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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我为黄祖,横刀改命靖乱世

笑三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光和七年,当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黄巾叛乱,张口闭口咒骂着这个吃人的世道的时候,江夏黄氏嫡子黄祖,竟然在其族兄大婚之日,带着家奴上门闹事,结果抢亲不成反被打个半死丢出门外,而我们的故事,汉末的风向,也将从这里开始转动。

主角:黄祖   更新:2022-12-06 11: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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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黄祖的其他类型小说《汉末,我为黄祖,横刀改命靖乱世》,由网络作家“笑三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光和七年,当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黄巾叛乱,张口闭口咒骂着这个吃人的世道的时候,江夏黄氏嫡子黄祖,竟然在其族兄大婚之日,带着家奴上门闹事,结果抢亲不成反被打个半死丢出门外,而我们的故事,汉末的风向,也将从这里开始转动。

《汉末,我为黄祖,横刀改命靖乱世》精彩片段

光和七年,夏,江夏郡。

西陵城,作为江夏郡郡城,渠通南北的要道,西陵毫无疑问是江北之地的重镇之一。

不同于襄阳城蔡、蒯、庞三大世家与一众荆襄士族共掌之势。

西陵,除了郡守府之外,便是黄氏的一言之堂,经过近百年的沉淀、暗自发展,黄氏所带来的影响力,早已渗透到了江夏郡的各个角落,已然从安陆黄氏变为西陵黄氏,再由西陵黄氏蜕变成了江夏黄氏,成为荆襄四大世家之一,莫说蔡、蒯、庞三大本土世家,便是刺史府中的那位,也不得不正视、警惕江夏黄氏背后所蕴含的力量。

西陵城南,黄氏府邸,作为江夏的庞然大物,黄府的规模无疑要比郡守府更加的雄伟壮阔、富丽堂皇,单论主宅面积,便超过郡守府一倍有余。

只不过这一日的黄府,相比往日车水马龙,宾客尽欢、莺歌环绕的场面来说,却是冷清了许多,偌大的府邸之内,不觉间多了几分肃穆。来往之间的婢女、家奴深深的低着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大夫还没到吗...”

黄府东侧一处宅院内,院内青石碧竹相映,却有几分诗情画意,淡雅超然的之意,但闻此时院内远远传出一道震怒的声音,循声寻去,只见数位老者神色阴沉的站在一处房间外,其中一名灰袍的老者瞥向一名噤若寒蝉的家奴厉声喝斥不停。

“回...五族老,小的已派人亲自去接了...,想来再有半刻钟,魏大夫就该到了。”

迎着老者的目光,家奴猛的一激灵,慌忙跪在地上,连忙回应道,止不住的冷汗瞬间将衣衫所浸透。

“好了,公平,与自家小奴置什么气...”

“祖儿的事情,与他们又没有什么干系...你看你都将府中的下人吓成什么样了?传出去,外人该如何看待我们黄氏?

小心闹了笑话!”

看着周围侍女、家奴胆颤心惊的样子,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轻咳一声,开口止住了这位灰袍老者的喝骂。

这几人自不是外人,都是江夏黄氏族老般的人物。

“二兄,并非老五我故意拿他们撒气...实在是,某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作为支脉,他们如何敢...敢动手将祖儿打成这般模样!”

听着那老者的话,灰袍老者声音一顿,面色泛起些许潮红,显然是心中怒火未平。

“动手又能如何?

这件事毕竟是祖儿失了分寸,若非是你们往日里骄纵,他又岂敢在朗朗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

不提这件事还好,提起这件事情,老者不免神色一阴,忍不住指着周边三人一个个训斥起来。

试问这江北之地,有哪个世家子弟会在自己族兄大婚当日,领着一帮子家奴前去抢亲?抢的还是自家族兄的正妻,莫说往前历数五百年没有,便是往后历数五百年,估计也不会有。

这是关键吗?自然是关键,但在老者心中最关键的是,黄祖去抢亲人没抢到不说,自己还被打了个半死,让黄氏嫡脉在支脉面前失了脸面和威严,也让黄氏沦为了整个江北之地士族百姓的笑谈。

“二兄...说到骄纵,你不也是这样,往日里祖儿这臭小子惹下的祸事,你也没少遮掩...”

听到老者的话,三人中顿时有人不服起来,话可以乱说,但锅不可以乱扔。

“我...”

闻言,老者顿时眉毛一挑,张口便要反驳。

“好了,你们两个加起来也算是过百之龄,怎么还和顽童一般争来争去。眼下这种情况,除了确认祖儿的伤势之外,还要想想怎么和族长和子琰解释...”

“毕竟自从陵儿早夭,嬛儿难产而死,祖儿这小子可成了他们两个的心头肉,此次被沔南支脉的人打成这般,稍有不慎,恐怕会让我黄氏一族百年基业分崩离析啊...”

他们四个虽然黄氏主脉中拥有莫大的话语权,可如今...毕竟是退居幕后,并非黄氏一族主脉如今的当家人。

“三弟所言在理...”

闻言,院内几人顿时沉默了起来,眉头不觉间高高皱了起来,他们虽然心疼祖儿,恼怒支脉之人下手太重,可...此事主脉一方毕竟不在理。

况且在这朝中局势变幻,黄巾反叛之际,黄氏主脉和各支脉之间更要抱团取暖,才能在这乱世重长期兴盛下去...如此,等他们百年之后,也有脸面下去面见祖宗不是。

“族老...各位族老,魏大夫到了...”

在几人沉默思虑的时候,院外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一名背着医箱的中年男子,终于踏着小碎步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姓魏的大夫在对黄祖一番针灸,涂抹了些许活血化瘀的药膏之后,便挎着药箱向屋外走去,与门外几位老者一阵低语之后,便转身出了黄府,甚至连一副汤药都没留下。

在魏大夫走后不久,几位老者等了片刻也未曾听到屋内有动静传来,也不在多等,各自拍了拍老腿,对着左右嘱咐一番,旋即结伴离去。毕竟是上了岁数,今天在院内等了那么长时间,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

只要人没事就行,回醒只是早晚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

……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天空的明月已升至正中,寂静的屋内终于有了动静。

但见榻上的“黄祖”,在昏暗的灯光中渐渐睁开了双眼,努力挣扎了许久之后浑浊的双眼终于聚焦了起来,打量着四周的布置,眼底不由闪过几分错愕。

“这是哪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在登泰山的时候被人推搡,坠下了悬崖才是?”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便是神仙,也要摔个半死才是,可…为什么我此刻还活着?还有这复古的装饰,究竟是什么玩意…?”

就在“黄祖”继续深思之时,脑部陡然一阵阵刺痛传来,伴随着刺痛,一段段残缺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身处浮现。在咬牙坚持了些许时刻,青年终归时因为无法忍受宛如刀割般的疼痛放声大叫了起来…

几乎在声音传出的刹那,只听见房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了来,侍候在门口的几名婢女捧着油灯慌张的冲了进来。

“少主…少主,你怎么了…您说句话啊”

“来人,快去禀报几位族老,另外赶快派人将魏大夫请来…”

在一阵阵杂乱声中,“黄祖”的忍耐力似乎也濒临极限,在几番挣扎之后,终归是因为疼痛,在神色狰狞中晕了过去。

……

数个时辰之后,朝日初升,几道安神清香在屋内不断的燃烧盘旋,或许是这清香起了些许作用,黄祖的脸上终于慢慢多了些许血色,不过多时,轻哼一声醒转了过来。

“族老…少主醒了,少主醒了…”

有了昨晚的差池,“黄祖”的婢女也不在遵守往日的规矩,在门口候着,近乎两人一班,一个时辰一轮换的伺候在“黄祖”的身旁,密切关注着自己少主的动态,因而在“黄祖”眼睫毛耸动的刹那,身旁的婢女便有一个快步跑了出去,通知通宵未眠的几位黄氏族老。

大约十数息的时间,几名老者连同昨天为“黄祖”诊断的魏大夫便一同出现在了床榻之前,只不过相比于昨日,几人的神色无疑是憔悴了几分。

“祖儿…”

“祖儿,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感觉有所不适?”

看着醒来的黄祖,几人终于松了口气,只见为首的老者俯身上前小声的询问道。

“原来是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和五爷爷啊,放心吧,祖儿…咳…祖儿已经没事了”

在融合和“黄祖”本身的记忆后,对于“黄祖”的过往,也算是有了清晰的了解,来不及吐槽,只见黄祖抬头望着眼前的老者以及身后的三名老者,强打着些许笑容回应道。

眼前这四名族老,被黄祖称为二爷爷的是黄度,子仲平;老三黄锵,子叔平;老四黄祁,子靖平;老五黄韬,子季平。

虽说“黄祖”在遭受精神和肉体双重创伤,留下无数声名狼藉的伟业后,很光棍的撒手而去,可是他这个继任者,总要用这个身份,好好的活着不是?

