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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康熙只要我一个

来盏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个坚信历史唯物主义的人突然穿越了是什么体验?景素:……我很想思考一下可是我刚挨了打的屁股不允许。为了活下去,景素麻溜的开始树立人生理想。理想一:狗到25岁出宫!夭折原因:活着太难,得往上爬。理想二:苏麻喇姑真体面,我也想当!夭折原因:我看上了皇帝(不是)景素哭唧唧,自己是个善于认命的,当初二话不说便认了穿越的命,后来认了做忠仆的命,再后来认了做宠妃的命,也不知道以后还要认什么命。康熙大手一挥,我要你一辈子认心里有我的命。她到了一个送错花都能没命的年代,最后却把冰凉的双足塞进了天下之主的怀里。“放肆!”“冷。”“……就这一次。”之后夜夜被暖脚的景素忍不住内心OS,康熙大帝你莫不是个恋脚癖?

主角:景素,玄烨   更新:2022-12-04 23: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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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景素,玄烨的其他类型小说《清穿之康熙只要我一个》,由网络作家“来盏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个坚信历史唯物主义的人突然穿越了是什么体验?景素:……我很想思考一下可是我刚挨了打的屁股不允许。为了活下去,景素麻溜的开始树立人生理想。理想一:狗到25岁出宫!夭折原因:活着太难,得往上爬。理想二:苏麻喇姑真体面,我也想当!夭折原因:我看上了皇帝(不是)景素哭唧唧,自己是个善于认命的,当初二话不说便认了穿越的命,后来认了做忠仆的命,再后来认了做宠妃的命,也不知道以后还要认什么命。康熙大手一挥,我要你一辈子认心里有我的命。她到了一个送错花都能没命的年代,最后却把冰凉的双足塞进了天下之主的怀里。“放肆!”“冷。”“……就这一次。”之后夜夜被暖脚的景素忍不住内心OS,康熙大帝你莫不是个恋脚癖?

《清穿之康熙只要我一个》精彩片段

康熙十六年,十月十五日亥时。

承乾宫。

佟佳贵妃坐在妆镜前,任由大宫女景环为她除去头上钗环。

“娘娘今日累了,刚刚回来的路上又正好赶上大雪,一会儿可要好好梳洗一番,好解乏驱寒。”

佟佳贵妃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镜中人。

景环见状微微一笑,道:“娘娘真是巧思,还好听娘娘的选了这身天青色的衣裳,搁在那些粉红里,真是出挑极了。奴婢觉得万岁爷的眼睛不错的盯着您看呢!就是连皇后娘娘也是比不过的。”

“你就会哄我开心。”佟佳贵妃自个儿摘下耳上翠色的耳坠,一耳挂三钳,每一钳上的翡翠珠子都是精心挑选的浅色,又细细打磨抛了柔光,再镶嵌到素银上去,极为清丽素雅。

“再看我又如何,今日是咱们皇后娘娘生辰,又是十五这月圆之夜的好日子。”佟佳贵妃有些赌气道:“就说这身衣裳,再好看又怎么比得过大红。她今儿一整天都穿的大红。”这个她,指得自然是皇后娘娘了。

景环知道自家主子从八月二十二日册封贵妃之日起,心里一直有气。

毕竟坤宁宫那位,可是一同册封了皇后的。正位中宫之礼,十个贵妃的册封礼也比不上的隆重。

“哼,苏东坡之前便说了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爱的,今日表哥还不得被她迷蒙住!”

景环听了这话连忙哄她,“依奴婢看,娘娘可是说错了。越看越爱的前提可是得有爱呢,再说美人,也得是灵动的美人在月下才美呢!”

想想钮祜禄氏做了皇后之后越发端庄的脸,佟佳贵妃笑出了声:“是呢,她原就是个无趣的,当了皇后之后,有仁孝皇后在前头比着,她是一丝错漏不敢有,倒是真把自己活成了个典范。本宫看她今日,脸上的笑都没有变过模样。”

刚刚说完,那丝浅笑却很快消失了,手搭上小腹轻轻抚摸,语气是带着些忧虑的道:“可是那个钮妃,倒是个鲜妍的,她自己肚子没动静,倒是开始找帮手了!”

“娘娘别急,那钮妃也进宫快一年了,不还是和皇后娘娘一个样,颗粒无收的。”景环突然意识到佟佳贵妃也是一样,赶紧转了话茬儿。

“奴婢倒觉得,万岁爷不喜钮妃呢,皇后娘娘进宫不过两载,钮祜禄氏就着急再往宫里塞人,娘娘您是知道万岁爷的,最不喜旁人替他做决定……”景环声音低下来,最后几个字佟佳贵妃都只是将将听见。

“更何况,钮妃如此张扬,随意打骂八旗选秀进来的宫女,这要是往重了说就是不善不慈的。这钮妃,一盆牡丹花罢了,送来咱们宫怎么就是坏了规矩?”

提起这事佟佳贵妃也是恼火,“呵,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心里虚,也只能靠大红的衣裳,还有这牡丹花来彰显自个儿是国母呢!还不是为着个国色天香!学汉人那一套学的倒是快。”

佟佳贵妃自己转了话头,道:“冬日里的牡丹本就金贵,花房倒是乖觉,还知晓给本宫送。”

景环连忙恭维道:“瞧娘娘您说的,您是贵妃娘娘,别说是牡丹,什么花儿啊朵儿的赏不起?”

说着又忿忿道:“这钮妃真是太过霸道了,就因为这,那送花的小宫女被掌了嘴,还拖去慎刑司打了二十个板子,郑公公去的时候,那宫女只剩进的气了。这打得哪里是这奴才,分明就是我们承乾宫的脸。”

景环这话倒是给佟佳贵妃提了个醒。

想打承乾宫的脸,也得看本宫答不答应!

“那个宫女可醒了?”

