾嘉周旋,心里又只有一个江隐,至于自己这个“姐夫”长得何种模样,却是早已记不清了。

她没敢再多看,慌忙低下头,退后两步,按捺住沉浮的呼吸,缓缓道,“公子是永安侯府小侯爷苏桓风。”

男人没说话,修长凤眸微微一眯,深情莫测。

寒风凄厉,顾樱嘴唇苍白发颤,“顾樱今日前来,是有一事与小侯爷相商。”

“哦?”

“想必小侯爷也曾听过顾樱与新晋榜眼郎君江隐的传言。”

“嗯。”男人声音淡漠,甚至带着一些嫌恶,“也闻说顾二姑娘想与苏家退婚,顾二姑娘今日此举,莫不是亲自来退婚的?”

顾樱暗自握紧拳头,手心里冒了汗。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心悦江隐的谣言已经被大房的人散播了出去。

今日,她必须向小侯爷解释清楚。

“不,我想说的是——”她抬起头,直视着他凌厉锋锐的眉眼,小脸倔强,“这桩婚事是母亲和侯夫人亲口定下的,父亲说过,诚为信,死生轻!女子亦当如是!我不喜欢江隐,也并不想与小侯爷退婚!”

“那你喜欢的是我?”男人声音戏谑。

“我——”顾樱噎住,也没想到,这传言中轻佻浮浪的小侯爷当真这般直白,小脸顿时一阵滚烫。

“小侯爷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顾樱指尖嵌入掌心,对江隐和顾嘉无数的恨意在胸口激荡翻滚,让她忍耐了许久才红着眼冷静下来。

为了复仇,为了改变命运,她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哪怕她还不喜欢苏桓风,为了苏家的庇护,她依旧要说,“我……现在还不是很喜欢你,可日后,我会努力喜欢你,我若成了你苏家妇,一辈子,便只认准你一个男人。”

大雪洋洋洒洒,落在两人肩头。

年轻的贵族公子半晌无言,盯着女孩儿绯红的脸颊和毛茸茸的发顶,清冷眉目,淡淡微挑,“那你又怎知,我愿意娶你?”

顾樱惊出了一身冷汗,僵硬抬起头,呆愣的望着他如画眉眼,似乎没想到这茬儿。

男人觉得好笑,“你想做我的女人,却没想过我并不想娶你?”

“我……”顾樱胸口微滞,一阵酸涩涌起,眼眶瞬间红了红,好半天才在风雪的呼啸中找回自己迷茫的声音,“我不知道小侯爷心中已经有人了……若当真如此……这婚约……还是该退的,小侯爷,便当今日顾樱没有来过。”

她是要复仇,但绝不屑插足别人的感情做第三者。

看着女子伤心欲绝的表情,男人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站住。”

顾樱折回身子,踉跄一步,她飞快收起狼狈,在雪地中站稳,“小侯爷还有何事?”

“这婚侯府自然会退。”

顾樱心里的希望彻底熄灭,整个人眼神都透着一种看淡生死的寂灭,“顾樱知道了。”

“不过——”

贵族公子语气峰回路转,神态慵懒,掂了掂掌心的玉佩,“现在还不是退婚的时候,你且等三个月,侯府自会上门退婚,这三个月里,你依旧是永安侯府小侯爷的未婚妻,未来的侯府主母,若族中有人欺压你,你便以此身份护好自己。”

顾樱一时懵了,呆呆的瞪大双眸,“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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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飞狗跳的一夜,将将落下帷幕。

夜色漆黑如墨,顾樱神情恍惚的从永寿堂出来。

雪粒纷纷扬扬,远远的,她看见胭脂紧张兮兮的揪着小手站在院门外的门洞里,双眸亮得仿佛两盏明灯。

“姑娘!一切办妥当了!”

顾樱缓步向她走去,不过百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十几年的时间。

直到胭脂拢住她的手,活人的体温将她烫醒,她才从那种不真实的梦幻感里惊醒过来。

“胭脂,我还活着吗?”

“姑娘怎么说胡话了?”

“胭脂,你还活着吗?”

