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观澜闻星落的其他类型小说《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全局》,由网络作家“把酒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闻星落低头盯着绣花鞋尖。也许老太妃并不讨厌她,可是几位王府公子却很难接受她母亲当了他们的后娘,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这是人之常情。闻星落没指望自己一过来,就能被他们所有人喜爱。她依旧保持福身行礼的姿态,改口道:“世子爷万福。”谢观澜没再说什么。等他走远,闻星落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她踏进内室,朝老太妃见了礼。老太妃捻着佛珠:“第一次见你,不知送什么才好。听说你们小姑娘都喜欢首饰,便为你预备了一对金镯子。”陈嬷嬷笑道:“老奴为闻姑娘戴上。”是一对卷草纹金镯子,实心的。闻星落记得姐姐当时也得了这么一对金镯子。姐姐戴着金镯子回家,却说老太妃小气,还嫌金子俗气,不及玉饰清贵,数落老太妃到底是将门出身,粗野无知,连基本的审美都没有。姐姐不喜欢...
《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全局》精彩片段
闻星落低头盯着绣花鞋尖。
也许老太妃并不讨厌她,可是几位王府公子却很难接受她母亲当了他们的后娘,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这是人之常情。
闻星落没指望自己一过来,就能被他们所有人喜爱。
她依旧保持福身行礼的姿态,改口道:“世子爷万福。”
谢观澜没再说什么。
等他走远,闻星落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她踏进内室,朝老太妃见了礼。
老太妃捻着佛珠:“第一次见你,不知送什么才好。听说你们小姑娘都喜欢首饰,便为你预备了一对金镯子。”
陈嬷嬷笑道:“老奴为闻姑娘戴上。”
是一对卷草纹金镯子,实心的。
闻星落记得姐姐当时也得了这么一对金镯子。
姐姐戴着金镯子回家,却说老太妃小气,还嫌金子俗气,不及玉饰清贵,数落老太妃到底是将门出身,粗野无知,连基本的审美都没有。
姐姐不喜欢金镯子,可是闻星落到死也没戴过金镯子。
父亲的俸禄全都拿去给三位哥哥交束脩了,剩余的都给姐姐买胭脂水粉,家中钱财捉襟见肘。
后来她帮二哥赚了钱,二哥却没有给过她月钱或者分红。
也就是到了京城,预备嫁妆的时候,才见过几件金饰。
可惜她还不曾佩戴,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闻星落看着悬在手腕上的金镯子。
它们沉甸甸金灿灿,雕花工艺极好,衬得肌肤凝白稚嫩,仿佛戴着这对金镯子的小姑娘,是被家人捧在掌心里疼爱娇养的。
闻星落望向老太妃。
老人家正垂眸吃茶,余光却忍不住紧张的往她这边瞟,仿佛生怕她不喜欢这对金镯子。
闻星落绽出一个乖巧的笑脸:“谢谢太妃娘娘!”
姐姐嫌弃的东西,她不嫌弃。
姐姐不喜欢的老太妃,她喜欢!
见她真心实意,老太妃暗暗松了口气,又道:“我今日召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想去白鹤书院读书?”
白鹤书院是西南一带最好的书院。
除了王孙贵胄,蜀郡的千金贵女也能凭借家族的面子进去念书。
上一世得知姐姐能去白鹤书院,闻星落很羡慕,曾鼓起勇气找到姐姐,求她让她以婢女身份跟去旁听,可是被姐姐拒绝了。
姐姐说她脑子不好,平日里寡言少语木讷呆笨,定然学不会读书。
几位哥哥也笑话她东施效颦。
他们说读书这种事情很高雅的,只有姐姐这种名媛贵女才配。
像她这种锯了嘴的闷葫芦,去了也只会贻笑大方。
于是她没能去成白鹤书院。
后来一年年为哥哥们忙碌奔波,整日浸淫在官场和商场里,筹谋算计呕心沥血,就更没有静下心来读书的机会了。
这一世,闻星落想安安静静读一些书。
她福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太妃娘娘栽培。”
“你瞧你,左一个谢右一个谢的,咱们如今是一家人,说这种话岂不生分?”老太妃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你应当改口唤我祖母了!”