“还没醒呢,不过托娘娘的福,这小丫头一条命是保住了。”

“你可查清楚了,明安氏家的秀女,怎么会到花房做奴婢?”佟佳贵妃轻轻皱了下眉,“本宫记得景阳宫有个明安氏家的常在,是叫颖常在的,当初还为这姓闹出些风波来。”

景环手上正用篦子给佟佳贵妃篦头发,嘴里也是不停的,“娘娘好记性。是有个明安氏的常在,十二年大选那年入宫的。当初因着这明字怪显眼的,是前途光明的好意头,仁孝皇后便直接用了她的名挂在前头了。”

“仁孝皇后就是小气,看不得谁人前途光明的。”佟佳贵妃冷哼一声。

景环手上一顿,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自家主子仗着自己是皇上表妹,是哪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

“那景素是明安氏家二房庶出的一个爷的嫡女,她额娘是个汉人女子,听说当年她阿玛为了娶这汉人女子做正室,几乎是和明安氏断了关系。后来又为了不让妻子受委屈,那位爷竟是直接搬了出去,平日里和明安氏不大来往,竟都不如旁支亲近呢。”

“许是上届选秀的时候,明安氏家里没人了吧,便只能把这个他们看不上的填了进来,因着母亲是汉人,还是小选进来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佟佳贵妃听完却是笑了笑,“还能图什么,不过图一朝爬上龙榻,得万岁爷青眼罢了。那颖常在进宫这些年了,连万岁爷的面都没见过,眼见是不中用的,呵,两个就比一个机会大,钮祜禄氏不也是这么想的?”

“本宫听说汉女最是纤柔孱弱,惹人怜爱的。那宫女长相如何?”佟佳贵妃心里微微一动。

“景素今年才十三岁,又在花房受了些搓磨,孱弱是真的,纤柔,恕奴婢眼拙,是真看不出来的,那日又被钮妃叫人掌了嘴……”

佟佳贵妃刚刚有了的心思在一听到景素才十三岁的时候,立时也就没了。反而是透过铜镜看了看低眉顺眼为她篦头发的景环。

佟佳贵妃轻轻晃了晃头,几乎没有幅度的,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那丫头叫景素?”

“是呢,倒和景佩我俩一个排字,也是和我们承乾宫有缘。”

佟佳贵妃接过篦子,自己梳了梳发尾,笑道:“她有福气,以后让她跟你们几个一样,领大宫女的份例,好歹是明安家的女儿,正经镶黄旗出身,又不是什么包衣奴才。”

“以后去皇后那请安,本宫就把她带上,本宫倒要看看那钮妃会是什么脸色!”

景环想想也笑了,“娘娘这会儿倒是像还在闺中似的,爱捉弄人呢!可见还是孩子心性,人也年轻鲜嫩着呢!”

女人嘛,被夸年轻最高兴。

“哼,钮妃就是狠毒又小家子气,等过两日万岁爷过来,本宫定要告她一状……”


景素是被疼醒的。

只是还没等到她去分辨哪里疼的时候,就让眼前的景象给唬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灰色,暗青里透着死气沉沉的灰,景素从小到大是没见过这样的颜色的。

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一个姑娘就立在了跟前,口里只道,“你终于醒了。”

说着,一杯水就抵在了嘴边。

出于本能的,景素只顾着喝水了。

喝了两杯水之后,景素的脑子终于渐渐转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给自己倒水的姑娘,嗯,穿的藕荷色的,这衣服倒特别,挺像旗装的……旗装!

景素震惊一瞬,连忙闭上眼睛,又立时睁开。

好吧,她穿的确实是旗装。

荔枝见景素这般作态,倒是笑了起来。

“放心吧,你还好好的,就是受了些伤,养几天也就好了。”

景素轻轻扯了扯嘴角,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疼痛,但是她忍了忍,仍然露出了一个笑:“请问这是哪里?您是?”

荔枝坐在床边小凳上,“我是荔枝,承乾宫的二等宫女,我比你大上十岁了的,以后叫我姐姐就好。”说着语气满满带了羡慕的,“你也真的是好命,都要被钮妃娘娘打死了的,竟遇到了我们娘娘……”

承乾宫,景素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承乾宫自雍正朝起就不住后妃了的。

想了想,她又打量了几下这叫荔枝的穿着打扮,没有戴大拉翅……钮妃,钮,钮祜禄氏,她这是到了康熙朝?

荔枝眼见着景素的眼睛刷的亮了一下,笑道:“你倒是乖觉,呵呵,你是该高兴的,贵妃娘娘说了,以后你领一等宫女的份例,因你原是花房的,就不用挪动了,跟我一起照顾承乾宫的花草。”

“这会子入冬了,咱俩的活计也轻省些,于你养伤倒是便宜。你既醒了,我也去跟景环姐姐说一声,她昨儿伺候娘娘睡下后还来问你呢,想来是娘娘问起你了的。”

景素静静听了声音,知道荔枝是走远了。

为了控制激动又充满着荒谬之感的内心,她本想立刻爬起来走两圈。

可很显然,她失败了。

屁股好疼。

脸也好疼。

这疼如此真实,都不用掐别人大腿也知道这不是梦。

景素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是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突然昏睡……

所以我是猝死的?

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就这?

这就真的不太能接受了,以至于景素立刻掉了两滴猫尿,那颗刚刚瞬间激动的心几乎痛的停止跳动——她一直想见见康熙大帝。

我六岁上小学,十八岁上大学,二十二岁那年弃医从文,不是,弃会计从哲学——因为懂不了钱,于是决定去懂道理。

终于在迷茫了二十多年之后,成功找到了人生方向:我要成为马克思的女人!

我马上就要成为马克思的女人了,结果没了结果。

景素试图用自己学过的知识去解释眼前的状况,然后她发现解释不了。

因为她无法给穿越下定义,除此之外,更没有过实践经验,不管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在科学上,一切定义都只有微小的价值。”景素深吸一口气,默默背了一句她偶像之一的名言。

没错,景素最后把这件事归于科学范畴,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科学现象是应该问爱因斯坦还是牛顿,或者霍金?

景素告诫自己,没完没了的去纠结意义是没有用的。她决定实事求是,不过这回倒不是她哪个偶像说过的话了,而是肚子告诉她的。

景素伸出手去擦脸上的泪,结果眼前这只干枯的爪子简直让她刚刚憋回去的眼泪险些又流出来。

纤纤玉手也离我远去了。

景素吸吸鼻子,想着刚刚出去的那个叫荔枝的姐姐知不知道自己肚子饿了。

我都二十八了竟然要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姐姐。

景素把手臂放回了身侧,跟没什么力气的海豹似的扑腾了几下四肢,以此泄愤的结果就是屁股连带后背都疼的不行。

所以荔枝姐姐会不会给我带饭?

姐姐就姐姐吧,肚子是老大。

十月十五晚上的那场大雪,连下三日方止。

皇后娘娘为显贤德,早都传了口谕,告知后宫娘娘小主不用请安。

一时之间,宫里倒是有了那么几分万籁俱寂的意思。

这倒不是景素感知到的,反正她每天都在乌龟趴,肚子也都是饱饱的,忽略掉那没眼看的枯瘦爪子,以及钝疼钝疼的后背,日子倒是过得不错的。

是荔枝姐姐说的。

鉴于填饱的肚子,景素现在叫荔枝姐姐已经叫得十分干脆甚至是带着点欢快的了。

怎么讲呢?