根据脑海中浮现的记忆,只要抱紧眼前几人的大腿,只要这几人肯说话,无论是闯出再大的祸事,黄祖本身所惧怕的哪个便宜老爹,也不会过多的追究什么。

“呼…”

听到黄祖的话,屋内气氛一松,众人均是长出了口气,好歹人总算是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小子这次可算是把我们这些老东西给吓坏了,下次万不可这般鲁莽,无论干什么事,必须以保护自身的安全为主。”

原本几人私下商量的,在黄祖醒后,稍微训斥两句,也好让黄祖借此教训收收心,恪守世家子弟的本分,别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溜鹰斗犬…时不时的调戏一些良家女,可当几人看到黄祖那苍白的面孔时,几人还是忍不住的心疼,也就熄了先前的心思。

所谓的隔辈亲,不正是如此。


“祖儿知道,这一次…是祖儿冲动了,祖儿做错了事,甘愿领罚。”

在观察到几人眼神的变化之后,黄祖心中暗松了口气,语气微沉再次开口道。

“祖儿”

迎着黄祖纯澈的目光,几人猛然身体一振,露出几分讶然之色。

黄祖认错了,没错,没听错,他们黄氏这个小混蛋竟然主动认错了。

有多少年没听到这话了?

从这臭小子记事,到现在至少八九年的时间是有了吧?

这八九年间从这小子开始闯祸开始,无论是他们如何的软磨硬泡,也没听过这小子恭恭敬敬的主动服软过。

相比黄氏的几个族老,身旁的魏大夫眼中的惊讶反倒是更浓,要说…黄氏几名族老对黄祖的评判可能多少带有主观性,但从魏大夫这个半个“黄氏”族人的角度来看,多少客观公正点。

为什么说是半个黄氏族人,除了他的母亲出自江夏黄氏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自从他医道学有所成出师之始,他就被绑在了黄祖的身边,毕竟谁让黄氏一方面打着感情牌,一方面又给的太多呢,这八九年间诸如什么伤寒杂病、跌打损伤…基本上都是他一手医治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黄祖的惹祸能力、秉性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难道是这小子经过这次毒打,真的悔悟了?”

想到深处,魏大夫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窃喜之感。

如果黄祖能少惹些祸事,他也就不必像个囚犯一般,困居在江夏,多少可以抽出时间去悬壶济世,作为一个逐梦的医者,有谁不想像扁鹊那般,搏一个神医的名号流芳百世呢。

“好…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小子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

“放心,虽说你小子这次做事冲动了些,但好歹是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况且这顿打你也受了,接下来的事情五爷爷给你兜底了,你小子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养伤…”

不得不多,黄祖表现出的改变,确实触动了几人,还没等到黄祖进一步的试探几人的对于抢妻这件事的态度,黄韬便拍着胸脯将此事大包大揽的了下来,也算是彻底解决了黄祖心中的忧虑。

“那就,烦劳五爷爷了。”

待黄韬声音刚落,黄祖双手微颌,轻轻行了一礼,显然是怕另外三位爷爷有其他意见,提前堵住了黄韬反悔的可能性。

“你小子,到算是开窍了,知道耍些小心思了。”

瞧着黄祖的动作,黄度几人不仅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是愈加高兴了起来,想来是黄祖这次悔悟后的程度…远超他们先前的预期。

闲聊半晌,毕竟黄祖刚刚苏醒,几人也未在多待,在嘱咐一番后,便按照魏大夫给的建议,领着众人离去,让黄祖好好的静养恢复,也算是给了黄祖清静的时暇。

……

“黄祖,没想到我竟然来到了汉末,成为了黄祖”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黄祖半依在床榻上,揉着脑门苦笑着,思维渐渐发散了起来。

对于历史中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自然不会陌生,在八骏之一的刘表入主荆州之后,因为世家的排挤,这位黄氏嫡系出身的长子在争夺家主之位失利后,直接投入了刘表的麾下,为刘表镇守江夏,虽然在短短数年之内,便成为了荆州少有,手握数万大军的实权派将领,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刘表麾下的一只守户之犬,看似位高权重,但始终未曾踏足荆州权力层的核心圈子之内,后半生不是在与孙坚交战,便是在与孙策、孙权两兄弟交战,最后落得个城破身死,连带着江夏黄氏这一主脉,也被其余支脉给分割蚕食,彻底消散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看来…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轻叹一声,黄祖挪着慵懒的身子,往后靠了靠。

想着他那位族兄和身后凝聚的支脉力量,再想着家主之争,就算再懵懂,也多少能察觉出此事的怪异,黄祖本身就算是再荒唐,那也是受过世家熏陶的子弟,最基础的底线还是有的…想着,黄祖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身影,说来,在黄祖之前与那族兄的妻子相见面的几次,好像都有那人的身影。

只不过,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多次出现在那种场合?是巧合?还是沔南支脉为了这一代的家主之位在钓鱼执法?亦或是…在这看不见的幕后,还有其他推手?

最为后世之人,经历过多元文化熏陶、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眼前的黄祖无疑是更加的敏锐,不过…虽说融合了黄祖本身大部分的记忆,但有些事情,还是过于模糊了些…

望着不远处案机上香炉升起的袅袅香烟,黄祖的神色渐渐深沉了许多,且不说以后的路怎么走,便是这近在咫尺的家主之争,便是一道鬼门关,真正的世家之争,远不止哪些见的光的手段,若想改变自己以后被江东孙氏斩杀的命运,这黄氏家主之位,决不可让。

至于说趁着曹操、刘备、孙坚还未发家,前去投效,这无疑是脑残的选择,其不说三人有没有那个胆子接纳,便是有,多半也会存有提防的心思,此外…莫说黄祖心中不愿,便是整个黄氏一族,也绝不会同意黄祖去这样做,毕竟,汉室尚未倾覆…每个世家尚有着自己所谓的“尊严”。

转眼便是半月,经过这半月的调养,黄祖的身体已经痊愈,不过…因为抢亲的风波尚未平复,所以在黄祖康复之后,很不幸的被禁足了,因为那便宜老爹在北方尚未回返,所以这个禁足令,是在四位族老商议后确定的,无法更改。

所以,这两日来,黄祖只能在黄氏府邸乱窜,除了时不时的找人打听一些外面的消息,诸如北方的动乱,荆州各地的情况之外,其余的时间便只剩下和府内上百妙龄侍女谈笑风生,当然这一切都限于可控的范围之内,毕竟…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人都有向往之心不是?

“你们几个,有没有感觉少主他,少主他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一处亭子旁,几名侍女被黄祖逗得掩面逃跑,在一处转角处停下脚步,窃窃私语了起来。

“确实…和之前相比,少主确实不一样了,好像更加温和,更加…更加让人感觉亲切了许多。”

“是啊,以前的时候,少主什么时候会主动给我们搭话…我从十二岁入府,到现在十七岁,这五年间和少主说的话,加起来还没这两天多…”

“我也是,要是少主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说着,只见有的少女眼中泛起几分迷离,或许在外人看来,黄祖的抢亲的事情是在过于荒唐,或者是有违纲常,但在这些十三到十七岁居多的侍女当中,确实存在一种盲目,恋爱的盲目,她们相信她们的少主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出于对那女子的爱。

在她们来看,如果能将自己托付给一个似少主这般的男子,为了自己能够毫无顾忌的打上门去,做什么也是值得。

“没错,不过,好歹现在少主发生的转变,不是吗?”

在世家为奴为婢的,大多数都是穷苦人,辛辛苦苦为的还不是博一个前程,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以往黄祖对她们不屑一顾,总是跑出去找些野花调剂,可是现在,却给了她们些许希望。

毕竟黄祖目前尚未谈婚论嫁,正妻之位她们不敢奢望,但如果能做个妾室,那就是光耀门楣的事情,退一步来说,就算做不了妾室,做个暖床婢女,也足以让她们和自己的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若是日后能侥幸产下一子,那也足以让她们一家少奋斗两到三代。

“少主…少主”

正当黄祖站在亭子中,回忆着方才的触感时,不远处一道嘈杂的声音打断了黄祖的念头。

来人正是与黄祖一同长到大,当日与黄祖一同被沔南族人扔出门外的…头号奴仆、头号爪牙、头号死忠张硕。

“是阿硕啊,来坐下,喝口茶,这个是府内的丫鬟从父亲书房里偷出来的,刚刚沏好给我送过来,口感正好。”

看到张硕到来,黄祖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缓步坐下,随手倒了一盏茶推到了张硕身前。

“多谢少主…”

或许是因为称呼,亦或者是因为这盏茶,张硕憨笑一声,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在双手捧着茶盏一饮而尽后,依旧站在一旁不曾落座。

“你呀,都说了,你我之间,若无外人的情况下,不需要这般拘谨。”

瞧着张硕的动作,黄祖不由嘟囔了一句,不过也未过的苛责,毕竟时代不同,从小培养的观念也不相同,想要让张硕做出改变,又岂会是他三言两语能够说的通的?

毕竟这里,可没什么“嘴遁”之说。

“尊卑有序,此乃古礼,不可枉废!”

“少主对小的的好,小的心里明白。”


“对了,阿硕,我交代你的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将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黄祖也起身站了起来,望着亭外的莲池,负手问道。

“事情已经打探清楚了,小的这次回来,就是要给少主禀报。从郡守府得到的消息来说,豫州之地黄巾主力已被皇甫将军所歼灭,如今皇甫将军正在收拢兵马,不过洛阳已下达新的旨意,预计再过数日皇甫将军便会领军北上东郡,至于冀州境内的黄巾贼首张角,如今败退至广宗,依旧为卢公所拒,只听说双方尚处于僵持阶段,具体战况不得而知…”

“那朱儁将军这一路呢?”

