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杳杳谢亦行的其他类型小说《后宅丫鬟小福女,竹马世子宠疯了杳杳谢亦行》,由网络作家“来点酸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的病,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杳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丫头,怎么会治他的病?定是凑巧。杳杳没想到自己差一丁点就成神医了。杳杳除了爱吃肉包子,还是个话痨,她平时就喜欢碎碎念,就连院里的杂草都能被她捏着唠两句,更别提谢亦行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虽然她娘说过,做女孩子要像大姐姐一样文静,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但她就是学不会啊。杳杳固执地认为,人长嘴巴就是为了说话。要是让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动不动就闭嘴,这不能说那不能说,多憋啊。当杳杳确定自己只要听谢亦行的话,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不会被变成狼人的邻居哥哥吃掉后,立马舒展苦瓜脸,绽开笑颜,还喜得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锁心故意把蟹粉酥往谢亦行面前摆,刚好避开杳杳伸出的小手。杳杳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
《后宅丫鬟小福女,竹马世子宠疯了杳杳谢亦行》精彩片段
他的病,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杳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丫头,怎么会治他的病?定是凑巧。
杳杳没想到自己差一丁点就成神医了。
杳杳除了爱吃肉包子,还是个话痨,她平时就喜欢碎碎念,就连院里的杂草都能被她捏着唠两句,更别提谢亦行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虽然她娘说过,做女孩子要像大姐姐一样文静,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但她就是学不会啊。
杳杳固执地认为,人长嘴巴就是为了说话。
要是让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动不动就闭嘴,这不能说那不能说,多憋啊。
当杳杳确定自己只要听谢亦行的话,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不会被变成狼人的邻居哥哥吃掉后,立马舒展苦瓜脸,绽开笑颜,还喜得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
锁心故意把蟹粉酥往谢亦行面前摆,刚好避开杳杳伸出的小手。
杳杳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心,不哭也不闹,立马乖乖坐直,眼巴巴望着锁心。
她突然想起娘亲的话,在别人家做客,就要守别人家的规矩。
但柿子哥哥家里的糕点实在太好吃了,比大姐姐之前在莲蓉阁买回来的还要酥脆软嫩。
没等锁心献媚,谢亦行已经投来藏着杀意的冷眸。
锁心顿时煞白了脸。
她来这儿当差时,她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惹这位活祖宗发威。
自从小世子记事后,全府的下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他,谁要让他不爽,隔日就不见这号人了。
听阿娘说,那些人请辞离开的时候,不是折条胳膊折条腿,就是嘴歪眼斜不能自理,可惨啦。
锁心立马将放下的糕点转移到杳杳面前,违心地喊了声“杳杳小姐,您请用。”
杳杳看了一眼谢亦行,见他并没流露出多大的兴趣,忍不住翘起嘴角,“柿子哥哥先吃~”
谢亦行对糕点一向没兴趣,他一吃不来甜的东西,二不喜欢糯的软的。
之前有个厨子忘了他的口味,做了一桌甜味菜,当晚厨子自己闹了肚子,任府医查来查去也没发现中毒迹象,只道了句他命不好,天不亮厨子就跑路了。
现在他院里用的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做饭还行,不算特别难吃,他勉强能多吃两口。
但他不知道御厨为了给他做菜,没少崩溃掉泪,直言伺候这位世子爷比伺候皇帝还难。
杳杳却异常喜欢御厨做的饭,每次都能干完一大碗。
这会儿杳杳又开始对着面前的蟹粉酥流口水。
她压根不舍得眨眼,空气里的香味足矣勾走她的魂。
谢亦行本想连盘带蟹粉酥一同给她,突然想到小丫头半个时辰前刚啃了个圆圆的大肉包。
担心她吃太多闹肚子,故意捡了块最小的给她。
原以为杳杳会生气,毕竟她可是个爱吃鬼。
结果她得到一块只有掌心大小的蟹粉酥,竟还欣喜若狂。
见她并没着急地把蟹粉酥往嘴里塞,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帕子里包起来,只轻轻捏了边缘处的一点碎渣放在嘴里含着。
碎渣入口即化,杳杳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忍住想再尝一口的心思,想要把这一小块蟹粉酥带回家给娘尝尝。
谢亦行注意到她强忍的表情,眉心微微一动。
她不喜欢蟹粉酥?
要是喜欢吃,她肯定忍不住。
谢亦行顿时有些生气,眼底冷意四起,声音如冰,冻结空气,“端下去,倒了。”
听到小世子的指令,锁心麻利地收走蟹粉酥,没好气地看了杳杳一眼。
顿时忘了自己刚得的警告。
没见识的家伙,也不知道从哪个贫民窟跑出来的?败坏小世子食欲。
锁心自满地认为全府上下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小世子了。
她六岁就被送到小世子身边伺候,阿嬷说,她日后就是小世子身边最亲近的人。
杳杳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拿什么跟她比?
待她离开,谢亦行挑起半扇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锁心的身影,微微抿唇。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已经触了三次他的底线。
当晚,锁心得了小世子的指令,传过后院假山去梅园摘花时,突然鞋底一滑,整个人向后一仰,直接掉进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池里。
幸好被路过的嬷嬷所救,捡回一条病,却染了风寒,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
杳杳得知锁心落水的消息时,还在回忆蟹粉酥的滋味。
殊不知为了给小世子做这盘蟹粉酥的御厨又在厨房偷偷哭了一场。
御厨边哭边想,什么时候才能契约到期离开这里,回家养老?
杳杳却抿着嘴巴,又香又甜的蟹粉酥,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到啊!
唉~
杳杳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蟹粉酥的悲伤里,扬起圆润的下巴,凑到谢亦行身边,发现他正在练字,不忍心打扰,只冲他甜甜一笑,白嫩的小脸上梨涡浅显。
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降忽升,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一眨,荡得谢亦行一时忘了自己要写什么。
屋门外。
一身着藕粉袄裙,同杳杳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有些不安地看向身边的老嬷嬷,缓缓开口:“表哥身边添了新的丫头?”
她的语调又绵又软,如同她的人,弱柳扶风,清纯动人。
老嬷嬷是韦氏身边伺候的老人,望向她指的方向,瞧见杳杳那张粉雕玉琢的小圆脸,一双老眼顿时眯成月牙,“表小姐是说杳杳姑娘吗?她还算不得侯府的丫头,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
韦氏生怕外人利用杳杳给侯府找事,特意同下人串了说辞。
日后不管谁问起,就说杳杳救了走失的小世子,侯府为了报恩才收留她。
被老嬷嬷称作表小姐的小姑娘正是韦氏的亲侄女,也是小世子的亲表妹。
韦玉徽是韦家孙辈的嫡出姑娘,才六岁就出落水灵,气若幽兰,是顶顶的美人坯子。
也正是因为她生的好,性格又柔,韦家有意跟侯府亲上加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她送来府里小住。
美名其曰是韦氏膝下单薄,权当多养个女儿。
实则是想让韦玉徽同小世子多接触,日后也好打着青梅竹马的旗号来说亲。
韦玉徽听到老嬷嬷的回答,白皙无暇的鹅蛋小脸竟透出淡淡粉红,如玫瑰花般娇嫩欲滴的双唇轻轻一抿,有些低落,“为何表哥不赶她走?”
她自觉听话懂事好脾气,就算世子表哥一直对她冷脸,她也毫无怨言。
因为侯府的下人说,世子表哥对谁都一个样,不冷不热,不喜亲近。
但阿娘说,只要她再主动一点,世子表哥冰冷的性格就会被她暖化。
只是这会儿,她亲眼瞧见世子表哥竟对一个外头来的小胖团子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韦玉徽将手里的帕子当面团揉来揉去,那双流盼的美眸直勾勾落在杳杳身上。
此时的杳杳并没意识到不远处有人在看她,正手舞足蹈地向谢亦行分享自己养小白兔的经历。
杳杳努力睁大圆杏眼,肌光胜雪的脸蛋两侧凹进两个小小的梨涡,喋喋不休地重复,“杳杳的小白兔是爹爹送的,杳杳把小白兔养的可好了。”
谢亦行虽一声不吭,却默默将她喜欢白兔这点记在心里。
明日他就让管家去买。
杳杳压根不敢想自己很快就要拥有满满一院子的兔子,还差点把侯府闹得人仰马翻,不过这都是后话,姑且先不提。
没等杳杳自吹自擂完,西边的天已经红透了。
余晖似火烧,霞光簇锦。
杳杳刚说一半,突然听到身后的轻笑声。
立马转过半个身子,目光落在韦玉徽那张娇艳的鹅蛋脸上,见她桃腮带笑,清雅宜人,细腰搭着小步慢慢向他们走来。
杳杳注意到她那双剪水的双瞳藏着春波,眼神甜柔如丝,顿时勾起她对大姐姐想念,鼻尖突然一酸。
谢亦行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原本无事的眼神忽地拉起戒备,如一记冷锋,毫不留情地砸在韦玉徽脸上,幽幽出声。
田氏听到小丫头的形容,又气又恼。
她骄傲一生,从没在人前失过态,今天却出了这么大的丑,都是因为这个叫杳杳的臭丫头!
