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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前文+后续

一碗佛跳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燕度这‘神来一脚’,把所有人都踹傻了。还是虞棠的尖叫把众人的理智拉回来,她嘤嘤嘤哭着嘴里喊着“月白哥哥”就要上前搀起楚月白。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燕度掐着楚月白的脖子就把人拎起来了,他周身压迫力太强,楚月白在他手里,弱的似条细狗。“燕某莽撞了,这就带楚世子下去疗伤。”燕度拎着人就走,楚月白别说挣扎了,脑子都还没清醒呢。虞棠的‘退路’说没就没了。燕度走时,警告的看了七公主一眼,最后停滞在三七身上时,眸中的锐利早已收敛,他状似自然的将视线从三七身上滑过。三七看着燕度的背影,放在背后的右手,缓缓垂下,指尖安抚的轻点了点鬼气所化的触手,触手意兴阑珊的缩回影子里。三七垂眸,唇角上翘了几分。又热心助人了啊,少将军。七公主被燕度瞪了那一眼后,也不敢看...

主角:虞三七三七   更新:2024-12-13 09: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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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虞三七三七的其他类型小说《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一碗佛跳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燕度这‘神来一脚’,把所有人都踹傻了。还是虞棠的尖叫把众人的理智拉回来,她嘤嘤嘤哭着嘴里喊着“月白哥哥”就要上前搀起楚月白。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燕度掐着楚月白的脖子就把人拎起来了,他周身压迫力太强,楚月白在他手里,弱的似条细狗。“燕某莽撞了,这就带楚世子下去疗伤。”燕度拎着人就走,楚月白别说挣扎了,脑子都还没清醒呢。虞棠的‘退路’说没就没了。燕度走时,警告的看了七公主一眼,最后停滞在三七身上时,眸中的锐利早已收敛,他状似自然的将视线从三七身上滑过。三七看着燕度的背影,放在背后的右手,缓缓垂下,指尖安抚的轻点了点鬼气所化的触手,触手意兴阑珊的缩回影子里。三七垂眸,唇角上翘了几分。又热心助人了啊,少将军。七公主被燕度瞪了那一眼后,也不敢看...

《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燕度这‘神来一脚’,把所有人都踹傻了。

还是虞棠的尖叫把众人的理智拉回来,她嘤嘤嘤哭着嘴里喊着“月白哥哥”就要上前搀起楚月白。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燕度掐着楚月白的脖子就把人拎起来了,他周身压迫力太强,楚月白在他手里,弱的似条细狗。

“燕某莽撞了,这就带楚世子下去疗伤。”

燕度拎着人就走,楚月白别说挣扎了,脑子都还没清醒呢。

虞棠的‘退路’说没就没了。

燕度走时,警告的看了七公主一眼,最后停滞在三七身上时,眸中的锐利早已收敛,他状似自然的将视线从三七身上滑过。

三七看着燕度的背影,放在背后的右手,缓缓垂下,指尖安抚的轻点了点鬼气所化的触手,触手意兴阑珊的缩回影子里。

三七垂眸,唇角上翘了几分。

又热心助人了啊,少将军。

七公主被燕度瞪了那一眼后,也不敢看热闹了,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本公主最见不得有人受委屈了!虞四姑娘,你这公道,本公主今天替你主持定了!”

三七早就猜到七公主是谁请来的‘援军’了。

当下配合道:“公主殿下,臣女愿与虞四姑娘对质。”

“她既说那药方子是虞家老夫人留给她的,想来她就算不会制药,也该知道那药方上有哪几味药材。”

“不如我与她分别写下,再比对一二。”

虞棠的脸白了,脚都在发软,她颤声道:“那方子珍贵无比,岂能随意写出......”

三七打断她:“那方子一共十三味药,你能写出五味药来,都算那方子是你的。”

“许老太君手里有我卖给宝春堂的长安丸,随意找个大夫来,闻一闻那药丸,不说推断出所有药材,总能说起个七八成。”

“我便是想糊弄作假,也糊弄不得。”

“虞四姑娘口口声声说那药方子是你的,总不能从没见过那药方子,连一味药材都写不出吧?”

七公主立刻让人拿来笔墨纸砚,三七下笔如有神,笔锋不停,虞棠却连笔都握不住了,手一个劲的抖。

见状,众人哪能不明白?

七公主大怒道:“好你个虞棠!当着本公主的面你都敢颠倒黑白!”

“还说那药方是你的,是你的东西,怎一个字都写不出?”

三七停下笔,玩味道:“大概在梦里是她的吧,毕竟,虞老夫人都故去那么多年了,要将我的药方送给她,也只能托梦了。”

周遭贵女们哗声一片。

虞棠哭着还想狡辩:“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撒谎......啊!嗷——”

她突然又嘹亮的狗叫,虞棠吓得捂住喉咙,刚刚她喉咙又似被针扎一般。

三七手指轻动,一阵风吹来,虞棠用来遮脸的面巾就被吹跑了。

她之前用面巾遮挡住口鼻,只说是畏风,旁人也没做他想,只觉这虞四姑娘身上的香粉扑的太重了点,隔老远就闻到她那身浓重脂粉气了。

结果这面巾一掉,虞棠呼吸间的臭气再也藏不住。

女眷中哇的一声,众人纷纷掩鼻后退。

七公主打了个干呕,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她见三七还站在原地,一把拉住三七,往后撤,“你鼻子坏掉了吗?她那么臭你还不躲远点!”

三七眨巴眼,这七公主......唔。

有点好玩的样子。

虞棠只觉天都要塌了。

她慌忙的捂住嘴,还想解释,可谁会听她啊?所有人看她都像在看一个脏东西。

隔着人群,虞棠还看到了男宾那边的楚月白。

楚月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她。

虞棠眼前发黑,昏倒前,她最后看向三七,只看到三七嘴唇一张一合,轻蔑又戏谑的宣判她的结局:

——虞棠,你完了。

今日过后,虞棠的名声在京城是要彻底臭了。

但比她颠倒黑白霸占亲姐药方这事儿传播更广的,估计是她的嘴臭。

“晦气东西!”七公主拍着心口,满脸厌恶:“赶紧把这玩意儿抬走!”

下仆们忙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虞棠抬出去,省的碍了贵人们的眼。

三七也不准备久留,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见她要走,七公主却道:“这就走了?不留下再玩会儿?”

“虞棠谎话连篇,但有一句话,她倒是没撒谎。”三七轻笑道:“我来自乡野,不懂什么规矩,我留着也无趣,也不想给旁人当趣趣儿。”

七公主打量着她,笑了起来:“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嘛,你说断亲就断亲,怎么过去还会被那嘴臭的欺负到头上来?”

三七诚恳道:“过去我脑子有问题。”

七公主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好玩好玩!你可太好玩了!”

“走走走!咱们单独玩去,不与这些没意思的家伙待一起。”

七公主拉着三七便走,三七怪无奈的,她是真想离开了。

不过,今天这场大戏,除了定北侯府借出场子,也有这位公主殿下添砖加瓦,否则,虞棠未必会来。

等四周没旁人后,三七停下,七公主不解看她。

三七拿出一方锦盒送上:“这里面的是养容膏,可以化疤养肤,权当谢礼了,希望殿下别嫌弃。”

七公主接过,很是不拘小节,直接打开锦盒挖了一点膏体就往手上抹。

旁边的侍女想提醒,却被她瞪了眼。

“果然不错,这份谢礼我喜欢。”七公主直接笑纳,“该不会又是秘方吧?”

三七点头:“的确是秘方,仅我一家。”

“你这人倒是爽快,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帮你?这满京城的小女娘可都知道我脾气不好,最喜欢欺负人了~你就不怕我欺负你?”

三七哦了声:“我第一次出门交际,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

七公主噎了下,跺脚:“你这人真难欺负,哪还用别人帮忙啊!我看就你自个儿出手,也能让那虞棠吃不了兜着走!”