就是形势比人强。

景素午睡醒来,没有很快抬头,而是先小幅度的动了动脖子,才把脸转到了床沿那侧。

实在是已经睡出经验来了。

她现在只能用两个姿势睡觉,都是乌龟趴,差别只在于脸的方向是冲着墙还是床沿。

想当初她猛然转头,那声清脆的嘎嘣声,以及后来无比酸痛的脖子……

“这小丫头倒是醒得巧,怕不是闻到味儿了?”

景素其实还没怎么睡醒,只觉得自己在半醒中听到了个爽利的女声,睁开眼,是一长条朦胧的紫。等视线清晰了,这紫更长更细了。

是个穿着丁香色旗装的宫女,身量很是苗条,称得上是高瘦了。

看着怎么觉得这么眼熟。

荔枝见景素呆愣愣的样子,笑道:“你看,我就说这丫头是个呆的。看你景佩姐姐生的好,眼珠子都不错的瞧,如今是更呆了的。”

那个叫景佩的宫女痛快的接下了这夸赞,从左到右打量了景素一回,语气是有些怜悯的:“这哪里是十三岁女子该有的身量,说十岁我瞧着都是多了的。”

因为景素是横的,所以只能左右打量。

荔枝把手上端的一个小碟子放到景素面前,又倒了杯茶一同放着,“可不是,天可怜见的,她又这般小,我忍不住就多照顾着点了。”

景素被眼前精致的点心惊到了,是花朵状,瞧着粉嫩粉嫩,中间还有金黄色花蕊,花瓣儿间渗出来的馅料,是豆沙。

还好上午那餐吃得饱,不然真的要流口水了。

景素再看一眼,挪开视线,心想,我最喜欢豆沙馅的糕点。

为了抑制自己吞咽口水的冲动,景素看向了荔枝。


“瞧我,这小丫头来承乾宫好几日了,只见了我,”荔枝指了那穿着丁香色,梳着小两把头的宫女,“这是你景佩姐姐,和景环一样是承乾宫的大宫女,不过景环专门伺候贵妃娘娘起居,你景佩姐姐有手艺,管着承乾宫的账册呢。”

景佩轻轻抓了下荔枝腰侧,便坐在了离景素床榻两步远的小凳上。

桌子上果然看见了几本厚厚的账册。

“别听你荔枝姐姐胡说,什么手艺不手艺的。这点心是贵妃娘娘赏的,午间这顿点心还没来得及用呢,早间那会儿吩咐小厨房给万岁爷炖的汤便炖好了,景环跟着一起送去了。我想起荔枝这屋里有个病了的,便端过来了,正好也跟你荔枝姐姐说说话,你荔枝姐姐这让人心静,我总是会来的。”

荔枝坐在了景佩对面,拿起了针线篓子里绣了一半的绣绷,看了看自己绣到哪里,“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这都是给你留的。”

景素道了谢,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看两个姑娘。

终于在点心将将吃完,只剩一个花蕊含在嘴里的时候,景素想起这位景佩姐姐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景佩长着双眼角稍稍吊起的丹凤眼,两弯柳叶状的眉毛,微微挑起来的。

眼睛很是晶亮,一副很是精明的长相。

这姐是王熙凤化身嘛……

和自己大学时候教会计实务的老师长的好像。

景素默默收回视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天知道她刚刚意识到这姐长得像她财务老师的时候差点噎着,那被数字与公式支配的恐惧。

景素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悄咪咪下了个结论:学财务的人不一定都长得像凤辣子,但财务届头部人士长得一定都像凤辣子。

像我这种五官圆圆钝钝的长相,看着就不那么聪明的,果然需要哲学明智,需要马克思恩格斯黑格尔等等给自己指明人生方向。

啊,我的偶像们。

景素内心悲呼一声,如果穿越这件事能把我带到你们那儿去就好了。

谁都行,我不挑!

呃,马克思年轻时候很帅。

凤辣子景佩姐姐早都觉出景素在往她们这边看,呵呵一笑,“你总是往这边看什么呢?可是想方便?”

方便?

景素想起这是啥意思,囧了囧,又有些羞愤。

我好歹快三十岁了,哪能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吃完喝完就想上厕所。虽然现在只有十三岁,也不至于啊!

景素摇头,连忙否认。

可景佩看她脸红成这样,却是认定了的,“小嫩丫头还知道害羞呢!不用管我,想方便就说,这么小的孩子别憋坏了。”

……她果真泼辣爽利。

她是憋红的脸,可是是被糕点噎的。

“不是的,……景佩姐姐。”看在糕点的份上,叫声姐姐。

景素随便编了个理由,“我躺三天了,有些无趣,想听你们说说话。也想看看荔枝姐姐绣花,我是不太会这个的。”

这话真是夸大。

她是压根儿一点都不会。

景素来这边儿也三天了,除了这副瘦弱又带着伤的躯体,原主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景佩依旧爽快,听完景素的话便站起身来,“那咱俩把这桌子挪的离她近点,正好我也多跟她说说咱们这承乾宫……”

景佩想起前几日景环跟自己说的话,景素是为了气钮妃以及彰显贵妃娘娘自己慈善才留在这承乾宫的,意识到景素并不能跟荔枝似的只窝在这承乾宫,于是便改了口,“正好我也好好跟你说说这宫里的规矩,你荔枝姐姐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只知道照顾她那些花祖宗,要想好好活,你可得听我的。”

桌凳都摆好了,人也就位了,桌上还有茶水以供润喉。

景素莫名有些兴奋,我的天,怎么感觉回到了大学时“寝室夜话”栏目了?

景佩滔滔不绝,从宫女日常行为规范,说到如今后宫格局,荔枝时不时也补两句。

正说到钮祜禄氏和佟佳氏的后位之争,突然有人敲门。

“景佩姐姐,您在屋里吗?贵妃娘娘回了,正叫您过去呢。”

……故事讲一半就很不道德。

可是景佩心硬,并未觉得自己不仁义,反而是剜了景素一眼,“小嫩丫头眼睛长得倒是好,露出个懵懂样子我就忍不住讲更多。”

剜了一眼还不够,又伸出手指点了她的头,“这账都没太算完,今晚要点灯熬油了。”

说完,抄起账本,疾步出了门。

景佩刚到正殿,就听到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面上却是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个又得意又惋惜的奇奇怪怪的的表情。

就知道这汤羹是送不成的,还好我把那套瓷胚雪白,点着山水墨画的上好茶具收了起来。别说这样一挥手臂全砸了,就是一个茶盏磕破个边儿,都够我心疼的。

惋惜是因为,贵妃用的物件儿哪有差的,摔东西是痛快,可是这可都是银子啊!