“说到朱儁将军,如今朱儁将军已与徐刺史、秦颉都尉合并一处,在完成与赵弘率领的黄巾主力对峙,双方互有小胜,只怕…短期内还无法分出胜负。”

“好的,某清楚了,从目前来看,至少荆州不会再有大的动乱…不过,阿硕,关于秦都尉的称呼,你要改上一改了,虽说我黄氏与秦颉交情匪浅,不过好歹人家如今也是临危受命,暂代南阳太守之位,以后要称秦太守了。”

“诺,阿硕明白。”

秦颉,时任江夏都尉,作为江夏仅有的几名实权派人物,与黄氏的交情自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至少在黄祖的印象中,秦颉能够在数月之前坐上这南阳太守之位,就少不了他那叔父,在朝中来回走动。

“那么第二件事呢?在那日之后,沔南支脉的人可有其他举动?”

凝望着碧绿的池水,黄祖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回少主,沔南支脉的人,在得到几位族老的警告后,近些日子来,族内人员很少外出走动,倒是没有探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据族内暗线传来的消息,曾有人在沔南支脉的府外,多次瞧见了一些陌生的身影,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这件事,果真有幕后推手吗。”听着张硕的回答,黄祖的眉毛渐渐高挑了起来。

明面上的刀光剑影,到不让人畏惧,但是暗地里哪些未知的敌人,却不得不让人忌惮三分。毕竟来到这里,也有近二十日的时间,到现在连幕后推手的影子都没查到,又如何不让人心中怒火。

“再找几个机灵的人送过去,继续潜伏探查这件事情,但在探查的过程中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避免打草惊蛇。”

“诺…”

看着张硕远去的背影,黄祖的眼神渐渐平复了下来,这几日来,明面上是与府内的妙龄侍女谈笑风生,但他也在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如何勘破眼前的困局,总不能等着他那族兄在家主之争上占据更大的优势,才幡然醒悟。

其实,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那族兄之所以呼声那么高,便是因为这个时代乃是儒术独尊的时代,善儒文释议,又精通汉赋,关键是人长的又比他稍微帅了那么一点点,可惜的是…目前黄祖脑子里也就几十首唐诗宋词,对于诗、书、礼、易、春秋什么的,完全没有概念,要想在文名上压过对方,至少,短期内是没什么希望的。

所以,目前能让黄祖在短期内有所建树的,也只有从军这一条路,接着宛城之战,刷一波军功,到时候再在朝中走动走动,再不济也能混个军司马或者县尉之职,顺带的也能拢一下他那便宜老爹和族人的心。

当然,让黄祖决定的从军的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在这个世道有着武道修行之说,虽没有小说中那么玄乎,但还是有着简单的境界划分,锻体,养气,御罡、炼神,这便是世人长知的武道四境,至于在炼神之上是否存在其他境界,黄祖并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有的,至少乌江自刎的那一位,应该是超脱炼神层次的武道强者。

……

“什么?你小子又要修行武道?”

黄府,独属于黄韬的小院内,黄祖一身锦衣,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便将黄韬从温柔窝里叫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神色郑重的向黄韬请求道。

之所以说又,乃是黄祖少时没少受游侠之风的影响,不止一回两回的尝试修行武道,黄氏也没少耗费钱银去购买珍贵的药材、聘请武者为黄祖打根基,可惜的是,面试碧玉凝脂的诱惑,黄祖从来都没坚持过半个月,所以到现在还在锻体境界逛荡,否则…凭借黄氏的资源,黄祖就算没有御罡,也至少养气巅峰了。

“你小子要修行武道,那便给张总管打下招呼便是,一应的损耗何时缺过你小子的?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来扰五爷爷的清梦。”

看着黄祖那精神抖擞的面庞,黄韬不动声色的扶着腰轻叹一声,自己到底是上了年纪了,才一刻钟就有点吃不消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五爷爷,祖儿此番前来,是想请五爷爷出面,为祖儿请一个人前来指导祖儿修行。”

瞧着黄韬暗地里的动作,黄祖心中暗笑一声,不过在想到自己情况时,神色顿时黑了几分,虽说作为世家的嫡子,黄祖是有浪的资格,可是你敢信,这货在十三岁时就失了元阳,先天有缺,而且错过了打基础的最佳时机,日后就算了勤学苦练,只怕也无法成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那一撮人了。

“哦?是那一个人?竟值得你小子如此看重?”

说到这里,黄韬也不由来了兴致,他这孙子,虽然能力不咋地,但是心气可不是一般的高,能让黄祖主动求他代为说道的,想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是公覆叔父!”

“原来是你黄盖叔父!”

听到黄祖的话,黄韬眉头微皱,如果说近两代黄琬乃是黄氏在文道一途的最高成就者,如今正值壮年已居侍中之位外,那么黄盖、黄忠这两位便是黄氏近两年乃至近百年来,在武道修行一途上的最杰出的代表,都是踏入炼神的层次的武道强者。

作为后世之人,黄祖更加清楚黄忠和黄盖这两个名字的份量,如今既然重活一世,自然容不得黄忠、黄盖二人再投效别的势力。

只可惜,黄忠如今已经被朝廷征召,如今正在宛城之外的朱儁大营之中,毕竟但以武道强弱来论,黄忠绝对是要比黄盖更强,况且黄忠目前也正值巅峰时期,但以周身气血来言,就要比二十年后强了不知几何。

否则…有两位炼神强者的教导,就算自己资质再差,至少在两年之内踏入御罡还是有保障的。

“这个…五爷爷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试上一试,毕竟你小子也应该多少听说过你公覆叔父的脾气,就你小子昔日的所作所为,你公覆叔父见到你能忍住不动手,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虽说在辈份上来说,黄韬是要比黄盖高了一辈,可架不住有些人就是那执拗性子,正式这种执拗,导致黄盖看不惯朝堂和军伍中的一些现象,到现在依旧未曾响应来自官方的征召。

“祖儿明白,那此事就烦劳五爷爷操心了,至于…若是公覆叔父心中若真的有所不满,只要能将公覆叔父请来,便是打上一顿,也没什么,顶过再在床榻上躺个十天半月也就是了…”

“你小子…快滚吧,哪来的那么多鬼心思,真要说,五爷爷答应你的事,有那一次没有办成过?五爷爷我,要睡回笼觉了。”

嗤笑一声,黄韬在连打了数个哈欠后,笑骂了两句,转身便往屋内走去,如此光景,不睡得个日上三竿,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老腰?

……

黄府,在黄韬派人前往零陵黄氏说项的这段日子,黄祖也没闲着,既然决定习武,那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这几日来却是拉着黄府的护院统领李远,在打熬自己的筋骨,增强自身的体力,李远虽然只有御罡中期的境界,远不如黄忠、黄盖这两位大佬,但在初期,教授黄祖这个小白还是搓搓有余了。

“不对,少主,您需要保持身体的重心下垂…对,就这样,坚持半个时辰,万不可有丝毫的移动”

但是基本的桩功,自李远接任江夏黄氏的护院统领之后,就教了黄祖不下三次,难有超过三天,不过…这一次注定刷新了李远对黄祖的认知,他们黄府这位少主子,在那件事之后,仿佛真的如府内那群丫鬟所说的一般,幡然醒悟,竟然联系坚持了七天之久,打破了先前只坚持两天半的最高记录。

“如果少主能够坚持下去,凭借我江夏黄氏的底蕴…以及朝中那一位的支持,这一代的家主之位,或许还落不到沔南支脉那人的头上!”

对于人这种感性动物来说,最怕的便是陷入绝望,但凡有一点的希望,便会被无限的放大,如同漆黑的飞蛾扑向那炙热的火烛一般,黄祖现如今的表现,无疑带给了李远不小的信心与斗志。


“看来祖儿真是下定决心了!不错…不错啊”

就在黄府校场一处背阴的地方,只见四个老头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黄祖的表现,这四人自然就是黄韬四位族老,自从那一日黄韬将黄祖所求告诉另外三人后,又得知黄祖闻鸡起舞,天天在校场打熬武艺,四人基本上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观察黄祖的举动,如今瞧着黄祖在数日苦练之后,神色愈发坚毅,几人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去。

“季平,公覆哪里是否有消息传来?若实在不行,你变亲自走上一趟,好不容易祖儿有那么大的兴致,万不可因为此事耽误祖儿的修行的才是。”

或许是知道黄祖的根性,几人到没有强制黄祖深研儒道,就黄氏这百年的历史来说,也没见过哪个几个家主成为大儒的,就好比如黄祖的老爹,更精通的乃是商贾一道,在文道一途也就勉强及格的水平,也不照样成为了家主?

“二兄放心,公覆那里,已经给了回复,在安排好族中事情之后,便会动身前来西陵,料想…在本月底前当会抵达。”

“嗯,那边好,让人将祖儿旁边的院子清出来,公覆来了之后,就安排在哪里,日常的用度和侍女的配置,均按照最高的标准来。”

这几人,哪一个不是人老成精,就算黄祖目前有所隐藏,几人也能察觉到黄祖此番请求之后所蕴藏的其他含义,既然黄祖有心拉拢黄盖,他们自然会提供必要的助力。

无论是为了家主之争,亦或是黄祖真的有其他什么想法,黄盖都将成为黄祖最坚实的臂力。

至于黄盖是否有其他想法,严格来说,黄盖是有的,特别听说是要教授黄祖之后,差点忍不住将手中未曾看完的信件给扔掉,不过…在黄盖看过黄韬列出的一系列条件之后,黄盖终归是通过自我催眠,说服了自己,谁让江夏黄氏给的太多,而且还给到了他的心坎里,毕竟进入太学的名额,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说句不恰当的话,进入太学,完全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仕途的大门。

就在黄祖日夜苦练,千盼万盼中,黄盖终于在七月二十七日这天,踏进了西陵城的大门。

“少主…少主,好消息、好消息,公覆大人已经进了西陵,如今正往府中赶来。”

不远处,黄祖刚把左右十斤重的石锁放下,打算休息片刻,便听见张硕快步跑了禀报道。

“公覆叔父到了?”