“要我说,燕度他就是......”

一声咳嗽,打断七公主剩下的话。

大氅猎猎,燕度大步走来。

七公主直接缩到三七背后,“大魔头来了!三七你保护我!”

三七回头看着燕度,大魔头?

她对七公主道:“少将军脾气很好啊。”

七公主:??谁脾气好?是什么迷了你的眼啊,姐妹!

燕度听到了这话,唇角弯了弯。

七公主瞧见了,汗毛都竖起来了,燕度与她一对上视线,眼神都冷了三分。

“三七你看到没有,你看他那眼神,像不像吃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三七和燕度对视。

她认真看了看,“没有吧,少将军的眼神看起来不饿。”

七公主:“......”不是,姐妹你百毒不侵啊?

“还想留下赏梅吗?”燕度对三七问道。

三七摇头。

燕度嗯了声:“走吧,咱们回家。”

家。

三七恍惚了下。

在这京城中,哪还有她的家?

燕度走出几步停下,回身等她,漫天小雪忽而飘落,他在雪中轻声催促:

“三七。”

“走了。”

“回家了。”




南浔心疼坏了:“哎呀,少将军你小心点啊,药还没喝干净呢!这药可贵了!二十两!在外头一瓶能卖二十两呢!”

“郡主昨晚给你那药就用了三瓶,六十两黄金啊!少将军你那屁股现在真成金子做的了......”

燕度直勾勾盯着他,面似冷玉,说话咬字极重:“怎么,这药既能外敷还能内服?”

“是啊,郡主给了我好几瓶呢,让我给将军你用上,这些都是金子啊!”南浔感慨,又哦了声,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

“这是郡主今天卖药的药钱,她让我给将军你,说是......咳,房费。”

燕度唇抿的更紧了。

他拿过那锭金子,力度极大,都要给金子捏变形了。

“少将军,没事儿我就下去了啊。”

“慢着。”燕度开口:“去账房那边,把药钱给她补上,按市价。”

“啊?”南浔面露难色,“郡主送药给将军是心意,将军你给钱是不是有点把人推远了......”

“让你去就去。”

燕度知道三七是想‘报答’他,可真要报答,也该是他报答她才对。

也是他考虑不周,皇伯父给的那些赏赐虽光鲜,但只能供着。她孑然一身离开虞家,手上必定拮据,不然怎会去卖药?

但她既选择在外自力更生,也不找他吐露难处,必定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他不想让她觉得是在寄人篱下,或是欠他的。

既如此,他从她手里买那些药,按她说的,货银两讫。

这样......不算他帮忙吧?那药如此厉害,宝春堂都求之不得,算下来是他更占便宜呢。

“还有。”少年将军垂下眼睫,状似随口道:“她已和虞家断亲,那娃娃亲就是一纸空谈,以后不许再提。”

南浔:“这也说不准啊,万一那博远侯世子要娶呢?关键,这事儿将军你说了不算呀。”

燕度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出去,绕府跑五十圈!”

南浔天都塌了,为什么啊!!

感觉天塌了的何止南浔,虞棠回了虞家就想跑去大哥二哥母亲面前哭诉委屈,结果下人告诉她,楚月白派了小厮过来,一直等着她呢。

虞棠当时就想晕了,只能推脱说新药已经在制了,再等几日就好。

回了自己院后,虞棠只留下茉香,急声道:“茉香你去找个脸生的跑一趟宝春堂,打听下那药的事。”

“虞三七肯定去卖药了,她也就那点出息。”

茉香应下,又道:“今天跟着三姑娘的那碎嘴小子,瞧着像是燕少将军府的,四姑娘,奴婢真替你不值,明明你还是燕少将军的救命恩人呢,他怎么是非不分,帮三姑娘呢?”

虞棠也纳闷,鬼知道虞三七和燕度是怎么认识的?

但现在她没精力管了,先把药弄到手,之后她定要叫虞三七好看!

虞棠焦急等待着,茉香带回了结果。

好消息,三七真去卖药了。

坏消息,就是不卖给虞家和博远侯府。

虞棠恨得咬牙切齿,但不买又不行,只能让茉香重新找人,必须将那药买回来。

她焦头烂额的嘴上都长了燎泡,虞棠没注意到,这些天每每她张嘴说话,身边下仆都神情怪异。

等她闭上嘴了,周围人才敢呼吸。

又是两天过去,虞棠没等到茉香买来药,却等来了楚月白。

楚月白见到她后,开口便道:“棠妹妹你可知虞三七在宝春堂卖药?卖的正是你送给老夫人的药。”

虞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低头就哭了起来,啜泣道:“我本不想告诉月白哥哥你的,是三姐姐她......她偷了我的药方......唔......”

虞棠这话刚说出口,她喉咙一阵刺痛,像吞了针似的。

她忍着没叫,痛的大口呼吸,眼泪扑簌簌的滚,这下是真哭了。

楚月白见她落泪就想上前宽慰,可一靠近,哇......一阵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忙后退三步。

虞棠被他弄得止住哭,疑惑道:“月白哥哥,你怎么了?”

她一开口,又是一阵恶臭。

楚月白腹中翻涌,强忍着没吐出来,面上已经僵了。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突然鼻子不太舒服。”楚月白咬紧牙关。

虞棠后面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闭气太久,他快晕了。

“棠、棠妹妹,我先走了,药的事,劳你快一些。”

楚月白顾不得说更多了,他转过身忙吸了口气,又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头,神色古怪的问:“棠妹妹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

虞棠不解,她又没病,请什么大夫?

虞棠自然不知缘由,她每撒谎一次,就是口孽业报,除了要受吞针之痛,说的谎话越多,嘴便越臭。

那种臭味是自她灵魂中散出来的,一开始只是张嘴说话时臭,然后呼吸都臭,若一直冥顽不宁,那臭味就会如影随形,她人在哪儿臭就在哪儿!

楚月白刚走,柳氏就将虞棠叫了过去,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七公主居然给我下帖,邀我一同赴宴?”虞棠惊喜万分。

柳氏点头,也难得有了精神:“若棠儿你能得七公主青睐,咱家也算柳暗花明了,这机会,可不能放过。”

虞棠忙点头,“娘你放心,女儿一定用心准备。”

柳氏刚要应下,猛的皱眉,她起初不敢信,又嗅了下,忙掩住口鼻,诧异道:“棠儿?你吃什么了?”

虞棠愕然:“女儿、女儿没吃什么啊......”

“那你怎、怎会......”柳氏说不出‘嘴臭’两字,只能隐晦的说让虞棠莫乱吃味道大的东西,又让厨房给她做些下火的甜汤。

虞棠面上滚烫,也知道是自己嘴里有味道。

可她自己真没闻到啊,也没乱吃东西啊......

想到楚月白走时的‘提醒’,虞棠死的心都有了,没脸见人的躲屋子里大哭一场。

她哭的越伤心,三七就越开怀。

另一边,三七也收到了请帖,是宝春堂周掌柜亲自送来的。

下帖的是他背后的东家:定北侯府。

定北侯府的老太君要办赏梅宴,邀请了不少勋贵俊杰和各家女眷。

三七收了帖子,一路若有所思,抬眸时,看到了刚练完武的燕度。

少将军身高甚伟,练武后出了汗,薄薄的内衫紧贴着,显出匀称有力的肌肉轮廓,宽背蜂腰、呼吸吐纳间的热气化为白雾,雾散开后,是那张冷玉般矜贵俊美的脸。

像是姑射仙人入了凡尘,漂亮的紧。

“要去赴宴吗?”燕度朝她走来。

她站在廊上,他立在廊下,他的到来,带来了热意。

暖暖的。

三七眨了眨眼,她好像知道定北侯府为何会给自己下帖子了。

“少将军也要去赴宴吗?”她轻声问道。

燕度嗯了声,“同去。”

他说着,顿了顿,偏头看向别处,掩饰般道:“顺路而已。”

三七莞尔,道了声谢,离开前,她道:“少将军让南浔送来的黄金太多了,那长安丸的成本其实并不高。”

用的草药都很寻常,只是炼制手法特别,加上需要她的血当药引子而已。

十瓶药,也只费她一滴血罢了。

燕度却让南浔送了百两黄金来,哪怕按市价,都多给了。

“皇后娘娘冬日便易咳嗽,我想多定一些,送与宫中。”

三七没揭穿他,承了他这份情,心里想的却是,只送雷击乌沉木给燕度当回礼怕是不够,再送他点什么呢?