“奴婢好好活着呢,姑娘。”

顾樱眼眶一热,鼻尖酸了酸,声线仿佛一阵易散的青烟,“太好了……”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重生归来。

上辈子嫁人之后,为了讨好江隐,她呕心沥血学会了读书写字,最惊喜的是,她不但过目不忘,而且触类旁通,在模仿人的笔迹上,更是出神入化。

她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废物草包。

所以,在回府的马车上,她就已经用顾嘉的笔迹准备好了所谓不堪入目的“情书”。

然后趁大家都不会注意胭脂的去向,命胭脂根据上辈子顾嘉藏书信的地方,先将顾嘉率先藏在自己院儿里的东西取出来,再和着这几封情书一并塞到顾嘉的苍梧轩。

呵呵,凤栖苍梧,她顾嘉想飞上枝头,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胭脂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感觉姑娘变了,姑娘敢跟大姑娘作对,就说明姑娘不会再忍气吞声的受委屈。

“姑娘,我们回吧,你身上衣服湿了一天了,再不暖暖身子,会生病的。”

顾樱回过神来,露了个微笑,紧紧攥着胭脂的小手,“好,我们回暮雪斋。”

……

永寿堂内。

顾老夫人老眉紧紧皱着,脸上被顾家挠出的伤口一阵刺疼,贴身伺候的李妈妈认真替她上药。

顾嘉已经被人拉去了祠堂,哭声落了一路。

刘氏在一旁抹着泪水陪坐,时不时觑着老夫人的脸色,欲言又止,“母亲,您不觉得今日阿樱有些古怪么?她平日里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又爱哭又没个主见,事事都听我们的,怎的,今日却跟变了个人一样?莫不是中邪了罢?”

一句中邪,让李妈妈手顿了顿,担心的视线偏向老夫人。

老夫人是个很信鬼神邪说的人,二老爷就因为生辰八字与老夫人相克而不受老夫人喜欢。

若二姑娘当真中了邪,只怕老夫人更不喜欢二姑娘了。

顾老夫人嘴唇紧抿,眉心皱得更紧,“莫要胡说!”

刘氏急急哭道,“不是儿媳胡说,母亲您自己也看出来了,若不是被妖鬼附了身,嘉儿院子里的那些东西,平白无故是从哪儿来的——”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刘氏害怕的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仍旧是一脸严肃,心里惴惴不安,“母亲,您没事儿吧?”

顾老夫人冷呵一声,“你们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人老了,眼睛还不瞎,为了永安侯府的婚事,你们把顾樱害成什么样了?顾樱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孙女。”

刘氏被骂得浑身一颤,“母亲,是您说,永安侯府的婚事要给嘉儿的!我们这不是为了——”

顾老夫人冷睨她一眼,“住嘴!”

顾嘉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原本就比顾樱有更多胜算嫁入高门,给顾家再添一层荣耀。

可现在,顾嘉与江隐扯上关系,她这颗棋子算是半废了。

顾老夫人识大局,自然也不会得罪绾妃,跟宫里宠妃做对。

那就只能牺牲一个顾嘉,又或是——

刘氏生怕她不帮顾嘉,“母亲,您亲自培养嘉儿这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她,不是太可惜了么?嘉儿是最得您宠爱的,她今夜若不是被顾樱气到了,也不会伤您,她是最孝顺您的啊,母亲,您帮帮嘉儿吧,那江家是个破落的门户,江隐如今也不过是个榜眼郎,家里无权无势没有依靠,怕是只能外放做官,我们的嘉儿不能嫁到江家……”

“哭什么哭!”顾老夫人不耐烦道,“让她先在祠堂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过几日寻个由头,就说她病了,送到老家宿城去养病,明年再接回来。”

刘氏眨眨眼,泪水瞬间一收,“还是母亲有法子!”

顾老夫人嫌弃的看她一眼,幽幽道,“既要保嘉儿,那便只能牺牲阿樱了,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只能让他们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种话,原不该她一个做祖母的说出来。

可刘氏是个没脑子的,她若不提点,只怕她们会走弯路。

“可这生米怎么——”

“蠢货!你不会让人去外头买些东西进来?”

“啊!儿媳知道了!”

……

夜色越发深沉。

暮雪斋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院子里一株红梅傲然绽放,虽僻静,却雅致。

大房苛待她,她一个人带胭脂住着,剩下几个洒扫的下等婆子,人不多,胜在清静自在。

胭脂一进院子里便开始忙碌着烧水煮姜茶。

窗外寒风大作,卷着如絮的大雪猎猎作响。

温暖的热水裹挟全身,顾樱洗了个通透的热水澡,她将自己整个人埋在水里,想起荒庙那屈辱的十年,打结肮脏的头发,发臭发痒的身子,只恨不能将自己搓下一层皮来。

“姑娘——”胭脂手里揪着个烫手的纸团儿,见浴房里许久没有动静,心里愈发焦急,“姑娘,你快出来,江公子给你传信了……”

听到这句,顾樱猛地从水里坐起来,“谁?”

