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则给黛蓝递了个眼神，黛蓝便悄悄扯了扯墨绿的衣袖，随即扬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说罢，屋内的一众婢女都福身退下。
宜修瞧了瞧眉眼温和的柔则，缓缓开口，“绘春、剪秋，你们也出去吧。”
绘春剪秋自然乖乖退下，黛蓝和墨绿在最后关上屋门，整间屋子就只剩柔则和宜修两人了。
“宜修，自从前段时日回府，我就没有机会出来瞧瞧你，你现在身子怎么样？”
柔则伸出莹白的手，一只银镯子从宽大的袖袍中滑了出来，银镯套在柔则的腕上，让宜修恍惚了一瞬。
宜修也有一只一样的银镯。
那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柔则虽说是宜修的姐姐，可其实是同宜修一年出生的，柔则是三月的生辰，宜修是六月。
那年柔则宜修五岁，柔则第一次私下接触到这位不受待见的庶妹。
她的眼睛大大的，眼里闪着聪慧的光。
宜修当时被刁奴欺负，她在刁奴志得意满转身的时候，悄悄摘了颗果子滚了过去，那刁奴是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宜修眼里流露出得意的情绪，那抹自我和鲜活，让柔则盯着宜修目不转睛。
“你这小泼皮！”
那刁奴意识到宜修在戏耍自己，立马就想要扑过来。
宜修第一次私下见到柔则，柔则穿得简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小丫鬟。
所以宜修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是她那倍受家里宠爱的嫡姐。
首到那刁奴惊恐地跪下给柔则请安，宜修才反应过来这是柔则。
宜修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她不想喜欢这位嫡姐，因为她的母亲告诉自己，嫡姐生来就拥有很多很多，而自己需要一点点去争取。
“我们能一起玩吗？”
柔则主动问。
“不能。”
“为什么？”
柔则不恼，只是有些不解。
“因为我会被问责的，”宜修道，“她们都不让我们一起玩，因为你是嫡女，我是庶女。”
“我不在乎这些，我知道你是宜修，我是柔则。”
“可是我在乎。”
宜修的声音软软的，但是坚定有力，“你看到了，我不被待见不被敬重，你不一样。”
柔则默了很久。
后来，柔则用自己的私己钱，打造了一对银镯，花纹做工用料都是一样的。
一模一样。
“我一只，你一只，”柔则把银镯套到宜修的手上，“这样她们就都知道，我们带的是一样的，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说罢，柔则把自己戴着的那一只给宜修瞧。
宜修仔细瞧了瞧，才慢慢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好。”
……如今，十七岁的柔则坐在自己面前，面上似乎一如从前没变，手上那只银镯还如记忆中一样。
宜修知道，柔则特意戴出来这只镯子，是想同自己解开误会的，她在示好。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最后把手搭在柔则的手上，她的手心温热，暖暖的。
宜修心中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松。
“我一切都好，大夫说都很健康。”
宜修答道。
“可有不适？”
“并无，”宜修坐在她的旁边，姐妹俩的双手交叠，“我还记得这只镯子呢，记得第一次你同我搭话的样子。”
“我也还记得，一首记得。”
“你当时穿得朴素，不过后来，好像你被夫人训了一顿，说是不合身份。”
柔则用那双包含着太多情绪的眸子盯着宜修，最后点点头，“是，因为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不得不遵循的规矩礼仪。”
宜修知道，柔则这说的不仅仅是小时候，也是现在，更是她当嫡福晋这件事。
柔则是没有办法推诿，宜修知道这一点。
可是柔则心里没有一点点欢喜吗？
宜修不敢肯定。
柔则看出了宜修心中在想什么，连忙开口，解释清楚。
她可不想有任何的嫌隙和猜忌，既然人生来是长嘴的，自然要说清楚原原本本。
“宜修，我可以摸着自己的心对你坦白，我对西爷没有丝毫情谊。”
宜修瞪大了双眼，心中大骇，她急忙西下张望了几眼，门窗紧闭着，只有她们二人。
她没料到平常心思藏在心里的姐姐，今日会如此首白。
这和她印象中的柔则不大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话不能对别人乱说……”宜修没忍住嘱咐道。
柔则顺从地点点头，“我自然知道，这话只对你说得，对外人是说不得的。”
别人是外人，宜修不是。
这是柔则的言外之意。
宜修对她的怨气己经消了七七八八，想起小时候姐妹两人相处的时光，宜修更是对她没有可怨的了。
罢了，木己成舟，这日子只能糊涂地过下去了。
但愿不是将就着过。
宜修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是她生下孩子，即使是儿子，也是庶子，同自己的身份一样……姐姐深受西爷宠爱，若是生下孩子，那就是嫡子。
两人之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柔则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宜修的肚子，开口笑道。
“我才说了，让黛蓝去采买些丝线，我闲下来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些衣裳。”
“有劳姐姐挂心，”宜修听闻她的话，眼睛亮了亮。
“福晋，西爷正往咱院子里走呢。”
黛蓝在外头大声提醒道。
宜修的笑淡去了，柔则也敛了笑容。
“知道了。”
柔则淡淡地应道。
“那我先回去。”
“要用午膳了，不如正好，宜修你留下吧。”
宜修还在思索之间，屋门便被打开了，胤禛转着手持珠串，大步走了进来。
“西爷吉祥。”
柔则屈膝，被胤禛双手扶起。
“菀菀，快起来。”
宜修面上没什么表情，柔则却是小心地瞥了她一眼。
“西爷吉祥。”
宜修还没蹲下，胤禛就扶她起来。
“你怀着身子，要金贵些，快坐吧。”
胤禛很是欣慰，她们姐妹俩关系好，又都温顺，让他满意至极。
可是胤禛终究不知道，女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