燕度忽然叫住她。

“三七。”

她回头。

少年将军立在廊下,专注的凝望她:“别叫我少将军了。”

“叫我燕度吧。”




眼下这节骨眼,楚月白还敢上门可把虞家人感动坏了。

虞敬起不了身,柳氏也精力不济,就由虞家兄弟接待的楚月白。

几番客套感激后,虞家兄弟都很有眼色的找了借口离开,给楚月白和虞棠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见状,虞棠俏脸微红,楚月白耳根也红红的。

“月白哥哥。”虞棠声音软软,盈盈望向少年贵公子,眼眶说红就红:“今日多谢你了,现下这节骨眼,也就你还愿意登门。”

楚月白软语宽慰起来:“棠棠你放心,虞楚两家相交多年,虞家蒙难,楚家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更何况......”他耳根红了下:“我怎能不管你。”

虞棠脸也红了,转瞬又黯然神伤起来:“原本你我两家就门第悬殊,现在又被三姐姐这么一闹,以后只怕......”

楚月白听她提起‘三七’,少年人俊朗的脸上毫不遮掩厌恶。

“她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说要与虞家断亲吗?如此正好,她不是虞家女,那我与她的婚约自然作废!到时候我就去求母亲......”

楚月白声音一顿,脸上顿时红了,虞棠也哎呀一声,以帕遮脸,又偷偷与他视线相对,两人间氛围暧昧极了。

三七凭栏而立,俯视着这两人,讥笑撇嘴。

楚月白看不上她,她就看得上楚月白不成?

她和楚月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定下这桩婚事时,现在的博远侯还只是侯府上不待见的二房庶子,是长房嫡子死了,才有了他们上位。

三七对楚月白没任何感情,也没想过插在两人中间。

明明是侯府的老夫人和楚月白她娘瞧不上虞家门第,故意拿婚约做文章,不同意更换成亲人选。

虞棠却把这事儿怪她头上。

两人啰嗦半天后,楚月白进入正题了。

“四妹妹,今日我来,其实还有一事。”他略有些难以启齿,觉得此刻说这话,显得他的登门是别有用心般的。

但他不说不行,父亲虽已袭爵,母亲也成了当家主母,但掌家的还是老夫人,一个‘孝’字就压的他母亲喘不过气。

老夫人有喘疾,遍寻名医也无果,倒是虞棠送给他的药,老夫人吃了后效果斐然,这些年母亲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虞棠也想到了楚月白是为何而来,身体僵了下,脸色有一刹不自然。

楚月白只当她是误会自己怀有目的才来探望,羞愧着急的想为自己辩解:“四妹妹你别误会,我来探望是真,我也知道虞家现在处境艰难......”

“月白哥哥你别说了,我岂会怀疑你。”虞棠很快掩饰过去,道:“那药我手上也不多了,我先去替你取来。”

虞棠转过身后,脸色就变了。

一离开楚月白的视线,她手忙脚乱跑回自己房里,翻箱倒柜将那瓶药找出来。

“一、二、三......怎么只有三枚!”虞棠脸色咬了下唇。

“原来我还给你留了三枚啊。”三七鬼魅般的立在她身侧,可虞棠看不见。

“的确有药在你手里,所以这次算不得你撒谎......”

三七嘴上说着“失策了”,脸上笑意不减,食指轻抬,鬼气化为触手,钻入瓶中,将那三颗药丸中的精血药力吞了下去。

给侯府老夫人的药,本就是三七制作的,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引,还是她的血。

没有了她的血,那药毫无作用,她倒要看看,虞棠怎么圆这个‘谎’!

送走楚月白后,虞棠心里难安,只有三颗药,只能管三天!三天后,楚月白若再登门求药,她又该找什么借口?

虞棠心里火烧火燎,越发坐不住了。

她又让下仆去打听:“外间有消息没?陛下可收回了虞三七的郡主之位?”

下仆们摇头,只说没听到消息。

不止虞棠在等消息,虞家其他人也在等,他们等啊等,从天明等到黄昏,都没等到虞三七被收回郡主之位的信儿!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下仆跑进来。

虞闵武第一个冲出去,虞棠和柳氏也出来了,虞闵文在虞敬跟前伺候汤药,却也竖起耳朵在听。

那仆人面露为难,磕磕巴巴道:“听、听说陛下下令杖责了燕少将军,但、但又让燕少将军把原本赐给咱们府上的赏赐都带走了......”

“带走了?燕度他凭什么带走!”虞闵武厉声道:“那旨意呢?陛下就没收回成命?”

仆人摇头。

柳氏一声尖叫,又晕了。

虞闵文喂药的手明显抖了下,虞敬气的掀了他手上药碗。

虞闵武在咆哮,虞棠把下唇都快咬破了,陛下为什么不收回成命?!虞三七那乡下丫头怎么配当郡主!!

虞三七若是当了郡主,那她还会回虞家吗?那给博远侯府的药......

虞棠一个激灵,不行,自己必须要拿到药!

对了,虞三七的屋子,她屋子里没准还藏得有药!

虞棠借口离开,跑到三七过去住的小破院去了,可她去时已晚了,三七早把东西都拿走了。

三七在虞家的东西不多,虞家也没给过她多少值钱穿用。

她带走的,都是她从黄全村被接回虞家时,孟婆婆和村中叔伯哥姐们给的,以及她这些年自己攒下的。

有虞棠心心念念的药、还没来得及送给虞闵文的大儒真籍下半卷、为柳氏悉心调制的驻颜膏、还有替虞闵武寻来的雷击千年乌木。

为了这雷击千年乌木,三七废了好一番功夫。

千年乌木本就珍贵,更何况还是雷击木,用来制作刀鞘剑鞘不但坚固还能驱邪镇鬼。

悄无声息回了将军府,三七收起床上的草人傀儡,觉得可以把雷击木送给燕度。

先不提燕度为何如此帮她,就冲燕度的挺身而出,她也理当回馈给燕度点什么。不过,雷击木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她昨天是两手空空来的将军府,这木头总不能凭空变出来?

三七想着,揣上药瓶打开房门,门口的南浔一见她,喜出望外:

“郡主你可算醒了,要不是军医说你只是睡着,我们还以为你又出事了......”

“我家将军他都来了好几趟......”

南浔喋喋不休说着,三七想到燕度的伤,脱口而出:“他屁股开花了,还能下地?”

场面忽然就安静了。

咳嗽声猝不及防的响起,三七抬眸望去看到了少年将军狂咳不止的狼狈模样,冷玉般的脸上浅色褐瞳微睁,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之语,一双耳朵红的似要滴血。

四目相对间,三七鼻子动了动,嗅到了血味,她严肃道:“快躺下!”

“少将军,你屁股正在流血!”

燕度:“......”




燕度还是躺下了,回了他自己院儿,南浔进去给帮着上的药。

燕度起初还不配合,少年将军开口就是‘区区皮外伤’,一听那药是她亲手配的,口风一变,都没让军医细查,便让南浔给自己用上。

三七被他的信任给干沉默了。

她突然想提醒燕少将军,人心隔肚皮,还是不要轻信旁人的好。

但一转念,她这个被所谓家人敲骨吸髓的‘活死人’,好像也没提醒别人的资格啊。

燕度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又岂会是没脑子的?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信任她啊?