出身将门的老妇人,利落飒爽,罗汉榻边靠着一根御赐的龙头金身拐杖,虽然面容严肃威武,可闻星落还是从她的眉梢眼角捕捉到了一丝怜爱。
闻星落弯起眉眼:“祖母!”
少女的声音又甜又脆,像是八月的薄皮青梨。
…
两日后,闻星落登上了前往白鹤书院的马车。
书院距离镇北王府约莫三刻钟的车程,是要早去晚回的。
与她同车的还有谢拾安。
谢拾安是镇北王府的幼子,比她大一岁,正是顽劣的年纪。
闻星落挑开马车窗帘,注意到谢观澜也在。
谢拾安嗤笑:“你第一天上学,祖母不放心,特意安排大哥接送。闻星落,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闻星落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望向谢观澜。
他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大约送完他们还要去官衙,穿了身绯色窄袖劲装,肩上用金扣系着斗篷,革带军靴发束金簪,一手拢着缰绳,侧脸冷漠矜贵的令人心惊。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观澜淡淡瞥向她。
视线落在闻星落的手上。
因为挑开窗帘的姿势,少女的衣袖滑落半截,露出一截凝白皓腕。
而那腕子上,正戴着沉甸甸金灿灿的金手镯。
他温声:“闻姑娘的新手镯很漂亮。”
闻星落:“……”
明明是赞扬的话,语气里却藏着嘲讽。
仿佛是在嘲讽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
闻星落放下帘子,默默摘下了那两只金手镯。
姐姐旁的话也就罢了,她说谢观澜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是王府最讨嫌的人,这一点还真没说错。
谢观澜送他们到书院时引起了轰动。
他生得秾艳俊美,很受姑娘们倾慕喜欢。
他年少时也在白鹤书院读书,年年功课第一,如今不仅承袭世子之位,还担任蜀郡的兵马都指挥使,在对边境诸国的战争中屡战屡胜。
出身高贵大权在握战功赫赫,待人接物又温良谦恭,完全就是长辈们理想中的乘龙快婿,因此不少贵妇人都在暗暗打听他的婚事。
闻星落没理会学生们的躁动,背着包袱走进学堂。
她基础太差了。
白鹤书院每个月都有考试,她不想考得太差。
可是时间太紧。
没等闻星落补上从前落下的功课,考试就开始了。
闻星落考了倒数第一。
谢拾安考了倒数第二。
回府的马车里,谢拾安洋洋得意:“你每天上下学都捧着书看,我还以为你多厉害,没想到还不如我!这回好了,有你垫底,父王就不会骂我了!”
马车驶过长街。
谢拾安听见熟悉的马蹄声,掀开门帘,看见了下值回府的谢观澜。
他激动:“大哥,这次考试我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闻星落考了倒数第一!哈哈哈哈哈,父王肯定会抽她鞭子,罚她面壁思过!”
就像以前罚他那样!
谢观澜握着缰绳,声音淡而温润:“闻姑娘考了倒数第一?”
貌似关心的语气。
可是他们正途经一处闹市。
谢观澜的声音传了出去,于是街上所有百姓都知道,镇北王的继女考了倒数第一。
闻星落:“……”
少女沉默地攥紧考卷。
谢拾安看见她红了眼眶,不由惊讶:“闻星落,你不会哭了吧?就因为没考好?!”
闻星落的声音嗡嗡的:“没有。”
“明明就是哭了!”谢拾安像是撞见了什么稀罕事,冲马车外面嚷嚷,“大哥,闻星落没考好,哭了!”
