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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嫁给老男人杨宜杨威结局+番外小说

落雨秋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林氏看着袋子里为数不多的精米,眼神一黯,嘴巴动了动,“他爹,家里只剩下两把精米了。”杨大勇手一顿,继续吭哧吭哧地吸着旱烟,只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林氏将布袋仔细地系好,叹了口气,一脸愧色地道,“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累得小四连口奶都吃不上。”说话间,她仔细地将襁褓里的娃抱了起来,只见那孩子脸小小的,小鼻子被冻得通红,小身子扭了扭,发出微微的声音。林氏摸摸小儿子的头,看了杨大勇一眼,试探地问,“要不,我回娘家借点儿?”虽然娘家也不宽裕,但总比他们家强上一些。杨大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本来他想说,去和大哥他们借点的,但想起自家大嫂的德性,他便把话头咽了回去。林氏哄着小四入睡,期间看了杨大勇一眼,脸上出现了一抹艰难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

主角:杨宜杨威   更新:2024-11-11 11: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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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杨宜杨威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嫁给老男人杨宜杨威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落雨秋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氏看着袋子里为数不多的精米,眼神一黯,嘴巴动了动,“他爹,家里只剩下两把精米了。”杨大勇手一顿,继续吭哧吭哧地吸着旱烟,只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林氏将布袋仔细地系好,叹了口气,一脸愧色地道,“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累得小四连口奶都吃不上。”说话间,她仔细地将襁褓里的娃抱了起来,只见那孩子脸小小的,小鼻子被冻得通红,小身子扭了扭,发出微微的声音。林氏摸摸小儿子的头,看了杨大勇一眼,试探地问,“要不,我回娘家借点儿?”虽然娘家也不宽裕,但总比他们家强上一些。杨大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本来他想说,去和大哥他们借点的,但想起自家大嫂的德性,他便把话头咽了回去。林氏哄着小四入睡,期间看了杨大勇一眼,脸上出现了一抹艰难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

《重生之嫁给老男人杨宜杨威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林氏看着袋子里为数不多的精米,眼神一黯,嘴巴动了动,“他爹,家里只剩下两把精米了。”

杨大勇手一顿,继续吭哧吭哧地吸着旱烟,只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林氏将布袋仔细地系好,叹了口气,一脸愧色地道,“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累得小四连口奶都吃不上。”说话间,她仔细地将襁褓里的娃抱了起来,只见那孩子脸小小的,小鼻子被冻得通红,小身子扭了扭,发出微微的声音。

林氏摸摸小儿子的头,看了杨大勇一眼,试探地问,“要不,我回娘家借点儿?”虽然娘家也不宽裕,但总比他们家强上一些。

杨大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本来他想说,去和大哥他们借点的,但想起自家大嫂的德性,他便把话头咽了回去。

林氏哄着小四入睡,期间看了杨大勇一眼,脸上出现了一抹艰难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要不,那天王婆子说的事——”吞吞吐吐的话未竟一语。

“这事你甭说了,日后也甭提,就算我杨大勇再怎么穷,我也干不出这等卖儿卖女的事来!”说完,杨大勇站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然后走了出去。

独剩下林氏看着炕上的一双儿女直叹气。

杨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林氏一脸欣喜地凑过来,“大妞,你没事了?”

杨宜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妇人,她怎么和自己的娘长得那么神似?听着妇人一直在唤她的名字,声音和她娘也极相似。杨宜有点闹不明白了,她不是,不是死了么?元和二十三年,二十岁的她,被定以私通男子的罪名,生生被打死在童家大院内。

但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氏叫了杨宜几回,她都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昨晚的高烧把她的脑子烧坏了,顿时急得不得了。

“他爹,他爹,快回来啊,你闺女不会说话了。”

杨大勇挑水回家就听到自家婆娘的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放下肩上挑着的一担水,冲进了屋里。

“大妞?大妞?”杨大勇也是一脸焦急地唤着闺女。

杨宜眨眨眼,看着年轻了十来岁的爹娘,她迟疑地叫了声,“爹?娘?”

“哎——”林氏见她有了反应,忙欣喜地应了一声,把炕上的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身上可还有哪处不舒坦?”

杨宜摇了摇头。

此时,小四那边有了动静,林氏忙去看小四,也顾不得杨宜这头了,“大妞,你病刚好,先躺着歇歇,一会娘给你熬香喷喷的粥啊。”

此时杨大勇也放下了心,叮嘱了几句后,又去干活了。

看着还是壮年的爹娘,又将房子打量了一遍,确定了这儿确实是她家。杨宜总算消化了她可能回到小时候的事,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某种寓意不明的兴奋冲击着她,让她整个身体都酥麻不已。她眼眶不禁一红,她的人生,或许能重头开始呢,她这回,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怕她娘见了她这副样子担心,杨宜忙侧身身床内侧睡过去。

她十岁卖身进了童家,从洒扫的小丫头慢慢熬到大丫头,再到通房,再到姨娘,这其中的曲折及凶险,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她出身不好,在庄里她也算是极通透之人,但进了里头,才明了她那点灵俐根本就不够用。大宅内,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上进,必定得有人从上面的位置下来,你才有机会补上去。所以里面的斗争也厉害,稍有不慎,轻则被罚,重则被发卖被打死,都是极常见的事。

她那些年,也是走得极艰辛,才爬上了姨娘的位子,可惜,最后还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最终还丢了性命。而且她背了个通奸的名声,尽管她是被诬陷的,但世人并不这样想,她不守妇道的名声必定会累及家人的。也不知她去后,家人如何了?