思索间,南浔出来请三七入内,他赞不绝口道:“郡主你那药真是神了!咱将军那屁股哗啦啦的淌血,你那药洒上去,血立刻就止住了......”

“南、浔!”少年将军略显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隐约带着点咬牙切齿。

南浔嘿嘿笑,闭上嘴,冲三七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七进去后,见燕度已穿戴整齐,只是挨板子的事已曝光,他也没再遮掩,侧卧在榻上。

红袍玄氅,玉带金冠,像是冷玉煨在烈火中,少了戎马披甲时的难以接近,此刻倒让人想起了他另一重身份,皇后的亲侄子,护国燕氏的麒麟儿,实打实的王孙贵胄。

少将军实在貌美,不过三七没太看脸,她压根没注意到燕度衣着有啥不同寻常。

燕度没等到她的反应,薄唇抿紧了点,片刻后道:“宫中杖刑有许多门道,我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实则只是略伤了皮肉,未动筋骨,养几日就好了。”

三七点头,但不赞同。

以前柳氏用藤条打过她,也只是皮外伤,但很疼,才没燕度说的那么轻巧。

燕度一直留心着她的神情,又道:“我身上荣宠太盛,此次大捷归来,对我的封赏问题,朝中本就争议颇多。”

“现在这样就挺好。”他看向三七:“我是顺水推舟。”

“我不懂朝堂事。”三七道:“但少将军你帮了我,这点毋庸置疑。”

三七说着,很认真的冲他点头:“谢谢!”

燕度沉默了。

两人干瞪眼。

片刻后,又齐齐开口。

“你可以直接叫我燕度。”

“少将军与我并无交集,为什么要帮我?”

三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对,总觉得对面的少将军一身温度好像降没了,像是那正热烈燃烧的火堆被一盆冷水浇透。

三七不理解只能继续道:“少将军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以后定会报答。不过我一直借宿在将军府上总归不好......”

燕度突然打断她:“你不喜欢将军府?”

三七顿了下,摇头,就要开口。

燕度:“我没觉得不好。”

三七不解的看着他。

燕度微微抿唇,挪开视线,状似平淡道:“陛下赐给了郡主你一处宅子,但需重新修缮一番,内造司收拾出来还要些日子,郡主就先住在将军府吧。”

“此事,陛下那边也点头了。”

三七:皇帝陛下还管这种小事儿?

她还想说什么的,不过她看燕度的脸色,好像这会儿不太想她留下?

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人了,三七也没留着讨嫌,带着未解的疑惑告辞走了。

她走后,燕度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将南浔叫进来。

“替我更衣。”

南浔:“啊?将军你这身红衣不是才换的嘛?我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

燕度打断他:“艳俗!”

南浔:明明是你自个儿说穿身红显得气色好的,这会儿又俗了?

“还件事,你去办一下。”燕度道:“去买处宅子,要挨着咱们府的。”

南浔:“......”

你这就是为难人了,我的少将军!

咱们将军府周围的宅子府邸可都是三品往上的大臣啊!你要家门附近的宅子,该去皇宫里找陛下撒泼打滚、请旨抄家才对!

转眼三日过去。

三七准备出趟门,中间这几天她其实也没少出去,但明面上出门,还是第一回。

燕度让人把陛下的赏赐都给她搬来了,都是些价值千金的宝贝,奈何这些东西都不能拿出去换钱啊!

三七知道这些赏赐都是燕度争取来的,她也不准备收,拿着烫手。

且她拿着,除了放着好看,屁用没有。

既然暂时要借住在将军府,她总不能在人家府里吃白饭还伸手要钱吧?

更何况,她不出门,某些人哪来的机会见她呢?

南浔驾马送到到了城中最大的医馆:宝春堂。

门口的伙计一见到她,眼睛唰得亮了,大喊着朝里跑:“掌柜的!孟姑娘来了!!”

南浔好奇,孟?明华郡主不是姓虞吗?

三七没解释,她过去手上拮据,曾来宝春堂卖过药,那时用得化名,便用了过去在黄全村收养她的孟婆婆的姓。

宝春堂的掌柜姓周,听说三七来了,立刻从后堂出来亲自迎接。

“孟姑娘,你可让老朽好找啊!!”周掌柜将她请上楼,又亲自给三七斟茶,那殷勤劲儿,把南浔都看稀奇了。

三七也不与周掌柜客套,她拿出一瓶药,推过去。

周掌柜屏息,小心翼翼接过,倒出来药丸仔细嗅闻,又小心翼翼刮下一点粉末,尝了尝,整个人激动的都要抖起来了。

就是这药!

上回就是靠这长安丸,让他得了大赏,府上的老太君有陈年咳疾,吃了这长安丸,整整一月都没再咳过。

周掌柜当初从三七手里买了六瓶,也就半年的量,奈何那之后三七再没出现过,周掌柜扼腕了好久。

“孟姑娘!这长安丸,老朽要了!十两黄金一瓶,你有多少,老朽要多少!”

旁边的南浔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夺少?

郡主卖的这啥药啊!一瓶十两黄金?!等等,这药怪眼熟的,他怎么记得,昨天少将军敷屁股的药粉,就是郡主用这药丸子磨的?

那岂不是说,少将军屁股上敷了十两黄金?哦,不止,至少三十两!

好金贵的屁股!

三七却摇头:“多的没有,这次就卖一瓶。”

周掌柜闻言急了,一瓶哪够啊!一瓶就三十枚,顶多一月量!

他只当是三七不满他当初压价,“老朽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孟姑娘莫怪,这样,我将上次的药钱一并补给姑娘,这药......”他一咬牙:“我再翻一倍,二十两,姑娘意下如何?”

南浔在旁边麻了,他掰起手指头算,自己的俸禄多少来着?

哦,不用算了,他的俸禄比不上少将军屁股上的一颗痣。

三七很是平静道:“十两即可,以后每十日,我会来一次。周掌柜若同意,这买卖就定了,若觉为难,我就不打扰了。”

周掌柜哪敢不同意啊,唯恐三七跑了。

他唉声叹气,不死心的祈求道:“孟姑娘,真不能再多点?”

“这药做起来伤神费力,若不是缺银钱,我是不会卖的。”三七如是说着,周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这药不寻常了,说句不要脸的,他也让其他人研究过这药丸,能猜出几味药来,可多的就不行了。

听说府上的老太君还请了太医来瞧,也没研究透。

周掌柜珍之重之收下药,却是拿了百两黄金出来,三七只拿了十两:“货银两讫。”

周掌柜补的药钱,三七没拿,倒不是不想要。

而是当初的买卖是双方自愿,因果圆满,她现在若多拿了,就沾上多的因果了。

周掌柜失望极了,他不怕对方多拿,就怕对方不拿啊!

“哦,对了,”三七走前忽然停下,朝周掌柜道:“这药周掌柜可卖给任何人,唯独有两家人,不能卖。”

周掌柜心道这药如此珍贵,自家老太君都不够用呢,他哪会拿出去卖?

但他还是问了句,可别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

“请问孟姑娘,是哪两家?”

“礼部郎中虞家......哦,现在应该叫虞主簿了,最后......”三七勾唇:“博远侯府。”




三七和燕度还没走出定北侯府就被留住了。

“且慢!且慢!等等我啊!”

“明华郡主!小表叔!!”许长留带着小厮急吼吼的追过来,嘴里冲燕度抱怨:

“我们侯府是会吃人不成,小表叔你那么急着将明华郡主带走作甚?”

他说完,又嬉皮笑脸冲三七一拱手:“在下许长留,多谢郡主的长安丸,让我祖母免受咳疾之苦。”

“我家老太君很是感谢郡主,想请郡主过去见一面。”

须臾后,三七跟着许长留去见了许老太君。

老太君瞧着是个极爽利的老太太,并不重规矩,瞧见三七后,就拉过她的手,一个劲的拍,“好俊的丫头,梅园那边的事老婆子都听说了,你这丫头,对我胃口!”