闻星落脸颊发烫。
嫌丢脸。
她一把拽住谢拾安的手臂:“你瞎嚷嚷什么?!”
闻星落抿了抿唇瓣,犹豫是否要替谢拾安顶锅。
谢拾安焦急地打手势:十两纹银!
只要帮他顶锅,他愿意给她十两纹银!
闻星落略一挑眉,没吭声。
谢拾安火烧眉毛,继续打手势:二十两纹银!
闻星落依旧没吭声,猜测这话本子兴许是朝廷禁书。
朝廷把许多古籍旧书都列为禁书,虽然明令禁止百姓观看,但天高皇帝远,民间还是有不少人偷偷翻阅的,就算抓住了也不过是罚没书籍训诫一番,不算什么大罪。
可能谢拾安身份特殊,所以才害怕被谢观澜逮住?
谢拾安可怜兮兮,无声张嘴:小姑奶奶!
他开价开到了三十两纹银。
看在三十两纹银的面子上,闻星落承认道:“没错,这是我的书,是我花了五个铜板从地摊上买回来的。除了我,还有许多人都买了。”
正所谓法不责众,买禁书的人那么多,谢观澜总不至于全部抓起来吧?
谢观澜又翻了一页。
这本书通篇都画着一男一女,在闺房帷帐间进行不可描述之事。
他声线平静,听不出喜怒:“没想到,闻姑娘喜爱看这种书。”
闻星落理直气壮:“内容精彩,我极其喜爱,心向往之。”
谢观澜:“心向往之?”
闻星落:“这本书跌宕起伏,很吸引人。”
谢观澜又看了几页,淡淡评价:“起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挺起伏的。”
谢拾安:“……”
他绷着脸,想笑又不敢,干脆趁两人不注意,溜了。
闻星落绞尽脑汁:“我经常幻想自己成为里面的女主角。”
她看过一些话本子,里面的女主角仗剑天涯打打杀杀,活得恣意潇洒。
对她这种深闺女子而言,那是从未有过的有趣经历。
谢观澜:“成为这本书的女主角?闻姑娘看似弱骨纤纤,没想到脾气性情和寻常女子大不相同,就连个人爱好都如此特殊。从前,倒是某看走了眼。”
闻星落惊奇。
这厮不喜欢她,私底下的时候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想到今日竟然夸上她了。
她轻咳一声,谦虚道:“世子爷过誉了。”
谢观澜似笑非笑,合拢《春宫辟火图》,郑重地放在她手里。
他居高临下,睨着少女的圆杏眼:“虽然闻姑娘极其喜爱、心向往之,但这种书还是收起来私下观看才是。否则给旁人瞧见,该说王府家教不严了。”
他转身走了。
闻星落莫名其妙。
不过就是一本话本子,怎么还摊上家教不严了?
白鹤书院里面的那些贵女千金,也常常看话本子的呀。
她想着,翻开那本书——
随即僵在当场。
这书……这书是……
她猛然合上书,一张艳若桃花的粉面更加绯红入骨,似能滴血。
这是一本《春宫辟火图》!
她刚刚竟然义正言辞地告诉谢观澜,她对这本书极其喜爱、心向往之!
她还说她经常幻想自己是里面的女主角!
闻星落觉得自己像是冻结成了一整块冰。
而谢观澜的眼神就是一把无形的刀,随着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她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顷刻间就能坍塌!
“谢拾安!我杀了你!”