田氏对她的称呼从“小狐狸精”变成“小扫把星”,连脸上的鸡屎都没顾得上擦,陂着脚冲出鸡窝,刚要抓住杳杳的手臂,突然被一个身形彪悍,唇边一点黑痣的妇人揪住衣袖,用力向后一扯,差点又栽了回去。
妇人一手将她牵制,一手掐腰,没好气道:“你弄坏我家的鸡窝,我家的鸡都被吓跑了,你怎么赔?里面可是有好几只下蛋的母鸡呢!”
田氏回头看了妇人一眼,皮肤黝黑,眼神势利,一看就是爱贪便宜的主。
她懒得与这种人饶舌,准备拿钱消灾。
结果伸手一抹腰间的钱袋子,顿时傻脸。
她的钱呢?
田氏一把拽掉腰间扁平的钱袋子,才发现钱袋子底部破了个洞。
妇人见她拿不出钱,立马又变一副神色,“你要不赔,我们就上公堂。”
“不能上公堂!”
田氏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脸面,正当她拔下头钗准备用自己的翡翠簪子抵偿时,刚拔下来,簪子就断成两半。
田氏诧异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簪子成了两节,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到底犯了忌讳,竟倒霉成这样?
无奈,田氏只能脱下腕上的羊脂玉镯,刚递到妇人手中。
妇人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冷笑,“拿个假东西就想糊弄我,真当我辨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可是御赐的!”
田氏刚喊完,妇人就当着田氏的面把玉镯徒手掰开,露出里面的碎玉渣,明显的下等品。
田氏看得目瞪口呆,却又无言以对。
情急之下,田氏注意到杳杳头上的金铃铛,立马动了歪念。
杳杳原本是想偷偷跑开,结果突然过来一堆车马,将她圈在原地动弹不得。
田氏刚要上手,徒然间,一道精亮的冷锋紧贴着她的侧脸,速度比风还快,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出现在她的手背上。
顷刻鲜血迸出,溅到杳杳脸上。
田氏立马疼得大叫,难以置信地看着飞来的横祸,后怕地向后跌了两步。
痛感从手背触及神经,席卷全身,血流不止。
正当她后悔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时,一道清冷的影子迅速从她眼底划过。
待她定神,看清眼前少年刀削斧凿的容颜,顿时心头一惊。
小世子怎么找来了?
谢亦行径直走向杳杳,低眸看见她脸上的两滴脏血,低垂的眉眼间不言而喻地迸出寒光。
他掏出干净帕子,如小葱般白净的手指刚触碰到杳杳的脸,就察觉到她的异样。
杳杳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有些失神,桃红的小嘴霎时褪去血色。
谢亦行凛冽的黑眸再添一抹寒气,立马抓紧杳杳的手,再三确定她没受到外伤,眼底的冷光才降下半分。
田氏一认出谢亦行,连自己受伤的手都顾不得,转过身就要跑。
还没挪动一步,又被追着要赔偿的妇人堵回原位。
田氏只好顶着恶臭,用健全的手拔掉自己华服上嵌入的翡翠、珍珠,在妇人的眼神勒索下,她连头上的珍珠珠花都给了出去,赔偿的事才作罢。
又要跑,这次被侯府暗卫抓个正着。
谢亦行将杳杳抱在怀里,站在她对面。
美玉无瑕的脸映月射寒光,如柳叶剪裁的两片薄唇上下轻碰,语气冷漠,毫不近人情,“你两只手都碰了她。”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横插她手背的小型匕首上。
匕首小巧玲珑,把手部分还嵌了颗红宝石。
杳杳慢慢回过神,看清匕首的样式,立马认出是她的匕首。
因为她总是丢三落四,只好把自己的东西交给谢亦行保管,没想到他会带在身上。
田氏刚还怀疑这匕首怎么可能从天而降,定是人为。
下一秒,谢亦行伸手,“东西,还我。”
田氏打了个寒颤。
先不说她自己做贼心虚,且说她得罪的人是承明侯府的小世子。
虽是她打着长辈的旗号,受了伤也不敢对他呵斥半句,还得赔笑讨好:“外甥要是喜欢玩匕首,改日我让你姨父送一箱子过来。”
谢亦行黑眸幽深,如同浓墨,令人捉摸不透。
流畅贵气的身型往的那一杵,又让田氏生出几分怕意。
“不,就要你手上的。”
“现在就要。”
田氏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听见谢亦行说这么多话。
她低头看向匕首,内心忐忑提到嗓子眼。
要是拔了,她的手就废了。
要是不拔,就把外甥给得罪了。
要知道侯府这位小世子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家世好、样貌好,就是性格......
一想到自己在谢亦行年幼时,她在侯府,随后说了句小世子是妖孽转世,当晚她的被褥里无端多出几条毒蛇、蝎子。
那件事后,她再不敢留宿承明侯府。
但她又不愿意舍弃承明侯府的高枝,便把自己女儿送了进来。
谢亦行察觉到她的摇摆不定,有些不耐。
低头看向个头矮矮的杳杳,自然地将自己抬起的手盖在杳杳的眼上。
杳杳很听话,没有乱动。
谢亦行一个眼神,身边暗卫就晓得要做什么。
虽然要动手的对象是侯府夫人的娘家人,也是小世子的血缘至亲,但他很清楚,小世子要是不开心,天皇老子来哄都没用。
为了不让田氏待会儿叫得太凄惨,引起路人驻停,护卫贴心地用帕子塞住她的嘴,丝滑地拔出匕首。
田氏整个身子就像一滩烂泥,直接软了下去,一双瞪大的眸子逐渐失去对焦,彻底晕死。
谢亦行盯着地面上的血水,眼里毫无半分波动。
泰然自若的样子好似对这种事司空见惯。
人群重新涌动,有人高喊:“准备点烟花了!”
“烟花!”
杳杳紧张的心情立马被烟花释缓。
见杳杳缓过神,谢亦行的神色也平缓一分。
但当他重新看向晕死过去的田氏,嫌恶地吩咐,“带回去,丢进柴房。”
他从高楼看到杳杳跑走的方向便一路紧追,方才看到情状,便知她一定欺负了杳杳。
让她流点血,也太便宜她了。
等他陪杳杳看完烟花,再回府算账,
还有那把带血的匕首,必须用热水浸泡。
等到暗卫清理完现场,谢亦行才放下手,让杳杳睁眼。
杳杳模糊的视线逐渐变清晰,当她看清身前那张如璞玉般皎洁的脸,突然鼻头一酸。
韦氏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一时也顾不得下人聚堆偷懒,直接插言,“行儿他?”
下人说主家闲话被抓,立马心虚地跪下,“夫人,世子爷他已经回了葳蕤院。”
“这我知道,你们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行儿他怎么了。”
下人抖着肩膀,“奴婢刚瞧见世子爷对一个小丫头笑了,但那个小丫头奴婢不认识,听说是世子爷从外面带回来的。”
韦氏没想到自己真盼到了这一天。
不枉她日日烧香,吃斋念佛为自己这少了魂魄的儿积德。
一时她也顾不得自己还病着,健步如飞,恨不得立马冲到葳蕤院口。
杳杳这会儿正坐在葳蕤院里的大石墩上抱着桂花糕吃的摇头晃脑。
谢亦行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
等丫鬟去烧热水时,他领着杳杳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将管家送来的那叠桂花糕塞进她怀里。
他数了数,一共有六块。
以杳杳的樱桃小口,等她吃完六块,他就能全部收拾好。
虽然才相处一晚上,他已经能看出这小丫头就是个吃货。
听到下人喊他“世子”,她张口就是“柿子?哪里有柿子?杳杳想吃甜甜的柿子。”
也就是这句话把他逗笑。
但这次,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表情有变化。
反倒是周围的下人,各个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等韦氏进了葳蕤院,杳杳刚拿起玉碟里的第三块糕点填肚子。
韦氏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喜人的小丫头,得知她就是谢亦行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姑娘,非但没任何敌意,反而笑眯眯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杳杳乖巧地放下糕点,“姨姨,我叫杳杳。”
”杳杳?这是你的幼名吧,你的大名呢?“
韦氏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并非穷苦人家的孩子,脸蛋生的白白净净的,也不像是吃过苦的。
看来她得派人去问问,可别让行儿拐了谁家的好女儿出来,到时候人家找上门,就不好了。
杳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杳杳就叫杳杳啊,爹娘没说过杳杳有其他名字。”
韦氏只能问的更细一点,“那你家里有几口人,住在哪里记得吗?”