“还得多谢老太君帮忙。”三七能感觉到老人家对自己散发出的善意,除此之外,还有老人家身上那一圈淡淡的金光。

是功德金光,光中蕴着一缕杀伐之气。

但奇怪的是,这样健硕的老太太,三七却‘看到’了她心上有一处裂痕,有淡淡的悲伤之气弥漫。

三七眸光微动,轻声道:“老太君年轻时一定做了许多善事,有功德福报在身的。”

许老太君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老婆子我善事没做多少,但年轻时的确随夫上阵,杀了不少南境蛮子!”

“至于福报,若真有福报,那就好了......”

“那必须有啊!咱家老太太可是这个!”许长留见状,料到祖母又想起伤心事,赶紧岔开话题。

三七算不上个嘴甜的,但她实事求是,说出的是自己‘看’到的,反而正中老人家下怀。

一番长谈下来,许老太君越看她越是喜欢,提起虞家那些人,老太君张嘴就是呸。

“虞家那群眼睛掉娘胎的东西,与他们断亲是对的!咱三七丫头有本事,没了你,是他们虞家没福气!”

老太君这嘴是真厉害,骂起来人来都不磕绊一下。

不过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与三七说了许久话后也累了,告辞时,老人家又送了三七许多礼物。

那些上好的绸缎和头面首饰且不提,最值钱的是那一大包金瓜子。

三七推辞不掉,许长留送她出门时,也帮腔道:“快别推了,难得见祖母与人聊的这么投契呢,郡主你别见怪啊,我祖母她早年未出阁时,也被家人苛待。”

“这次帮你,一则是小表叔开了口,二则也是你的长安丸,三则也有祖母的私心,她老人家啊,就是见不惯京中那些苛待自家姑娘的门户。”

“应该还有第四个原因吧。”三七忽然道,视线却是投向庭院里的一棵杏花树。

冬日里草木枯萎,但那棵杏花树却一直绿着。

树下立着一个女子,女子神情呆滞,身影飘摇虚幻,眼睛却一直盯着许老太君的屋子。

许长留见她一直瞧着那棵杏树,也望过去,他自然瞧不见树下的女子,但瞧着那树,他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三七收回视线,道:“定北侯府与博远侯府有旧怨,是吗?”

提起这事,许长留脸上露出恨意来,“是,这事在京中也不是秘密。”

“我许家和楚家过去也是姻亲,我小姑姑嫁给楚家长房为妻,后面长房嫡子病死了,没多久我小姑姑就失踪了......”

三七看着杏花树下的女子,眸光微动:“失踪?”

“是!楚家是这么说的,”许长留咬牙切齿,其实说‘失踪’都是好听的,楚家那边对外宣称的是许家三妹许如华与人私奔了!

“这些年,府上一直在派人寻找小姑姑的踪影,祖母的咳疾也是小姑姑失踪后忧思过重患上的。”

正是因此,楚许两家反目成仇。

三七摸着袖子里鼓鼓囊囊的那袋金瓜子,想到那位许老太君心脏处逸散出的悲伤气息。

三七没吭声,而是看向许长留,直把后者盯得有些不自在,脸越来越红。

“郡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许长留怪不好意思的,小眼神偷瞄三七,有一说一,许长留觉得,这位明华郡主是真好看呀。

不是那种一眼看去惊艳无比的美,她像是冬日的雪,静静的、冷冷的、尤其是那双眼,黑白分明,像是能把人的魂儿吸走。

一声轻咳,打断了许长留的发呆。

燕度立在廊下,面无表情盯着他。

许长留一个哆嗦,干笑道:“小表叔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刚刚让你跟着一起去见祖母,你不去!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怎么?怕祖母揍你啊?”

燕度照旧不理他,径直走到三七身边,他递来了一件大氅:“你忘了这个。”

三七接过,她看着燕度,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偏头对许长留道:

“老太君寻女多年,有去博远侯府上找过人吗?”

许长留愣了下,“姑姑失踪又怎会......”

他声音顿住,脸色几度变化。

小姑姑失踪多年,他们都快把大乾翻个底朝天了,依旧毫无音讯。

而博远侯府,他们还真就漏过了。

出了侯府,坐上马车后,燕度单刀直入:“如华表姐被藏在博远侯府?”

三七略感意外的盯着他:“我随口一提,你就信了?”

燕度目不转睛看着她:“嗯,我信。”

三七有片刻恍惚,回到京城的两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无条件无理由的对她说出‘信任’两字。

“少将军,你真的很奇怪。”

三七端详着他:“无缘无故的帮我,又没由来的信任我。”

她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将他看的更仔细些,她的眸色极黑,再无亲情迷障遮眼后,她能轻易看透人心。

“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燕度迎着她的打量,能感受到自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冷气息,冷冰冰的,往骨子里渗。

旁人或许会觉得恐惧,但燕度在这一瞬想到的,却是在虞家大门外抱起她‘尸体’的那一刻。

她在虞家,到底吃了多少苦?

三七认真问道:“我的死而复生,你不怕吗?超乎常理,或为妖异。”

燕度眼下荡出微涟,他身体同样前倾的几分,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三七被迫后仰了几分,背靠在车壁上,有些愕然的看着他。

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燕度神色郑重无比,沉声对她道:“那日在虞府外你并未咽气,我将你带回将军府后,喂你吃下了皇伯父给的续命金丹,你才醒了过来。”

“没有死而复生,以后不管谁问,都是这个答案。”

他声音逐渐放缓,她的名字从他舌尖轻辗而过:“记住了吗?”

“三七。”




南浔也没卖关子:“陛下听说了虞家的事儿,也是震怒,只是赏赐的圣旨刚下,他也不好朝令夕改,只得先申斥了几句。”

“少将军怎么可能气得过,就现在这样,都还是看您醒了,顾及您的面子呢!”

“不过您别担心,问题不大,还有皇后娘娘求情呢,陛下顶多也打少将军几十大板,洒洒水啦,少将军顶得住,最多床上躺个把月。”

三七:“......”

这是真·亲兵能说出的话。

果然是亲近之人。

谁能想到冷玉般素不与人亲近的燕少将军,实则赤忱如烈火。

他身边的亲兵也个顶个的活泼?

三七莞尔一笑,饶是体内的冷意依旧未消,可此刻的她由衷觉得。

“真好。”

斩获新生,真的太好了。

......

三七很好。

可虞家人非常不好。

五十板子下去,虞敬成了死狗,可他触怒陛下,谁敢给他医治。

京城中大夫都不敢登门,只能救急寻来赤脚郎中。

柳氏看着虞敬那开花的屁股,是哭了晕,醒了继续哭,继续晕。

虞闵武也不好过,当众跪了、牙掉了、鼻梁骨也断了。

虞棠也哭成泪人。

“大哥,以后咱们可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望着虞闵文,指着他给个法子。

虞闵文能有什么法子,他尚无功名,还在国子监求学呢,想到未来,他都觉眼前发黑,只是半日功夫,他仿佛老了十岁。

“三姐姐她太狠了,她怎么能那么狠毒!!”虞棠哭诉着:“咱们到底哪里对不住她,她要这样害我们。”

“她就是个怪胎坏种,”虞闵武附和咒骂起来:“当初就不该把她从那什么黄全村接回来,跟着一群乡下贱民长大,根子早就烂透了!”

虞闵文听到这里,目光动了动,忽然看向虞棠:“四妹,三妹最后对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撒谎了?”

虞棠目光闪烁,当即哭的更大声了:“大哥,你是怀疑我吗?”

“是啊!大哥你真信了那死丫头的鬼话不成?她一直都神神叨叨,嘴里没一句实话,你怎么能为了她来猜测四妹妹?”

“我看她就是还惦记着和博远侯府的婚约,楚世子和四妹妹青梅竹马,她也配争?”