书斋里,少女爆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事情的最后,以谢拾安送给闻星落三十两雪花纹银,又搭了一把他很宝贵的五彩琉璃宝石黄金匕首而作罢。
眼见到了冬至,闻星落晨起后先去见了母亲卫姒。
寝屋里燃着地龙,低垂着珠帘翠幕,龙涎香自镂花凤鸾香炉里袅袅升起,隔着山水湘绣座屏,闻星落看见母亲倚坐在窗下的金丝楠木凤尾花纹榻上,正透过明瓦的海棠如意窗,注视院子里的积雪。
月白妆花缎织金袄裙勾勒出母亲弱不胜衣的袅袅身姿,朦胧可见她侧脸清冷美貌,冰肌玉骨完美无瑕,好似撷取了梅花和霜雪的七分魂魄。
闻星落自幼就知道,母亲是天下罕见的绝色美人。
只是母亲不爱笑。
在闻星落的记忆里,母亲面对父亲时总是充满厌恶。
事实上闻星落也想不明白,为何母亲这般惊心动魄的美人,会成为一个庸碌无才、相貌普通、出身寒门的男人的妻。
母亲对待他们几个孩子也并无爱怜,她不在意他们是否吃饱穿暖,更不在意他们的前程。
要不是父亲想搭上镇北王府的关系,跪在地上百般央求母亲带一个孩子进王府,闻星落猜测母亲甚至不愿带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母亲总是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一双凤眼仿佛藏尽了心事。
闻星落过去读不懂母亲,现在也依旧读不懂。
她屈膝请安:“星落见过母亲,母亲万福金安!”
座屏后面的美人没什么反应。
闻星落垂着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今天是冬至,不知母亲晨起时可吃过饺子了?王府的饺子很好吃,什么馅儿的都有,我吃了足足两碗呢。”
卫姒沉默地凝视窗外,像是听不见她的问候。
雪光透过明瓦照进来,在她的美人面上覆落一层莹白的光,更显女子幽冷清丽乌发红唇,梅树下诞生的雪妖也似。
闻星落猜测她不想看见自己。
她把带来的昭君套交给卫姒的大丫鬟,轻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昭君套,送给母亲御寒,望母亲不要嫌弃。”
她又行了一礼,乖觉地退了出去。
比起冷清的主院,老太妃居住的万松院要热闹多了。
闻星落过来的时候,谢观澜和谢拾安都在。
她给老太妃请过安,取出带来的礼物:“前些时日书院放假,闲来无事,特意给祖母做了一件抹额,愿您喜欢。”
是一件宝蓝色如意蝠纹缎面抹额,镶嵌了一块同色蓝宝石。
那颗蓝宝石原是老太妃赏赐给闻星落的,闻星落觉得颜色和抹额颇为相配,因此嵌了上去,搭配滚貂毛绒边,愈发显得抹额雍容贵气。
这段时间老太妃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闻星落无法做到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馈赠,却也知道自己拿不出同等贵重的回礼,这才想着冬至的时候亲手做些小玩意儿哄老人家高兴。
老太妃没有孙女儿,几个孙子送的东西总不大称心如意,今日果然被哄得笑逐颜开,连连夸奖闻星落懂事,当即就戴上了新抹额。
闻星落又取出两双崭新的靴履:“还给两位兄长做了靴子。”
谢拾安惊喜:“我也有份?!”
谢观澜在长辈面前一向温和:“多谢。”
闻星落半垂着眼帘。
谢拾安的那双靴履是她花了心思做的。
至于谢观澜那双……
她并不觉得谢观澜会穿她送的鞋,说不定他转手就扔了。
她不想在注定会被扔掉的东西上面花太多时间,因此送谢观澜的那双靴履瞧着精致,实际内里完全是粗制滥造。
闻月引轻轻啜泣一声,把手里的那幅字呈给杜太守:“请大人过目。”
杜太守示意手底下的人把闻月引和闻星落的字放在一起。
谢拾安看也不看,率先道:“我宣布,我们投星落一票!”
闻如雷忍不住讥讽:“谢四公子懂书法嘛你就投票?”