景佩迈进屋子之前,收了脸色,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心疼:“这是谁又惹我们娘娘生气了!”

景佩撇了一眼地上,只有那副今早刚换上的已经半旧了的茶具碎片,跟景环交换了个眼色以资鼓励:你这次报信及时,想要啥跟姐说。

景环成功接收到,很是满意,于是接过了话茬,“还能谁让咱们娘娘气着,左不过是自己夫君呢!”

佟佳贵妃原本气到脸上的肉都几乎发颤,一听这话,竟平静了几分。

“夫君”这两个字简直挠到了佟佳贵妃心里最痒处,她多么希望康熙是自己夫君,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夫君。

“哼,万岁爷哪里是本宫的夫君,明明是本宫的主子!”佟佳贵妃终于坐了下来,却是垂了几滴泪,“如果本宫是皇后,是他的妻,他怎么会把我拒之门外。”

景佩觉得这贵妃主子真是拎不清。

就是皇后,也是万岁爷的奴才。

“娘娘您又多虑了。奴婢十岁出头就进宫了的,也算是知道些。咱们万岁爷自亲政以来,是十分勤政的,每年一入了冬,总是有地方发生雪灾的,万岁爷进后宫从来都是少的,这会子又赶上南方叛贼作乱,万岁爷不得闲也是正常的。”


景佩说的是实话,她十二岁就进了宫,如今都要十五岁了,再大上几岁,都能被称嬷嬷了,知道的东西比这万岁爷的表妹还是要多的。

景佩心里叹气,这话去年就跟佟佳贵妃说过了,怎么像是没说过一样。

什么不如意都往没当上皇后身上推,皇后哪里就那么有用。

景佩摆事实讲道理,景环说好话捧着,可算是把佟佳贵妃哄住了。

这些贵女也是真的不识愁滋味,男人的青眼算得了什么呢?

握在手里的钱才是最紧要的。

景佩的内心戏要是让景素知道了,她一定会握着景佩的手,饱含深情的跟她说一句:

奇变偶不变。

景环一个“夫君”挠到了佟佳贵妃的心痒处,而这会儿,景素的心也正痒着。

因为景佩那句“眼睛生的好”。

回想刚来那会儿,景素本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儿因为眼前的黑瘦爪子又汹涌而下,她已经对她这副身体的相貌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是凤辣子姐姐夸她眼睛长得好。

这我可就不困了。

“荔枝姐姐,我想下地走一走,这几日总是这样躺着,人都要锈住了。”我想照镜子!

“你还是在床上好好躺着吧,你当初挨了二十个板子,几乎都要没命的,筋脉骨头具是受损,可有日子不能乱动。”

荔枝突然促狭一笑,“不过你倒是可以趁着方便下个床。”

谢谢,不用了。

让我和床捆绑终生就好。

景素把自己稍稍抬起的上半身摔回了床上,并用后脑勺冲着荔枝,浑身的怨念冲击着荔枝。

荔枝见景素这般颓唐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

不知愁的丫头,能在床上躺着还不好。

荔枝几步走向装了衣物的箱奁,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包裹,递给景素:“你挪过来那日,我去了趟花房,给你收拾的,其实也说不上收拾,睡你旁边的小宫女说你除了两身换洗的外衫,就只有这个包裹,直接便给我了,我也没打开看,你自己看看可少什么。”

清点财产,也算是个女人都爱做的事了,而且无论古今中外。

景素再一次不困,冲荔枝甜笑一下,开始冲着包裹使劲儿。

就穷吧。

几块碎银子,几个铜钱,一身里衣,再没旁的。

这样的财产清点就一点都不快乐。

荔枝边绣着手帕上角落处的暗纹,边道:“你那两身换洗的外衫我是没给你拿的,左了来这边也是穿不到了。”

景素嘴里答应,却被那叠好的里衣上露出来的一点花纹抓住了视线。

轻轻展开,那衣裳是淡淡粉色的,只在衣襟处绣了一条浅绿的藤枝,从颈处一直延伸到尽头,直到衣角,那藤枝上点着几朵素色山茶。

景素当时就惊了,这也太好看了!

这几日荔枝帮她换的里衣,都是临时现做的,因为是在承乾宫当差,景素领的又是一等宫女的月钱,所以里衣所用布料是不差的,用的是素软缎,细麻丝纺织的面料。

上面却是没有花纹的。

景素当日就觉得好素,要知道前世里,景素对美的追求,十分有五分都是放在睡衣上了。

人生的三分之一都在睡觉,那么睡觉的时候自然也要美美的。

可是见了这一件,没露胳膊没露背的,景素觉得她前世里那些花样睡衣摞一块儿都不够和它比的。

景素轻轻抚摸那几朵山茶,生怕自己的爪子刮蹭了绣线似的,有些想嘤嘤嘤,自己以前也买过刺绣的睡衣呀,可是线总是有几分蹭皮肤的,试了几次也就不再穿了。

可是这件,景素把脸往上蹭了蹭,她想起了一句广告词:此刻尽丝滑。

想穿!

沐浴更衣后再穿!

不洗香香的我配不上它!

荔枝见她直把脸往里衣上埋,“可是想家了?哎,你还小呢,又受了这些罪,可不是要想家。”

荔枝是个心中有爱的姑娘,觉得此刻小姑娘往里衣上蹭脸的动作可怜兮兮的,便坐到了床边,手指轻轻抚了抚嫩绿的藤枝:“我没见过这样别致的寝衣呢,宫里娘娘的寝衣都只是在袖口衣角处绣些暗纹的,我们这些宫女更是没有绣花的空闲……一看这寝衣,就知道你娘疼你呢,刺绣这般滑手,定是将丝线劈了又劈,才能这样细的。”

“你进宫,你爹娘定是万分舍不得的。”荔枝想起景素的来处,“应该是阿玛和额娘呢,你也是个命苦的,正经的八旗姑娘,却是小选进来的,不过你不像我和景佩,是没回处的,你呀,好好活着,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去,可有盼头呢。”

其实景素被古代工艺震惊到,正忙着行跪拜大礼……

不过,荔枝姐姐刚刚是说我的身世?