胭脂语气颤颤巍巍,“江……江公子,他说他在沐风斋等姑娘……若姑娘不去,他便一直等着。”

沐风斋,那是她弟弟顾宁的院子!

这么晚了,江隐是怎么进的伯府?!

顾樱快速将衣服穿好,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干,便疾步出了浴房。

屋外风雪扑面而来,她冷着小脸儿,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胭脂,信呢?”

“姑娘,在这儿。”胭脂急忙将纸团儿递到自家姑娘手中。

顾樱拢了拢披风,飞快往自己屋中走去,“胭脂,拿火盆来。”


走了几步,微侧过头来看她,挺拔悍利的高大身形,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在茫茫大雪里,俊美得过于锋利,充满了攻击性,“怎么还不走?”

强大又冷酷的周身气势,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乔瑛得出结论,只得跟胭脂一道迎头跟上去,“小侯爷的友人呢?”

俞长彦发现小姑娘腿短,跟上他有些吃力,不着痕迹的放慢了速度,淡道,“在前面店里。”

乔瑛眼睛亮了亮,“是周记那家店么?我听说过,今日也是为了这家来的,他们家三代人手艺,在马鞍制作上很有造诣。”

“嗯。”

“小侯爷帮朋友选鞍,怎的半途又出来了?”

“出来透气。”

小侯爷惜字如金,乔瑛也不再多问。

一行四人,没一会儿便到了周记店门口。

到了这里,乔瑛才发现,门口停着一辆极奢侈豪华的大马车,看马车上的金玲装饰和那车厢上繁复的缠枝花纹,便知道马车主人的身份必非凡人。

十几个冷面侍从守在周记门前。

普通百姓不许入内。

她疑惑的驻足,略微抬眸,视线便落在那马车最前面挂着的紫檀木牌上。

上头篆刻着一个“霍”字。

霍家?

三朝元老霍老大人家里的人也在这种地方买马鞍?

乔瑛满心疑惑,刚踏进周记店门,就听见一个温柔如水的嗓音从几个马鞍后响起。

“表哥,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旋即,从那柜台后转出一个身姿婀娜,沉鱼落雁,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娥眉淡扫,粉黛轻施,可那满身的书卷气和高华的气质,却是寻常闺秀都比不上的。

“表哥……”女子一双美目朝乔瑛看来,眼里诧异一闪而过,又飞快浮起一阵淡淡的不悦,“这位姑娘是……”

女子开口的瞬间,乔瑛便将眼前女子认出来了。

她就是霍老大人最疼爱的小孙女,霍栖烟。

一个最后……做了皇后的传奇女子。

她眉心有一颗很特别的朱砂痣,出生时,便有大师为她批命,说她是天生的凤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是以,这位姑娘自小就与她们这些拘在后宅的闺阁女子不一样。

她学的是男人们才会读的四书五经,是名师大儒亲自教导的琴棋书画。

只是——

上辈子,她并未嫁入皇族。

她未来的夫君姓赵名长渡,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不过这时候,那位神神秘秘的世子爷还在边境并未回汴京……但也快了。

乔瑛咽了口唾沫,一想到自己当年在荒弃别院,阴差阳错与俞长彦有过的那荒唐一夜,又惊又惶恐,但着实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霍栖烟竟然是苏桓风的表妹?

她从前虽与小侯爷不亲近,可也没听说霍栖烟这等天命凤女居然还跟小侯爷沾亲带故啊。

“她是乔瑛。”赵渡声音低沉,紧跟着走进店内,大手抖了抖大裘上的雪粒,漫不经心道,“东平伯府的二姑娘。”

霍栖烟很明显不认识她这种小人物,却还是雍容大气的攒了个笑,“原来是顾姑娘,有礼了。”

心底疑虑逐渐加深,又有几分复杂心虚。

乔瑛蹙了蹙秀眉,毕竟曾经不小心“玷污”过她的夫君。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对霍栖烟行了个礼,“早就听说过霍姑娘的名声,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的夸赞,大抵是听腻了。


这么看来,小侯爷在这上面还真有几分经验。

殷青裴目光幽深,依旧是淡淡的一声“嗯”。

可立在他身后的霍栖烟却有些不悦。

不光是因为顾家这个不大常见的姑娘生得比她还好看。

更因为表哥性子清冷内敛,向来不爱说话,今日一路陪她出来,几乎不怎么与她说话,进店没多久便说要出去走走,对她可以说是退避三舍,不肯亲近。

可他不但亲自替宋莺选鞍,还对她说了这么多话,让她心里很是不痛快。

向来乖顺的她,也不知怎的,突然不肯安分,扬声笑道,“表哥,我突然也想要这副马鞍。”

宋莺刚将那副马鞍抱在怀里准备去结账,就听见女子脆生生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有些尴尬,“可是,霍姑娘,这……是我选好的。”

霍栖烟笑得人畜无害,落落大方,“我可以出比你高一倍的价格,也可以将这店里所有马鞍都买下来,除了这副,你想选哪副都可以,如此,顾姑娘愿意将这副马鞍让给我么?”