“你——”
谢拾安看见他就拳痒难耐,想动手却被谢观澜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几位在蜀郡颇有名气的书法家被请上前。
他们观摩了片刻,纷纷道:“闻大姑娘的字虽然娟秀却过于柔弱,而闻二姑娘的字尽管称不上是顶尖的书法,却呈现出恣意蓬勃的生命力,整幅作品透着生生不息的力量感,值得看客细品斟酌。因此,我们选闻二姑娘的字。”
杜太守微微颔首:“本官也认为,闻二姑娘的字更胜一筹。谢指挥使以为呢?”
谢观澜没作点评,只淡淡道:“某与杜大人所见相同。”
闻月引双膝一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拿正眼望向闻星落的字。
原本她没把闻星落的字当一回事,只以为这些人是看在镇北王府的权势上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想到这随意的一眼,却令闻月引彻底移不开目光。
闻星落……
她何时练出的这一手簪花小楷?
乍一眼望去,仿佛满纸盛开桃花,葳蕤热闹,令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
而自己的字,在她旁边显得如此呆板无趣。
她们在字形上不相上下,可是在意境上却是云泥之别。
就连闻如风也看出来了,蹙眉道:“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闻月引咬了咬牙,“她不可能会写这么漂亮的字!也许,也许是旁人代写的也未可知……”
闻如风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闻星落自幼就没读过书,她的书法比起月引要差远了,如今她进王府也才不过小半年光景,一个人的字,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出来的。”
闻如云冷笑:“闻星落,你长本事了,为了沽名钓誉,还学会找人代笔了!你赶紧向大家道歉,再把那幅代笔扔了,把你姐姐的作品挂上去!”
他们毕竟是闻星落的亲哥哥。
听见他们这么说,周围的文人墨客纷纷怀疑地望向闻星落,私语声弥漫在四面八方,仿佛要把少女的脊梁戳出一个窟窿来。
闻星落面不改色,问道:“如果这幅作品是我亲笔所书,二位兄长能否向我道歉?”
闻如风不悦:“星落,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的字写得怎么样,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身为亲哥还能不知道吗?!我晓得你嫉妒月引字写得漂亮,因此动用王府权势抢了她的名额,可不是你的东西终究不是你的。为了博取名声,而牺牲掉诚实的品质,这是错的!”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脸红脖子粗的,语调也极其严厉,仿佛闻星落犯了什么大罪一般。
周围人议论道:“这位闻家大公子,倒是个老实本分之人!只可惜妹妹长歪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沽名钓誉、以权谋私。”
闻星落不在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她平静道:“大哥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如果这幅字确实是我亲笔所写,你们能否向我道歉?”
“自然!”闻如风挺直脊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要是错了,不会不道歉的。但问题在于,我们根本不会冤枉你。”
“够了。”
闻星落冷冷打断他的话。
她取出一粒碎银递给摊主:“我要这盏鹅黄碧青间色鱼灯。”
她记着谢拾安的话。
她要给他带一盏鱼灯回去。
可是闻如风却很生气。
他箭步上前,一把攥紧她的手臂:“我看,是镇北王府把你养歪了!竟将你养出了这副骄奢淫逸的做派!我做主,你现在就把鱼灯还回去,我不许你乱花钱!”
他虽然是读书人,可毕竟是个青年男子,手劲儿捏的闻星落很疼。
闻星落眼眶通红:“你捏疼我了!”
闻如风回过神,松开手,不忿道:“我是一时着急,这才使了些力气。不过说到底我都是为了你好,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星落,你可不能学别人大手大脚!”
“买一盏鱼灯,也算大手大脚吗?”闻星落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大哥难道不知道,我如今每个月有五两纹银的月钱?”
五两纹银!
闻如风倒吸一口凉气。
他贵为闻府嫡长子,一个月也才不过一两纹银!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闻星落,生气道:“镇北王府疯了,竟然给你这么多月钱!你一个小姑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拿在手里不定怎么乱花掉了!我做主,往后你的月钱就交给我们保管!我们会帮你存起来,等你将来嫁人的时候再还给你!”
闻星落:“……”
这算盘打的。
她没什么好脸色:“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你们替我保管钱财?”