闻言,黄祖不由弹起身来,双手紧紧攥着张硕的肩膀,眼中精光暴涨。

虽然之后又从黄韬的口中得知,此事乃十拿九稳之事,可…让黄祖没想到的是,这一位,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快…让人去通知五爷爷,阿硕,你且随我去府门等候。”

在黄祖看来,为了显示对黄盖的重视,如果可以的话,他势必要拉着四个老头去门口候着,可惜…不是谁都如他现在一般,还处于奋斗的阶段,似他那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这般的成功人士,早在两天前外出避暑、寻友去了,至于那五爷爷,若不是怕走了之后府内没人能压得住他,再搞出什么祸事来,恐怕也跟着跑路了。

大约一刻钟后,在黄韬、黄祖一干人等的等待中,数匹快马终于在黄府门前停了下来。

“公覆,你可总算来了,距离你我上次见面,少说也一年有余了。”

正在黄祖观望间,黄韬慢步走向前去,牵着一名刚刚翻身下马中年男子的右手,轻笑的说到。

“是啊,上次相见,还是去年入夏,在江陵的时候。”

似乎黄韬这般亲昵的举动让黄盖感受到了重视,只见黄盖也轻笑了两声笑着回应道。

“祖儿,还不快来见过你公覆叔父…”

“黄祖见过叔父,却是烦劳叔父在这炎炎夏日,辛苦跑这一趟。”

单纯外貌来说,在黄祖眼中,黄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一样的国字脸,身高也就七尺出头,不过非要说有什么能吸引人的,那只是能黄盖那双比黄祖双腿还要健壮的臂膀了,不用体验…也能模糊的感受到,那双臂膀当中所蕴含的恐怖臂力。

“比之前却是精神了许多,原本某还不信,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现在看来,你小子却是真的有了浪子回头的觉悟…”

这西陵城,这些年来黄盖也没少来,虽未曾与黄祖正式照顾面,但也曾远远望见过几次,那时的黄祖看上去,虽说有一副英俊的皮囊,但从精气神来看,却是软趴趴、气血空虚,与现在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说到底,两人毕竟血脉同宗,乃是一族之人,若非黄祖实在不堪造就,黄盖对他的感官也不会那么坏,如今看到黄祖的转变,自然乐的欢喜,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毕竟…那锦衣上布满的汗渍可欺骗不了人。

“却是让叔父费心了,接下来这段时日,还请叔父多多指教。”

察觉到黄盖态度的变化,黄祖心中自然是多了几分欣喜之意。

“对了,柄儿,来,见过你五爷爷和你族兄。”

说着,黄盖挥手让身边一名少年走上前来,对着黄韬和黄祖各自施了一礼。

“黄柄见过五爷爷,见过黄祖族兄。”

“行了,起来吧,在自家人前,没必要那么多虚礼,五爷爷今天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待到明日再给你补上。”

看着黄柄,黄韬眼神一转,却仿佛想到了什么,轻笑着回应道。

至于黄祖,则是再见到黄柄的那一刻,便明白了,黄韬为什么会在给黄盖那么多优厚条件的基础上加上了一个太学的名额。

“这小子看摸样,却有你年轻时的八九分像,不错…不错。走吧,有什么话咱们进府再说,府内早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房间,就等你们到来了。”

说吧,黄韬也不再多言,挥手让下人卸下黄盖、黄炳所带的行礼,拉着黄盖便进了正门。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族人自零陵来,自然也少不了一顿美酒佳肴,在一顿饱餐之后,黄韬叫来了府内的乐师舞姬,正当黄祖拉着黄柄打算一窥那轻纱掩月般的古风时,黄韬很干脆的将他们两个“未成年”给撵了出来。

月色的照耀下,黄祖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身后那烛火通明的偏堂,嘴里不停嘟囔着那位为老不羞的五爷爷,虽然他心里清楚,黄韬这是在给他创造与黄柄独处的时间,当然这个独处并没有其他的意义,而是因为,相比较黄盖这种走过南、闯过北,阅历丰富的成年人来说,黄柄这种毛头小子的尚未形成自己的思想,能够更好的沟通,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在日后将黄柄连同黄盖绑上江夏黄氏…或者说是他黄祖的贼船上来。

“族兄,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相比较黄祖,黄柄完全可以用一副白纸来形容,到现在那脸上的潮红之色依旧未曾褪去,想来也是,零陵黄氏虽说有点家底,也充其量也仅是一县豪强的层次,便是餋养的有些舞姬,无论是从容貌、还是身段上,都无法与黄氏府中的相比较。

“去哪?”

黄柄的话,打断了黄祖的思绪,同时也问住了黄祖。

是啊,这个点,去哪呢?

若是没禁足,那倒还好,在黄祖原本的记忆中,这西陵城到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比如说那赌坊、窑子、茶楼…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可是在这黄府之中,能去逛的地方,还真没几个,哪些丫鬟所在的偏院是一个,可是黄柄太小,这个时辰自己都没去过,更别说带着黄柄。

书房?也不行,太过无趣了些。

去花园?两个少年去夜月逛花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柄弟,应该已经跟着叔父开始习武了吧?”

脑子转了又转,在一番思索后,黄祖总算决定了去处。

“如族兄所说,柄大概是前年冬初才开始跟着父亲习武的,不过…目前还处于锻体阶段,倒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看着黄柄略显惭愧的模样,黄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就年龄而言,黄斌不过刚满十三岁,两年习武,虽说黄柄依旧处于锻体阶段,但黄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黄柄恐怕在锻体阶段已经走到了顶峰,再往前一步,绝对能够踏足养气之境。

这也就是有了炼神老爹照料的好处,像他哪个便宜老爹,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给他一个显赫的出身,给他无数的资源、关系、人脉和多彩的少年经历外,还有什么?

诶,苦啊!

“柄弟,若是似你这边说,那么为兄蹉跎四五年,依旧在锻体境界蹦跶,是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往后退了一步,黄祖搂着黄柄的脖子,轻笑着说道。

“不…族兄,我没哪个意思?你要相信我…”

似乎是意思到自己说错了话,黄柄不由挥舞着双手,连忙否认道。

虽然两人乃是族中兄弟,可黄柄清楚,单论地位而言,他与眼前这位嫡系出生的族兄相比,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你小子的意思为兄明白,你我兄弟之间那么多花花饶子,不过既然谈到了习武之事,为兄也好奇的很,走…咱们去校场,让为兄看看叔父这两年都教了你什么?”

眼瞧着黄柄那慌乱的模样,黄祖也没了继续挑逗的心思,搂着黄柄的脖子,便往校场走去。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也算是为了给黄盖留个勤奋的好印象,黄祖便穿着单衣来到黄盖父子所居住的院子里,不过…黄柄还好,算是一个早睡早起的三好少年,但是黄盖,明显是昨天玩嗨了、也喝高了,当黄祖、黄柄站在门口低声叫了半天没有反应,推门进去之后,只看见黄盖赤着上身,躺在距离床榻不足半丈的地上,还在呼噜噜作响,不得不说,这波操作,确实是秀的超出了黄祖对于黄盖这位“忠义”之臣的想象。

“柄弟,看样子叔父他…没有一两个时辰是醒不了的,你我还是先去校场,做些基础的体力锻炼,至于其他的…等叔父醒了再说”

在位黄盖盖上一双薄褥之后,领着神色羞红的黄柄转身往校场走去。

要说将黄盖从地上搂起来,抱歉…且不说他与黄柄两个小身板能不能抬得动,就算是抬得动,但在抬得过程中万一将黄盖吵醒了怎么办?谁知道这位历史名人有没有起床气?

好吧,说实在的,这些不是黄祖关注的,就目前而言,黄祖比较感兴趣的是,当这位…睡醒之后,察觉到这一切,内心的心理活动会是怎样的?

至于黄柄,目前还处于懵圈、羞愧的状态,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为黄盖健康考虑的觉悟。

与黄祖预估的时间差不多,毕竟这个时代酒的度数都不见得很高,懵得快醒的也快,在巳时的时候,黄盖总算是揉着脑门慢悠悠得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见过叔父”

“父亲”

“不知叔父昨夜休息的可好?”

瞅着黄盖一副平静的神色,黄祖请咳一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上前关心道。

“不错,院子倒是幽静,颇合我的心意,就是这床榻硬了些。”

关于自己躺在地上这件事,黄盖自然不会闲的到处宣扬,经过昨夜…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何这几年零陵一脉的年轻人,在来到西陵做事之后,少有回零陵的,就昨夜那架势,莫说哪些年轻人扛不住,便是意志坚定如他,也有些意动。

这该死的老家伙,为什么不在年轻的时候整上几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谁让他已经成家立业了呢。

“若是这般,那侄儿命人在叔父屋内的地板上,铺些毯子可好?这样,倒不至于叔在父酣睡之时,凉气入体。”

显然,黄祖并不打算让黄盖这位长辈就这般糊弄过关。

“什么地板?什么毯子?”