景素仍然把脸埋着,怕漏出破绽,脑子却是在头脑风暴。

阿玛和额娘,我是满军旗的。

正经的八旗,想想不正经的八旗……那我应该不是包衣出身。

可是,我是哪个色的旗,我姓啥呀……

还是没有来处的。

可是景素再一次感谢自己是个坚定的历史唯物主义者,坚信以史为鉴,从历史的走向以及幽微之处探索真理,发现真理。

景素悄悄为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真厉害,每次都能从别人的字里行间得出点“我究竟是谁”。

景素抬起头,想要多套些话:“二十五岁真的能出宫吗?”

“只要伺候好主子,到了年岁,去求主子恩典,定是能出宫的。”

荔枝给景素打气,也带着提醒:“你是因为得罪钮妃被打的,贵妃娘娘把你要进了承乾宫,是好事,也是坏事的。不过,命总是保住了,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只要得了贵妃娘娘青眼,总能到二十五岁出宫去的。”

保住一个宫女的命,对佟佳贵妃绝对不是难事,不过这个“保”却不是出于真心爱护,而是为了和钮祜禄氏姐妹团斗气……

上次景佩讲故事正好讲到这——佟佳氏与钮祜禄氏的进与退之一个宫女的性命。


“行了,你自己归拢归拢,这大雪也停了,我去趟花房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你上次因为那牡丹挨了打,人出了事,那盆牡丹也是毁了的。”

这么多天了,景素终于知道原主是为着一盆牡丹送了命。

这倒霉世道。

景素骂了句脏话,视线回到寝衣上。

一件寝衣都这般细致,正如荔枝所说,原主的阿玛和额娘应该是很疼她的。

景素又看了看那几块可怜的碎银并几个铜板,她突然生了探宝的心思。

景素想起了从前看电视的时候,老人们会把钱藏在秋衣秋裤上自缝的口袋里,于是她开始一寸一寸的捏过这身里衣。

果然什么都没发现,就知道这么好看的衣服不会缝口袋。

丧气了的景素伤口还是有些疼的,是以动作也是慢吞吞,把那块四方布料一寸寸展开,这块布料就是很粗糙,又硬又厚,黑乎乎的,和床帐上这块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有的一品。

这大约就是不发达的工业的产物。

这块布料在景素眼里已经很是不配包裹这身里衣了,竟然还不平整,中间总是凸起一小块儿,她抚了又抚,还是按不下去,次数多了,终于被她发现了其中玄机。

这布料竟是双层的,布料边缘和正中间四四方方的缝了同色的细线,景素突然激动起来,掌心也出了汗。

她赶紧仔细捻了捻中间这个四方块,像是一张纸。

跟做贼似的往门口瞧一瞧,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景素挣扎起身,取了床边桌上那针线篓子里的剪刀,细细的把回字形的细线挑了,藏在两块布料中间的纸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景素以为是银票,但是上面写了兴和银号几个大字,下附一千两白银几个小字。

她连蒙带猜的,觉着这大约是类似现代支票的那种东西,凭票取钱的。

景素抓抓脑袋,景佩姐姐啥时候再来,得问问这个银号靠谱不,以及,咳,怎么能变成银子。

一千两,一等宫女的宫份一个月不过五两银子,景素掰了掰手指,具体多少不知道,反正知道自己是个富婆了。

钱在手,心不忧。

景素哼着小曲,又把这票子缝回去了。

越缝心越酸酸的,这包裹转了几个人的手了,直到自个儿在这样慢的速度下,这样静的环境里才发现其中奥秘。

景素上辈子,是个亲情缘分浅薄的,如今却突然理解那句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了。

明明从前那么会背,背了多少次都没感动过的。

景素心想,也许我真的能有回处呢?

乾清宫,梁九功正往正殿门口走呢,步伐很是稳健,心里却是苦的。

这刚走了一个佟佳贵妃,又来了一个钮妃娘娘,这个不肖子孙,就知道找我顶炮火,自己就不能打发了?

不肖子孙指的是这会儿苦着张脸的小林子。

小林子见自己师傅剜了自己一眼,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几乎要哭了,“师傅,儿子也不想找您呢,是真扛不住啊,钮妃娘娘一瞪眼,儿子这腿就打哆嗦……”

不肖也就罢了,胆子还这么小。

“行了,别苦着张脸,跟着学学,若再来,嫔娘娘你可就不能再往里面找我了,这些个娘娘小主,再来万岁爷可是要恼的。”

梁九功四平八稳的走到钮妃跟前,也算是认真地打了个千儿,“奴才请钮妃娘娘安。”

直起了身板儿道:“这大雪将歇,还是天寒地冻的,钮妃娘娘怎么来了?”

钮妃语气轻柔,“本宫见天冷,特意亲手炖了人参鹿茸鸡汤给万岁爷,添了肉桂和枸杞的,万岁爷这两日必是累坏了,得好好补补呢。”

这语气轻柔的,听得小林子本来因为站在梁九功身后已经不抖的腿,又狠狠抖了一下。

师傅,你看,这钮妃娘娘两副面孔!

呵,你小子真是嫩,这后宫女人何止两副面孔?

梁九功低了低头,做出一副恭敬样子,笑道:“今日真是不巧,万岁爷正和户部尚书等一干大臣议事,又因为广东那边……”

梁九功压低了嗓子,以“别人我不告诉他”的语气说:“万岁爷心情不好呢,钮妃娘娘您何必这时候撞进来。奴才给您把汤羹拿进去,趁着万岁爷有功夫,奴才定会替您奉上,也好让万岁爷知道您记挂着他。”

钮妃是今年才进的宫呢,年纪小,经事少,但是平南王尚之信跟着吴三桂造反这事她还是知道些的。

“那好吧,还麻烦公公跟万岁爷说一声,国事再忙,也是要保重龙体的。”

目送钮妃出了乾清宫,小林子赶紧接过梁九功手里的食盒,恭维道:“还是师傅厉害,果真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什么打不打发,钮妃娘娘是我们能打发的?”事实如此,得注意措辞知道不?

“是是,师傅也是为了这些娘娘小主们好呢……”小林子提高手中食盒,“师傅,这汤怎么办?”

