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越把合同装进包里就起身站起。
她嘴角微扬,对他伸出右手,正式且礼貌:“谢谢顾总!合作愉快!”
见状,顾鑫尧嘴角舒展的更开了,且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上去。
他满眼欢喜地看着她,起身站起,“合作愉快!”
他话一落,江岚越就想收回手来,结果跟上次一样,被他更紧的握住了。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疑惑道:“还有事吗?顾总。”
顾鑫尧神色忽变认真,“我有东西要送你。”
说完就领着她出了办公室,手一直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江岚越那只手一直往外抽,但被他手心裹的紧紧的,徒劳无功。
她无语又无奈,轻叹一声,只能被牵着走。
走到对面的休闲区,顾鑫尧单手从沙发上拿起了那束让林图提前准备的玫瑰花。
然后缓缓松开她的手,转而双手捧花递向她,目光温情且诚恳,嗓音磁柔:“送你的!”
99朵红玫瑰,让很久没近距离看到鲜花的江岚越眼前一亮,一丝欢欣浮上心头,但这种感觉瞬间被那种久存的阴郁吞噬掩盖了下去。
她若无其事,平静地看向他,淡道:“我说过了,顾总,我不考虑。”
抛开生日或特殊节日送给家人的不谈,这是顾鑫尧平生第一次送花给别人。
还是鲜艳的玫瑰,它包含着心意和浪漫,女生对这玩意不都是毫无抵抗力的吗?
她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他眸光微微一动,换言试探:“就当是庆祝合作,不行?”
江岚越薄唇微抿,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了,于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接过了他递来的花。
顾鑫尧见花收了,嘴角上扬,继而发起进攻:“明天周六,我请你吃饭。”
江岚越毫不犹豫拒绝:“不用了。”
顾鑫尧故伎重演,“庆祝合作,可以吗?”
江岚越神情寡淡地看着他,“不行!明天我有事,先告退了。”
她说完就捧着那束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鑫尧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一笑。
他看上的女人,他有耐心。
······
江岚越随意地把那束花放进了车后箱,就开车回了公司。
跟顾邦签好合同这事,她也马上告诉了江父和江弟。
两人很高兴!
针对广告制作和投放,江岚越特意开了个会议,交待给员工去完成。
开完会,江岚枫还是忍不住打听他姐跟他那位顾师兄的进展,于是又趁着工作间隙跑到她的办公室,厚着脸皮,咧着嘴:“姐,你跟我顾师兄现在有啥情况没有?”
江岚越面无表情,手指敲键盘的动作没有停下,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抽空看了他一眼,“没发展,你别想了。”
江岚枫皱眉,质疑道:“他没有表示什么吗?比如表白、送花什么的。”
江岚越手指微微一顿,快速吐出两字:“没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继续响起。
江岚枫叹息,抬起头,一手抱怀,一手摸着下巴,沉思道:“没可能呀,明明那天,他对你就很微妙,我不可能看错的。”
江岚越服气又无语地摇了摇头。
江岚枫回过神见她不搭理,嘴角一瘪,带着失落转身朝门口走去。
江岚越忽然停下打字,视线移到他背影,手指互相捏了捏,纠结地开口叫住他:“岚枫,你明天有没有事?”
江岚枫顿足,转身迎着她的目光,浅笑起来:“明天我跟同学约好了去A城体育馆看篮球赛。”
江岚越低眸微思,没有说话。
江岚枫见状,疑问:“你也想去啊?可惜我只有一张票,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江岚越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没有关闭的大门,“你过来。”
江岚枫满脸疑惑地走到她电脑桌前,低头弯腰,仔细地听着。
江岚越神情认真:“我明天要出去一趟,需要你配合。”
江岚枫蹙眉,“去哪里还需要我配合?”
但跟她对视几秒后,他反应了过来,带着惊讶,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你想去C城?”