杳杳低头掰着小胖手指,“家里有杳杳,有爹娘,有大姐姐,有二哥哥,还有薛姨,刘妈妈......”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人,听得韦氏都有些头晕了。
“杳杳,你先说你家住在哪里吧?”
她只能被迫打断杳杳的数数,试着打听出地址。
结果杳杳摇了摇小脑袋,“不记得,爹娘说不准杳杳出门,说外面好多坏人。”
“既然你爹娘说过外面都是坏人,那你是怎么离开家,到这里来的?”
韦氏跟这小丫头聊了一会儿,也觉得她有意思。
杳杳一五一十地说道:“是娘亲带我出来的,只是杳杳不乖,没有听娘亲的话,非要买路边的糖葫芦,娘亲生杳杳的气,就丢下杳杳走了。”
“天下还有这样的娘!”
韦氏震惊。
就算是她这些年被行儿伤的肝肠寸断,也从来没想过把行儿丢了。
结果这小丫头的娘亲却因为一串糖葫芦就把孩子丢了,她难道不知道京中最近拐子盛行吗?
“杳杳,你娘不会是后娘吧?”
这是韦氏能想到的唯一合理之处。
杳杳摇头,“娘亲就是娘亲啊,为什么会是后娘。”
这下韦氏能够确定杳杳一定是被自己的亲生家人丢了。
他们侯府丢了世子满城找了一晚上,要真是什么权贵之家丢了女儿,定然也同她家一样。
既然不找,也没任何风声传来,断然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可怜的杳杳。
韦氏抬手摸了摸杳杳的小脑袋,很快就注意到杳杳头上的两个丸子揪揪。
“这是杳杳的娘亲给杳杳扎的吗?”
杳杳立马骄傲地扬起头,“不是!是刚才给我桂花糕的柿子哥哥给我扎的。”
“柿子哥哥?”
韦氏没忍住笑出声,就连韦氏身边的丫鬟都笑了一下,“杳杳,错了,是世子,不是柿子。”
“不一样吗?”
虽然谢亦行刚跟她表示了世子和柿子不是一个东西,但她觉得也没什么不一样啊,柿子饼香香甜甜的,她很喜欢。
世子身上也香香甜甜的,她也喜欢。
昨天她抱着他的胳膊睡觉时,嗅着他身上的香气,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为母亲种下那片茉莉。
突然就有点想家了,想娘,想爹,想大姐姐,想二哥哥,想薛姨,想刘妈妈......也想自己养在后院的那只胖兔子了。
承明侯得知人平安回来后,悬在心头的大石头落下。
他找理由又去了趟大牢,试着从监狱长嘴里套了点话。
才得知今早有人送了下毒的饭菜,幸好当时送饭的狱卒闹肚子,把饭放在远离铁栏的位置去入厕了,没来得及分发就被老鼠啃了。
老鼠啃了以后,没一会儿就毒发身亡,死脚朝天躺了一排。
等到狱卒回来见到这样的场面,立马通知监狱长。
监狱长一查才知道这有毒的饭菜是上面某个大人物送来的。
幸好他提前得了承明侯的提示,不敢让牢里的人轻易丢了性命,刚刚已经将人全部换到另一个牢房里关着了。
另一个牢房虽然面积不大,好在干净,没有蛇鼠之类的东西。
再加上那个牢房负责看管的人是当今皇后的胞弟,谁也不敢在皇帝小舅子的眼皮子底下动歪心思,算是足够安全了。
承明侯这才松口气,正准备离开,监狱长突然同他提醒,“你最近要是没事,千万别出城走西南那条道,听今天进城赶集的人说,城南那条道上昨晚出了人命,看痕迹,应该是被狼群咬死的。”
“说来也奇怪,城南附近的农户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到狼的影子,偏就昨晚狼群下山吃了一对赶车的男女,听说肝脏都挖没了,只剩张皮。”
承明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大牢,他跟谢云又去那条街走了一遍。
问了路边聚堆的大婶,她们都说没见过一个四五岁穿着鹅黄小袄的小丫头。
一下午过去,承明侯心里已经有了数。
小丫头多半是被人领走了。
昨晚是灯节,不少五乡的人也在。
他最近多派人在五乡附近找一找,说不定会有线索。
回到侯府,他刚有些睡意,正要在书房睡下,韦氏突然风风火火地赶来,开口就是他儿子有救了。
被拐?
杳杳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才理解他说的话。
就是说,他们没有带她去找娘亲?
杳杳吸了吸鼻子,眼睛突然有些酸酸的,正要掉泪,对上少年寒意刺骨的墨眸,突然闭上嘴。
她冲着少年比了个手势,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少年迟钝地指了下她腰间斜挎的勾包。
杳杳低头看见二哥送她的匕首冒了个尖,用力抽出来。
马车突然一抖。
锋利的刀刃利利索索地斩断了杳杳散在肩上的发丝。
杳杳顿时吓得魂都没了。
小手跟着一软,匕首从掌心掉落,插入马车木板。
少年动作迅速地拔出匕首,牢固地抓在自己手心。
杳杳注意到他露出狠厉的表情,下意识抓紧自己的小袄,极小声地嘀咕一句:“刀切到手,会痛痛。”
她之前就见到二哥玩刀时不小心把手割伤,留了好多好多血,可吓人了。
少年听到她的提醒,压下的眼皮竟有半分松意。
余光落在杳杳掌心冒出的汗珠上,默不作声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帕子,丢到她的腿上。
杳杳抓起他给的帕子,还以为他要用自己的帕子换她的匕首,立马摇头。
“这是二哥送给杳杳的,杳杳不换。”
少年再次被杳杳打断计划,终于沉着脸又说了两个字,“啰嗦。”
杳杳顿时冒起火。
他抢人东西还有理了?
正要动手抢回匕首时,车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杳杳下意识去寻找可以依靠的怀抱,肉肉的小胳膊轻而易举的便抱上了少年的细腰。
用力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像小猴一样挂在他身上。
少年眼里冷意加深,还没来得及推开杳杳。
车子彻底失去平衡。
两人抱成团,一起从车里滚了出来,一个缓冲,同时栽进不远处一处干草跺里。
林间响起女人尖锐的叫声。
没维持多久,又重新归于平静。
杳杳一时也顾不上害怕,紧闭着眼,生怕自己被摔死。
直到耳边传来沉重呼吸声,她这才睁开眼,小胖手胡乱地身下摸,被软软的手感惊到。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被她压在身下的少年不情愿地闷哼一声,“重死了。”
杳杳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突然又被那双冰冷的小手摁住后脑勺,肉嘟嘟的脸蛋再次贴在他的胸膛。
“别动。”
少年没好气道。
“哦。”
杳杳弱弱地咬了下嘴唇。
她不敢说话,只能用鼻子吸了一口他身上散发出的茉莉香气。
淡淡的香味很快安抚了她的焦躁。
听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还以为林子里马上要下雷阵雨了。
泛黄的叶片上,露水缓慢地顺着叶脉向下滴落。
又一股倦意袭来,杳杳刚要打盹。
少年突然粗暴地将她从身上推下来。
幸好有草垛做缓冲,她很快爬起来,动作利索地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干草,立马扬头看向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尖的小少年。
月光浅浅。
斑驳树影在地上沙沙晃动。
杳杳这次更仔细地看清他的容貌。
皮如白雪,跟她养在后院的小兔子一样干净。
眼神远不及她的小兔子温顺。
唉。
杳杳拖着腮帮子,想要跟他抱怨自己家里的小兔子很能吃,一天能吃两个胡萝卜和一颗小白菜。
结果她刚张开嘴,少年径直从她身边掠过,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杳杳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学作他的样子勾头往车里看。
还没等她看清车内的画面,又一次被他冰凉的掌心抢占先机。
少年用了些力道,杳杳挣脱不开,只能低声嘟囔,“为什么不让杳杳看。”
“恶心。”
“怕你会吐。”
少年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在杳杳听来,他的语气一直都是一个调调,没有喜怒哀乐。
谢亦行平淡地盯着两具被狼爪掏空的尸体。
血肉模糊的皮囊旁边烂了一地碎肉。
这样残忍的画面换做任何一个七岁孩童看了都会噩梦连连。
他却毫无反应。
奶娘说他是怪物转世,所以生下来不会哭也不会笑。
三岁才开始说话,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离我远点”。
爹娘不准他出府,下人对他恐而避之。
他就像一只囚笼中的雀鸟,虽被富贵滋养,却憧憬自由。
所以他逃了。
刚出府,就被人贩子拐了。
看来爹娘说的没错,外面很危险。
当他低头看向任他摆弄的胖丫头时,这才注意到她头上扎的两个冲天揪已经散开,玉做的铃铛随意挂在散乱的黑发上,白嫩嫩的小脸蛋看起来很软。
他低眉沉思。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
那就把这胖丫头带回去吧。
他抓紧杳杳的胖手腕,凭着感觉一直朝北走。
走到一半,杳杳突然开始挣扎。
“你要带杳杳去哪里?”
