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街上人来人往的，街边小摊贩的炉子随手一掀便是一气儿的白烟流出来。
冬天到了，这是北城里最冷的时刻，连北冥海的沿岸都有些结冰。
清明走在街上，这是一年中他难得能上岸的时刻，借助一些自制的药剂，他可以将自己银白色的鱼尾变作双腿。
当然了，作为一条人鱼，他不可能真的穿棉袄吧，于是乎，这个家伙就成了大街上唯一穿着T恤的人。
当然也只是上街溜达溜达，如果让他去倒卖珍珠的话，还是算了吧。
人鱼一天哪有那么多的泪可流，更别提他男子汉大丈夫哭的贼少。
他们这一族真的很奇葩，据说是北冥的人鱼和南海的鲛人所生，占据了两族的共同特点，可以上岸，眼泪也可以化成夜明珠。
人多的地方他也不爱去，太热了，他基本只会在北冥海的沿岸走走，看一看那些所谓的人看北冥海是什么样子的。
也正是这样的地方，他遇见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年。
当时的云屿月还没有名字，不知道被哪里人拐过来的，就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纤长的身影立在海岸边的一块岩石上，北冥海的浪花汹涌拍过来，似要将石头击碎，又好像要将少年击碎。
清明给吓了一跳，怎么着，一出门就遇到人自杀吗，自己这运气也忒背了点。
他几乎是跑到岩石上去的，一个没刹住，亲手把少年推到了水里。
少年:“……？”
当然了，云屿月当时人小，心思却挺黑的，不可能一个人真的去死了。
这个损家伙，入海的前一刻，把清明也拖下去了。
药剂在沾上北冥的海水时就失效了，云屿月亲眼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长出了一条鱼尾。
鱼尾上银白色的鳞片亮亮的，反射着冬日阴霾里唯存的光，尾鳍很漂亮，薄纱一样，形态让他想起了斗鱼。
他下意识的抓紧了清明的手臂，炽热的体温几乎要将人鱼那块儿细嫩的皮肤灼伤。
清明挣不开他的手，只好先将他推到岸上，忍着疼把他的手掰开了。
可惜己经有些晚了，白皙的手腕上硬生生给烫出了个红印子，一小块地方还有些起泡了，给他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
他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这家伙还给他整伤了，下次要是还遇见这倒霉玩意，他首接跳火锅自杀。
少年明显比他还委屈，也比他能哭:“不是你推的我吗……呜呜……怎么又……又怪到我头上了……”一边哭一边掉眼泪珠子，大滴大滴地掉，眼泪水跟不要钱似的，没会儿眼睛就哭红了。
好一个惹人疼的小孩，人贩子估计是看着你这一点才把你拐走的吧！
清明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将上半身浮出水面，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好受，黏黏糊糊的，谁会喜欢:“你莫哭啦，好烦躁的。”
然后清明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往海里跳……清明:“！！
老子才把你救上来，你他妈又往水里跳 ！！”
为了跟这个神经病和平沟通，清明的身上又被烫了几个红印子。
“家在哪儿的，搁这儿干嘛。”
这边沿岸人真的少的离谱，所以哪怕他把整个身子都搁到岩石上面，也没有人能看见，鱼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岩石上，时不时还挑着海水掀起浪花。
“我不知道，或许我是在等一个什么人吧，等有一个人把我圈养起来，给予我所谓的爱。”
少年讲话十分奇怪，像是什么 迷信了童话的少女，可他眼神坚定，清明也不好首接反驳他，“我不知道我在等谁，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没有名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我所记住的大概只有我在等他吧。”
他说这话时眼里有淡淡的哀愁与落寞，清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人是太奇怪的物种，他看不懂也看不透。
“不如你给我起个名字，不如你来当我等的那个人吧。”
少年对他笑了笑，额间的碎发被北风撩动。
清明想，都说塞壬海妖摄人心魄，真正迷人心智的海妖也不过于此。
他被海妖迷了心魂，于是便点头了，他为海妖起了一个名字——云屿月。
山、云与月，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听的也最美的名字了，这几样风光构造起来，潮汐夜晚他探头去看的景色也不过于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