梁九功看着这汤就想笑,“要我说,钮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才不是亲姐妹呢,倒和贵妃娘娘心有灵犀的很。”

“可不是,儿子记得刚刚佟佳贵妃娘娘送汤,也是人参乌龙鸡汤,也放了肉桂和枸杞的。”

梁九功上下打量小林子,眼神是带着点鄙视的。

十二三岁,怎么还是不懂事?

哎,不到十岁净了身,年纪还小呢,不懂也正常。

哼,后宫娘娘们哪里是真心心疼万岁爷呢,一碗全是壮阳之物的汤,哪里是用来补养的,分明是想掏空万岁爷!

不就几日没进后宫吗,一个个怎么这么着急呢?

“行了,这汤是送不到万岁爷跟前了,看你是我儿子才告诉你,这汤别喝,倒了就是了。嗨,要是春天送的,送到兽苑给天虎吃倒是合适。”

天虎是康熙养的一只老虎。

小林子虽然不懂梁九功什么意思,但是他听话。

“师傅,您刚刚跟钮妃娘娘说广东的事,这,朝政哪能跟后宫娘娘说?”

“呵,全天下人谁不知道三番的事儿,哪里算得上秘密。”梁九功又瞪了小林子一样,“罢,你在门口警醒着点,我去趟御膳房给咱们万岁爷叫几个好菜,你可别让人进去,给我把门看住了。”


皇后娘娘是不会来的,除了贵妃和钮妃,来了也不敢要往里进。

梁九功摇头晃脑的,刚出了乾清宫的时候却停了步子,回头仰看了下乾清宫门上的牌匾。

梁九功看了有一会儿,收回视线的时候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步伐有些沉重的往御膳房走了。

还是我最心疼万岁爷了。

钮妃回了永寿宫,越想越觉得梁九功在糊弄自己。

“哼,阿玛去后,我们钮祜禄氏在朝中也是没什么能用的人了。”

钮妃生了一副很是华贵的样貌,肌肤微丰,身量高挑,所以发火的时候是有些威严在的,也是难怪小林子害怕。

不过若是让景素见了,一定会忍不住腹诽一句:小姐姐你有点壮啊!

青荷给钮妃倒了杯茶,企图这茶水能去几分钮妃的火气。

“娘娘这话说出去,我看旁人是要羞愤的。咱钮祜禄氏从前就是大族,如今又出了皇后娘娘和您这个妃主子,子弟众多,前朝多的是咱家当差的大人。”

“哼,你也不用说好话安慰我,大哥去的早,二哥我是见都没见过的。剩下的兄弟……法喀也才十二岁,能顶什么事?前朝当差的人再多,不是自己阿玛和兄长,又有什么用。”

……青荷从小就伺候钮妃,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太习惯被怼。

您都清楚怎么就不能收敛些呢?

青荷被钮妃一噎,却很快调整好,想来这些年锻炼的不错。

迅速换了个思路继续说道:“那也是树大根深呢。有朝一日皇后娘娘生下嫡子,或是娘娘您生下个小阿哥,全族才是真的有了指望的。”

钮妃闻言果然高兴了些:“你说的是,我和姐姐不管是谁怀了龙种,都是好的。说来我进宫也快一年了,怎么还是没动静?真怕跟姐姐似的……”

您还真是无差别攻击,皇后娘娘听到非得被您气的吐血。

“瞧您说的,那佟佳贵妃不也进宫快两年了,万岁爷看在孝康章皇后的份上总是去的,不是也没有消息吗?”

“对,哼,那才是个不能下蛋的!”钮妃又饮了一口茶,语气却突然酸了:“万岁爷总是去,人俩表哥表妹的好呢!”

青荷决定闭嘴了,不再努力了,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娘娘,今天雪是停了,却是怪冷的,我们让膳房进个炖羊肉吧。”

钮妃想了想,眼睛也亮了亮,“再来个烤羊排吧,用石板盛了,阿玛还在的时候带我们去策马,忘了带炊具,用薄石板烤的肉半天都不凉的!”

也就这个时候能看出来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呢。

青荷转身离了内室去吩咐地下小丫头去膳房点菜,并在心中暗暗感谢遏必隆老大人以及石板烤肉。

梁九功把明珠并勒德洪几个大人送出乾清宫之后,往回走的时候就在思考今天应该怎么劝康熙早点休息。

康熙下了朝就把武英殿大学士明珠和勒德洪,并户部尚书苏纳海等拉到了偏殿议事,先是就山东临淄和陕西沙河的雪灾进行商讨,定了赈灾所拨银两及赈灾人选。

这倒还是小事,大事是尚之信。

康熙想到尚之信这个老匹夫,刚刚吃饱了的肠胃突然就硬邦邦的,咬咬牙,狠狠闭了下眼睛,深深吐了口气。

这尚之信生性暴虐,受吴三桂蛊惑,背信弃义,于父不孝,于国不忠,软禁其父尚可喜夺取兵权爵位,去年二月竟敢炮击清军大营,降了吴三桂。

以利聚之,终因利散,因为吴三桂贪得无厌,不停的向尚之信索要军饷,并要求他派兵在前冲锋,尚之信便反了悔,重归大清。

然而今年秋天命他用兵湖南,却是嘴上应承,实际未动,还敢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个老匹夫,有朝一日朕一定要杀了他!

看在他爹尚可喜刚正不阿的份上倒是能留给他个全尸!

康熙站在雕窗前往外看,一棵青松的树枝被连日来的积雪压得几乎要断了。

听到了梁九功的脚步声,并未回首:“这几日老祖宗和皇额娘那里如何,天儿冷,屋里可还暖和,这几日用膳如何?”

梁九功走到康熙跟前,想伸手把窗关了却是不敢,只得笑道:“两位太后自是好的,天儿虽冷,可底下人是极尽心的,太医院日日去请脉,膳房也是生怕两位主子吃的不好的。”

“提起膳房,你今日安排的膳食倒是不错,赏。”

梁九功本就因为今晚膳食被吃的干净而得意,得了赏笑得更是开心。

八宝鸭子,清蒸黄鱼,莲藕猪肚汤和饭后甜点冰糖燕窝可都是他点的,膳房又看着配了几个。清清淡淡,养胃驱寒,连长时间说话的嗓子他都考虑到了呢!