近乎在刹那间,黄盖的脸色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言语间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父亲,是这样,清晨我和族兄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地上,还是族兄给你披了一副薄褥。”

相比黄祖而言,黄柄这张白纸,在懵懂见再次在黄盖的腰子上插了一刀,来了个神助攻。

听着黄柄满是真诚的口气,黄盖的眼神突然间抑郁了几分,好吧,原来是他交的过于实诚了,但凡他这宝贝儿子有黄祖一半的小心思,也不至于搞得他下不来台。

“哪来的那么多话,看来今天你们锻炼的强度还不够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锻体大成,踏足养气境界,你们两个臭小子…给老夫围着这校场,每人提着十斤的石锁,先跑个三十圈…”

瞅着黄祖看向黄柄时略显错愕的神色,黄盖心中的怒气更不打一出来,暗自拿了注意,不让黄祖和黄柄吃够足够的苦头,学会尊敬前辈,这件事…绝不会翻篇。

于是在黄盖道道喝骂声中,黄祖和黄柄这对难兄难弟,头顶着烈日,开始了马拉松式的长跑,也是在这一刻,黄祖突然发现原来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黄氏的校场着实大了些。

“呼…”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随着两道沉闷的声音响起,黄祖和黄柄二人在一处树荫下方栽了下去,粗壮的喘息声,近乎盖过了树枝上蝉鸣的声音。

“呦,臭小子,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就这就不行了?”

“像老夫像你这般年岁时,别说提着十斤的石锁,便是三十斤,五十斤的石锁,也没见的像你这般狼狈过…就你小子现在的实力,还差的太远。”

来到老树下面,黄盖挺着腰杆,左脚提着躺尸的黄祖,讥笑了一声。

叫你挖苦老夫,还想看老夫的笑话?

要不是这是在西陵,老夫就算不用这种小手段,也能教你小子重新做人。

对于黄盖话,黄祖唯一的反应就是翻了一下白眼,不是没那个心,而是实在没有一丝的力气了,而且相比于与黄盖斗嘴来说,他目前更渴望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缓解周身酸痛的肌肉,这一次的强度,着实超过了他这两世所接触过的极限。

大约十数息之后,黄祖和黄柄先后合上厚重的眼皮,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至于黄盖,自己造的孽自能自己扛,左右各扛着一个往院子走去。

总不能在这个时间去找黄府的下人帮忙,那不等于明着说,我黄盖来的第二天便虐待了你们家的少主?

这事只要传出去,黄盖觉得,昨晚相谈甚欢的哪些医师舞姬,绝对不会再给他半分的好脸色。

……

屋内,当黄祖、黄柄二人醒来,已是月夜时分,似乎是黄盖闲过于麻烦,所以将二人都仍在了黄祖的床上。

门外,似乎是听到了屋内发出的动静,只见黄盖,提着半壶酒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臭小子,可总算是醒了”

说着,黄盖找了个凳子坐了下去,抿了口壶中的美酒,好不惬意。

在黄盖看来,黄府内窖藏的这些美酒,要远比襄阳…乃至洛阳城中那些知名酒楼的美酒更加的醇厚,但他手中这壶,若按市价来卖,绝对值得上襄阳城外的两亩上等良田。

“你那随从,前前后后已经来了三趟了,若是你们两个再不醒来,怕是那小子就要去找五族叔去告老夫的恶状了。”

这也就是在黄府,区区一个锻体的随从就敢给他甩脸色,要是换个地方,黄盖觉得,他绝对会忍不住将张硕敲闷棍敲的怀疑人生,提起他黄盖都要抖上三抖,明白什么叫做炼神强者的尊严。

“叔父说的是阿硕吧,倒是让叔父费心了。”

不用黄盖细说,黄祖也能猜到,黄盖绝对是在张硕哪里吃了刮落,在张硕眼中,他的安全,某种意义上来说要远比张硕本人的生命要更加的重要,如今见到他累到躺尸,心里对黄盖有好感,那才叫怪事。

“不得不说,你小子虽然不堪造就,但是你那老爹,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短短二十年间,将西陵黄氏蜕变成如此规模不说,更难得的是,在识人用人之上,纵论这荆州之地,显有能与之媲美者。”

提到黄祖的父亲,黄盖多少有些发酸,若是这等人物生在他零陵黄氏,且不说与现如今的西陵黄氏相比,那也要比如今的沔南黄氏要强盛许多,哪像现如今这般,在荆州这地界,西陵黄氏第一,沔南支脉第二,他零陵黄氏…老末。

如果记得没错的的话,他们这一脉自从分出来后,已经做了近百年的老末吧。

“好了,扯远了…老夫这回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小子商量,如何选择,还是要看你小子自己的决断。”

“哦!不知是什么事,叔父直言便是。”

难得见黄盖如此正式,黄祖也稍微收敛了心思。

“有道是穷文富武,如果你小子要真想在武道一途上有所建树,自然少不了要消耗诸多的资源,就拿你和柄儿如此的层次来说,要想打好锻体的基础,除了日常苦练,打熬筋骨、增强气力之外,亦少不了药浴的辅助,药浴的方子越好,效果自然越佳,后期也能让你们走的更加长远。”

“若是药浴的话,府中倒是有几个方子,叔父这会儿若是有时间,我这边差人将方子拿来。”

谈到与自己习武相关的事情,黄祖自然是来了精神,赤着脚便来到了黄盖身前,眼神灼灼的回应道。

“府上的那几个方子,老夫我早就见过了,除了那副不知名的古方,还算有可取之处,其他的几个方子,在老夫来看,也就那样,看似列的都是些名贵药材,可那种方子根本没法充分发挥那些药材的功效,用这些方子锻体,浪费钱银是一,其二就是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老夫知道,只打你小子第一次开始习武,府里对你小子的药浴供给就没断过,别怪老夫嘴碎,按照常理来说,在这般庞大的资源供给下,就算是头猪也锻体完成,踏入养气了,可你看看你小子,抱去你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外因,还有就是这些药材的药效没能完善发挥出来,去逐步改善你的体质。”

不得不说,他那族兄,对于黄祖可真是呼和到了极致,在黄祖出生之前,黄氏家族什么时候有过锻体药浴的方子?现在不管有用的没用的,西陵黄氏硬生生用金钱开道,砸出了几个中上等的方子,但以数量来论,已丝毫不逊色哪些延续数百年的世家了。

想想当年他与汉升,都属于将外功打熬到极致才踏入养气的,哪有那个本钱去享受药浴。


“那叔父的意思是?”

听到黄盖提到之前的事情,黄祖多少显得有些尴尬,不过…或许黄盖未曾了解的是,他这具身体在过去四五年间,使用药浴的次数,要远比黄盖想象中的频发,至少满足二十人的锻体需求,是有的。

“老夫这里有个残方,乃是先秦时期流传下来的,是昔年老夫在北方游历时,因为帮了别人的忙,为其所赠送,不过这个方子虽然是残方,但论功效,便是府中的那副古方,也差之甚,如果用这个方子锻体,老夫有信心让你在两个月内踏足养气,可是…”

“那还说什么,既然叔父有此良方,就吩咐下去,按叔父提供的方子准备药浴便是。”

也许,也只有在这一刻,黄祖觉得黄盖还算比较靠谱的,不亏是踏入炼神层次的强者,即使家里穷点,但手里多少还是有些存货的。

毕竟,先秦时期流传下来的这种顶级的药浴方子,那可是有钱都没地买的珍稀东西。

“…你小子能不能听老夫把话说完?”

“这方子是不错,可毕竟已经隔了数百年,如今这方子中所需要的药材,无一不是珍贵之物,使用一次所消耗的钱银,就要比你之前用那副古方,要高出十倍,乃至数十倍不止…”

方子是不错,可就算是世家,也不见得是谁都能用的起的,否则…那人也不会将这个方子,作为谢礼,赠送与他。

闻言,黄祖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中,西陵黄氏可以说非常非常的有钱,但是具体壕气到那种程度,黄祖心中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

毕竟按照黄盖所说,日常所需,却是一笔不小的损耗。

“那副方子,叔父可曾带在身上?”

“自然带着”

说着,黄盖也不犹豫,在怀中一番摸索后,掏出一块残缺的兽皮,交到了黄祖手中。

虽说文字经过数百年,已经有了较大的演变,但从轮廓上来看,黄祖多少还是能认清这些字,确如黄盖所言,眼前这张残方上所列举的药材,无一不是珍稀、昂贵之物。

……

“来人…”

握着残方,在思虑数息后,黄祖还是打算先找人问上一问。

“少主,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近乎在黄祖话音落下的刹那,两名长像清秀的少女便推门走了进来。

“且去让阿硕将张叔找来”

轻声吩咐了一句,黄祖也未作过多解释,挥手便让二女退了下去。

并未让黄祖三人等上太久,也就茶盏的功夫,张硕连同他爹,也就是黄府的大总管张陵,便出现在了黄祖面前。

“见过少主,见过黄盖大人,不知少主唤老仆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烛光的照耀下,张陵望着黄祖的眼角中满是笑意,显然黄祖这些时日的转变,让这位老仆宽慰不已。

“张叔,是这样,我手中有个药浴的方子,还需要您老掌一掌眼。”

“哦”

说着,张陵接过黄祖递来的兽皮,仔细的观摩起来。

“这是战国时期齐国的文字,应该是从齐国王室流传出来的,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老物件…”

论武力,张陵或许也就战五的水平,但若论眼界,这位当了二十年黄府大管家的老者,眼界可不是一般的刁钻,仅仅用了数息时间,便判断出了这块兽皮的出处。

“至于这方子上的药材,虽然珍稀,倒也能凑齐…”

眼前一个个珍稀药材的名字晃过,却不见张陵的声音有半分的波动。

“不知少主准备什么时候用?”