杳杳看向漆黑的四周,隐约听见的狼嚎声吓得她满背冒冷汗。
她害怕他丢她去喂狼。
谢亦行面无表情的开口,杳杳难得从中听出一丝温度。
“回家。”
“我要带你回家。”
他们徒步走到城门口时,宵禁已过。
看着紧闭的大门,谢亦行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递给看守大门的官兵。
官兵扫了一眼,立马恭敬地行了个礼,“世子,宵禁过城门关是规矩,就算您身份尊贵,小的也不能的违背规定给您开门。”
杳杳遗憾地捧了捧自己的肚子,“可是杳杳饿了,想吃东西。”
官兵这才注意到他怀里还揣着一奶娃娃。
圆圆脸蛋大大眼睛甚是可爱。
杳杳也不理解他为什么怕自己跑掉。
她又不傻,后面都是狼,她可不想成了狼的盘中餐。
官兵注意到谢亦行的目光一直逗留在这奶娃娃身上,立马派人为他们安置住处,又命人烧了只鸡,让二人饱腹。
杳杳捧着鸡腿吃的满嘴是油,谢亦行却嫌弃地不肯动手。
见他一动不动,杳杳也没多想,从自己的鸡腿上撕下一块肉,直接填进他的嘴里。
谢亦行毫无防备地被小胖手投喂,刚要吐掉。
抬眸对上杳杳期待的眼神,于是他破天荒头一次吃了从别人手里递来的饭。
夜晚渐深。
杳杳抵在谢亦行肩头沉沉睡去。
刚阖眼,就开始呓语:“包子......肉串......大鸡腿......”
谢亦行莫名被逗笑。
等他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是上扬不是下撇时,立马又收起笑容,震惊地瞪大双眸。
他,竟然学会笑了?
小世子一发威,整个侯府都要抖三抖。
尤其是他突然看见小丫头手上的红痕,痕迹不浅,显然是被人掐出来的。
眼里顿时起了杀意。
但他在杳杳面前,没有立刻发火,而是掏出帕子替杳杳把手和脸擦干净后,让李嬷去小厨房取一盘龙须酥给杳杳压惊。
等龙须酥送到杳杳面前,杳杳刚把手伸出去,突然又缩回来。
“柿子哥哥,对不起。”
杳杳觉得自己不配吃龙须酥,乖乖低头认错。
谢亦行几不可微地敛眉,问:“为什么道歉?”
杳杳垂头:“因为我迷路了。”
“所以?”
“这里太大了。”
杳杳只是想为自己找个理由,没想到谢亦行真的把话听了进去。
当韦氏听说自家儿子花钱在外买了几间小院,每个院子里都种了不同时节的果树,顿时明白他是给谁买的。
生怕他的私房不够用,韦氏专门取了银两送去,生怕苦了俩孩子。
再回到当下。
谢亦行霸道地将龙须酥塞进她手里,“快吃,吃饱才有力气打人。”
一会儿功夫,他派出去的人就把真相带回来了。
当他得知把杳杳弄哭的不是下人,而是自己堂兄时,骨节捏得嘎嘎响。
已知晓实情的下人忍不住替堂少爷捏了把汗。
堂少爷真倒霉,欺负谁不好,欺负了世子爷的心头好。
挨打也活该。
杳杳也没想到谢亦行说要带她打架,竟是真的。
早知道她就不往玉盘里留两块龙须酥了,就该全吃掉。
午后时光悠悠,韦氏正半倚榻上听丫鬟念话本,刚到精彩处,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夫人,不好了,世子带着杳杳姑娘去西苑找堂少爷打架了。”
韦氏立马坐起,两眼冒光,“打架?我儿输了还是赢了?”
前来报信的下人有些猝不及防,顿了顿才道:“世子爷赢了,但堂少爷他......”
这会儿任谁去看一眼堂少爷,都会道一声惨。
小世子明面上说是打架,谁成想他竟把人往死里打。
这事传到承明侯耳中,承明侯连门也不出了,立马赶到西苑。
他了解他儿,并非争强好斗之辈,能把他逼到出手,多半是他这侄儿触了行儿的逆鳞。
结果他刚到,就看见他儿一脚踩在侄儿的右手上,惨叫声连天。
谢亦行面无表情,阴声冷斥,“你刚用这只手碰的她?”
见儿子发怒,承明侯莫名向后缩了一步。
眼尖的下人见到他杵在院门口,像是得救一样大喊一声,“侯爷!”
承明侯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局促感,缓慢向前挪了两步。
直到韦氏领着两个嬷嬷出现,承明侯立马侧到自家夫人身后,小声嘀咕了句:“这事怎么处理?”
他是一家之主,但他在这家里最降不住的就是自己儿子。
自打记事起,他就颇有主意,谁都当不了他的主。
更别提他这个老爹做主管教儿子,不反被管教就是好的。
他一代枭雄,上阵杀敌都没怕过,却在自己儿子身上栽了跟头。
承明侯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决定这几日关紧门窗睡觉。
相较下,韦氏倒显得轻车熟路。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管谢亦行是何种性格,她都能包容。
她看向微缩在身后的丈夫,目光镇定,“孩子间的胡闹算不得数,再说你那侄儿就没错吗?”
来的路上,她就听说了,谢成风可是把杳杳的手臂都掐红了,也不怪行儿发这么大火。
承明侯缄默不语,谢成风毕竟是宗族送来的人,要是真被打出个好歹,他跟宗族那边不好交代。
这次不用谢亦行出手,韦氏就把他训了一顿。
“别以为你谢家安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我的行儿好好的,又不是病了残了死了,他们这么着急送个孩子过来不就是等着过继给你图我们侯府家产吗?”
“先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他要是老实本分,日后与行儿能和睦相处我就谢天谢地,但他今天动了行儿身边的人,还是行儿目前最在乎的人。”
韦氏一向护短。
再加上她也是真心喜欢杳杳,小丫头圆滚滚地瞧着就讨喜。
承明侯被训得大气不敢喘,平日他倒是敢与韦氏争辩两声,但今天他确实理亏,低声应道:“我这就把他送到庄上养伤。”
承明侯想着,只要不让他再跟行儿见面,这事早晚过去。
但没想到韦氏态度坚决,“不能送到庄上,送回你们谢氏老家去。”
要是她今天做出退让,不止行儿那边会对她这个当娘的失望,也会让宗族的人得寸进尺。
承明侯有些作难,本想跟韦氏再讨价还价两句,还没出声,就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声“爹”,他浑身的汗毛都被吓直了。
“行,行儿。”承明侯转过半扇身子,笑容僵在脸上,“你累了吧?要不先歇歇?”
“我不累。”
谢亦行面色如常,走到下人端着的净水盆前,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用水仔细揉搓。
等他处理好自己的私事,后厨的下人急匆匆端着一盘山楂条来了,“世子爷,这是您要的。”
谢亦行挑剔地看了眼玉盘上摆放整齐的山楂条,语气一下子冷下,“糖撒多了。”
下人顿时生出一头汗,“小的这就去换一盘。”
“要快。”
下人麻溜地离开。
承明侯小心跟他搭话,“行儿你何时爱吃山楂条了?”
他养儿这么多年,还是头次遇到他主动要东西,误以为他感兴趣。
结果谢亦行淡淡来了一句:“杳杳吃多了,山楂助消食。”
承明侯长舒一口气。
他说呢,怎么他儿突然就爱吃酸了。
承明侯抬眸看向不远处石墩上坐着的胖娃娃,杳杳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的小肚子皱眉。
听到地上少年的一声呜呼,杳杳眉心拧的更紧,小嘴一撅,“让你嘲笑杳杳是胖丫头,柿子哥哥会替杳杳出头!”
刚靠近的谢亦行忽地冷眸,看向杳杳,“他笑你胖?”
杳杳把头点成小鸡叨米,“是,她说杳杳胖,还说杳杳这样的丫头,给他当洗脚婢都不要。”
杳杳说完,院内突然陷入死寂。
见识过小世子生气的下人恨不得当场遁地离开,省得被连坐。
尤其是被安插在西苑伺候谢成风的婆子丫鬟,更是胆战心惊。
她们看着趴在地上不停呜咽的谢成风,恨不得人人上前踹一脚。
好好在房间读书不好吗?非要出去欺负人。
这下好了,踹到硬钉子了,还要连累他们一起受罚。
眼看没人替他说话,谢成风试图装晕逃避责任。
下一秒,一盆凉水落在他身上。
谢成风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森冷无情的黑眸。
韦玉徽脸色发白。
她对俞家大姑娘还是挺有印象的。
记忆里,俞家姐姐为人温柔,说话得体,还有好吃的酥糖。
春华宴那日,她不小心弄脏绣帕,挨骂后躲到角落里哭。
被路过的俞家姐姐看见,她便把自己的绣帕给她,还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酥糖填进她嘴里。
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往荷包里放酥糖?