行吧,财大气粗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宋莺紧了紧手里的马鞍,有些迟疑,“多谢霍姑娘好意,我自己能买得起。”

见宋莺迟疑,霍栖烟更加断定她小家子气。

虽不认识宋莺,但她也知道东平伯府在汴京根本没什么地位,更别提家里的姑娘们了,定然是个个都上不得台面的。

那位顾嘉顾大姑娘都没什么脸面在她面前说上话,更莫说,顾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儿。

今日表哥选的鞍,她势在必得,“可这样的鞍店里就只有一副,表哥——”

霍栖烟咬了咬唇,大起胆子索要,“你帮烟烟跟顾姑娘说说情可好?”

宋莺拧眉。

殷青裴更是不耐烦的拢紧了剑眉,目光沉酽的扫过霍栖烟的小脸,俊脸拢了层寒霜,“霍栖烟,莫要过分。”

“我——”霍栖烟没想到表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凶自己,登时红了眼睛,委屈道,“舅舅说了今日让表哥陪我出来散散心,表哥便是这般气我的么?”

她堂堂霍家嫡女,还配不得这副马鞍么!

殷青裴冷笑一声,“宋莺,你且将鞍拿走,它是你的。”

霍栖烟一双眼盈满了泪水,欲哭不哭,委屈里还透着几分怨恨。

宋莺有些不好意思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笑着将马鞍奉到霍栖烟身前,“霍姑娘莫委屈,这鞍给姑娘便是,我一会儿再重新选一副。”

殷青裴一言未发,沉郁冷漠的模样叫人心里莫名发憷。

宋莺被他冷戾森冷的目光盯得心脏咚咚直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圆场,“哈、哈,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副,送给霍姑娘正好。”

霍栖烟得意的睨宋莺一眼,又抬眸怯怯的向殷青裴看去,“表哥,既然是顾姑娘送给我的,我可以拿么?”

殷青裴神情冷峻,盯着宋莺低低的眉眼,突然觉得,这等胆小如鼠的女子,似乎不为良配,遂淡淡的嗤笑一声,“随你。”

说罢,玄墨云纹大氅掠地,卷起一股生冷寒意,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周记。

气势强大的男人一走。

整个店内剑拔弩张的氛围便淡了许多。

胭脂忿忿不平,恨不能冲上去找霍栖烟好好理论理论。

但霍栖烟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自然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之女争吵,有失身份,于是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婢女。


“江公子,您也听见了,我家姑娘是绝对没有喜欢过公子您的,您——离我家姑娘远点儿!”

看着被小小婢女护在身后,满脸惊恐害怕,恨不得离他十丈远的女子,江隐身形一顿,原本想抓住她质问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他皱了皱眉,想起自从遇见顾樱,她永远都是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

她分明喜欢他,想要他,纠缠他。

但她一个武将的女儿,不善装扮,行状粗鲁,又胸无点墨,身上没有半点儿可取之处,越痴缠越让人觉得厌恶。

可就算他再不喜欢她,也极享受她堂堂伯爵府嫡女每次偷偷见他闪耀着双眸的模样。

今日她的冷漠和疏离,让他格外意外和不舒服。

但兴许,是她开窍了,学会了用别的手段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不信顾樱会不喜欢自己,嘴角微勾,讽道,“顾二姑娘,好一招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重生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顾樱蓦的胸口僵滞,仿佛被一只尖利的手死死扼住了心脏。

她想起自己前世婚后种种凄惨遭遇,皆因这个男人不爱自己。

他折磨了她十几年,也糟蹋了她十几年,从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任由所有人侮辱她欺负她,他甚至,在父亲战败之际,在皇上面前落井下石,污蔑父亲通敌卖国!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她捂不热!

既然如此,这辈子,她不会再犯贱去跪舔他,更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

她要让他和顾嘉这对狗男女,永远捆在一起!

顾樱深吸一口气,在男人沉沉的眸光中,一点一点将身姿站得挺拔,随后扶着胭脂的手,嗓音艰涩,却目光坚定道,“江公子说笑了,顾樱对江隐,绝无半点儿男女情意,更没有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还望公子自重!”