摩挲着瘦可见骨的手背,杨宜叹了口气,前世年少,经事少,被别人许的荣华富贵迷晕了眼,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却没料到,最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还连累家人。那十年,她手上也不干净,最终输了,不管是谁设的局,她都不恨,不是她心善,而是她的心已经死了。但凡她还有点盼头,她都会争上一争。

但她的希望已经被绝了,一个女人,没有子女傍身,又被人下药绝了生育能力,而且,还失了男人的宠爱,还有什么活头?

再者,她也厌倦了,才会懒得争辩地死去。

便是她费尽周折找出陷害她的凶手又如何?设局的无非是童家的那些妻妻妾妾,童文栋会处置吗?当一个男人的心已不在你身上时,连听你一句话也嫌多。

杨宜苦笑,想到她将青春全花在这个渣男身上,真不值得。如此的结果,也好。

想着前生二十年的岁月,她恨过,悔过,也常想,若非她心大,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么一切,应该会不一样吧?她会有自己的孩子,或许,还会有一个靠得住的丈夫,或许男人家里的钱不是很多,但要有本事,性子要好。她这辈子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再被男人的皮相以及甜言蜜语蒙蔽,也不被那虚无的荣华富贵迷住眼睛。

杨宜半宿没睡,就怕这是黄梁一梦,直到实在困极,才睡了过去。

“他爹,你说,咱们家大妞莫不是被什么魇镇了吧?自打去了热后,现在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之前的灵性样儿。”

杨大勇放下烟杆,于烟雾中细细瞧了女儿一眼,不以为然道,“我看大妞人好好的嘛,你呀,就别瞎想了。”

说了一会子话,杨大勇被他大哥林大柱叫去帮忙修屋顶了。

林氏交代了大儿子杨威照看好躺在炕上的一双儿女后,才到院子里忙活起来。

其实杨宜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奈何林氏觉得她仍旧虚弱,硬是让她在炕上多躺了两天。杨宜抱着小四哄着,抬眼打量她这个大哥。才十一岁大的男孩,正是不安分的时候,此刻被拘着在家,正不乐意呢。上辈子刚十岁时她就进了童家,见识了外头的富贵,心也大了,打心底里看不上自家那对在土地里刨食的爹娘。和家人的情份渐渐地淡了,每月除了托人带点银钱回来,基本是不愿意提起这个娘家的。

后来她落魄后,她爹娘反而常托她大哥给她带东西。那些东西她不知大哥有没有暗中克扣,但她那大嫂她是见过的,是个极自私的女人,她一向不喜,虽长得还可以,但性子太坏,夫家有啥好东西都喜欢往娘家扒拉。

“大哥,二妞呢?”做女人难,当男人靠不住时,娘家就是她唯一的退路了。上辈子她不懂,这辈子,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大舅舅将她接去了,说是住两天。”杨威兴致不高地道,舅舅家有好吃的,但舅舅偏心,老接二妞去住,也不接他去。

杨宜了然地点点头,她娘三年里连生三个,身子亏了不少,事隔六年,又才怀了小四。小四生下来的时候,她娘没有奶水,成天都只能用精米养着,他身子也虚着呢。而她大舅舅则相反,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膝下犹虚。算命的说她妹妹杨榆命格好,惹得她大舅舅一度想让她家将二妞过继给他。只是她爹舍不得,再穷也舍不得把孩子给了别人。后来没法,大舅舅便隔三差五地将杨榆接过去小住一段,就盼她能给自个儿带来一子半女的。

“哥,你过来。”杨宜朝他招手。

“咋了?”杨威凑了过来。

“这糖给你。”杨宜将糖塞到他手里,这糖是她爹那晚见她病刚好,嘴巴淡,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偷偷给她的,唯一的一块糖了。

“妹妹你真好。”杨威惊喜地接过,刚想放进嘴里,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立即将糖分成两半,将其中一份递了过去,“妹妹吃。”

杨宜摇摇头,“我口渴,不想吃糖。”她已过了那个爱吃糖的年纪了。

“哦——”杨威忙将糖塞进了嘴里,然后跑了出去,没一会便端了碗水进来,“妹妹,喝水——”

杨宜看他狗腿的样子,微微一笑,孩子就是单纯,你对他好了,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回报你。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就着大碗喝了起来。

“谢谢哥哥。”

见妹妹喝了水,杨威甜滋滋的,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还要不?”

杨宜摇摇头,“不要了。”

“哥哥,你去帮娘扫地吧,我和小四呆在屋里,有事再叫你啊。”快过年了,屋子里里外外都要收拾一下,活不重,但挺繁琐的。

杨威听了,很是心动,去扫地不但能得到爹娘的夸奖,而且比待在屋里有趣多了。

“好,一会你要什么,大声叫我一下,我能听见的。你病刚好,千万别下炕喔。”

交待完后,见杨宜乖乖地点头,杨威过足了把兄长的瘾,心情很好地去院子里帮忙了。

以往都是大妞比他老成,什么事都做得比他周到细致,自己这个兄长反倒像个弟弟似的,哪像今天这样啊,兄长的威风全回来了。杨威心想,要是大妞一直这样就好了。


“二叔,这是雨前龙井吧?吃着就是香。”童文彬跷着二郎腿,笑嘻嘻地问,得了童豁然肯定的答复后,嘟嚷了句,“祖母就是偏心,好东西都紧着二叔了。”