她解释说,是她小妹爱吃。
那天下午她们坐在一起说了很久。
她从俞家姐姐那里得知,她的小妹是个爱哭鬼,但每次一吃酥糖就不哭了。
临走时,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俞家姐姐答应她下次见面一定带上她小妹,她相信她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没想到才过去不足一月,就物是人非。
杳杳回到房间后,被谢亦行盯着吃了一整块山楂条消食。
结果一块山楂下肚,她反倒觉得更饱了。
谢亦行见她行动缓慢,就让奶妈解了她的外袄,只穿里面一层鹅黄的里绒。
但又怕她着凉,命人烧了足足的炭。
杳杳脱下束缚她行动的外袄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还能再装下两块糕点,小胖手刚要伸进桌上的玉盘,就被谢亦行抢先挪开,“你不能再吃了。”
杳杳下意识就要咧开嘴哭,下一秒一颗甜甜的酥糖就被塞进她嘴里。
这酥糖是谢亦行让奶娘出去买的,昨夜半夜,他听见杳杳呓语,嘴里喊得就是酥糖。
杳杳没想到自己能在谢亦行这里吃到酥糖,顿时化哭为笑,乐滋滋地用小舌尖舔着酥糖上的芝麻。
谢亦行没想到酥糖对她这么管用。
但他不肯让她多吃,怕她坏牙。
正当他打算抱着小丫头去练字时,门外再次出现那道纤细的倩影。
韦玉徽站在门槛处,没得他的允许不敢涉足。
她直奔主题。
“表哥,今晚有灯会,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不去。”
谢亦行想都没想就拒绝。
韦玉徽不肯放弃,“表哥可以带上杳杳姑娘,今年灯会听说还有烟花看,不去实在可惜。”
“烟花?”
杳杳惊喜地瞪大双眼,从谢亦行身上跳下来。
谢亦行刚要伸手去抓,却只碰到她的衣角。
韦玉徽连忙看向杳杳,眼睛一亮,“是啊,听说今年的烟花是从罪臣家里搜出来的,足足有五十斤重呢,样式都很新,像是从西域购置的。”
西域的烟花吗?
杳杳摸着下巴沉思。
她怎么记得二哥哥说过他被人骗着买了西域的烟花,花了好多钱呢。
爹娘虽然骂了他一顿,却说这些烟花可以留在她生辰那日放。
她一直盼着呢。
杳杳掰开手指算了算,她再有十天就过生了。
不知道阿娘到那个时候有没有消气?
等阿娘消气了,是不是就接她回家过生了?
杳杳天真地想,拧眉的小心思被谢亦行敏锐察觉,误以为她想去看烟花却不好意思说,主动提出:“你想看,我们就去。”
见他这么容易就松口,韦玉徽反倒没那么高兴。
她娘说的对,她的手段确实太弱。
在表哥眼里,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她真的尽力了。
杳杳听到谢亦行答应去看烟花,立马欢喜地抱着奶娘的大腿,撒娇地说自己晚上不想穿夹袄,实在走不动。
奶娘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转身回屋给她找披风。
自从杳杳搬进来后,小世子自掏腰包从自己库房找出许多布匹,让府里绣娘连夜加工给杳杳做了两大箱子衣服。
不过她们要出门这件事还是要先知会韦氏一声,万一惹出上次那样的事,她就别想继续在侯府干了。
韦氏听到自己儿子要出门,先是低眉沉思,后才摆摆手允下。
行儿毕竟是男孩子,总困在府邸难免成了京中之蛙,不如多让他出去走走。
承明侯却担心,“那些烟花是从俞家搜出来的,就怕到时候一点燃,会出现其他意外。虽然俞家现在已经被判了刑,就怕惹上祸事罪加一等,想救都无门。”
韦氏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安慰:“凡事往好处想,说不定这烟花也能救人呢?”
“但愿吧。”
虽然他到现在还一筹莫展,但他并不觉得区区几十吨烟花能救俞家全族人的命。
承明侯顺势提起另一件事,“俞兄的上门女婿现在进了户部,听说要跟青云郡主结亲,也是攀上高枝了。”
韦氏听后咂了下嘴,毫不避讳地骂了一声,“没良心的东西,他大义灭亲倒是痛快,踩着俞家的血肉上位迎娶郡主,日后定遭报应,你可得离这种小人远点,别沾了晦气。”
承明侯点头。
凭他家跟俞家的交情,他肯定站在俞家这边。
但抄家的旨意是皇帝下的,他无法更改,更不能堵上自己侯府上百人的命去劫狱。
为以防万一,他派了侯府暗卫跟着世子,务必保护好两个孩子的安全。
每逢小年,京城就会办一场灯会,城门口还会请来杂耍戏班供人喜乐。
但这次朝廷意外得到一批烟火,因为存放麻烦,干脆拿出来让百姓们乐呵图个吉利。
只是烟花子这东西做的再花里胡哨,也是转瞬即逝,未点燃前,众人都不知道这烟花的样式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能等点燃后才能揭晓。
承明侯从府里出来就上了城楼,看着下面街道上的灯火盛景,他再次提醒手下看好这批烟火,要是出了事,他们的脑袋也别要了。
三人先坐马车到了最热闹的南巷,刚下车,杳杳就用小手抓着谢亦行的衣袖,害怕被人流冲散、
谢亦行更加肆无忌惮,他直接将杳杳的小手掌与自己的手掌贴合,最后成了十指相扣。
虽然他讨厌人多,尤其看见拥挤的街道,每个人的肩膀都要相互磨蹭,更不舒坦。
但他身边的杳杳异常激动,拉着他的手,到处看,到处摸。
谢亦行全程一直握紧拳头,用力深呼吸调节呼吸。
韦玉徽只能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中间几次差点跟丢。
当她想要猜谜迎花灯展示才学时,谢亦行直接任由杳杳满街随便选,“你喜欢哪个花灯,我就替你猜哪个。”
杳杳用力点头。
但她逛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南抉择。
因为她一会儿觉得这个摊位上的小金鱼花灯也好看,一会儿又觉得那个摊位上的花蝴蝶花灯也好看,还有猫儿花灯、狗儿花灯,应有尽有。
韦玉徽试着指了路边的牡丹花灯,想拜托谢亦行猜一下。
结果谢亦行不予理会,牵着杳杳走向一个摆白兔花灯的摊位。
他想到杳杳的小兔子,不知道是真的兔子可爱,还是兔子花灯可爱。
谢亦行抬手指了指白兔花灯,没有说话,但老板却识趣的送上字谜。
谢亦行刚绽开纸,杳杳就凑过小脑袋,读出声:一只狗,两个口,谁遇上他谁发愁,打一字?
会是什么?
杳杳绞尽脑汁,也憋不出一个字。
谢亦行没想到杳杳竟然识字,尤其她刚念的谜语,没有一处错误。
谢亦行看向老板,“是‘哭’字。”
“答对了。”老板立马竖起大拇指,当场取下花灯要交给他,谢亦行迅速接过,又一把塞进杳杳手里。
杳杳挑着花灯,高兴地在原地打转。
不远处,紧盯着二人的韦玉徽犯愁。
她该怎么做?才能在表哥眼皮子底下把杳杳带走。
落夜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挂满高灯,贯通的八街九巷到处是摊位,热闹非凡。
一个梳着冲天揪,穿着鹅黄夹袄的小胖丫头迈着小短腿着急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不知道被哪双布鞋绊了一下,她手里举着的糖葫芦直接飞了出去,刚好被路过的马车碾得粉碎,成了一地糖渣。
她心痛地回头看了一眼,等转过来时,她追的马车连影子都不见了。
杳杳酸了鼻子。
她没想到,只是多让娘亲买了一串糖葫芦,娘亲转身就把她丢了。
一定是娘亲嫌弃她太贪嘴了。
这下糖葫芦没了,娘亲也没了。
杳杳边跑边哭。
哭累后,她只能坐在京中里最大的酒楼前面的台阶上等娘亲回来接她。
她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那双新鞋,生怕弄脏会被娘亲骂。
可是她等啊等,等到周围摊贩都收摊了,满街的花灯一盏盏熄灭,还是没等到有人来接她回家。
杳杳把头埋进臂弯,委屈地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吃糖葫芦了,娘亲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杳杳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包子摊,下意识吞咽口水。
白花花的大包子,好香啊。
杳杳用小胖手在腰间挎着的勾花小包里掏了几下,只掏出两个铜板。
还是奶娘临出门前硬塞给她的。
杳杳握紧两枚铜板一路小跑到包子摊面前,垫着小脚想要多吸几口包子的香气。
卖包子的大叔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杳杳这个奶娃娃了。
穿的干干净净的,但身边又没大人陪着。
看着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身上那身鹅黄小袄一看就是用富贵料子做的。
杳杳出门前,娘亲特意给她换了过年才能穿的新衣服,虽然袖口和裤腿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宽胖,但杳杳还是很高兴,特意穿着新衣服在家里大摇大摆走了一圈。
嫡姐笑着拿出她为她钩织的绢花小包,二哥则在自己腰间摸了半天,找出一把跟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镶嵌着宝石的小匕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街上拿出来耍弄,小心翼翼塞进她的小包里。
就连爹都大方地让她揪了两下胡子。
杳杳将两枚铜板送到摊主大叔面前,“杳杳想要一个包子。”
大叔笑笑,“小姑娘,我这里一个包子卖五文。”
杳杳低落地缩回手,“可是杳杳只有两个板板。”
大叔顿时黑了脸:“没钱还吃什么包子,走走走。”
他还以为这胖丫头至少能拿出点碎银子,结果就两枚铜板。
杳杳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被一双柔软的纤手牵住掌心,“小妹妹,你想吃包子,姐姐的给你。”
说完,她的面前就出现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杳杳惊喜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澄澈的圆杏眼,欢喜地从她手里接过包子,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女子见杳杳毫无防备,便把她领到对面街道的小巷口,紧张地环顾下四周,发现无人跟踪。
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起来,语气温柔地问杳杳,“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杳杳被戳中心事,手里的半个肉包子顿时不香了,小声嘟囔,“杳杳贪吃,娘亲生杳杳的气,把杳杳扔了。”
女子听到她是被家里人丢弃的孩子后,眼睛顿时一亮,“小妹妹,姐姐可以帮你找家人。”
“真的吗?”杳杳扬起圆润的下巴,“姐姐能帮我找到娘亲吗?”