“自然是越快越好…只不过,张叔,这般用度对于府中日常的开支,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少主却是小瞧了我黄氏的家底,莫说少主一人所用,便是再翻上几番,如今我黄氏也消耗的起…”

双眼直直的盯着黄祖,张陵面上再也止不住笑意,不错…不错,少主竟然学会站在家族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也不知道老主人回来之后,是否会被少主这般变化给惊掉下巴。

“况且这方子中七成的药材,府中备的有,足以满足少主日常消耗所需,另外三成,只需要给老仆三天的时间便可以配备到位…”

听到张陵这般凡尔赛的发言,莫说黄祖,便是黄盖也被镇住了,这般用度,如果放在零陵黄氏身上,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全族紧衣缩食一年,顶了天的也就能勉强支撑一个人的用度,那能像西陵黄氏这般,满足府中正常开支的同时,还能翻上几番,亏得他还特意找黄祖商议,这格局…不知觉间走小了。

“若是这般,张叔能否再额外准备两人份的?”

说着,黄祖的眼睛在黄柄和张硕身上扫过,而后向张陵问道。

“这黄府都是少主人的,若是少主人有这个需求,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老奴多嘴问上一句,这两份…少主人要用在谁的身上?”

张陵做了二十年的黄氏大总管,期间形形色色的人物不知见了多少,所以在黄祖开口的刹那,便猜到了黄祖的心思,也乐得再助黄祖一臂之力。

虽说对黄柄和他那儿子日后在武道可能达成的成就存疑,但…至少目前而言,张陵并未有打消黄祖积极性的念头,再者说,谁说投入一定就要有回报呢?

再者说,就算是个亏本生意,也有黄盖这尊炼神兜底不是。

“自然是为柄弟和阿硕准备”

“族兄,万万不可”

“请少主收回成命”

近乎在黄祖声音落下的刹那,黄柄和张硕便出声制止道,至于张硕更是顺势跪了下去。

虽说年少,但二人也都有着一定的阅历,自然清楚这般用度究竟代表着什么?

“你们两个,一个是与我从小长到大,过过命的兄弟;一个是我的族弟,意气相投,有什么不可的?阿硕,起来…”

虽有真情流露,但黄祖还是存了拉拢人心的想法,日后若想建立一番功业,少不了旁人的辅佐,到那时,黄柄、张硕…乃至黄盖,都将会是他最为坚实的臂力。

“张叔,就按三人份的用度去准备,越快越好…”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安排…”

“阿硕,你跟我来一趟”

朝着黄祖行了一礼,张陵拉着张硕便出了屋门,前去准备。

“你小子…这一次当真是让老夫开了眼,现在老夫都已经开始在怀疑,你小子昔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故意为之…”

“可是若是?你小子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提防什么?可是若不是?那你小子的变化…未免太大了些!”

黄盖无疑是个明白人,不过正因为明白,所以才对黄祖充满了好奇,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也好,他那宝贝儿子也好,从这一刻开始,已经被黄祖给栓死了。

“叔父多想了,祖儿还是祖儿,一如既往。”

虽然惊异黄盖的敏锐,但黄祖也不会傻到高速黄盖,我是个穿越者,至于你那血亲的侄子,已经死翘翘了。

……

那一晚过后,或许是黄盖认了命,在教导上变得格外的操心起来,除了日常的锻炼,这两日还教了黄祖、黄柄、张硕三人一套拳法和一套刀法,此外在饭闲之余,时不时给黄祖科普一些武道修行上的常识,倒也算充实。

至于张陵那边,不得不说,这位黄氏大总管的效率却是高,在第三日旁晚时分,便按那道残方为三人准备好了药浴。

“好浓郁的草药味,这药效确实要比府中的那副古方,要好的太多了…不得不说,贵真是有贵的道理。”

看着周边酒红色的药汤,感受周着身传来的阵阵酥麻,黄祖暗自赞叹了两句,而后便抛去杂念静静的沉下心去。

至于药浴的温度,自然有伺候的侍女在旁把控。

但黄祖有这个待遇,就不见得黄柄和张硕两人也能享受这般待遇,在这个时代,有些规矩,注定是不能逾越的,于是便苦了黄盖和张陵这两个老父亲,傍晚时分在伙房一趟趟的提着热水,为他们的宝贝儿子加温。

转眼又是十余日的时光,不得不说,眼下黄祖三人的成长确实是大大超出了黄盖的预料,倒不是说黄祖三人谁谁如何的天赋异禀,而是黄氏实在是太壕性,原本在黄盖的预期内,五到七天,两到三次药浴即可,这样也能避免药效的浪费,节省钱银。

可是,张陵的安排,每人一天一次的药浴,完全不计损耗,硬生生将几人的可能踏足养气所耗费的时间,缩短了一半有余。

“不错,以你们三个小子如今的水平,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老夫会教你们如何去寻找气感,仔细感悟,若老夫预估的没错的话,近三到五日,你们三人便会先后踏入养气。”

严格来说,抛去教过黄柄之外,这还是黄盖第一次为人师,瞅着三人这十余日来肉眼可见的成长,多少有些欣慰之感。

“那就多谢叔父了…”

说着黄祖三人围着黄盖盘腿做了下去,眼神凝实,却又满是神采.


光和七年,八月二十二日,与黄盖预料的相差不多,在张硕紧跟着黄祖踏入养气之后,黄祖、黄柄、张硕三人,终于在武道一途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当然,若是放到往日,黄祖少不得要拉着三人小聚,庆祝一番,可是今日,却没有那个兴致,也没那个时间。

因为他那个外出数月的老爹,终于已经从北方回来了,在昨天便已进入了江夏郡的地界,预计傍晚时分,便会抵达西陵。

面对这一位,黄祖的心情多少有复杂,一方面是惶恐,虽说他已经很好的代入了黄祖这个角色,但知子莫若父,焉知他这位便宜老爹对于他如今的变化,会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另外一方面则是,这一位…才是他在这个时代的血脉至亲,这是人世间最廉价的实亲情,最难珍贵、最难割舍的,也同样是亲情,黄祖自然也想有个寄托的地方。

得知自家的主人今天要回来,黄府上下顿时热闹了起来,在张陵的安排下,府中的侍女仆人将黄府内外又重新清理了一边,门口挂上了两个全新的大红灯楼,至于他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也在中午时分返回了黄府,期间也将黄祖叫过了去,除了夸赞黄祖几句之外,更多的是在嘱咐黄府、给黄祖打气,如果黄祖挨揍的时候,他们会尽量的拦着。

话是这样说,但在他来看,他那便宜老爹,倒不至于动手。

在稍作休息之后,黄府上下的核心人物,便老早在黄府正门处等待,大约在快到亥时的时候,一支庞大的车队便出现在了黄府门前。

黄祖仔细望去,抛去数驾马车不提,光那满载者货物的车架便又近三十不止,周边带刀挎剑的护卫,更是有百人之多,黄氏这些年所积累的底蕴,却非一般。

况且,如今黄巾肆虐,从北到南又岂会一路通畅。

“拜见家主…”

未过多时,一驾马车横在了众人眼见,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掀帘子,走了下来,男子既没有文士的儒雅,也没有习武之人的沉稳,有的只是如同商贾般的圆润。

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下,即便是黄祖,也要遵守礼节,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家主。这…便是,一个世家家主的威望和权势,他那便宜老爹,黄海的威望和权势。

“诸位,都起来吧,某这一去,便是数月,家中之事,辛苦诸位了…”

在拍了怕张陵的肩膀,与几位族老、黄盖见过礼后,黄海终于站在了黄祖的面前。

“父亲…”

迎着黄海的目光,黄祖下意识的叫了一句,鼻子不觉有些发酸。

“不错,倒是精神了许多,这些时日,倒也算跟着你公覆叔父学到了些东西…”

瞅着身前精气神与数月之前完全不同的黄祖,黄海不由笑了起来,嬛儿…咱们家这个混小子,总算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看来你小子有不少话想和为父说…走吧,先进府,等过了今晚,好好给为父说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当然,黄祖情绪的变化,也被黄海所察觉,说着…只见黄海拉着黄祖的右手,便转身往府内走去…或许大部分人看来,这是对黄祖的喜爱,但在一些有心人眼中,黄海却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无论怎样,黄祖都是他黄海的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有他黄海兜底,什么抢妻、什么下一代家主之争,都不会影响黄海支持自家儿子的想法。

于是,在黄氏一众核心人员进府之后,在一阵阵喧嚣声中,数十架货车和上百名护卫先后从侧门涌入了黄府,一场夜宴珍馐,自不可或缺。

次日,当黄海从醉酒中苏醒过来,召黄祖去书房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父亲…”

当黄祖走进书房时,正看见黄海端坐在案前,不过…不同于那些儒文博士,此时黄海案上放并非什么竹简古卷,手中捧的也非什么春秋小雅,而是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

“祖儿来了,吃了么,没吃的话,为父让人再加副碗筷…”