虞闵文本就头大如斗,见状也不想与他们争执。

现在父亲倒下,他身为长子,必须顶门立户,撑住家里渡过眼下的难关。

至于三妹......

罢了,没有家人的庇护,等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头,就知道一个小女娘独身在外是活不下去的。

就算是被封了郡主又如何?她敢当众断亲,如此忤逆不孝,朝臣岂会放任不管?

一日的郡主,一日的风光,以后有她的凄凉。

反倒是燕度,怎会与她搅合在一起?

“燕度为何会帮三七?”

虞闵武冷哼,他现在听不得这名字,恨恨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疯,仗着自己是皇后侄儿,得陛下信任,他眼里瞧得起谁?”

“忘恩负义之辈罢了,当年他回京途中负伤昏迷,还是四妹妹让人将他送回京的呢。”

“你看他这些年有过什么表示?也就偶尔派人送了点礼来!”

虞棠听到这话,冷汗都下来了,她低着头不敢作声,唯恐被人看去了神情。

脑中回荡着的,是三七最后的嘲讽:

——一句谎话,要千万句来圆。

——虞棠,没了我,你以后拿什么来圆?

她是撒了谎,甚至不止对博远侯府那边撒谎了。

可虞棠过去不觉得自己撒谎了,至少在今日之前,她从无这种自觉。

可现在,她手足冰冷。

过往她刻意忽略、忘记、自然而然从三七身上夺走的那些功劳,全都成了蚂蚁,细细密密啃噬她的内心。

泥沼般的黑气,顺势而上,钻入她的七窍。

远处的将军府中。

三七沐浴完毕换好衣,她捏住一团从她脚下翻涌上的黑气,黑气如触手般,缠绕着她,讨好着她。

三七轻点黑气的触手,黑气化为一根根细细密密的针,三七笑着:“那就先从你开始好了。”

“虞棠。”

“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才行呢。”

......

燕度从宫中归来已是天黑时分。

亲卫将他从马车上抬下来,南浔急忙迎上,瞧见自家少将军那见血的裤子就嘶了声。

“这打了多少板子?”

“五十板,”旁边亲卫低声道:“打到第十板子时陛下就心软了,偏少将军不肯服软,死犟着还替郡主追要赏赐,陛下又给气着了,让打完。”

南浔倒吸一口凉气,亲卫又嘀咕:“少将军这次大捷的军功也没了,被罚一年俸禄,还被罚去京畿营巡城三月呢。”

南浔啊了声,唉了声:“还好,咱将军有钱,没了一年俸禄倒是饿不死。”

燕度闭着眼,长睫覆影盖在冷玉般的脸上,“郡主歇了吗?”

南浔:“没呢,郡主一直在等少将军回来呢。”

“怎不早说。”燕度即刻跃起身,扯过亲卫的披风给自己系上,亲卫们都阻拦不及,龇牙咧嘴瞧着他大步流星没事儿人般的迈进府。

嘶,屁股都打烂了吧,少将军还能健步如飞呢,这是真牛,这个得夸,必须夸!

“少将军。”三七如鬼魅般立在影壁后,无人知她什么时候来的。

燕度刚从她身侧走过,反应敏捷,利落转身,披风往前轻扯,挡住下裳处的血迹。

南浔追上,见状吓一跳:“郡主你几时过来的,之前不还在院里吗?”

燕度眸光微闪,自然的抢过话题:“夜已深,郡主怎还没歇着?”

三七看着他遮掩的动作,不答反问:“陛下罚你了?”

“没有。”燕度矢口否认,他顿了下,放缓语气:“一切无恙,陛下还让人把你的赏赐都送来了。”

他说完对上三七黑白分明的瞳子......




马车内一时安静无比。

燕度见她默不作声,以为自己吓到了她,手指不自觉蜷紧。

“抱歉,吓到你了。”

三七:“我知道了,你不怕我就好。”

两人几乎同时开始,话一出口,两人齐齐愣住。

四目相对间,不知是谁先笑了。

三七有点开心,离开黄全村,来到京城后,第一次有人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这边,不问缘由的信任她,甚至明知她有‘问题’。

他的选择不是刨根究底的将她的‘秘密’搜刮干净。

依旧是信任她,站在她这边。

......

而另一边,虞棠被送回了虞家,虞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虞棠那身味儿给熏得差点背过气去,虞棠醒来后就疯狂洗澡,都要把自己搓掉皮了,可那味道像是腌进骨子里了,怎么都洗不掉!

“呜呜呜!都是虞三七!是她害我!就是她害我!”

柳氏和虞家兄弟在房门外面踱步,脸色也不好看,定北侯府的人将虞棠丢到门口就跑了,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似的,虞家下人根本来不及打听发生了什么。

“四妹你别只顾着哭啊!那虞三七怎会出现在宴会上?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这时,下人们急急来传话:“夫人!大公子!楚世子......楚世子他来了......”

虞闵文几人一惊,下人的话刚传来,就见楚月白红着一双眼大步走了进来,他此举很是无礼,但虞家谁人敢说,谁人敢拦他啊!

虞闵文心叫不好,四妹妹现在臭气熏天,若让楚月白闻见了如何是好?

“我有话要问棠妹妹,虞大公子别拦我!”

虞闵文听到楚月白对自己的称呼,脚下一顿。

楚月白绕开他就往屋里去,脚还没迈进去,他就被熏了个倒仰,踉跄扶着柱子:“呕——”

虞家人:“......”

楚月白赶紧退下台阶,深吸了好几口气,惊疑不定的看向屋中,之前他在男宾那边没闻到臭味,现在被那臭味迎面痛击,他算是知道厉害了!

一时间,楚月白心生退意。

虞棠的哭声却从屋内传了出来:“呜呜呜,月白哥哥是你吗?”

一听虞棠哭,楚月白的心又软了,他忍住恶心,问道:“棠妹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过往给我的那些药,真的都是出自虞三七之手吗?”

楚月白此话一出,虞闵文和虞闵武都是一头雾水,两人不知道药的事,后者刚要开口,却被柳氏一把拉住。

柳氏强自镇定道:“世子说的可是给老夫人的那些药?那些药的方子是棠棠她祖母留下的,好端端的,怎会成三七的了?”

楚月白一愣,心下疑惑起来:“可是,若是如此的话,为何今日棠妹妹和虞三七在大庭广众下对质,她却写不出那药方子?”

柳氏心头一紧,算是知道小女儿是怎么栽的了。

虞棠冒用三七的药方子去讨好博远侯侯府老夫人的事,柳氏是知情的,只是虞棠当初苦苦哀求,柳氏想着不过是个药方子而已,亲姐妹间也不必计较那许多。

大不了,她这个当娘的以后多贴补虞三七一点。

现在真相被揭穿,柳氏想的是必须得保住虞棠的名声,至于虞三七,这个不孝女已让她失望透顶!

亲姐妹啊,怎能如此绝情狠辣,她是想亲手毁了她妹妹的将来吗?!

虞棠听到母亲在帮自己说话,心里就定住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咬死不认,否则就彻底完了!

即便喉咙如针扎般的痛,她还是忍耐道:“我当时太害怕了,而且不知何故我一靠近三姐姐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不知在我身上弄了什么东西,害我变成这样......呜呜呜......”

“月白哥哥,呜呜呜,我真的、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冤孽!都是冤孽啊!”柳氏以帕拭泪,哭了起来:“三七那丫头,过去呆在那黄全村里,学了些下三滥的伎俩,不曾想她竟用到自己亲妹妹身上!”

楚月白本就摇摆的心,一下子定了,总不能柳氏也在撒谎吧!虞三七可也是她的孩子,当母亲的,还能害自己孩子不成?

“她简直可恶至极!”

“棠妹妹、伯母,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月白恨声道:“棠妹妹且先养好身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一定让虞三七亲自来给你们磕头谢罪!”

