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以颛顼历为历法,以亥月(十月)为岁首。
距腊祭己过月余,连下几场大雪,咸阳城附近百余里都披上了银装。
从咸阳城上空望下,依稀可以看见好多小黑点拱卫在章台宫、华阳宫、兴乐宫、芷阳宫等宫殿周围。
听母亲说,那年父王受先王之命,迎九鼎回咸阳的路上,因豫州鼎不慎落于泗水。
父王与副将打捞时,一同感染风寒。
至今每至寒冬,身体就愈发不堪。
室内须着烈火,披大氅,药汤不断,以御严寒。
听旁人说,这是上天降罪,九鼎天赐于周,秦人强取,必遭天谴。
这些传闲话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不是落水,就是自杀。
死的莫名其妙,谣言一下子就戛然而止。
前不久,王兄被立为太子,受王命,于朝堂听政。
无奈我年龄太小,商君书都没看全乎,母后和两位太后,只能打消我入朝参政的念头。
为此,母后更是每日盯着我,将我禁足在屋内,完成课业,搞得我好几日未见王兄。
也许是前世的问题,我一拿起书牍就犯困,书简上那鬼画符更是看不懂。
望着那七种不同形式的文字,我脑袋都要炸啦。
一个“马”字,就那么多样子,记一个字要学七遍,七倍的工作量。
这年头,识字就算半个读书人啦,还没有标点符号,识文断字都可以当个啬夫(乡长)。
“启禀夫人,太子求见。”
侍女进门施礼后,低头说道。
“太子是来寻蟜儿的,以后太子前来,尔等不准阻拦。”
韩夫人说道,我知道母亲一向瞧不起赵王后,私底下,一口一个赵姬。
可是,母亲对王兄却是青睐有加。
那接近一米八的大高个,身高还在蹭蹭的长,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当太子后,更是颇具王者风范,己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返回秦国时候的小黑子啦。
讲道理,我亦是赢氏嫡亲血脉,母亲更是韩国宗室之女,为啥比不过王兄?
难道传说中的气运是真的?
王兄乃是大气运之人。
“见过韩夫人。”
王兄进门之后,对着母亲拱手行礼道。
“自家孩子,不必如此,你是来找蟜儿的吧,等他看完《说民》这篇。”
韩夫人笑着说道。
“哦,蟜弟,竟然喜欢看商君书。”
王兄眼神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蟜弟,何谓:故有道之国,治不听君,民不从官。”
王兄一脸坏笑的说道。
母亲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说道:“他才七岁(虚岁),一个小孩子,就是让他认认字罢了,哪能懂那么多。”
“’母亲,你小看我。”
我故作生气的说道,我不信,我脑子里面那么多知识,还玩不过才十一岁(虚岁)的王兄,就算他是秦始皇,也还没长大啊。
怕什么,干!
“商君此言可使我大秦长盛不衰。”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会儿。
王兄眼神一扫,嘴角吐出一个字:“说。”
我浑身一激灵,缓缓说道:“商君此言既有大利于秦,亦有大害于秦。
法治一词,于我老秦人而言,己是刻入骨髓。
但对于山东六国,避之如蛇蝎。
山东六国以人治行法治,此为大害。
国家稳定,系于君主一人,君圣臣贤,则百姓安居乐业,君昏臣佞,则百姓苦不堪言。
商君所言法治,意在限制王上,激发民力,不因王上言行,而改变律法。
法大于君,昔年商君施墨刑于惠文王,以公子虔代受。
自此改变,刑不上大夫。
但民不听官,官不听君,对王上为何?
此乃乱臣贼子,诛之。”
我转身将袖袍重重一甩,回过头看着发愣的母亲和沉思的王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小小秦始皇,拿捏,就这么简单。
“法大于君,秦国可长盛不衰?”
王兄看着我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不可,法不可一成不变,因适时而变。
秦国己不是西陲小国,吞并六国指日可待。
未来的秦国,夺六国之地,纳六国之民,疆域之广,震古烁今;秦民之多,古今未有。
秦国未来,皆系王兄之身。”
成蟜说完,对着嬴政恭敬的弯腰行礼。
“蟜弟所言,可是变法。”
嬴政问道“是。”
成蟜盯着嬴政的眼睛说道。
“商君之才,天下难觅,谁能担当此任?”
嬴政落寞的说道。
成蟜眼睛都快眨瞎了,就快说;王兄,我啊,我就是那个大才,什么李斯,什么韩非子,我来帮你变法啊。
“不说这些了,走吧,我刚结识了几个小伙伴,我带你去。”
嬴政故意装作没看见,托着成蟜就往外走。
“我和母亲打个招呼,王兄,你别拽我啊。”
“母亲,我和王兄出去一趟。”
“嬴政,你别拽我啦,我生气啦。”
嬴政回过头,瞪着成蟜,成蟜心虚的说道:“我错啦,王兄。”
等韩夫人回过神来,屋内早己没人。
沉浸在刚刚成蟜的一番高谈阔论之中,心绪难平。
原来,我的蟜儿,如此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