女子点头,趁着杳杳还没反应过来,连忙把她抱起来塞进不远处的马车里。
刚被抱上马车,杳杳还没来得及东看西看,就被角落里一双冷意十足的瑞凤眼吸引注意力。
被安置在马车最里面的小少年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外袍,墨发松散地垂在肩膀两侧。
那一双眉眼生的实在俊美,秋风吹起车帘,月光静悄悄泄进来,落在他的半张侧脸上,毫无任何表情。
杳杳大着胆子跟他打了个招呼,“你也是去找娘亲的吗?”
少年抬起半扇眸,却没开口的意思。
杳杳挠了挠头,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他,“我叫杳杳,你叫什么?”
少年依然没有言语回应,睫毛却无意地颤了两下。
车帘外。
刚跟杳杳搭话的女子没好气地瞪了眼车夫,“你带回的那个小子不会是个哑巴吧?哑巴不好卖还不值钱。”
车夫叹气,“那也没法,京里最近管的严,听说在查什么贪官,我蹲了一下午才捡到这一个落单的。”
女子想起她刚路过东杨街,听到有人在议论俞家被抄。
她不常在京中行动,也不知道什么俞家。
“但我看这臭小子穿的挺好,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
女子很担心他们惹上权贵。
“怎么可能。”车夫否定,“要真是公子哥,身边能没个随从丫鬟跟着?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站在一口井前一动不动,看着脑子也不太聪明。”
“行吧,反正今晚有意外收获。我遇上的那小丫头长得又白又胖,卖进青楼至少能值二十两。”
“这么多!”
女子神清气爽地点头。
拐到岔路口,车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马儿一扬蹄,差点把车子撂倒。
车夫没好气地用鞭子抽了下老马的屁股,老马顿时老实起来,闷着头踩上一道崎岖的小路。
女子受惊清醒,也没顾得上去看路,连忙回头撩开车帘,见杳杳睡着了,悬着的心才降了一寸。
只是,当她的视线与角落里那道阴冷的眸光交汇时,不由得头皮一麻,连忙放下车帘,继续抱怨,“你捡的那小子盯得我心里发毛,等到禹城,先把他卖了。”
车夫点头,“好。”
兴许是追车那会儿哭的太累了,车上的小少年又不陪她说话,杳杳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垂下小脑袋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杳杳被一股强力推醒。
她用小胖手揉了揉睡眼,刚要伸懒腰,微张的嘴巴就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捂住。
淡淡的茉莉香闯入鼻间,杳杳还没反应过来,低哑的童声蛮横地灌入她耳中。
“我们被拐了。”
“疼吗?”
谢亦行冷脸看向杳杳摔倒的那处坑洼,顿时将后槽牙咬得作响。
但当他看向杳杳那刻,又是满脸心疼。
杳杳晃动脑袋,用小胖手抓着袄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原本欢悦的语气也跟着低落,“柿子哥哥,杳杳错了。”
她不该走路的时候三心二意,摔了自己,还让别人担心。
听到她道歉,谢亦行心里怒气更盛。
明天,他就让人铲了这条路。
差点害杳杳受伤。
此时正在城楼巡逻的承明侯尚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想法,只一心盯着烟花,生怕出半点纰漏。
临近戌时六刻,城门处围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韦玉徽发现谢亦行仍将杳杳盯得紧紧的,完全不给她任何动手的漏洞。
眼看计划就要失算,韦玉徽心慌不已。
但她一靠近杳杳,就会被谢亦行用眼神警告。
软的行不通,硬的更行不通。
正当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时,不远处,一道尖细的嗓音突然划过半空,“所有人散开,君和公主驾到——”
没等谢亦行反应,眼前的带刀侍卫立马开始驱人到两侧。
鱼龙混杂的人群如同一窝马蜂,争先恐后地让出位置。
杳杳虽然吃得胖,但个头小,刚松开谢亦行的手,想要偷偷摸摸去掏他怀中纸袋里的奶枣枣,就被一股猛力冲开。
杳杳使劲自己吃包子的劲才站稳,没栽倒地上或是其他人身上。
可她回过神,发觉周围全是生人,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被丢弃的恐惧涌上心头,手脚突然变得冰冷,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鼻尖也酸酸的。
“柿子,柿子哥哥。”
在嘈杂的人群里,她这一声如同蚊蝇煽翅,细微到无人理会。
正当她勾着脑袋想要找到相熟的人时,突然听到一声,“杳小姐?”
杳杳正游离的魂突然被定住,惊喜爬上梢头,是她的奶娘!
杳杳循声追去,却被来往的行人挤到东边,又被推搡到西边。
一心顾着护主的侯府暗卫刚把谢亦行从涌动的人流带出来,就挨了结实的一脚。
暗卫被自家世子那双嗜了冷的黑眸瞪得头皮发麻,半晌才反应过来,跟在世子身后的小胖丫头没了影。
谢亦行恼恨暗卫的自作主张,他刚差一点就抓到杳杳了。
也不知道小丫头在看什么,那么出神。
他叫了三声她的名字,她竟没回头看他一眼。
谢亦行有些闷闷不乐。
漂亮的桃花眸黑不见底,幽森目光犹如万丈寒冰,将人刺穿。
他抬头看向身后张灯结彩的高楼,嗓音疏淡,“送我上去。”
暗卫正偷偷揉搓胸口,听到小世子的命令,抬头一看,双瞳差点瞪出来,声音慌乱,“世子,侯爷要是知道小人带您逛花楼,会扒小人皮的。”
听他忤逆自己,谢亦行眼神又暗一寸,眼底透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抿唇重复:“我要,上去。”
暗卫被吓得身体紧绷。
他要应了小世子,回去定被侯爷鞭笞。
不应小世子,小世子的手段比侯爷还狠。
权衡下,他选择听世子的安排。
半炷香后。
谢亦行站在三楼外台的最边侧向下眺望。
他眸光如鹰,不断扫看人群,只为捉到杳杳踪迹。
此时的杳杳被挤的有些头晕,污浊的空气灌入她的鼻子,忍不住让她打了三个喷嚏。
没成想三个喷嚏的功夫,就让她跟丢了奶娘。
手足无措的杳杳左顾右盼,既寻不到奶娘,也找不到谢亦行。
白净软胖的脸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捏了一下,突然红了一片。
正当杳杳企图钻出人群站在高处寻找谢亦行时,一直寸光不移的韦玉徽抓住机会,不顾身上的绒袍,挤过去,伸手握住杳杳的藕节胳膊,用力一捏。
染了蔻红的指尖顶着杳杳手腕处的嫩肉,恨不得将其划破。
杳杳刚出声喊了声“疼”,就被韦玉徽用帕子塞嘴,低眸警告,“别乱叫,跟我走。”
杳杳一下子察觉到她的敌意,小鹿眸瞪圆,开始挣扎抵触,“我要柿子哥哥,不要你!”