“胡扯什么,这些茶是前两日你祖母叫人送过来的,知道你爱茶,当时还叫人给你送了些过去。”童豁然笑骂。

杨宜在一旁稀奇地看着,这么些天来,这还是她第一回见着二爷除了板着脸之外的表情呢。

其实童豁然不比童文彬大多少,他与童文生——童文彬的大哥同岁。

童文彬打小就被抱到老太太处,与童豁然很是亲近,两人打小的情份说是叔侄,其实不比亲兄弟差。童豁然极少在人前情绪外露,而童文彬恰好是其中一个。

听了童豁然的话,童文彬倒是惊奇了,他酷爱喝茶,所以才能品出其中细微的不同。此茶在杯中色泽鲜绿,茶香浓郁、味道醇美、形态也好。分明不似他前几日吩咐美婢泡出来的那壶。而他二叔的话,不假。那么有此鲜明的结果,怕是泡茶之人技艺极高。

“二叔,这茶是谁泡的?”安园童文彬是知道的,丫环婆子加起来就三个人,除了这三人外,他可不认为那些大男人会做泡茶这等细致的活计。

童豁然眉头微拧,于他来说,有得吃有得喝就行了,哪管美不美味,在云州时,能顿顿吃饱已属万幸,他实难理解侄子对这种风雅之物的偏爱。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他也懒得去置喙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癖好。

正巧杨宜的点心上到一半,便被童豁然叫住,“这茶谁泡的?”

杨宜顿了顿,“回二爷,是胡杏泡的。”

“去把她叫进来。”

“胡杏妹妹,二爷叫你进去呢。”杨宜出得门来,进了偏厅的茶水间,见胡杏正在忙活着,忙道。

胡杏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姐姐帮我看着炉子里的火,我去去就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还围绕在耳际,胡杏小小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杨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性子真跳脱,也不问问二爷找她什么事,就冒冒失失地前去,可不要在主子面前失了态才好。

“二爷您找我?”

童豁然指着旁边的童文彬道,“三少爷找的你,他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

“这茶是你泡的?”童文彬兴致勃勃地问。

“是奴婢泡的。”

“说说你泡茶的过程。”

“奴婢先用开水——”

童豁然看了胡杏一眼,只见她双眸溢满神采,一副很乐意替三少爷效力的模样。他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她这般表现所为哪般,无外乎就两样。不管是哪样,他早已学会不去在意,何况她只是一个丫头。应该说,如今这世上能叫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除了母亲及云州的兄弟舅舅们,基本没有了。要是他连一个丫头的心思都去在意的话,那他童豁然不知道变成了啥样子了。

略分神听了他们的对话,童豁然发现他的丫环确实对这茶有所涉猎,是个言之有物的人。不过在军营里呆久了,相对来说,他还是比较喜欢守规矩的人。虽然那些个特立独行的人有着别样的才能,却常常让他颇费手段才能拾掇好。

回童文彬的话时,胡杏偷偷窥了童豁然一眼,只见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样子显然不知神游到哪去了,心神全不在他们所说的话题上头,胡杏心里有些不满,不过思及自个儿的身份及处境,只得移把自个儿的注意力放在三少爷身上。

童文彬与胡杏一直聊了两刻钟,童文彬才意犹未尽地走了。走时还嘟囔老太太偏心,赐给二叔的丫环比自己身边的丫环都有见识。

杨宜听了这话,看着得了夸奖兀自高兴的胡杏,心中摇头,真是孩子,这话要是三少爷院里的一干丫环听了,非得记恨胡杏不可。

“姐姐,看,这是二爷赏我的。”胡杏献宝似的拿出一块沉甸甸的银角子。银子哎,一块银子哎。他们这些古人不会理解她这个摸惯了纸钞之人对金银的热爱的。

杨宜接过来掂了掂,含笑道,“这银角子少说也有二两,你还不赶紧拿去藏好啊?”

胡杏闻言,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分你一半又如何?”只是这笑容略略收敛了一些,不细心的人根本难以发现。

杨宜看了她一眼,笑笑,并不当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气,这些是羡慕不来的。

况且她与胡杏相处的日子尚短,她什么性子,自己不说心知肚明,却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例如胡杏嘴巴甜,总能哄得好妈妈;例如她比较着紧自己的东西,轻易不肯叫人碰。

即便她是诚心想分她一半,自己又怎会接受?尽管她如今一穷二白,亦不会眼皮子浅至此。再说了,自古以来,人情债最是难还了。她断不会为了半块银角子而背负这个债。

胡杏见杨宜光笑不说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恼,恼自己,恼杨宜。杨宜嘴角的那抹仿若明了的笑,让她觉得难堪,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一阵静默,不多会,胡杏就借口去了解手。

“可恶!”老太太恼恨地将手中的信件一拍,“真真岂有此理,欺我们童家没人么?”不过是个五品的同知,便是嫡女嫁过来,已是高攀。如今她还敢提出让个戏子生的庶女嫁过来,也不怕折了福气!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这一回就和她撕破了脸。

“娘——”童豁然无奈地看着他娘,他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他娘替他求亲被拒绝了。这样的结果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了么?