瞧见黄祖进来,黄海也没讲什么繁缛礼节,指了指身边的坐垫,直接让黄祖落座。

“孩儿已经吃过了…”

待到近时,黄海面上有着几分肉眼可观的苍白,想来是还未从昨夜的大醉中缓过来。

“稍等为父片刻,待为父吃完饭,你我父子再详聊…”

或许时母亲早逝,又或者是那种熟悉有陌生的距离感,现在的黄祖与黄海,犹如之前的黄祖与黄海一般,父子间言语的交流,依旧是那么的平常。

大约茶盏的功夫,黄海终于放下了筷子,招呼门外的侍女将案上的东西撤去,换上了两盏滚烫的浓茶。

“来,尝尝,这可是为父在北方淘到的好东西,总共也就半斤左右,绝对的稀罕玩意…”

在对着黄祖微微示意之后,黄海端起手中的茶盏,趁着热气,抿了一口,苍白的面孔上,渐渐多了几分血色。

其实不用黄海多说,如此好茶,黄祖自然不会放过,毕竟那浓郁的茶香,在侍女端进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闻到了,就这茶汤茶色,确实要比昔日他在书房霍霍的茶叶,要好上一个层次。

“说吧,你小子当时是怎样想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去沔南支脉闹事。”

关于那位沸沸扬扬的女主角,黄海也派人打听过,单纯以姿色来判断,那女子虽说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至于让黄祖做到这个份上,毕竟这几年来,这个混小子霍霍的样貌清秀的良家女子,至少两个手是数不完的。

“是孩儿冲动了,请父亲责罚。”

眼瞅着黄海提到这件事,黄祖心中一跳,毕竟这个时候,黄韬他们四个可没在这里,若是黄海真在这件事上有什么看法,那可没人拦着,为他遮掩一二。

“倒是沉稳了许多…”

瞅着黄祖的反应,黄海暗自点了点头。

严格来说,虽然作为一个世家大族的家主,但他与哪些因循守旧的老家伙的思想完全不同,什么古礼、什么规矩,说到底都只不过是换个说法在“吃人”罢了,只是相对于那些豪强和小的士族,玩法更高级一点罢了。

所以单论黄祖抢亲这件事,在他看来,充其量也就小惩小戒的事情,别说没抢成,就算抢成了,那又能怎样?

北方的那些世家大族,往日里更荒唐的事,简直多了去了,只不过被遮盖了下去罢了。


“祖儿,听人说,你最近动用了府中的暗线,在监视沔南那一脉?”

看着黄祖并没有露出主动交流的意思,黄海也不生气,毕竟他们父子间…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已经持续十余年了,只见黄海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正如父亲所言,孩儿确实派了几波人,在监视沔南方面的动静。”

关于这一点,当黄祖当日选择调动黄府中的暗线时,就没想着瞒过黄海的眼睛,毕竟如今的一家之主,乃是他这便宜老爹,而非他。

就算黄海没有之说,黄祖也多少能想到,只要他身处黄府…乃至黄氏势力覆盖的范围之内,只要他有丝毫的举动,都会一直不差的传到眼前这位生父耳中,哪怕他…在司隶、冀州等地。

“不错,到学会了谋而后动,看来为父外出的这几个月,你小子确实是成长了不少…”

瞧着沉稳、冷静,不卑不亢的举止,黄海眼中多了些许欣喜之意。

若是放在以前,黄祖要是有任何的猜疑,无论是否有充足的证据,都会选择带领一干奴仆打上门去,哪像现在…竟然学会了动脑子。

动脑子好啊,学会动脑子…才能在这个世道,世家的规矩中,长久的生存下去。

“你小子是在怀疑,此事…乃是沔南支脉的人在做局,故意引你上钩?”

不觉间,黄海左手的无名指,下意识的敲打起桌案,这是他多年思考问题养成的习惯。

关于这一点,黄海也曾想过,不过在当日这个念头被他转头就给掐掉了,一是因为沔南支脉近两代的核心人员,总共也就那五六个人,这些人的秉性他都摸得一清二楚,心里是有那个野望,不过可惜的是…魄力不足,二则是黄祖之前行事确实太过荒唐,极有可能是他这个儿子恼羞成怒,才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不过在这两天见到黄祖的变化之后,黄海已经排除了这个想法。

想到这里…黄海的眉头渐渐紧锁了起来,沔南支脉的人是没那个魄力,但外人…就未必了,这二十年来,黄氏在荆州的发展可以说是在以几何式的速度在蜕变着,这期间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和神经,如那蔡、蒯、庞三大老牌世家,一些站在黄氏对立面的士族…乃至朝廷的某方势力。

“这段时间,沔南那边的暗线,可有消息传来?”

揉着眉角,黄海再次开口问道,毕竟照眼前得思路来看,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得意气之争,而是涉及到家主之争…乃是世家之争,家族利益得争斗了。

“目前的话,只是查到,在孩儿前去沔南得那几日前后,沔南支脉府外忽然多出了一些陌生的身影,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说到这里,黄祖的神色多少有些难看,不是下面的人能力不够,又或者不尽心尽力,而是这些潜藏在按照的敌人,实在过于狡猾了些。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些人应该是已经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标,选择撤离…或者再次潜伏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抓住这些人的尾巴,却非什么易事。

可是如不能将这些人揪出来,对于他…或者西陵黄氏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隐患。

“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若真如你所猜想的,那些人在目的达成后,自不会再轻易露出马脚,行了…这件事你就不用再管了,为父会派人处理…,如果有什么进展,为父会让人及时通知你。”

黄祖露出此般神色,倒也在黄海的预料之中,毕竟面对这种隐藏在幕后,比污泥中的泥鳅还要麻烦的对手,又岂是黄祖这种雏儿能应对的。就目前而言,相比在短时间内挖出对方的底细,黄海更担心黄祖的安全,对方既然选择他这儿子作为突破口,那接下来绝对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旦让对方逮住机会,他敢肯定,黄祖要面临的困难,可远比这一次要危险上数倍。

“父亲…”

相比较黄海丰富的心理活动,黄祖的心思就要简单的多,毕竟前后两世,也算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

“嗯?怎么了?这书房内就你我父子二人,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为父就是了。”

察觉到黄祖神色中带着几分迟疑,黄海念头微转轻声道。

“父亲,若是可以…孩儿还是想请父亲莫要插手此事,这件事…孩儿想自己解决。”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假设真如孩儿猜想的那般,那些人既然选择了孩儿,那就不会就这般罢手,既然怎么查都查不到,那倒不如引蛇出洞,只要孩儿这边闹出的动静足够大,那些人…自然会忍不住再次出手。”

或许经历的没有那么多,但论眼界,经历信息大爆炸的黄祖,就算是放眼整个大汉,也绝对属于一流的人物,应对事情的手段虽然略显稚嫩,但必要的思路还是足够清晰的。

“祖儿…你可清楚,若是这般,你接下来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旦这一次,就让黄祖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之后更是窝卧床半月有余,这第二次…想来也不会简单。

“父亲,这世道只有千日做贼的,那有千日防贼的,还请父亲相信祖儿。”

说着,黄祖站起身来,少有的对黄海行了一礼。

虽说这事是个不小的挑战,但总不能因为这件事一直避居在黄府吧!这样除了放任他那族兄继续做大之外,更重要的是会让他错过这个精彩的时代,眼前的黄巾之乱,数年后的诸侯讨董…三英战吕布…这一个个在历史中留下无数印记的名场面,他不想缺席。

既然来到了这个大世,黄祖自然想在这个暴走的时代留下的属于自己的印记,当然…是以战胜者的姿态,而非失败者。

“可有谋划?”

如果之前黄海是抱着老子看儿子的目光去看待黄祖的成长,那么现在…黄海已经渐渐将黄祖当作一个成年人…一个合格的世家子来看待了。

或许连黄海都没有察觉到,他在恍然之间,已经缓缓的站了起来,正目光炯炯的正视着黄祖的双眼。

“听说朱儁将军和徐刺史、秦太守尚在宛城与赵弘部对峙,如今仍在抽调兵马、征集义军,若是可以…孩儿想在西陵聚集一支兵马,人数无需过多,千人即可…待到时机合适,举兵北上…”

面对这个暴走的时代,再高的官职、再高的虚名、再多的金钱…都不如兵权能让人安心,君不见官高如袁隗,四世三公,好大的声明,可还不是被董卓一刀之下砍头祭旗?

解决幕后的黑手…只不过是第一步,打造自己的班底,博取军功军职,这才是黄祖的追求。

“这么说,你让你公覆叔父前来西陵,是早有预谋喽?”

不知道是不是黄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便宜老爹,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这倒没有,先前孩儿只是想习武,所以才想起了公覆叔父,另外…就是觉得似公覆叔父这等人才,闲赋在家实在过于可惜。”

“是也罢,不是也罢!说实话,看到你今日的成长,为父很欣慰,想来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你若想从军,博个军功,为父没有意见,我黄氏也有那个能力给你小子踏出一条道来,但是若是你想要聚兵北上,参与对黄巾叛逆的讨伐,为父…绝不允许。”

“父亲,为什么?”