闻如云见她如此,也很嫉妒恼火。
每个月五两纹银,他们兄妹四个的月钱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他沉声:“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会花掉你的钱?!真是可笑至极!”
闻月引握紧鱼灯,秀丽的面庞上同样藏着不快。
前世她在镇北王府的时候,每个月只有四两月钱。
凭什么闻星落比她多出一两?!
镇北王府的那群人简直不可理喻!
等她将来当上太子妃,一定要好好打镇北王府那群人的脸!
她压抑住浓烈的妒忌和不甘心,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劝道:“星落,你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旁人再怎么亲近,那也终究是外人,哪比得上咱们自家兄妹?哥哥们都是为了你好呀。”
闻如风点点头:“还是月引懂事。”
闻月引又继续道:“都是一家人,就算哥哥们花你一点钱也不算什么的,毕竟你也姓闻,你也有补贴家用的义务不是?”
闻家四兄妹紧紧围着闻星落,仿佛闻到血腥气息的蚂蟥,恨不能趴在少女身上敲骨吸髓。
闻星落似笑非笑:“不知诸位每个月又拿出多少钱,用来补贴家用?”
四兄妹沉默了。
他们自己的钱都不够花,怎么可能拿出来补贴家用?
闻星落幽幽地扫他们一眼,走到前面去了。
四兄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闷闷不乐地跟着她。
路过锦鲤池,闻如雷提议道:“前面有个小吃摊子,不如咱们过去歇歇脚,吃点东西?”
“也好。”闻如风点头,“星落啊,你跟我们一起吧。你终究是我们的妹妹,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能走丢了。”
闻星落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可是还没来得及拒绝,闻月引就挽住了她的手臂,娇声道:“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就不要再闹脾气了!你要像姐姐这般乖巧听话,兄长们才会喜欢你哦!”
闻星落:“……”
她要他们的喜欢做什么?
闻星落垂眸盯着绣花鞋尖:“我的字不好看,世子爷的字好看。”
谢观澜:“可我刚刚听见你说——”
闻星落面不改色:“世子爷听岔了。”
谢拾安钦佩地看她一眼。
在大哥面前撒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他妹妹可真是个人才!
谢观澜慢慢弯起唇角:“这么说,你很希望我帮你写贺寿词?”
闻星落硬着头皮:“很希望。”
谢观澜很遗憾:“可是我近日公务繁忙,恐怕没空帮你写。”
闻星落:“……”
这人跟有病似的。
明知她没打算找他写,还非得亲口拒绝她一遍才肯罢休。
小心眼。
反正明日要去书院,闻星落记得学堂里有几位世家小姐的字很漂亮,她打算问问她们能否帮忙写一副贺寿词。
次日。
闻星落和谢拾安的马车刚行驶到书院门口,就听见了喧哗声。
下了马车,谢拾安阴阳怪气:“闻星落,他又是你哪位哥哥?”
闹事的是闻如风和闻月引。
他们今日是来白鹤书院报到的,两人特地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兴冲冲地过来,谁知却被书院的仆从拦在了外面。
闻星落走上前:“大哥、姐姐。”
闻如风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仆从硬说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不让我们进去!你快跟他们说清楚!”
闻月引抱着新买的笔墨纸砚。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学生,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小姐,不时窃窃私语,仿佛是在笑话他们。
她看了眼闻星落穿着的白鹤书院服制,脸上不大好看。
前世她才是名正言顺进入书院的人,闻星落连给她当丫鬟都不配。
可是这一世却颠倒了。
她还得仰仗闻星落,才能进入白鹤书院。
不过一想到再过三年,爹爹就能官拜一品尚书,几位兄长都会出人头地有大出息,还能帮她当上太子妃,而闻星落只能草草嫁给一个小吏,闻月引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闻如风见闻星落沉默不语,不由数落道:“星落,你倒是说话啊!从前大哥教你在外面大大方方的,你都忘了?你瞧瞧你姐姐,落落大方的,多讨人喜欢!你怎么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姐姐?!”