自打他十四岁后,每年他娘都替他费心地张罗亲事,可惜说亲的人家一听是给安乐侯府的嫡次子说亲,就一个劲地推脱。他早已不抱希望了,他娘怎么还不死心呢。

对娶妻一事,他已看得极淡。他想回云州,那里是他一生为之努力与守护的地方。

“我儿放心,为娘一定为你寻个温柔娴熟的女子为妻。”这些年她一直都讲究门当户对,如今也不得不放宽条件了。

童豁然知道劝不住,只是默然。

“还有两日,你又要前往云州了,你忙的你的去吧,行囊什么的,为娘自会替你收拾妥当的。”老太太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舍之意。

看着两鬓斑白的亲娘,饶是童豁然见惯了生死心性无比坚定,此时心中也不禁一阵难受。在他们这种富贵人家来说,她早就应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吧,而她如今仍为了自己的亲事费神劳心。

“娘,孩儿得空了,便回来看你。”安慰的话脱口而出,这个家最让他牵挂的,无非就是眼前的老娘了。

“傻孩子——”老太太摸摸他的头。知道他的话做不得准,在那种地方,一年能回来一趟已是不易,哪还会有什么空档?

“去忙你的吧。”

一出门,童豁然又板着那张脸,不叫外人瞧出他丝毫情绪。

将人打发走后,老太太摇摇头,“这孩子,真是随了他爹的性子。”

“可不是嘛,然哥儿真是随了老侯爷了,侯爷还不是年近三十才成的亲,所以我说呀,然哥儿的福气在后头呢。”王妈妈忙笑着宽慰道。

“但愿吧。”老太太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对了,然哥儿的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照着往年的收拾了,不过又添了几样下去,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说着,王妈妈就将单子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添了几样进去,又挑了几样不必要的出来。

“安园那两丫头,也不知然哥儿用得可顺手,可要带着去?”

“一并带上吧,婢女总归比奴才细心。”然哥儿在云州那边的宅子基本全是男仆及一些老妈子,难得她们两个丫头服侍他那么久都没事,自然得带去的。

杨宜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而童家也没想起来杨宜只是个签了活契的丫环,不过对他们来说,活契与死契没甚区别。


尤妈妈将王大娘打发走,板着脸道,“张氏那人,你与她辩什么,真闹出去,她面上不好看,你就能讨得了好去?”

可是,当时的情况,张氏不依不饶的,想躲都躲不过。

杨宜晓得尤妈妈是为了她好,再者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她依上去,挽着尤妈妈的胳膊撒娇,“嬷嬷,我省得了,下回见到张氏,我一定离得她远远的。嬷嬷,您就别生气了,生气容易老哦。”

杨宜的态度叫尤妈妈好气又好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老呀。”

尤妈妈也晓得张氏那人极不着调,而杨宜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有理有据地反击,而不是哭闹,这已经是极难得了,她也不忍心过分苛责。

接着她叹了口气,“女孩子名声最重要,亏你现在还小,要不今儿这事你就吃亏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儿这事肯定会被传出去。幸亏杨宜还年幼,她这个年纪能做那些龌龊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明儿你与我去一趟别院,那些人规矩已经教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领回来分派差事了。”尤妈妈吩咐。

“是——”

“牛轧糖,美味的牛轧糖,两文钱一块,祖传秘制,香甜可口。”

“老丈,给我装两盒。”展鸿涛一边掏钱一边啰嗦,“我儿子最喜欢这个了,每回不买些回去,那小子就不让进门。”

童二爷想了想,默默掏钱,买了一盒。

“喂,你不爱吃糖,孤家寡人一个,买这干嘛?”

童二爷没搭理他,“走了,明天记得不要迟到!”

“喂喂——”叫了两声,也没见他回头,展鸿涛心里像猫抓似的,他到底是给谁买的呢?

童二爷刚回府,就从赵叔那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了,听完他板着脸道,“以后闲杂人等就别让进来了。”说完,大步向院走去。

赵叔替王徊可惜,自打王家脱藉出去后,王徊就一直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忙碌着,也算是个勤快的人了。可惜,他娶了个败家娘们。

本来呢,王家脱藉后与童家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被张氏这么一闹,二爷立即就将王家归为闲杂人等了,不是败家娘们是什么?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之前王家还是童家的家生子,她与杨丫头闹,只能说是丫环仆妇间的小矛盾。但王家分出去了,就不一样了。张氏今天闹上门,就是打童家的脸了。

二爷这话还是轻的。

二爷进了内院,就见杨宜站在水井边,用手背不住地揉眼睛,脚边还放着两只水桶。

二爷心里更闷了,站在旁边不吱声。

杨宜揉了一阵,好容易感觉眼睛舒服了,慢慢睁开,“二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哭鼻子了?”童二爷盯着她红红的眼睛。

“哪有,只是被风沙迷住了眼睛而已。”

“嗯。”

二爷默默拿出一盒糖,“给你。”

杨宜眼睛一亮,“陈记的牛轧糖?”

一眼就认出是陈记的牛轧糖,看来平时没少吃。

不过,二爷怎么会给她买糖?