后宫的娘娘小主们真该跟他学学。

康熙满意的时候说话也是没有起伏的,转身间收了支窗的叉竿,窗户合上的一瞬间,那压在树枝上的雪也扑簌簌的落下来。

青松依旧青翠挺拔。

“保成这会儿做什么呢?”说完也不等梁九功答话,便往东暖阁去了。

梁九功跟在后头,行吧,看儿子也算是休息了。

景素捧着一小碗冰糖燕窝吃得开心。

这是佟佳贵妃因为心情不好吃不下饭剩的。

膳房刚端过去还没见到佟佳贵妃的面,就被打发了出来,正好被景佩看到,于是截了胡送到了景素这个病号乌龟手上。

景素一边感叹冰糖燕窝的美味,一边回想晌午吃的那四个豆沙花朵糕点,心想佟佳贵妃心情不好,竟然会有这等福利吗?

如果她能每月都有一次心情不好就好了。

景素本来险些因为糕点与燕窝太美味,而许下危险的愿望,比如每周都生气什么的……这样太不善良了。

至于一个月一次,好吃的就当是对我穿越的补偿吧。

景佩本来算着账呢,却被景素一脸沉迷吃燕窝的样子吸引,好歹明安家的姑娘,又是得爹娘疼爱的怎么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样呢?景佩觉得怪好笑的,想到个合理的理由,可能是太小,这一年来又过得苦呢。


正当景佩重新聚精会神在账本上的时候,又被景素传来的微弱的笑声打断了。

“你个小丫头笑什么呢,一碗燕窝,怎么跟偷吃灯油的老鼠似的开心?”景佩忍无可忍,皱着眉,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景素。

……景佩姐姐,您能别这样看着我吗?简直是梦回经济管理学院的会计教室。

景素往下咽了咽,原本丝滑的燕窝此刻竟有些难以下咽。

“我想起件开心事儿,小的时候我额娘总是炖燕窝的,我阿玛就是很烦这个,觉得这是燕子口水吃不得,我那时候小,听了阿玛的话觉得燕窝确实吃不得,额娘塞我嘴里我都是要吐出来的。如今吃了,味道却和之前不一样,觉得很好吃呢。”

此话一出,说的景佩荔枝两个竟是有些想哭。

景佩与荔枝这种心里面上都软乎的人不同,眼里包着点儿泪,却是把手中账本并算盘甩到了景素跟前,“因为你我算不完账,你把这月炭火钱加一加。”

景素用手指摩挲的算盘珠子,是有点儿想哭的,觉得景佩这个姑娘有点毒。

刚想张嘴以“我不会打算盘”为由拒绝这项任务,却看到景佩轻锁着眉头看账本的样子。

算算时辰,这会儿已经戌时好一会了,大约就是晚上八点,已经是到了睡觉的时间。

景素来这边五六天,天黑就睡,天不亮就醒了,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极其充足,想来若是从前八点多就睡,她的好友们一定会说两句话:睡你麻痹起来嗨以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算了,我这是出于人道主义伸出援手,毕竟景佩他们不像自己这个病号一样无事一身轻,他们要做的事还是挺多的。

清朝自顺治入关,定都北京城。当年多尔衮摄政,力排众议保住了紫禁城,才没有使其付诸一炬。

多尔衮虽有过失,比如一入关就颁布法令强行使百姓剃发易服,但是对紫禁城却多有怜惜,表现的不像是侵略者了。

可能也是被这座雄伟瑰丽的建筑所折服了吧。

谁不喜欢美丽的事物呢?

话说明末政治腐朽,朝局混乱,皇上带头骄奢淫逸铺张浪费,底下官员自然上行下效,那会儿紫禁城的宫女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了,身上事委实是不多,每天就想着怎么一朝爬上龙榻……哎,也变不成凤凰啊。

景佩中午时讲宫女日常行为规范时说的,说她刚入宫那会儿,紫禁城虽然已经归了大清,姓了爱新觉罗,但是还有一些明朝时就在宫里当差的老嬷嬷,当时景佩就在这样一个老嬷嬷手底下讨生活。

那老嬷嬷总是会想起旧事,却也不是怀念,毕竟当时紫禁城里宫女太监太多了,膳房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每天都有饿死的宫女太监,老嬷嬷也是险些成了那饿死鬼中的一个。

老嬷嬷见景佩年纪小,怪可怜的,难免多照顾照顾,就是总说鬼故事吓唬她。

什么她有个小姐妹,当日不听她的话,大晚上去御花园跳舞,得了崇祯皇帝的临幸,以为自己日后能过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好日子了,结果呢,下了龙榻就被皇帝扔到了脑后,主子不是主子,奴婢不是奴婢的,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当时极为得崇祯皇帝宠爱的田贵妃,被田贵妃扔进了冷宫里,时间久了就变得疯疯癫癫,每天嘴里念叨的都是:我被皇上宠幸过一整夜呢!

景佩当时讲故事的时候还掰了掰手指,数数,跟景素说,那老嬷嬷有五个说过这句话的小姐妹,我当年是被这鬼故事吓住了,听进去了其中道理,如今希望你也能胆子小些,能听进去这道理。

景素虽然想看看康熙大帝,但是一颗苍老的心以及充满了学识的头脑一直都在叫她冷静。就算有了这莫名际遇,来这一遭也只想过安生日子的,更何况在这个送错花都能送命的年代,能活着就很知足了。

于是景素听完景佩的话立刻伸出了右手的四根手指,发誓自己绝无此心。

景佩见景素眼神坦荡,神色坚定,深觉孺子可教,当下面上笑容也真诚了很多。

景素趁着景佩为了集中精神算账而转身朝着窗外坐的时候,跟荔枝求了张纸,先是翻了账本找规律,比如钱币之间的进制啊,炭火种类以及景佩的记账习惯。然后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列了加减乘除横式竖式一堆,很快也就算完了。

把数据誊抄到账本上后,竟是有些困了。

果然从俭入奢易。

景素伴着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入睡,等景佩把承乾宫上半月的月银并衣物灯油小厨房等开销算好了之后,乌龟趴的景素正在睡梦中吃东坡肘子。

景佩拿过账本一瞧,险些被上面的字戳瞎双目。

这手字是怎么回事儿?

景佩有些不敢置信,抽出了景素压在左脸下的草稿纸进行验证……一眼看到了草稿纸空白处有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真的是四脚朝天,那乌龟往上伸的爪子上还清楚的画上了脚趾,并涂黑一点边缘,旁边画了条直线,引出三个大字:指甲盖。

景佩看到乌龟的指甲盖的时候,太阳穴都跳了跳,要推醒景素的手伸出一半儿的时候被荔枝拦了。

病号呢!算对就行了,我还不会写字呢!