闻星落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闻如风愣了愣:“什么?”
闻星落攥紧衣裳,哽咽道:“其实祖母没有让你们来白鹤书院读书,是我骗你们的……”
闻如风猛然瞪大眼睛。
闻星落泣不成声,怯怯道:“因为大哥一直逼我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姐姐,可我心里实在舍不得……从前在家的时候,姐姐能学习琴棋书画,而我却只能给她洗衣做饭,我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可是大哥,我真的太想进步了,所以就编了个谎言。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她捂住脸,哭着奔进书院。
闻如风呆若木鸡。
周围的学生们回过神,忍不住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不是吧?两个都是妹妹,却一个当小姐一个当丫鬟,人怎么能偏心到这个份上?!”
“要我说,这事儿真不能怪闻星落!为自己打算怎么了,她又不是圣人!搁我,这种机会我也不肯让的!”
“自己没本事,却逼迫妹妹把机会让给姐姐,怎么好意思的!”
“……”
四面八方都是指责。
前世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如今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闻如风面皮发红,又羞又怒,臊得站不住脚,连忙拉起闻月引灰溜溜地跑了。
直到跑出很远,他才愤恨道:“闻星落也太不像话了!”
闻月引剧烈喘息,红着眼眶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大哥也不会受这种羞辱。”
“闻星落指望不上,我看,咱们读书的事情还是得求一求母亲。”闻如风攥紧拳头,“听说母亲很讨镇北王喜欢,只要她在王爷耳边说几句好话,王爷肯定愿意送咱们进白鹤书院!”
兄妹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求到了进白鹤书院的机会。
闻如风送闻月引来女子班的时候,闻星落正和班上写字最漂亮的姑娘讲话。
那姑娘犹豫道:“星落,不是我不肯帮你写贺寿词,只是我这手字只在咱们班上看得过眼,如果用来做寿礼,那还远远不够格。蜀郡的书法名家何其之多,我的字拿出去,只会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
闻星落看着她的字。
少女的字娟秀漂亮,只是她比起她曾见过的谢观澜的字,确实相差甚远也太过稚嫩,在六十大寿的那天送给太妃娘娘并不合适。
“闻星落!”
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闻星落转身望去。
闻如风沉着脸道:“你该不会是在给我准备贺寿的礼物吧?前两日你那般戏耍我和月引,难不成你以为,我过生辰还会邀请你?!”
闻星落这才想起下个月也是闻如风的生辰。
前世她都会提前一个月为他精心准备贺礼,这一世却是忘记了。
不过,似乎也没有准备的必要了。
闻月引柔声道:“星落,你还不快给大哥道歉?要是到时候你真的参加不了大哥的生辰,又得急的哭鼻子了。”
“我——”
闻星落正想解释自己是在给王府太妃准备寿礼,闻如风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她哭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软!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妹妹!”
说罢,径直拂袖离去。
闻星落挑了挑眉。
懒得管他,她径直回座位温习功课。
下午是新添的一门骑射课。
闻星落换了骑装,提前两刻钟去了马厩。
她想看看自己的马。
前世她没机会骑马,看见姐姐骑着马回家炫耀,不禁心生向往,便央着三哥闻如雷也教教她。
可是三哥骂她眼皮子浅。
三哥还说,他的马是他的专属坐骑,她骑上去会弄脏。
可是三哥忘了,连他的马鞍和马镫都是她亲自擦洗的。
闻星落紧了紧双手。
这一世,到底是不同了,她不必再为父兄奔波劳累,她有机会学很多有趣的东西。
来到马厩,她恰好和喂马的小厮擦肩而过。
她找到自己的马,那是一匹浑身雪白的小母马,正在低头吃草料。
她满足地看了许久,同班的姑娘们才姗姗来迟。
小厮们牵着马匹,跟在学生们身后来到书院校场。
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是被山长请来,教授你们骑射课的人。”
闻星落从小白马身上收回视线,诧异地望向策马而来的青年。
谢观澜?