楚月白说罢便离开了,虞家众人松了口气。

虞棠趴在床边抹着泪,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声音怨毒极了:“虞三七,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

是夜,博远侯府。

楚月白回府后就去找了他娘,像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好一顿委屈哭诉。

博远侯夫人一听儿子被人揍了,好一顿‘心肝肉’的叫唤,待瞧见楚月白后腰上那块青紫印子后,心疼的直掉眼泪。

“那燕少将军也太跋扈了,咱们侯府与他无仇无怨,他怎么对你下这样的重手!”

楚月白恨声道:“还不是那虞三七,母亲你听我说......”

楚月白细说了今日之事,博远侯夫人听得频频皱眉,今日宴会上的事其实早就传遍京中各家了,她自然知晓。

但她显然比楚月白有脑子些,柳氏的那些话,博远侯夫人并未全信。

“你说要帮虞家收拾虞三七,那虞家人可有将药方给你?”

楚月白一噎,嗫嚅道:“当时那情况,儿子去要药方,不是趁火打劫吗?”

博远侯夫人嗔道:“糊涂!”

“母亲!你也是看着棠妹妹长大的,她被这样欺负,你能忍心吗?”

博远侯夫人被他缠的头疼,她心里其实看不上虞家,那娃娃亲本就是侯爷势微时和虞家定下的,原本指配的是虞家三姑娘。

结果那三姑娘早早被拍花子拐走了,前两年虽找回来了,但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一身臭毛病,如何能配自家儿子?

原本那虞棠,勉强也能入眼,但现在名声臭成这样,博远侯夫人是断然不会接受她入门的!

顶多让那丫头进门当个妾!

“好了!那虞三七连累你,母亲自然不会饶恕她。”博远侯夫人道:“她现在无非仗着有燕度撑腰,才敢无法无天。”

“母亲明日就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想来皇后娘娘也不愿自己侄儿身边有这样一个下作东西!”

“等她被赶出将军府,还不随便我儿收拾?”

“至于燕度,哼!他才被陛下责罚,现在又犯一桩事,有他的苦头吃!”

楚月白大喜:“就知道母亲最疼孩儿了!”

博远侯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心里也有算计。

让虞三七变得孤立无援,对她也有好处。那味长安丸的药方子,想来的确是虞三七的所有物。

若能将那方子弄到手,一则她也能拿捏住老夫人,二则,那方子摆明是个下金蛋的母鸡!

这母子俩商量的起劲,殊不知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立在角落的黑暗处。

三七笑眯着眼,她本是来博远侯府找一找那位许三娘子的位置,不曾想,倒是先看了场‘好戏’。

要对她和燕度下手吗?

呵,那就看看是谁先被收拾好了!




三七刚出宝春堂就被拦住了。

拦她的是虞棠的婢女,叫茉香:“三姑娘,四姑娘请你过去说话。”

都不用三七开口,南浔门神似的一挡,嘁道:“什么东西!也配让郡主亲自过去?哦,原来是虞主簿家四姑娘啊,怎么?知道错了要来给咱郡主下跪求原谅啦?”

“还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削发为尼当姑子啦?”

南浔那小嘴叭叭叭的和抹了蜜似的。

别说茉香了,马车上的虞棠都差点晕过去。

她恨不得赶紧躲回家去,可她不能!

那三颗药也不知怎么回事,月白哥哥拿回去后,老夫人吃了竟一点用都没有,还害得博远侯夫人被罚跪。

月白哥哥又来找她,虽还是求药,态度也和过去一样,但虞棠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一丝丝迁怒。

这让虞棠紧张坏了,她想来找三七,可派来的人还没靠近将军府呢,就被赶走了。

今天总算让她逮住三七了,岂能放过。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三七不疾不徐上了马车,茉香见状急了:“三姑娘,三姑娘你别走啊。”

虞棠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急忙下了马车,双眼含泪,弱柳扶风的样子,见之生怜。

“三姐姐,都是一家人,你非要如此绝情,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我知你现在已贵为郡主了,虞家高攀不上,可是,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

虞家前些日子的热闹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现在看到事主儿,百姓们都留聚拢了过来,等着看热闹呢。

三七撩开帘子,俯视着她:“哭什么?怎么?你也和我一样,被虞家当尸体丢大街上了?”

虞棠哭声一噎。

围观百姓也都嘘声一片。

是哇,论起绝情,谁有虞家绝情啊?亲女儿呢,一卷草席就给丢大街上,人干事?这虞家四姑娘怎还哭的像她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这不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周围的嘘声嘲讽让虞棠难堪不已,心里恨极了三七,她隐忍着道:“我有些话想与三姐姐私下说。”

“要么现在说,要么,滚!”

虞棠脸又青了几分。

三七啧了声,示意南浔驾马走人。

虞棠急的都想上手了,忙道:“我说!是月白哥哥的事!”

三七斜睨她。

虞棠压低了声音:“三姐姐你也知道侯府老夫人的喘疾不能没了药,你就帮帮月白哥哥吧,不管怎样,他都与你有娃娃亲在啊......”

她说着,又红了眼,“我、我愿意成全你们的。”她话音刚落,就猛的捂住咽喉处。

好疼啊!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她像楚月白保证会重新弄来药后,她的嗓子就开始疼。

刚刚更像吞了针似的,疼的她差点叫出声。

三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痛苦隐忍的样儿,忽然道:“虞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

她指尖在窗边轻点,黑白分明的眼瞳倒映出对方的罪孽:“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虞棠心脏狂跳,“吞、吞什么针?”

“我、我没......”对上三七的眸子,虞棠竟是不敢说出那句‘没撒谎’。

她嗓子又开始疼了,针扎似的。

三七却笑了,她头枕在小臂上,逗狗似的瞧着她:“你刚刚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你是为何事找我来着?”

虞棠脸色又红又白。

大庭广众下她哪敢说实话啊,指不定马上就传到博远侯府耳朵里了。

她一直对楚月白说那药是她过世祖母传给她的嫁妆方子,侯夫人也因此对她很是感激喜爱,就连那位眼高于顶的老夫人,对她也算和颜悦色。

三七这是逼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真相啊!

不!她不能说!

“三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回家来吧,我以后事事都让你......嗷——”

三七手指一点,鬼气化成拇指粗的针,直接扎透虞棠的喉咙眼。

虞棠的‘施法’直接被打断,喉头剧痛的让她发出狗叫,那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倒是她的叫声,又尖又利,她自己都被吓着了,更别说周围人,纷纷捂住耳朵。

三七也揉着耳心,嘶了声,佯装被吓到:“四妹妹这是又发病了吗?这癫症可得赶紧治啊!旁边就是宝春堂,我就不耽误你治病了。”

“南浔,咱们走。”

“好勒!”

南浔一甩马鞭,马车哒哒哒就动起来了。

虞棠立在原地,被周遭人指指点点,她又羞又恼,哭着给自己声辩:“我没病!我没癫症!”

茉香也慌忙解释:“我家四姑娘好端端,她真没病!”

偏这时候,宝春堂的伙计跑出来,往茉香手里塞了一帖药,道:“此药是咱宝春堂的独门秘方,专治癫症,虞四姑娘别客气,您是郡主的亲妹妹,掌柜的说,这药就送你啦。”

虞棠险些个气个倒仰。

这宝春堂与她什么仇什么怨,要来火上浇油?!

等等,宝春堂?虞棠想起来了,当初虞三七就是来这宝春堂卖药,才被自己发现她手里还捏着这样的宝药方子,虞三七今日又来这里,难不成,又是来卖药的?

虞棠立刻拦住想要反击的茉香,压着怒火,询问伙计:“这位小哥儿,敢问我三姐姐她来宝春堂做什么?”

伙计哼了声:“郡主娘娘的事,也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管的?”