显是看出她的怀疑,童二爷一本正经地解释,“这盒糖不知是谁放在我帐蓬里的,我见没人吃,就拿回来了,省得浪费。”

“哦,谢谢二爷。”

别院是个二进的宅子,比他们现在住的要小很多,也是二爷名下的产业。

之前青叔领回来的那些人毕竟不知根底,总得调教观察一段时间,剔除一些明显有问题的,才好放进主宅里。

沈青送来六男八女中有四对是夫妻,男女分开调教。青叔管男的,尤妈妈管女的。调教了几天,剔除了一位手脚不干净的大娘,今儿尤妈妈带着杨宜来验收成果了。

而安小柔一向和杨宜玩得好,在杨宜的央求下,也一并被带了来。

而尤妈妈是看在安家这些年还算本份的份上,没反对安小柔跟着,也不乏昨天陈氏挺身相助的原因。

这些人,只有四人愿意签死契,一对年近四旬的老夫妇,一位寡妇,一位瘸了腿的中年汉子。那寡妇名叫花娘,之前也是某大户人家的婢女,后因受牵连被主家发卖了,辗转流落他乡,遇上回乡探亲的丈夫。之后就成了亲随她丈夫到了云州,但不久前丈夫不幸身死。之前她流离之际伤了身子,成亲后也没孩子,丈夫死后,她也没想过改嫁,如今自愿卖身进童府。那中年汉子是瘸了腿后,媳妇跟人跑了。而那对老夫妇就简单多了,儿子战死,为了生计,也为了找个避风处过下半辈子。

尤妈妈将人集中了过来后,也不废话,直接安排活计。两位针线好的少妇被安排到针线房,安排两位大娘管浆洗,一位壮实的妇人管洒扫。大厨房也被利用起来了,安大叔管着厨房采买这块,又安排了两位厨艺较好的的大娘进厨房。

安排妥当后,尤妈妈公布了众人每个月的月钱情况以及奖惩制度,然后又说了一番恩威并施的话来敲打新人,最后让他们明天准时上工。

“尤妈妈,那徐氏一看就是个碎嘴的人,骂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我看其他人中没一个喜欢她的:还有,那孙氏,长得一副凶狠的模样,爱掐人,拧人死疼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将她们留下来?多影响宅子里的和气啊。”杨宜提问,以前当姨娘那会,这样的婆子她最讨厌了,她院子里如果有这样的,一般都被她撵得远远的。

“杨丫头了解得那么清楚,可是被掐过?”尤妈妈打趣。

“没有,我是听周府的一个丫环说,她说她们好多丫环可讨厌她了。知道她要来咱们童府,都叫我小心她呢。”这话听着很幼稚,因为与尤妈妈亲近,杨宜不介意让她瞧见自己幼稚的一面。要是别人,她会自己看自己想,不会问得那么直白。

“丫头,你记住,没有不好的士兵,只有不擅用兵的将军。像徐氏与安氏,若你能用得妥当,她们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吧,若是徐氏在,对付张氏那样的人最好不过了,定让她半点便宜也讨不着。”

杨宜听了,若有所思。以前她当姨娘的时候,没人教过她这些东西,通常都是太太直接分给她丫环,她看着手脚伶俐就以为是好的了。

“至于为什么要留下孙氏,你自己琢磨。”她着眼于未来,她调教这帮人,主要是给然哥儿成亲后用的。省得万一然哥儿媳妇嫁过来的时候不凑手。若不然,宅子维持老样子就成了,顶多再买两个粗使的婆子。

孙氏?这样的人用来惩治不听话的丫环小厮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如今宅子里除了二爷和尤妈妈,谁还能用得动她?而尤妈妈本身的手段就不差,不必借助外力,已能将事情处置妥当,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而二爷,就更不需要了。莫非,这两人都不是尤妈妈为她自己准备的?那是为谁呢?杨宜在心里慢慢琢磨。

晚上,安小柔将白天的事说了。

听了女儿的话,安至能赞叹,“不愧是跟在太夫人身边侍候过的老妈妈,想不到用个人也有这般讲究。她让我当个厨房的小管事,我之前还不服气。现在想来,和她相比,我们差远了。”

安大娘还没回过神来呢。

“小柔,这些都是我和你娘教不了你的,你以后跟着你杨姐姐好好学,知道吗?不明白也不要紧,记在心里,若能琢磨出几分味道,这辈子你就受用无穷的了。”光用人之术都那么厉害,想必女红中馈持家之类的应该也不差才是。

“你说,杨丫头这运气怎么那么好呢?什么好事都让她给摊上了。”自家的孩子和人家一比,高矮就出来了,这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你呀,心里就别酸了。你只看到人家得到的,没见人家为此做过什么。她对尤妈妈的那份心不比亲生女儿差。我听青管家说,他那老寒腿是她每日熬草药治好的。草药倒不难弄,但重要的是坚持。”

这回,安大娘不吱声了。

“你识字?”尤妈妈问杨宜。

“认得几个。”

“可会算学?”

杨宜摇头。

“过来,我教你。”

两日后,尤妈妈再问,“可学会了?”

杨宜点头。

“这个你拿去,一个个算,不懂之处再来问我。”

杨宜接过,看到大大的账本两字,吓得差点将它扔到地上。

“遇事毛毛燥燥的,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妈妈,这,这是账本?”

“上面不是明写着吗?”

尤妈妈教的东西,对她日后嫁人后管家很有用,她也学得认真,总觉得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没错。可这是账本啊,她前世在童府生活了十来年,自然知道账本是个什么样的所在,特别是对童家这样的人家来说,账本是大妇行使权力的象征,非当家不得管账。

如今这账本明显就是记录二爷宅子里的收支明细,尽管比不上通州本家的童家,可也不是她能碰的!

之前她跟着童文栋的时候,有个妾被他宠得没边,竟然试图想从太太那拿过管账的权力,后来没几天人就病死了。她也是那时才明白,管账这活,轻易碰不得。

“尤妈妈,你快收起来。”仿佛烫手山芋般,杨宜把那账本塞回她手里。

“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这不是废不废话的问题好吗?“我的好妈妈,你给我看这个,二爷能同意?”