因为嘴里塞了帕子,杳杳喊出的话含糊不清,但韦玉徽一下就听了出来,脸色赤红,手就跟不受管控一样,一巴掌刚要甩下,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鞭子抽在背上。
她疼得猛一哆嗦,刚一松手,杳杳就像猫儿一般迅速逃走。
待韦玉徽抬头,对上轿撵里的一双轻佻凤眼,带了几许玩味,“敢挡本公主的路,就得挨本公主的鞭子。”
听到她自称“公主”,韦玉徽就算吃痛委屈,也不敢露出半分。
但君和公主那一鞭下了十足的猛力,她从小身娇,哪里挨得住,差点就晕了。
杳杳拔掉嘴里的帕子,只管闷着头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出去多远,直到小短腿开始发胀,她才敢回头看上一眼。
见韦玉徽没有追来,才敢停下松一口气。
也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一处郊外的庄子边,这里到处都是菜地,踩得她满脚黄泥。
下一刻。
她的后衣领突然被一股蛮力拖拽,差点就不能呼吸。
猛地咳嗽两声后,眼前浮现出一张陌生且尖酸的脸。
女人身穿绫罗绸缎,发髻精致,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友好,“你就是勾引我侄子的狐媚子?”
还好她在侯府远远看了杳杳一眼,对她的圆润白胖颇有印象。
加之出门前,她在侯府安插的眼线如实描述了她的打扮,这才让她一路跟着过来,逮到了漏网的鱼。
杳杳扯着嗓子反对,“杳杳是人,不是狐媚子!”
“没区别。”
田氏懒得跟同孩子置气,又不肯放过她。
谁让她威胁到自己女儿在侯府的地位。
杳杳不认识田氏,却能察出她眼底的恨意。
跟年龄相差不过几岁的韦玉徽对垒,杳杳或许还有几分挣扎的胜算,只是现在要拽她离开的是个成年人。
任由她抡空拳头,也挣脱不了半分。
就在杳杳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时,田氏刚要回头去捂杳杳的嘴,脚下突然一滑。
她顺势松开杳杳的手,抓紧身边的木质围栏,结果围栏突然晃动。
围栏里面不停传出母鸡嗷嗷的叫声。
没等她站稳,又一道猛力撞到她身上。
一个腰宽肥胖的妇人直接用臀将她顶飞,下一秒,她连同围栏一并跌进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窝窝里。
杳杳站在安全的位置,亲眼看见一只公鸡独脚立在田氏头顶。
田氏梳理整齐的头发顿时散成鸡窝。
她刚要大叫出声,居于头顶的公鸡突然一声嚎叫,她的头顶猛地一热。
一团白黄的粘液顺着她的眉心流了下来。
杳杳连忙用自己的小短手指捏住鼻子,实在没忍住,嘟囔一声,“好臭,比我二哥的脚都臭。”
“你,走远点。”
没等韦玉徽上前,就挨了小世子的冷斥。
谢亦行警惕地挡在杳杳身前,用眼神驱逐她们。
韦玉徽脸色一白。
晶莹的肌肤在余晖的渲染下染上大片红晕。
脸颊处薄薄一层赤红道尽她的委屈,眼波如丝:“表哥,我是玉儿啊。”
谢亦行不为所动。
眼看两人陷入僵局,韦玉徽身边的老嬷连忙出声缓和关系,“世子爷,您不记得表小姐了吗?先前你们还在一处......”
没等老嬷把话说完,刚跟谢亦行对上眼神,就莫名心虚地闭上嘴。
她马上就熬出头了,可别栽在这小祖宗身上。
表小姐想同小世子修复关系是她的事,这忙她可帮不上。
谢亦行权当韦玉徽是空气。
要不是看在自己母亲面上,他定立刻把人赶出去。
娇滴滴的花玫瑰,看着就假。
老嬷透过谢亦行的眼神,突然想起后花园被毁掉的那片玫瑰园,不禁打了个冷颤。
杳杳倒是不认生,从谢亦行身后探出脑袋,朝韦玉徽娇软一笑,“漂亮姐姐~”
韦玉徽闻声微垂眼帘,这才看清杳杳的长相。
圆润的小脸,小巧精致的五官,甜柔如丝的眼神灵动又俏皮。
她带着试探的意思朝杳杳招了招手。
杳杳见她桃腮带笑,哪怕含辞未吐,也有种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但她迈步上前,就被谢亦行一把拉入自己怀中。
韦玉徽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地出声,“表哥,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谢亦行没有做出回应,却用眼神做出回应。
他希望她滚。
麻溜、快速地滚。
老嬷读出小世子眼底的敌意,立马扯着韦玉徽离开。
刚出门,韦玉徽的泪就掉了下来,扯着老嬷的袖子不解地追问:“嬷嬷,玉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让表哥这么讨厌玉儿?”
老嬷一时语塞。
她是没做错什么,但人家小世子无意搭理啊!
在这侯府里,世子是天,是地,是不能被违抗的主,就连侯爷和夫人都要对他退避三分,她却硬要往前凑,不厌她厌谁?
屋里,重拾二人世界的谢亦行像是藏宝一样把杳杳揣在自己怀里,让她握住笔,自己握着她的小胖手,教她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杳——杳——”
当嬷嬷领着韦玉徽回到韦氏屋里,韦氏刚问起她去了哪里,韦玉徽就捏着帕子哭了起来。
不用说,韦氏就知道她刚见了谁。
她怎么敢啊。
去年被行儿弄哭一次,今年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招惹行儿。
就不怕行儿一年比一年过分吗?
去年她只是被热水烫了一下,抹上药膏就无事了。
今年她要是继续讨嫌,只怕落在她身上的就不止是热水了。
韦氏被自己恶毒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挥手让老嬷把人带下去。
等老嬷重新回到她身边,如实把事情复述,又小声嘀咕一句:“夫人,依奴婢看,小世子对杳杳姑娘当真是极好。”
韦氏忽地笑了,像是松一口气,“但愿杳杳这丫头能救我们侯府。”
嬷嬷噤声。
她哪敢扫韦氏的兴,小世子的病可是连太医都说没救了,就连侯爷都不抱希望了,全府上下也就韦氏固执认为小世子能好。
但难得见小世子对某人某事这么有耐心,也算是桩好事。
至于表小姐那边,韦氏给出的答复是让她抄经礼佛,别去世子跟前晃悠,否则闹起来,侯府面子和韦家面子都挂不住。
韦氏下令,近几日不准有人主动靠近世子院子。
没了外人打扰,谢亦行开始喂养杳杳计划。
每日变着法地让御厨做各种吃的送来。
杳杳这边还没吃够,小厨房又做了新的糕点送来。
奶娘静悄悄地偷看了眼小世子随身携带的小本,发现上面记得全是菜的样式。
分为两列:杳杳爱吃,杳杳不吃。
但奶娘分明看见杳杳什么都吃,可小世子的本子上却记着一长列杳杳不吃的。
后来奶娘才想明白,他记录的不吃,是只吃三口兴致不大的糕点和饭菜。
当韦氏隔了几日再见自己儿子,发现他也肉眼可见地高了些,也胖了些,惊喜万分,直呼杳杳是他们侯府的大功臣。
许是她的声音大了些,谢亦行突然皱了下眉,韦氏立马自觉地降了音量。
心却一酸,哪有当娘的这么卑微?
但自己的生的儿,只能自己忍了。
再一转眸,瞧见被他带在身边的杳杳,这小丫头今天穿了身宣红金边小袄,扎了两个圆揪揪,上面绑着红色绸带,眉心点了一抹红。
一问才知是自己儿子的主意。
“柿子哥哥说,杳杳穿亮色好看!”
韦氏瞥见自家儿子露出微微得意的表情,突然从悲伤中抽离,笑着应和,“是,你柿子哥哥眼光好,我们杳杳长得也漂亮。”
瞧她小脸白粉白粉,活似陶瓷胖娃娃。
她立马让老嬷取出她提前备好的礼物,刚想招手让杳杳上前亲自给她戴上。
转眸对上自家儿子突然冷下的眼神,立马改主意,让老嬷把礼物端到谢亦行面前,“你阿娘我老眼昏花,容易弄错,不如你替我给杳杳戴上吧。”
谢亦行低头看向托盘上摆放的首饰。
是一套玲珑小巧的珊瑚头面,成色还行,就是款式简单了些。
捉到自家儿子微向下扯的唇角,韦氏忍不住喝了口冷茶压惊。
这可是御赐之物,他都瞧不上?
前两日韦玉徽瞧上了她都没舍得给,专门给杳杳留着。
唉。
难伺候哦。
韦氏尽量端起架子,不让儿子把自己压得太弱。
杳杳欢喜地伸出胖手腕,等着谢亦行给她戴上。
谢亦行也没想到这手钏竟跟她很合适,不长也不短。
杳杳低着头拨弄上面的珊瑚珠子,突然觉得这手钏好像有点眼熟啊。
跟她去年生辰,爹送给她的那一条好像。
哦,不对。
好像就是同一条啊。
杳杳摸到了珠子上的小划痕,更加确定。
二哥哥经常毛毛躁躁,帮她帮忙抓小鸭子的时候,不小心用树杈子划了她的新手钏,把她弄哭了。
“喜欢吗?”