江隐剑眉微皱,“顾樱,你之前——”

“之前种种,都是大姐姐对公子有意,所有来往书信,香囊手绢,都是出自大姐姐之手,并不是胸无点墨,连字也写不好的我。”

顾樱缓缓笑开,那股前世积攒的害怕也一点点消失,只余满腔恨意,“顾樱有事,先离开了,公子自便。”

她再不是上辈子那个蠢笨的可怜虫。

她要一点一点,让顾嘉与江隐为前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今日,只不过是个开始,来日方长。

江隐拧眉看着顾樱越走越远的背影,暗暗捏紧了拳头。

好个顾樱!

她定会再来求着他看她一眼的!

……

从御花园出来,顾樱根本没有去与那些少年郎君们听戏的兴致。

顾嘉定然也不敢在宫中逗留,今日宫中闹了这么大一出笑话,怕是瞒不住伯府那群人的耳目,绾妃的口谕很快就会到达祖母的耳朵里。

祖母偏听偏宠大房一家,如今二房就她一人带着个病弱的幼弟孤苦伶仃。

祖母若还像上辈子那般存了将她的婚约偷天换日给大房的心思,那她仍旧无法在伯府翻起身来。

这辈子,她再也不相信婚姻,更不相信男人……

是以这种为年轻贵女郎君们举办的所谓相亲宴会,对她来说已经无足轻重。

她现下要做的,就是紧紧抓住永安侯府这份婚约!

“姑娘,咱们真的不去烟雨水榭么,奴婢听说,永安侯府的小侯爷今日也在,要不,咱们去看看未来姑爷到底长什么模样吧。”

顾樱拦住胭脂,想起上辈子这位“姐夫”一路荣华富贵,飞黄腾达,连带着顾嘉也得了封荫,清丽的双眸顿了顿,“我们不去烟雨水榭。”

“那不是要错过见小侯爷的机会么?姑娘长居后宅,这么久了,也不知小侯爷生得什么模样呢……”胭脂惋惜道。

顾樱从宫门口疾步出来,找到顾家停在东华门外的马车,抬手敲了敲小丫头的头,“傻丫头,不必可惜,我知道在哪儿可以见到小侯爷。”

“啊?啊——!”

胭脂懵了懵,随后就被自家姑娘干净利落的一把拉上了马车。

马车从宫城出来,一路前往正阳大街。

胭脂头一回跟自家姑娘同乘一车,紧张得直揪衣袖,不时又疑惑的盯着自家姑娘看了又看。

顾樱拥着厚厚的狐裘,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脑海里不断回忆起上辈子的所有大小事件和细枝末节。

她要真正的重生,就要从斗顾嘉开始。

“傻丫头,你在看什么?”

胭脂慌忙收回目光,鹌鹑似的,“奴婢没看!”

顿了顿,又实在忍不住道,“姑娘,奴婢觉得你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以前姑娘胆子小,什么都听大姑娘的,根本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不改色的跟绾妃娘娘这般说话,还把大姑娘气成这样,而且……”

她斟酌着语气,“姑娘以前很喜欢江公子。”

顾樱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胭脂清秀的小脸上。

为了护着自己,胭脂被江隐命人划破了脸,破了身子,怀了孩子又被人恶毒的踹流产,一次又一次,她的身子彻底落败了下去。

可就算如此,她临死前,仍旧枯骨嶙峋的抱着她流泪,说话的力气也提不起来,“姑娘,胭脂要走了,再也不能护着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啊……”

顾樱一把抓住胭脂的小手,紧了紧力道,苦笑一声,淡淡的吸了一口气,将过往那些晦气的自己都忘了,嘴角莞尔出淡淡的弧度,“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家姑娘再不是那个胆小鬼,我要带着你这个傻丫头,吃香的喝辣的穿漂亮的!日后,也给你弄个诰命夫人当当!”

胭脂蓦的羞红了脸,“哎呀,姑娘你说什么笑话呢!”

顾樱没说笑。

她纤手打起马车帘栊,看着马车一路出了汴京城门,往白雪茫茫的西郊行去。

栖霞山下,夕阳无限,远远的瞧见那人立在雪中修长悍利的身形,她眸光越发明亮起来。

“胭脂,走,我们这就去会会永安小侯爷!”

马车越来越近,在一处风景极美的雪地里停下来。

男人站在坟茔前,身躯挺拔高大。

听到马车动静,慢条斯理转过头,玉华般的美貌簇拥在黑狐毛领子里,漆黑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削红润的嘴唇,一股子桀骜矜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雪呼啸,白色雪粒纷纷扬扬。

那张脸,英俊非凡,眸若朗星。

就这么一错不错的向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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