“那当然,他不同意,我能给你看这个?”这些账只是明面上的,他们住的宅子里的收支薄。其他的,都是然哥儿管着,老沈代为打理。所以根本就不怕看。

杨宜怔住,尤妈妈待她很好,她是知道的,可二爷怎么也——

莫非?不会,杨宜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她脸蛋长得还可以,可如今五短的身材,平坦的胸部,能让男人起遐想吗?她很怀疑。

除非是那种猥琐男子,但二爷看她的眼神很正常。想起之前他给她糖的事,大概,可能,二爷是把她当侄女来对待吧?

“好了,这账本你拿回去,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是——”


两三辆普通的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陆续下了车。待十几人下得马车,都被童家宅邸的富丽堂皇给镇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绵延不绝的院墙,青砖红瓦,高墙内楼阁若隐若现,大宅内有声音隐隐传出,更添了几分热闹和喜庆。

杨宜神色复杂地看着童家的大门,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希望她的谋划一切顺利吧。

“哇,童家好大。”

“是啊,连县老爷家的宅子都比不上童家吧。”

冯婆子含笑道,“那是自然,童家乃咱们通州有名的百年世家,书香门第,能进里面当差,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到这话,不少人眼露欣喜,毕竟这是他们将来当差的地方,童家越有势力及财富,那么他们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但也有人担心童家规矩大,一不小心就——

福气?杨宜在心里冷笑,这样的福气她宁愿不要。

“小六哥,劳烦你去给童管通禀一声,就说老婆子遵照他的吩咐,带了十来个丫头给他过目。”说话间,冯婆子递了一张帖子过去。

那名叫小六的小哥拿着帖子仔细看了,又看了众人一眼,说了句,“等着。”便往里面飞快跑去。

“好了,都别说话了。”冯婆子打断交头接耳的众人。

没一会,小六回来了,给他们放了行。冯婆子他们跟在小六后头,从一侧的角门进入。众人都明白,以他们这种身份,是没资格从大门进去的。

童管事名叫童奕德,身高七尺五寸,时年二十一,是童府采买上的一个小管事。如此年纪就爬到这个位子上,可见其本事。加上他为人严肃,实乃奴才们非常惧怕的一个人。通常奴才们远远见着,也是躲着他走。

此次采买丫环经手的人就是他,他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哇啊,这男人好酷好高啊!”一声低呼在杨宜身边响。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胡杏忙掩住嘴,对众人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一双明媚的双眼骨碌碌地转着,平增不少调皮可爱。

杨宜讶异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胡杏。秀气的眉微微一皱,胡杏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今她,怎么会这般毛躁?而且她说的什么酷的,她听不懂。

此时他逐一审视着他们,在他锐利的目光及威压下,杨宜纵使重生一回,也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呼吸,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童奕德逐一看了众人一眼,基本满意。也是,冯婆子为了讨好童家,歪瓜劣枣都被她挑了出来,出现在此的自然都是好的。

“冯大娘,这些人我全都要了,一会你跟我去账房做下交割吧。”

冯婆子笑着恭维道,“童管事的眼光真好,这回采买的十二个丫环,个个都是极出色的,略加调教,便能办差了。”

童奕德如今身为一个不上不下的管事,最是忙碌,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听别人拍马屁,仅嗯了一声,随后便将他们交给一个管事婆子,自己便与冯婆子一道去了账房办理交割之事。

他们在水池边一处宽敞之地停了下来,此时,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带着两个侍从从大门远远走来。

“快看,那个人好俊。”

童家三少?杨宜凝目。

童家三少——童文彬,说实话,杨宜对他的了解不多。上辈子她全部的心神都花在了童家二少童文栋及他的妻妾身上,对童家其他老爷少爷的了解并不多,只有个大概的印象以及对他们的脾气有个大略的了解。只知道他时年十七,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少年,府里娇妻美妾通房极多,他所住的院子一向极热闹,而府外的红颜知己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由远而近,那一抹俊逸隽永的风姿顿时让她们中有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失了心神。意外的,童文彬在他们面前站定了,笑了。

童文彬本来就长得极好,近看就更俊美了,他这一笑,桃花眼一勾,让不少人目露痴迷。

连一向定力极好的陈妈妈都闪了神。

“陈妈妈,回神啦。”童文彬在陈妈妈面前前站定,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伸出手调皮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这孩子,真是——”陈妈妈拍开他的手,笑啐了他一句,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陈妈妈是太太身边得力的老人了,自小就是看着他们三兄弟长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陈妈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现在看着我还会失神啊。”童文彬说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却不经意地往人群瞟两眼,不时抛上几个媚眼,惹得几个年纪大点的丫头,一个个娇羞地低下头。

“少爷,柳姨娘——”一旁的侍从提醒道,声音中带了点焦急。

陈妈妈会意,这孩子这个时辰回府,多半是当某人的救兵,这回也不会例外。唉,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风流了点。

童文彬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不急不躁的样子,“陈妈妈,这是调教新丫头呢?”