在这一刻,黄祖的声音都开始走调了。

不得不说,黄海的坚决远远超出了黄祖的想象,原本在黄祖的预想中,毕竟这也算黄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般的干劲,黄海就算不双手赞成全力支持,那也应该保持一个相对温和的态度,也不至于像眼前这般,直接给否了。

“祖儿…这场叛乱,并非什么讨伐匪贼之类的小打小闹,而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争,它的残酷程度…远不是你能想象的,在为父北上的这数月,见了太多的生死…”

“祖儿,自你记事起,你就没有出过荆州,你没见过外面的景象,你没见过那数千乃至上万宛如垃圾一般堆摞在一起的尸体,你没有见过那贼军仓惶过境,徒留的残垣断壁,你更没见过…在朝廷攻下城池之后,屠城灭户的残暴,这场战争,无论是以张角、张宝、张梁为首的黄巾叛逆,还是以卢公、皇甫、朱儁为首的朝廷官军,早已杀红了眼…而这些,为父都见过。”

“你母亲走了,你大兄…也走了,现在为父身边,只剩下你了,为父…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对于黄海来说,他可以允许黄祖去放纵、去荒唐,哪怕创下再大的祸事,他都能兜底,但他…绝不允许,他唯一的儿子,拿自己的生命,去博一个未知的未来。

“父亲…”

或许是想到了前世,亦或者触景生情,在这一刻黄祖的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真正感觉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依靠。


“父亲,孩儿明白您的心意,但是恕孩儿不能答应,您知道的…打小孩儿决定的事,无论对错!孩儿都会去做的,就算您拦着孩儿,拦的了一时…还能拦孩儿一世不成?”

说着,黄祖当着黄海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及时为黄海的情谊所感动,也是在表明自己不可退让的态度。

他…绝不允许,他再走上昔日历史之中的老路。

“不行…无论你怎么说,怎么做,为父说不行…就是不行!”

看着黄祖那固执的模样,黄海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更是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翻在地,少有的发起火来,至少…这是在黄祖印象中的第一次。

凌厉的怒火声,不止让黄祖一个激灵,便是书房外的几个侍女,也吓了一大跳,神色变惶恐起来。

无外,这也是她们进府的这两年,第一次听到家主发那么大的火。

“父亲,请暂息雷霆之怒…听孩儿说”

到这这个节骨眼上,黄祖也清楚,如果不能说服黄海,没有黄海点头,那么他就无法借助黄氏的底蕴去做自己的事情,要想有一番作为,不知要白白花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但要想说服黄海,那就要拿出点干货出来。

“说…为父到要看看,你是否能说出个花来。”

冷笑一声,黄海余火未消,深吸着气坐了下去。

“诺!”

不过黄祖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出门将书房外的侍女摒退,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方才重重的关上门窗,端正的坐在黄海的身前。

“不知父亲,如何看待如今的天下?”

“父亲,自陛下主政以来,兴土木,好骄奢,重赋税,排除异己,擅用宦官弄权,放任外戚做大,数酿成党锢之祸,如今的汉室之与百官,之与世家,之与这天士族豪强,之与这黎民众生,早已背道而驰…”

“父亲,不论我们想与不想,这个时代…很快就要暴走了,黄巾之乱也只不过是这场大幕的开端罢了…”

“逆子…住嘴!”

虽说在黄祖关门的时候,黄海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黄祖竟然敢私议朝政,点名指姓的讽刺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这还不算完,这小子开口闭口…竟然说大汉要玩完,究竟哪来的胆子?

一时间惊怒、恐惧、欣慰…诸多复杂的情绪,在黄海那紫青的面孔上交织不断。

“大汉养士四百载,如今的大汉,上有陛下,有三公,下有我无数世家士族扶持,又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够妄议的…”

“父亲,醒醒吧!”

话既然说到了这种份上,黄祖自然不会退却,也没有退路。

“您应该明白,正是大汉养士四百载,如今的世家士族手中的权力,已经膨胀了连陛下都需要忌惮的地步,所以才有了十常侍,才有了一届屠夫出入庙堂,如今陛下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皇权,重新聚拢那曾属于皇帝的无上权力…”

“至于您说的三公,就真的与陛下一心吗?就好比如这霍乱天下的黄巾贼子,…难道说,这些人的身后真的没有北方那些世家士族的影子吗?”

“如果没有!那张角三兄弟又何德何能?能在数年之内蛊惑无数百姓而不为朝廷所知?在反叛之初,又从那寻来的粮草兵器与甲胄?如何能在短短数月便做到席卷大汉七州二十八郡?”

说着,黄祖的情绪也越发的激动起来,如今的大汉…虽然已然走向没落,但还残留着强盛时的底蕴,一骑挡五胡,即便不如从前,依旧保持着对蛮夷小国的威慑力…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如今龙椅这位死后,在短短数十年内乱当中被消耗的一干二净,是大汉的悲歌,亦是我华夏族群的悲歌。

“眼下的这一切,都只是以关西、关东世家为首的士族,顺势在向如今的陛下反抗…也是那些暗藏野心的世家,在试探陛下的底线啊…父亲。”

“这些话…你到底是从那听到的。”

不止过了多久,在黄祖一顿输出之后,黄海终于压下了复杂的情绪,跌坐在地,目光幽幽的望着黄祖,对于眼前这个儿子,这大概是这十几年…第一次产生了陌生的感觉,黄祖说的没错,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大乱的背后都有世家士族的身影,因为黄氏…也曾间接的参与其中。

虽说黄祖日常的举动…所接触的人和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他依旧无法相信,这些话,会是他这个儿子自己想出来的。

“父亲…这些话,乃是孩子醒悟之后,自己所思所悟,而非他人指教…”

察觉到黄海的变化,黄祖也暗自松了口气,再次跪在地上,对于黄海,他充满了尊敬和向往,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让他们父子的关系闹得太僵。

“好!那为父就暂时认为,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能对这朝廷之事,这天下之事如这般的见解,便是为父也多有不及,为父很欣慰!可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和我黄氏又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知道如今这大汉岌岌可危,又为什么非得踏进这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

“想当初为父亦非文非武,依旧继承了家主之主,在这荆州众多的世家士族中闯出了一条道来,你也可以像为父这般,又有你三叔的庇佑…”

“父亲…”

迎着黄海的目光,黄祖忽然开口打断了黄海,因为…黄祖怕自己的心软,继而做出妥协。

“父亲!请恕孩儿无礼!”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当初父亲继承家主之位时朝局尚稳,便是几生波折,也影响不到荆州。可是如今,若我黄氏还是一个小士族,那就罢了,孩儿或许会真的去继承家业,继承父亲的期望,振兴我黄氏一族。可如今,我黄氏贵为荆州四大世家之一,主脉和支脉遍布江夏、南郡、零陵,家资殷实,从者甚多,父亲与叔父积累的人脉更是盘根错杂,从我黄氏成为四大世家之日起,不论我们想与不想,都已经身处棋盘之中,日后…无论是谁?亦或哪方势力主治荆州,都不会轻易的放过我黄氏…”

“所以…你想成为棋手?”

说到这个地方,黄海再不清楚黄祖的心思,真的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不过,他这儿子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有方才的铺垫,黄海的心神纵然再次有了波动,也不至于像方才那样时态。

“孩儿有这个想法,但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算不能做个棋手,那也要做个强大一点的棋子,这样…方不会随意被人拿捏,从而成为弃子。”

自秦始,这天下就有了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可…这些都是看得见的,那些看不见,泯灭在历史之中的,可远比这要多得多。

“为父明白了…但为父,如今尚不能给你答复…”

也不怪黄海如此,毕竟黄海之前的眼界,都停留在世家、或者说是荆州世家士族这个圈子里,就是有接触朝廷之事,那也是从黄琬口中得知,浅谈则止,那如黄祖今日这般,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全说了。

“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孩儿会等父亲的答复。”

见到黄海的眼神暗淡了下去,黄祖清楚,这一场论战,终归是以他站了上风而结束。

这倒不是说,黄祖真的将黄海说动了,而是因为…黄海面对他,无论是再生气,也只是一时之气,色厉内荏…舍不得下狠手罢了。

“如此…你便退下吧!”

“诺!”

在黄祖离开之后,黄海呆呆的坐在原地,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不止过了多久,那涣散的瞳孔中,才渐渐有了光泽,而后长叹数声,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朝后院的一间小屋走去。

推开屋门,只见屋内的案堂上正供奉着两个牌位,下方香火不断,这牌位…正是黄祖母亲和大兄的牌位。

黄氏族规,非为族内有大贡献者,不可如祠堂,即便黄海贵为一族之主,哪怕争过,吵过,亦改变不了这延绵百年的族规,只得将这两方牌位供养在此。

“嬛儿,陵儿,我来看你们了。”

说着,只见黄海从案上引燃了两柱香,而后插在了下方的香炉中。

“嬛儿,你大概也不会想到吧,祖儿有出息了,比我更加的出色,想来你也会感到欣慰吧。不过…祖儿要选择的路,实在太过危险,太过艰难。所以我不同意,就和祖儿今天大吵了一架,你不会怪为夫吧?”

“其实祖儿说的没错,从曾祖开始,我黄氏连出了几任高官,出入中枢,渐渐有了世家的底子,如今在我和三弟的努力下,更是坐稳了世家之名,事到如今…黄氏上下,无论怎么挣扎,都已摆脱不了这渐起的漩涡。”

“这些事,本应该是由我来解决的,可是…为夫却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祖儿的心太大了,为夫怕若有那么一日,若是护不住祖儿,我该怎么办?”

“嬛儿,为夫怕,怕下去找你的时候,你会责怪为夫…”

手指在牌位的边缘划过,任谁也不会想到,黄海竟然在这一瞬间婆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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