韦氏期待地等着杳杳回答,余光却悄悄落在自己儿子脸上。
等杳杳点头,谢亦行才勉强平复嘴角。
韦氏也耗尽了精力,摆手让人送他们下去,也好让她在自己屋里松快松快。
谢亦行察觉到杳杳一直在摸手腕上的珊瑚珠子,以为她喜欢这类玩意儿。
刚好他屋里有满满一箱,到时候全做成首饰给她戴。
给韦氏请完安后,谢亦行刚要领着杳杳离开,前院的人在半路将他截住。
来人低声细语,“世子爷,侯爷找您,让您速去书房。”
谢亦行本想无视,奈何那人直接堵住他的路。
他刚要黑脸,杳杳突然揪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两下,“柿子哥哥快去见爹爹,杳杳自己回去。”
“你可以吗?”
这侯府到处是路,错综复杂,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找的回去。
杳杳却晃着头上的小揪揪,自信满满,“杳杳可以找人问路呀~”
结果杳杳刚保证完,就在偌大的侯府迷路了。
韦玉徽瞥向朝城门疾步的百姓,弯眸一明,试着拔高音量,“表哥,快到放烟火的时间了,我们提早去,说不定可以占个好位置。”
城门处人多眼杂,也是下手的好时机。
杳杳听到烟花,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露出白净的贝齿,拍手回应,“杳杳要站高高看烟花!”
谢亦行对烟花没多大兴趣,他肯出来,也是为了杳杳。
当他察觉到小丫头的注意力已不在白兔花灯上时,眉眼微微向下压,顿生不悦之色。
开心的日子,有个扫兴的人。
谢亦行没好气地抬了半扇眼。
此时的韦玉徽尚未察觉自己就是那个扫兴的人,依然淡笑着站在路边朝他们招手,冷不丁地被一记森冷视线扫得动弹不得。
那双看似童稚的黑眸却藏着森寒莫测的光,只一眼,就盯得她后背发凉,隐隐压迫感麻了她的四肢。
韦玉徽只好看向杳杳,只见杳杳这会儿依然被谢亦行揣在怀里,他手里正提着刚替杳杳猜谜赢来的花灯,刚落在她身上幽冷的视线再转移回杳杳身上时,却无端变得温柔。
炽热的目光恨不得黏在杳杳身上,片刻也不分开。
但杳杳正是好奇的年纪,从猜灯谜的地方到城门口的这段距离,她停下好几次了,不是被那个吃的吸引,就是被那个玩意儿勾了魂。
“糖画人......”
“奶枣枣......”
“好香好香的梨花糕~”
韦玉徽虽有些不耐,却不敢在谢亦行面前发表任何意见。
即使她不发出任何声响,谢亦行随意一道凌厉视线,仍能压得她喘不过气。
没等三人走到城门口,杳杳怀里就满了。
杳杳一边低头闻着梨花糕的甜腻香气,一边往嘴里丢两颗奶枣同时嚼着,腮帮子顿时鼓得像河豚。
谢亦行贴在她身侧,察觉到她想吐核,什么也没说,立马掏出自己的帕子摊在手心,示意她可以吐在帕子上。
等她吃完嘴里的,他又毫不吝啬地继续投喂。
直到杳杳心满意足,也捏起一颗奶枣送到他的唇边,小脸拱起娇憨甜美的笑,“柿子哥哥,你也吃!”
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侯府下人瞧见胖丫头要将外面摊子上的吃食塞到自家世子嘴里,立马倒吸冷气。
全府上下谁都知道,世子洁癖又挑食,从不肯吃外面的食物。
就连自家厨房做的都嫌弃。
但当他们用袖口擦去额头冷汗时,自家世子突然张开嘴,任由杳杳小胖指头捏着的奶枣送进自己嘴里。
下人大惊。
世子这是被鬼附身了?还是被小丫头下蛊了?
他们在侯府伺候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世子主动接过谁递来的食物。
夫人就算净了三次手,世子依然不肯接她递来的糕点。
谢亦行在杳杳殷切的眼神下,艰难地挪动唇齿,嚼了两下奶枣。
一股浓郁的奶香溢进舌尖。
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扯了下嘴角,不冷不热地给出反馈,“好吃。”
身后的下人立马揪起彼此的耳朵,全部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
不是世子见鬼了,就是他们见鬼了!
世子竟然吃了外面的食物!
府里的张御厨要是知道世子宁愿吃摊上买的东西,也不吃他做的,估计又要哭晕过去。
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的韦玉徽都露出羡慕神情,她怎么样才能跟表哥这么亲近?
去年她住在府里的时候,自己就往表哥盘里夹一块肉,表哥直接掀了整个桌。
她当时用的还是干净的筷子,表哥依然嫌弃。
可是杳杳连手都没洗,表哥竟然愿意吃她送到嘴边的奶枣。
她不会给表哥下咒了吧?
尤其想到母亲跟她说,如果杳杳继续留在侯府,表哥不仅会被她带坏,他的心也会被她这个小狐狸精勾走。
韦玉徽一时心乱如麻,这才稀里糊涂地答应田氏,今晚把杳杳从侯府带出来,交由她处理。
母亲答应她,不会做伤及杳杳性命的事,只是把她送走,不许她回京再见表哥。
此时的杳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刚乐滋滋吃完奶枣,又用舌头去舔手里的糖画。
糖画是小兔子图案的,看起来灵动又可爱。
谢亦行见她小嘴不带停,颇有投喂成就感的同时又担心她一晚上猛吃这么多甜食,第二天会坏牙。
所以他上手抽走杳杳手里的糖画,把她还没吃完的奶枣也给收了,“今天够了。”
杳杳见到自己手里的糖画不翼而飞时,差点哭鼻子。
谢亦行注意到她向下压的嘴角,立马出声解释:“等会儿放烟花的时候闹肚子,就错过了。”
杳杳认真地思忖三秒,心里还是更倾向烟火,立马乖巧地点点头。
她扬起小脸,冲关心她身体的谢亦行眨了眨眼。
谢亦行低头扫见小丫头浓密又卷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白净的小脸因为吃得圆胖,更显得青涩可爱。
稚嫩脸庞像是一朵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初生花苞,亮丽色彩的衣服是为她点缀的花瓣,紧紧裹护着她这朵饱满圆润的小花心,令他怜爱不已。
谢亦行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拍了拍杳杳滚圆的脑袋。
身边的韦玉徽瞬时红了双眼。
表哥总对她不冷不热,却对杳杳一个外人关怀有加?
原本还存有一丝忐忑的韦玉徽一下子想通了。
表哥之所以会对她前者不冷不热,肯定是后者她又争又抢。
韦玉徽打心里看不起杳杳自降身价的行为,但又妒忌杳杳能表哥偏爱。
她轻佻怨眸,余光瞥到不远处叫卖的糖梨水摊,立马看向身边跟着的丫鬟,“去买一碗。”
正当杳杳苦恼嘴巴空空,只能用嘴嚼空气时,突然闻到一股香气。
她瞪大双眼,瞧见韦玉徽端着一碗飘香四溢的糖梨水向她靠近。
杳杳下意识吞咽口水。
但谢亦行注意到前方的影子,眼里即刻拉起警惕。
韦玉徽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低眉顺眼道:“表哥,你要喝糖水吗?”
“不喝。”
谢亦行拒绝干脆。
韦玉徽眼底再次流出失落的神色,她以为谢亦行能接受杳杳递上的奶枣,也能接受她送上来的梨水。
全程,谢亦行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只有杳杳眼巴巴望着韦玉徽手里的那杯梨水,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杳杳也想尝尝。”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谢亦行耳中。
差点忘了,他身边还有个小馋猫呢。
谢亦行阴冷的目光在落在她身上时,自动化成春水荡起温波,“想喝,我给你买。”
韦玉徽虽有些不爽,却还是从丫鬟手里夺走糖梨水,急切地递过去,“表哥,让杳杳喝我这份吧。”
但她的自作聪明只换来一记森寒冷光,看得她头皮发麻。
谢亦行早就察觉到她不太对劲。
打出门起,她就开始东张西望,显然做贼心虚。
韦玉徽有种心思被看穿的心虚,想走,却走不掉。
谢亦行出手制止伸手的杳杳,什么话都没说,强硬抱着小丫头绕开她,朝前走去。
韦玉徽不死心,正要迈碎步追上。
结果就在谢亦行用眼神示意混在人群里暗卫把她赶走时,身侧的杳杳猛地一个踉跄栽倒在低,圆滚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滚一圈。
幸好谢亦行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抱起,才没被人流踩踏。
韦玉徽也止住脚步,看见杳杳衣裙两边的污迹,喜出望外地勾起嘴角。
她用手中绒扇遮住下半张脸,声音淡淡:“眼看烟花就要放了,再回侯府更衣是不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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