“是啊。”陈妈妈点头。

“调教好了别忘了给我两个啊。”

“我的好少爷,这些丫头还没调教好呢,你就惦记上了,仔细我告诉老太太去。”陈妈妈打趣。

“告诉了也不怕。”童文彬一副光棍的样子。

“行了行了,老婆子知道了,到时我禀告三少奶奶,叫她来挑两个。”陈妈妈见他的小厮一脸焦急的样子,忙应了下来。

童文彬挑眉,让她来挑?只会净挑一些不好的给他,“不用她来挑了,陈妈妈你直接挑两个送到梧桐院就行了。”

见陈妈应了,他才满意地走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不远,而童文彬和陈婆子的对话也一一入了他们的耳。几个大的,都暗自欣喜,见识了童三少的俊秀,她们都希望自己能拔得头筹,进梧桐院侍候三少爷。

青杏看着某些面露春色的丫头,冷笑,且让她们做几日美梦——

杨宜看着前后这些暗自害羞的姑娘,心中也暗自叹息,这童家三少的魅力真大,若不是她活了两辈子,恐怕现在也如她们一般,为他的皮相所迷吧。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由大夫人的得力丫环青杏教导她们规矩,其实说是规矩,无非就是一些见人行礼的跪拜以及告知一些忌讳事宜。至于其他的,待他们分配了主子,自会分配到一些老人身边学习,或者分配到一些不需什么技巧眼色的活计。

这一切都和上辈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有一个人,却让杨宜很迷惑。她不明白一个人的性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由沉默寡言到开朗活泼,完全不似一个人。杨宜自己经历了重生这等离奇的事,有理由怀疑眼前的胡杏已经不是原来的胡杏了。不过经过她几天的细致观察,发现她除了性子移了以及偶尔会冒出一些她们听不懂的词之外,并无其他怪异之处。在阳光底下,她还是有影子的。这让杨宜松了口气,是人就好,就怕是那啥的脏东西。杨宜只当她是被孤魂那啥给占了身子。又发现她没什么危险性,只是提醒自己别和她走得太近,便没再理会胡杏的事。

且说进府第一日,众女被童三少撩拨得春心暗动,都盼着自己能被安排到梧桐院听差。次日,她们学规矩完毕,就见两个粗壮的婆子半拖半拽着一具“尸体”经过,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众人闻声,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那“尸体”毫无反应,也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气,而下半身的裙子都被血给染红了,显然是刚被毒打了一顿。

这些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眼都瞪圆了,胆子小的,更是眼眶都红了。

“贱婢,你也有今天?!叫你攀高枝,叫你平日仗着三少爷的宠爱目中无人!”

“妹子,这种背着主子爬床的贱人,有这种报应也是活该,不值得可怜。若不是咱们三少奶奶心善留她一命,便是被打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可不是,这贱婢还以为咱们三少爷会帮她说话呢,哪知咱们爷可是从头到尾都没瞧她一眼。”

另一个婆子不屑地道,“这样的贱人咱们处理得还少吗?以为少爷宠几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些个人不过都是少爷的宠物罢了,新鲜劲一过,还不是任由咱们三少奶奶拿捏?”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众人的耳朵里。杨宜看到这场景的第一反应便是杀鸡儆猴,昨天她们才见了三少爷,今天三少奶奶就闹这么一出,不是警告她们是什么?不得不说,今天这番敲打是极有用的,活生生的例子呢。相信过了今天,不少人会熄了飞上枝头的心思,至少熄了飞上枝头的心思。

“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这是一条人命啊。”

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打断了杨宜的沉思,杨宜抬眼,只见胡杏指着两个婆子,小胸脯气得一上一下的。

其中一个婆子看了过来,怪声怪气叫了一声后才道,“小丫头片子,说话得小心哪,仔细祸从口出。”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胡杏气坏了。

“这丫头脑子有病吧?”另一个婆子嗤笑一声,然后招呼她妹子,“甭理她,咱们赶紧把柳姨娘扔出去给她家人,也好赶紧回去交差啊。这种人,迟早落到咱们手里,到时有她好受的。”

那婆子最后看了胡杏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然后不再理会他们,两人合力拖着那柳姨娘越走越远。

鉴于胡杏刚才的见义勇为,众人不动声色地站得离她远远的,生怕被她连累了。

胡杏也察觉了,她气红了脸,“你们——”

杨宜怔怔出神,柳姨娘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从前。世间许多女子走上这一步,一开始无非就是想日子好过点。后来在男人的宠爱下,想要的越来越多。

这个时代,女子总是比男子要艰难得多,杨宜暗自叹了口气。女人想过上好日子,法子无非三个。一个是投个好胎,投身到富贵人家,有个好的开始,那今后的一生,料想也不会差。二个是嫁个好男人,前面苦点没事,至少后半辈子有保障了。当前两者都没有的时候,就只能指望儿子了,儿子出息了,晚年也能享点清福。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如果发现妻子妾氏不好,可以换,但女人却不行。大多数女子一辈子就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一旦要了她,就决定着她以后的日子好过与否。男人回头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呢,错了便是错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一如她。越想,杨宜越觉得这世道不公平。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胸中愤懑。这世道就是如此,尽管她不满,她亦无法挣脱这规则,只能约束自己,尽自己的努力,尽量在这规则之中生存下去罢了。

幸亏她有了一世的经验,多思多想,能少走些弯路。


“明儿咱们就要被分派到各院去了,也不知道咱们分到的主子性子好不好?”胡杏的语气里忐忑中带了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兴奋。