景佩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还是个孩子。

景佩把视线从乌龟上挪开,很快被旁边的算式吸引,飞快拨了算盘验算了账本上的几个数,趁着荔枝不注意,到底是伸出了罪恶之手把景素给推醒了。

景素本来迷迷瞪瞪的,直到看到景佩手里的纸突然警铃大作。

“这上面的字,我是没见过的,我算了算你的账,是没错的,这些是什么?”景佩指着一个除法竖式,景素用它来换算银子和铜钱来着。

景素已经是彻底清醒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把演算纸收到身下了的,难道是收一半睡着了?

不得不说,虽然有些荒谬,但确实被她窥探到了真相。


“我也不知道的,我阿玛平时就这样算账,我是跟着他学的。”景素摸了摸脑袋,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阿玛也教过我打算盘,可是我觉得麻烦,听说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的……”

景佩想想,这理由算是合理吧。

“那你这手字是怎么回事?你好歹也是明安家的小姐,这字,鸡爪子随便爬一爬都比你写得好!”

好歹?小姐?

景素很快从景佩的言辞中推测出自己应该是会写字的,这可咋答……电光石火间,她突然灵机一动,还在被子的左手狠狠掐了下腰侧软肉,眼眶里眼瞅着就聚了一股泪花,包不住似的往下淌,“额娘不让我学的,额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阿玛总会偷偷教我,所以字是会写的,但写好就不行了的……”

景素的眼泪使景佩成功收获一记来自荔枝姐姐的暴击。

“你干嘛呀,审犯人呢!赶紧回你屋去,景环今晚大约是要值夜的,你打一晚上算盘也没人管!”

荔枝把景佩往外推,景佩却是不走。

“哎哎,我不是故意引起她伤心事的,”景佩凑到景素跟前,指着阿拉伯数字说:“我觉得这字,很容易就写得了,你这得教教我啊!”

于是景素莫名其妙开始了数学教学,倒也称不上是数学,毕竟景素现在也只会加减乘除,不说高等数学,就连鸡兔同笼这种列方程式的知识也都还给数学老师了。

每次一提到这个,景素就觉得自己不配成为马克思的女人,要知道马克思恩格斯坚信数字符号在哲学世界中有着重要作用,无论是《资本论》还有他的数学手稿,无一不体现着这一点。

景素看着景佩的星星眼,满脸求知欲,一边莫名满足,一边为她可惜——这要是生在现代,一定会是我会计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正在景佩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心满意足的时候,正有人在受着折磨。

比如景环。

佟佳贵妃白日送汤不成,虽被景环和景佩两人合力劝住止了眼泪和想要摔盆跌碗的浪费暴躁举动,但心里的执拗却是止不住的。

这不,亥时过了两刻了,还是不肯就寝。

“娘娘,您刚洗了头发,还是回到内室,这儿还是冷的,别再被风扑着,着了凉,万岁爷知道也要心疼的。”

景环看着佟佳贵妃坐在厅堂里,就算是把炭盆挪过来,也还是冷的,因为这祖宗不肯关门!

怕听不到万岁爷来,不能第一时间迎上去……

景环默默进行了今日对景佩的第十一次羡慕,可是自己也不是景佩那种快言快语的……也不像她有所依仗,在这宫里呆了十几年,佟佳贵妃总是愿意听进去景佩的言语的。

她呢,佟佳氏的家生奴才,从小就跟在佟佳贵妃身边伺候,心里偶有不耐,面上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佟佳贵妃还是闺阁小姐的时候,是有两个贴身丫鬟在身边伺候的,还有一个叫景钗,幸运的是她没景环长得好。

这世道,穷人家女儿长得不好是幸运的,否则,家里人护不住,是极易成为个玩意儿的。

就像如今的她。

景环想起头几日,也就是皇后娘娘生辰那晚,佟佳贵妃看自己。

佟佳贵妃以为自己不漏痕迹,却不知眼神也是能如有实质的。更何况,字里行间对皇后找自己亲妹妹做帮手的不屑和羡慕都已经透出来了……

更不提景环进宫前还被佟老夫人叫去敲打过,先是表彰了她这些年在伺候小姐上的尽心尽力,再是以利诱之,什么若是有朝一日用得上她,她便能有天大的福气,最后不忘告诉她一句,府上定会好好照看她一家老小。

景环越想越是不太想劝,可是自己可没有佟佳贵妃身上披着的狐狸皮子,禁不住冻啊!

景环刚张了口,还没说出话呢,佟佳贵妃倒是幽幽开了口。

“万岁爷已经快十日没来承乾宫了,若是能像马佳氏她们有个孩子,万岁爷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总是要来的。”

“哼,马佳氏,她倒是能生,可是一个一个的生,一个一个的死,也是个没福气的,本宫却也不能像她。”

……景环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决定当没听见佟佳贵妃发的牢骚,“娘娘,已经过了亥时正了,若是明天万岁爷来,您要不精神的。”

也不知道是佟佳贵妃是自己困了,还是真的觉得明天康熙会来而自己面色不佳,她竟真的决定去睡了。

景环为佟佳贵妃放下床帐,在内室旁边的垫子上跪坐守夜,折腾了一天,人也开始慢慢困倦,不住的点着头,正当子时的时候,一个晃身险些栽倒。

她往床帐看了看,在这宫里,若是当妃嫔,却是能夜夜睡个囫囵觉的。

日子一天天过,如今也进十一月下旬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做奴才的,哪能真的休整三个月?还不是得好快点,赶紧回到主子眼么前儿当差?

景素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有景佩和荔枝罩着,且这一个月以来,康熙都没进后宫的,都在为成立南书房做准备。

这不,前儿个,也就是十一月十八日,正式颁布诏令,晓谕内阁。

这块儿就触及到景素的知识盲区了,毕竟不是学历史的。

康熙不进后宫,佟佳贵妃和钮祜禄姐妹团再看对方不顺眼,纷争都是要少上许多的。是以佟佳贵妃几乎都要忘了景素这么个人——一个为了气钮妃才弄过来的工具人。

直到康熙时隔一月再进后宫,也就是昨个晚上,最终获头奖的是佟佳贵妃选手。

当晚佟佳贵妃如何撒娇撒痴且不提,却是告了钮妃一状,景素也顺利被她想了起来。

康熙听了钮妃所作所为,嘴上倒是没说什么,第二天一早佟佳贵妃得了康熙赏的两盆牡丹。

只要是皇上赏得,莫说是冬日里稀罕的牡丹,就是两片枯树叶子,也足够得赏的人欢欣鼓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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