江岚越神色紧张地朝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白皙纤细的食指比划在嘴前,语气略慌:“嘘,小声点,别给爸听见。”
江岚枫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而后放低声调质疑道:“你不是说,你放下那件事了吗?你骗爸妈的?”
江岚越微微点头,目不转睛看着他,眼露祈求,“你不用陪我去,我一个人没问题,就是没理由跟爸妈交代,所以需要你帮我。”
她在国内几乎没朋友,即使有同学,都是十几年前的,早就不联系了。她跟这个弟弟关系很好,只有他能帮,所以有些话会对他直言。
江岚枫神情顿愁,咬着唇角,沉思了片刻,低声问道:“你几点的票?”
“早上8点40,11点多约了个人。”
江岚越回国前就在网上联系到了C城一个“百事通”,本来刚回国那几天就想去的,但见他刚离校事情多,就没打扰他,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提。
江岚枫拧着眉,神情纠结地默了几秒,缓缓开口:“10点球赛,我放不下,好不容易抢到的票。我们一起出门,就说咱俩一起去看比赛了,我看完比赛等你回来再一起回家,爸妈就不会知道。”
江岚越点点头,完全暂同。
江岚枫又叮嘱了一句:“你记得最迟晚上八点半就要回来,不然爸妈肯定得问。”
“我知道,我买了下午五点半的返程机票。”
C城是距离A城飞行不到两小时的一个临海城市,这个点的航班够时间回来了。
江岚枫点点头,“行,那我忙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他知道他姐纠结这件事很多年了,也不知道自己答应配合她瞒着家里对不对。
但她那眼神,他真不忍心拒绝,只希望这次,她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见他出门后,江岚越从包里拿出一个折叠钥匙,触动按钮,铜色钥匙胚迅速从黑色钥匙壳里弹了出来。
看着它,她眸底笼罩了一层薄雾,像是在回忆什么······
12年前,他们全家四口趁着暑假去到了C城望蓝村旅游,但万万没想到,她在那里遭到了逃犯劫持,这次特殊的经历对她的人生影响颇深。
她亲眼看着那个少年坠崖后,就从一个活泼开朗的花季少女变成了一个抑郁且自闭的“精神病”。
父母为了保护她,将她匆匆送出国,换个环境接受心理治疗。
她靠一年恢复身体健康,三年冲淡心理创伤,只是在那之后,她就猛然换了一种性格。
18岁后每年回国探亲,她都会抽时间去一趟C城查找那个人的下落。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回来后就陷入精神萎靡。虽过后靠时间修复了过来,但为了避免她反复受到刺激,父母便不准她再去C城。
但屡禁不止,然而22岁那一次她被骗光了所有奖学金、兼职赚来的积蓄,双重打击下,她当时整个人死气沉沉,好像随时都要轻生似的。
父母提心吊胆,全家不得安宁,直到母亲陈娴哭到晕厥倒地后,她才有所警醒,重新振作起来,决心不再让父母为此担惊受怕,劳心劳力。
于是往后的四年直到回国前,她都没有再去过那个被父母列为她禁地的C城。
但她从来没有遗忘过那个人,只是内心逐渐成熟稳重,懂得隐藏心事了。
她也曾考虑过放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一产生这样的念头那个充满罪恶感的自己就倏地冒出来提醒她不能忘了那个可怜的少年。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将那位恩人视作亲人,所以寻他无异于寻亲,只是情况特殊而已。
即便她脑海中连他的样子都是模糊的,她也一直希望能查到他的下落,这是她的愿望,也成了她的执念。
如果那个人死了,她希望找到他的尸骨,帮他入土为安,此后年年祭奠他。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这是她极度希望看到的,这样她能亲口跟他说一声“谢谢”,然后竭尽所能去帮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次回国,她重整信心,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相信自己不会再跟之前一样。
这个钥匙就是当年那件事的一个见证,虽很糟糕,但她一直随身带着,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也不要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