杨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想她多半是被分派到内院做些粗活,或者洒扫或者倒夜香什么的,绝不可能派到外宅的。外宅都是童家主子及来客,一得防着她们冲撞了主子贵客,二是防着她们中有些心大的乘机勾引主子。像她这种活契的粗使丫头,每月的月钱不过是四百钱罢了,还得防着上头管事妈妈的克扣。不过她转念一想,虽然月钱少了点,总比其他那些小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人要好,至少这日子好歹有个盼头。

而像她这样的赎身银子是二十两,攒个四五年,料想也差不离了。况且出门前她爹说了,那十六两银子除了用来还掉那些债外,非不得已,一钱银子都不会动用的,就存着替她赎身了。

胡杏挨近了杨宜,两眼左右扫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听说我屋里的王珍托了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就盼着能进老太太或二少爷的院子呢。”她语气中透着一点儿羡慕及不屑。

也是,他们这些做人家下人的,月例算什么,打赏才是收入的大头。这些天她们都听说了,老太太为人最是和善不过,进去当差的丫环婆子吃穿不仅是府里最好的,还能常常得到打赏。

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头钻呢。不过,她使的这些银子怕不过是打了水漂吧?老太太那里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再说老太太用得惯的都是家生子,她们这些从外面采买回来的野路子哪里有这个福份?有也是极少数的了。

见杨宜仍旧木木,不知道应自己一声,胡杏也不在意。几天来,她晓得杨宜虽然木枘得紧,但嘴巴最是严实,和她说什么,她虽然没搭理,却也没有到处嚼舌根。

自从第一天胡杏见义勇为,耍了一把威风后,众人就有意无意地与她拉开了距离。只杨宜一视同仁,不管对谁都是淡淡的,不亲近也不得罪人。

杨宜也闹不明白是咋回事,突然间,胡杏自己就贴上来了,亲亲热热地叫着自己妹妹。杨宜对她没有恶言相向,却也不见亲热,连搭理都少。但胡杏却是认准了杨宜似的,得了空老爱来找杨宜。

不过杨宜冷眼看了胡杏几日,发现她除了第一天比较冲动外,这些天她也没什么出格之处。也由着她在自己身边唠嗑。

胡杏继续和她唠叨着她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例如哪个主子待下人严厉难伺候,哪个主子和善大方,哪个院子里的妈妈在主子面前得脸,哪个丫环被罚了——

杨宜不置可否地听着,心里却将这些信息和上辈子做对比。她是想明白了,以她这种卖活契的下人,得到主子重用的可能性极少。但若想平安地在这府里平平安安呆到赎身,平日里少不得经营,好日子都是努力拼出来的。

童府与上辈子似乎没什么不同,不过还是有些出入。

通洲童家有百年的历史了,可以追溯到开国前。

童家本是名门望族,祖上曾出过三品大员,乃文官。后来前朝皇帝昏庸,听信奸佞小人之言,误杀了不少忠良,童家就在此例。当时身为庶子的童傲云因生得人高马大面目可憎,为家主所不喜,被送上青云山习武,这才逃过了一劫。

童傲云学成归来后,才发现了家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之后他只收归了几个忠仆,将他们送回通洲本家,让他们在那躲避灾难,以及照看好童家最后的栖身之处。

随后,他便贴身揭杆而起的太祖爷四处征战,直至建国,这一战打了十二年。

建国后,太祖爷封了童傲云为指挥使,正三品。可惜他只在京城呆了小半年,就以积年老疾身体不适辞官,太祖爷挽留了两句,便准了。于是,童老太爷童傲云便回到老家通洲童家。或许是太祖爷出于愧疚,封了童老太爷一个从二品的闲散侯爵——安乐侯。

后来的杯酒释兵权都证明了童老太爷这个决断是多么的正确,也是,作为太祖的侍卫,对太祖的性子不说能摸得通透,但七七八八总能猜着的。

这些事,都是杨宜上辈子童文栋还宠着她的时候,在云消雨歇后闲聊时提起的。童老太爷归家后,在媒婆的说合下,娶了如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生中生了两男一女。

大爷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顺风顺水,如今在异地为官。而二爷,则要坎坷许多。

因老太太生大爷和大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二爷童豁然是老夫人三十好几的时候生的。老来得子,自然疼宠得紧,不过二爷性子好,倒没因此被宠成小霸王,性子反而比一般的男孩子来得乖巧,略带了点腼腆。

可惜,这般淳善之人,于因缘亲情上,却是坎坷颇多。

童豁然肖父,十四岁时,身高已达七尺,十六岁时,已将近八尺,加上他长相粗犷,一脸凶相,更是让人惧怕不已。除了长相,二爷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那带煞的八字了,十四岁时,老太太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岂知亲刚订了不出半月,女方就病死了。次年,老侯爷与老太太又给他寻了一门亲,这回更离奇,在成亲前一个月,女方府里进了一窝山贼,兵荒马乱之下,新娘子被山贼杀了。消息传来的时候,侯府众人都惊呆了,而外头更是盛传童豁然八字带煞克妻的传言。

尽管当时老太太已经竭力禁止府里的人议论此事,但奴仆们脸上难免会带上一些神色,或恐慌或厌恶。这让童豁然更难受,于是,他自请去了云洲他外公的嫡系军营。这一走就是两年,若非侯爷病重,他恐怕都不打算回侯府了。随着老侯爷逝世,童豁然守孝三年,今年已二十有一,亲事还没有着落。

而近日,却有传言这位煞神即将回府。杨宜不知道,这是老太太连写了十几封家书催他回来的结果。

杨宜以前曾远远见过这位二爷一回,果然如传闻般的高大吓人,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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