闻星落往鱼篓里看了一眼,惊奇道:“好大的鱼!”
“是吧?”谢拾安十分得意,“那条河里的鱼又多又肥,我明天还去!你喜欢吃草鱼还是鲫鱼?我给你多钓几条!”
“多谢四哥哥。”闻星落谢过他,想了想又告诉他道,“四哥哥,夫子说我的字写得好,要我预备一幅书法作品,送到羲和廊展示。”
“当真?!”谢拾安惊喜,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被选上的!”
闻星落温声道:“游园盛会热闹非凡,四哥哥骑射绝伦,要不要去演武比试上出出风头?若是能拿第一,说不定父王就不会再抽你鞭子了。”
镇北王还不知道谢拾安这几天在逃课,等他知道了谢拾安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谢拾安需要一项荣誉,来抵消那顿打。
而闻星落需要一个人,抢走闻如雷的风头和机缘。
“游园盛会上的演武比试?”谢拾安挠挠头,“我记得大哥六年前就参加过,还连续拿了三年魁首,后来他参军入伍忙于打仗,才没再去。要是我能拿魁首,父王肯定会夸我,说不定就不揍我了。但是……”
他不知为何犹豫了片刻。
过了半晌,他才像是下定决心,道:“好,我去!”
说服了谢拾安,闻星落正欲回屑金院,想起什么,忽然又问:“四哥哥的零花钱可够用?”
谢拾安哭唧唧:“怎么可能够?!你是不知道,父王骂我读书蠢笨,丢他的脸,已经停了我两个月的月钱了!就连正月间收到的红包,也都被他搜刮走了!”
“四哥哥,我这里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
闻星落踮起脚尖,附在谢拾安耳畔一阵低声细语。
这法子是她前世想出来的。
她用这个法子,在游园盛会上为闻如云赚到了上辈子的第一桶金。
虽说这辈子她不打算经商赚钱,但并不妨碍她利用现成的主意,为自己多攒一些私房钱。
谢拾安眼睛发亮:“这生意可行!咱俩干,铁定血赚!”
他连钓鱼也不去了,整日都和闻星落待在一块儿,筹谋他们的生意。
好几次黄昏,谢观澜从衙署下值回府,都能撞见这两人带着丫鬟小厮,在沿街的商铺里讨价还价,又往马车上鬼鬼祟祟地装一包包货物。
连续撞见几次,谢观澜勒住缰绳,对扶山道:“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他疑心这两人厮混在一起准没好事。
扶山很快回来禀报:“四公子和闻姑娘在买糖。”
“买糖?”
谢观澜握着缰绳,想起被他遗留在西厢房的那包龙须糖。
扶山挠挠头:“据四公子说,他和闻姑娘打算趁着游园盛会,去芳园摆摊卖东西,现下正忙着进货呢。”
谢观澜的目光越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春寒已退,她今日穿了身碧青纱窄袖上襦,外面罩着件桃花粉的刺绣半臂,系在腰间的青金色裙裾层叠垂落摇曳如水。
许是忙了一整日,她白皙的鼻尖沁出一点细密香汗,脸颊红透如玉,抱着一包石蜜站在台阶下,正弯着眉眼仰起头,冲掌柜笑语称谢。
金色夕光在她髻边的银蝴蝶上跳跃,折射出粼粼薄光。
十五岁的少女,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引得路人纷纷惊艳回眸。
虽说蜀郡民风开放,没有女子不可以出来抛头露面的规定,但她也太招摇了,像春日里一只无法被掌控的蝴蝶,谢观澜稍不注意,她就雀跃翩跹地飞出了王府。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