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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逝去的人藏在云里,雨落时来人间看你

发表时间: 2022-12-05

某天上午体育课,跑了两圈操之后,我和琪琪她们溜进了宿舍,我拿出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屏幕出现一个未读消息:告诉你一个坏消息,Y同学的爸爸去世了。

我愤怒值直线上升,马上打电话过去,接通后我就开骂:“你他妈的再乱说我就给你拉黑了!”

电话那头很冷静回道:“我没有骗你。”

我愤怒挂了电话:“神经病!”

“咋了?”组长姐姐问我。

我摇摇头:“没事,一个神经病。”

她点点头,然后我们又一起讨论最近有什么综艺比较好看,讨论哪个明星是不是又整了容。那时候相公特别爱邓紫棋的《泡沫》,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然后我们所有人都会哼两句:“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但爱像泡沫,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

分科之后,我和Y先生就在同一层教学楼,距离也不远,他还是站在楼梯口等我,然后我俩相视一笑问对方:“今天去几楼吃饭?”

我看到Y先生没有一点反常的样子,更确信那条消息是空穴来风。然后开心拉着他一起奔向食堂。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以后,我站在楼梯口等他,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他出来。我走到他教室门口,环视了一眼Y先生所在班级的教室,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奇怪了,人去哪儿了。”我嘀咕一声,然后回了宿舍打算电话联系他。

我回到宿舍打开手机,Y先生早就给我发了消息:迪,我请假回家了,可能需要几天,你照顾好自己。

我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难道那个消息,是真的吗?

我什么都没问,只回了一句:“好,你别担心我。”

然后我拨通了上午发消息那个人的电话。

“嘟—”此刻的等待变得无比漫长。

“喂?”那边接听。

“你......你上午说Y同学父亲去世,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现在连干爸也不叫了?”

“快说!”我急得跺脚,心脏跳动得激烈。

电话那边轻轻叹息一声,只有沉默。

干爸是我们初中美术老师,当初那个美术班就是他办的,他认识Y先生一是因为当时Y先生也报了美术班,二是他当时早就看出我对Y先生不一样的情感。我也从不瞒他,刚上高中我就告诉他:“我就是喜欢Y同学。”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告诉我我还小 ,不懂爱情,说我们不适合,让我离Y先生远一点,然后我一怒之下再也没理过他。

“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Y同学的,我希望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是开玩笑的,对吧?”我说:“干爸。”

“突发心梗,走得很快。”对面挂断了电话。

我愣住,宛如晴天霹雳,我心里当时只是在想:Y先生得多难过啊,他得有多难过啊......

Y先生不止一次告诉我,他爸爸是他的榜样,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Y先生初中就告诉他父亲他有一个“哥们儿”。Y先生说他父亲也时常问起这个“哥们儿”。我想,他一定知道Y先生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他一定知道。

Y先生每次给我说他和他父亲的日常,我总是投去羡慕的目光,我总是在想:如果我爸爸也是这样,我一定很幸福吧。

我脑海里关于父亲最后的温暖,停留在六岁时那个傍晚。

那个傍晚,我爸吹着箫,夕阳落在他肩上,我开心得鼓掌:“爸爸好棒!”他笑着回过头,摸着我小小的脑袋,问我:“还想听什么?爸爸给你吹。”第二天,我跟邻居的小朋友炫耀了好久,我一直问:“昨天傍晚你有听到箫声吗?是我爸爸吹的。”

再后来,我有了妹妹,妹妹性格活泼开朗,脑袋里装满奇奇怪怪的想法,说话好听,天天在爸爸身后拍着马屁,爸爸经常听得哈哈大笑。而我,不会花言巧语,不会哄人开心,不争不抢愚笨至极的我啊,多可笑。

再后来,爸爸给妹妹买雪糕,邻家阿婆对我说道:“你看你爸爸多偏心呐,只给妹妹不给你。”我尴尬地笑着,眼里噙满泪水。

“她那么大了,不用买。”爸爸理直气壮地回道。

“我不是非要吃那根雪糕。”事后我一个人蹲在路边默默说道。

那年,我九岁。

我多想证明爸爸平均地爱着每个人,但事实一次次向我证明原来不是所有父亲都会爱孩子。(至此,我不想再回忆关于这一切的故事。我到现在能回忆起的关于父爱的话题,永远停留在六岁那晚最后的萧笛。)

过了两三天,我才终于又见到Y先生,他一如既往背对楼梯口,站在矮墙边等我。却在这一天看起来无比落寞。我走过去,他憔悴了许多,我陪他看着楼下的小花园,两个人就这样站了很久,谁也没开口,什么都不说。

Y先生双眼浮肿,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许久,

“我父亲去世了。”Y先生极力用平静的语气跟我说,声音却还是哽咽。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知道我能体会的难过不及他万分之一。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Y先生每每提到他父亲还是会哽咽,他崩溃了不知道多少次,那段漫长难熬的日子,我无法感同身受他是怎样度过的,我只是极力地想要去陪伴他,治愈他。

Y先生唱筷子兄弟的《父亲》到声音沙哑,泪眼模糊。

那年艺术节,台上有人唱《父亲》,我想Y先生听到该有多难过啊,然后我跑去Y先生班级找他,我看到他时,他坐在那里低着头,昏暗的灯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就是能感受到他的难过。

“你还好吗?”我问他。

他抬头冲我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我那时候感觉到无能为力,仿佛除了陪伴什么都做不了。

我哭得泪流满面,这大概是我最接近父爱的一次。

逝去的人藏在云里,雨落时来人间看你。

好遗憾啊,我们还没有见过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