说完伙计就进去了,虞棠被气的真要原地发疯了,她再也受不了,在周围指指点点看笑话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伙计回去复命,周掌柜给了赏,又吩咐道:“后面几日若是有人来打听长安丸的事儿,就把郡主的话放出去。”

伙计啊了声,“博远侯府来人,也这么说吗?”

周掌柜呵了声,“博远侯府又如何?”

他们背后的东家是定北侯府,京中谁不知定北侯府和博远侯府有仇啊!

周掌柜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三七此行来的用意,他也乐得卖对方一个面子。

这位陛下新封的明华郡主是个妙人啊,救了太后,当众断亲,听说现在还住在燕少将军府上。

她手里又有那种宝药,未来势必前途无量!

与她交好,才是明智之举!

周掌柜眼咕噜一转,笑容更深了,“去给主家递帖子,就说老太君的药找着了,顺道,还有一桩趣事,老太君听了必定开怀。”

......

将军府,内书房。

南浔一回来就跑燕度跟前报信儿了。

“虞家那四姑娘可真有意思,就没听说过谁家妻妹跑自己姐姐跟前,帮未来姐夫求药的,还说什么她愿意成全......”

“和博远侯世子有娃娃亲的是郡主,又不是她,需要她成全?”

燕度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咔的一声,碎了。




确认了虞三七没死,脑门上的催命符没了,虞家人的情绪真是大起大落。

只有虞棠恨极了虞三七,又想到她刚刚被封了郡主了,更是恨得牙痒,故作姐妹情深的关切道:

“三姐你真是吓坏我们了,幸好太后娘娘醒来,让真相大白,以后你再怎么赌气,也不能拿自己的清白儿戏啊!”

“你不肯解释说明白,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害了太后,爹娘都为你操碎了......”

虞棠的话,让虞家人原本紧张的情绪瞬间又有了宣泄点:

“是啊,你这孩子,以后万不可再赌气了。”

“你看你这误会闹得......”

旁人见状,也以为是虞三七自己不肯解释,才让家人误会,还差点害死自身。

早听说了虞家三姑娘是从乡下接回来的,性子古怪,常常惹事,也不怪那种情况,会让家人误会,她自己又不说,岂非没苦硬吃。

“是吗?”

虞三七忽而笑出了声,好恶心啊,恶心的她快吐了。

她目光锐利的盯着虞家人。

声音沙哑却聚穿透性,似生锈的利刃在磨掉自己的斑驳锈迹,露出锋利。

“我说我是救人时,大哥你曾信我?”

“还是二哥你掐住我脖子,说我该以死谢罪时,我没求你手下留情?”

“亦或者是你,虞棠。”虞三七讥笑出声:“不是你口口声声,四处宣扬,说我嫉妒你、怨恨你、为了报复你,才要拉全家下水,谋害太后的嘛?”

“三七,你莫要胡言!”虞敬慌了,看向宣旨太监,就要解释:“这孩子落水后就惊厥,怕是烧昏了脑子......”

三七望着他,声音骤厉:“那将我暴尸市井,口口声声说我有辱虞家门楣,将我逐出虞氏族谱,又是谁下的令?”

围观百姓中即刻有人附和。

“是啊!我们之前都亲耳听到来着。”

“那时虞家人说三姑娘畏罪自杀,将她丢出来,还是燕少将军来收的尸呢!”

“哈哈哈!莫不是真的苍天有眼,叫三姑娘又活了,来揭穿这一家子假面目?”

周围议论纷纷,虞家人脸色铁青,都骇然盯着她。

他们不理解,虞三七怎么敢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宣旨太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自爆家丑,说他们欺君罔上有什么差别?

再说,她什么时候解释过?就算解释过,仅凭她那三言两语,凭什么让人相信?

明明是她过去品行不端,劣迹斑斑,她怎敢怪他们不信任她?

她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还敢倒打一耙?!

旁边的宣旨太监可不是瞎子,早已按捺不住怒意:“虞郎中,你们竟敢如此对待太后的救命恩人,陛下亲封的明华郡主!”

“不!李公公,此事有误会!”虞敬显然是急了,眼睛匆忙扫过一家人,落到虞棠身上。

虞棠素来是知道虞父是如何冷心冷肺的。

情况眼看要不好,她一咬牙,直接跪下来做足了样子:“三姐姐,你别这样,你就算生气,也不能攀咬爹娘兄长啊......”

“你有怨有恨冲我来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搬出虞家,我去做姑子,我以后再也不碍你的眼了好不好......”

到了这时候,她还是不忘火上浇油。

虞三七盯着她,瞳孔黑白分明,忽然就笑了:“好啊,那四妹可要说到做到啊。”

“你现在就削发为尼,我立刻就接旨谢恩。如何?”

虞棠脸色唰的白了,嗫嚅着说不出话,眼泪扑簌簌的掉。

虞闵武顿时目露凶光:“虞三七,你别得寸进尺,拉着一家人给你陪葬你就开心了吗?”

虞三七还笑着,她摸着自己脖子处的掐痕,“哪能呢,若二哥你跪下给我道歉,四妹妹也不用去削发为尼了,我会更开心。”

“二哥这样疼四妹妹,只是下跪而已,你肯定愿意的吧?”

虞闵武的脸瞬间涨红。

虞闵文用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盯着虞三七:“三妹,非得做到这地步吗?”

虞三七笑意漠然:“大哥要一起跪?也不是不行啊,我受得起。”

虞闵文手一抖,瞬间就松开了。

虞三七垂眸。

眼底俱是讽刺,这一家人就算是对彼此,也都是狗咬狗。

虞闵文迟迟没说话,虞闵武一咬牙,还是跪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三妹你见好就收,赶紧接圣旨!”

虞三七垂眸。

虞家人都死死盯着她,眼里是屈辱是怨恨是厌恶,唯独没有忏悔。

谁说人死了,活着的人会一定会内疚懊悔?会幡然醒悟?

不!

他们只会怨她怎么不死晚点,害得他们没能吃到沾着她人血馒头带来的荣华富贵!

他们只会怨她死都死了,怎么还给家族招惹麻烦!

她死了,他们怨!

她活了,他们照样怨!

她虞三七就得是那地里的老黄牛,被稻草压死的骆驼,不管生死,都得随他们虞家人的意才行!

可凭什么啊?

他们低个头,她就得原谅?

过去那些扎在她身上的刀,压死她的一根根稻草就不存在了?

更何况,他们连低头都是虚情假意。

虞三七启唇轻嗤笑,字字森然:“我,绝不原谅!”

她‘死而复生’回来,可不是回来和他们演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的!

她要刀凿斧劈加其身,要它满门荣耀一朝毁,要它活不见天光,前路断绝、只有千般痛、万般罪落到他们自己身上。

这些家伙才会知道,什么叫忏悔无门!

虞三七的不原谅,让虞家人齐齐变脸。

虞闵武嗖的起身,目眦欲裂:“虞三七,你故意侮辱我?!”

他红着眼的样子似要吃人,拳头捏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锤死虞三七。

少女漆黑的眼瞳中冒出一丝鬼气,普通人看不到,自她脚下蔓延出黑色的沼泽,鬼气所化的沼泽早就缠住了虞家人。

她随时可以杀了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轻松。

忽然的温暖裹住虞三七,她看到一拳从她身后袭出,径直落在了虞闵武的脸上。

虞闵武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踉跄后栽,虞闵文没托住,后方的柳氏和虞棠都被连带着一起摔了地上。

人仰马翻中,虞三七没看他们的狼狈,她耳边是少年将军强有力的心跳,是他急促的呼吸。

他紧紧抱着她,手微颤着,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大氅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黑狐绒毛扫在脸上,带着他炙热的体温,虞三七抬眸对上燕度落下的视线。

他生的好看极了,冷玉般的人,俊美不减英武,矜贵却不缥缈,那双眼的瞳色很浅,很透,干净又炙热,就如他本身一般。

“虞三七,”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欢迎回来。”

回到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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