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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雪录之神断女提刑

枫炘钱江堤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古风+推理+本格+悬疑+神探+女主】父亲被卷入弥天大案,丢官罢职,郁郁而终。去世前将毕生断案经验著书,名为《昭雪录》,并叮嘱女儿:若无替天下百姓伸冤之决心,则切不可翻阅此书。为了替父伸冤,她义无反顾踏上刑狱断案之途,破案无数。哪怕前途充满荆棘,亦绝不后悔!《血色玉珏》:张麻子偶拾一块玉珏,在与日月宗通缉犯交易时却遭杀害;同一晚,醉香院发生窃案,三人衣物遭窃。两起案件是否有所关联?《长恨悲歌》:一年前,香铃突然失踪;一年后,她化作厉鬼归来复仇。众目睽睽之下,客房之中惊现无头尸体,墙上用鲜血书写着大大的“恨”字。人乎?鬼乎?《深宅毒牙》:苏玉姣受辱而亡,自杀?他杀?安家二公子乡试中举,宴席上突然中毒身亡,现场却找不到任何毒物。苦果竟在...

主角:白若雪   更新:2022-12-16 17: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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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若雪的女频言情小说《昭雪录之神断女提刑》,由网络作家“枫炘钱江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风+推理+本格+悬疑+神探+女主】父亲被卷入弥天大案,丢官罢职,郁郁而终。去世前将毕生断案经验著书,名为《昭雪录》,并叮嘱女儿:若无替天下百姓伸冤之决心,则切不可翻阅此书。为了替父伸冤,她义无反顾踏上刑狱断案之途,破案无数。哪怕前途充满荆棘,亦绝不后悔!《血色玉珏》:张麻子偶拾一块玉珏,在与日月宗通缉犯交易时却遭杀害;同一晚,醉香院发生窃案,三人衣物遭窃。两起案件是否有所关联?《长恨悲歌》:一年前,香铃突然失踪;一年后,她化作厉鬼归来复仇。众目睽睽之下,客房之中惊现无头尸体,墙上用鲜血书写着大大的“恨”字。人乎?鬼乎?《深宅毒牙》:苏玉姣受辱而亡,自杀?他杀?安家二公子乡试中举,宴席上突然中毒身亡,现场却找不到任何毒物。苦果竟在...

《昭雪录之神断女提刑》精彩片段

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丰饶富庶、人杰地灵,达官显贵、文人骚客层出不穷。长江和大运河交汇的润州府便是其中之一。

润州所辖丹徒县,县城集市一角的肉铺里,一个彪形大汉正在切肉。只见他手起刀落,案板上的那头羊片刻就被分解成数块。

这时一个满脸麻子、个子矮小的精瘦男子走到铺前,挑了一条羊腿道:“老葛,这羊腿给我包上。”

葛屠户望了一眼麻子不作声,将羊腿包了起来,却并未递过去。

麻子刚想伸手把羊腿拿走,手却被葛屠户按住了。

“钱呢?先把之前赊的账结清了再说。”

“今天没带,改天一起。我张大官人能差你这点肉钱?”张麻子嬉皮笑脸,还想伸手拿肉。

“少来这套,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都快半个月了,也没见你还钱。”葛屠户把肉拿回道:“还张大官人,哪个大官人像你这样赊账不给钱的?”

张麻子脸色一变,不快道:“我可告诉你老葛,我这两天马上就要发大财了。到时候别说这点肉钱,就算每天一只羊,我张大官人也吃得起!”

“吹大牛也不怕闪了舌头!”葛屠户气极反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张麻子道:“就你那样还想发大财?退一步说,就算你发了财也马上会被你吃喝嫖赌作践光了,你那点破事我还不清楚?”

“好、好!到时候我发了大财,就算你求我来买,我也不会来,你可别后悔!”

“慢走,不送!”

“哼!”张麻子甩了甩袖子,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前脚张麻子刚走,后脚一名正值锦瑟年华的白衣少女就来到了葛屠户的肉铺。

“葛叔早啊。”白若雪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是阿雪啊,你没事了啊!”葛屠户看见白若雪安然无事,高兴道:“没事就好,你那日突然晕厥过去,可把叔担心坏了,大力那小子天天惦记着你呢。”

“身体已经好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叔一直记挂着。”白若雪上前给葛屠户行了个礼,然后问道:“今天怎么没看到大力哥?”

“昨日得悦楼订了两只肥羊,他送货去了,应该快回来了。”葛屠户将刚才包好的羊腿塞给她:“来,拿回去炖了,多吃点,看你瘦得。”

“这怎么行。”白若雪推辞道:“葛叔,您还是留着卖吧。”

“诶,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身子骨弱,不多吃点怎么行?”葛屠户硬是将羊腿塞给她:“跟你叔还客气啥。”

“那,我就不客气了。”见葛屠户态度坚决,白若雪也不再推辞了。

“这就对了么。”葛屠户笑道:“我们家大力要是能像你那样肯读书,就算是天天给他吃羊腿,叔我也乐意啊。”

听了葛屠户这番话,白若雪不禁笑了出来。

“爹,你又在说俺啥了?”正当两人聊得欢快,一个大块头走进了铺子,正是葛屠户的儿子葛大力。

“说啥?”葛屠户白了他一眼:“说你当年不用功读书,才两天就气得先生把你撵回来了。看看人家阿雪,明明是个女孩子,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葛大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俺这不是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嘛,何必糟蹋了老爹的银子。”

“你还好意思说?”葛屠户瞪了儿子一眼。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白若雪打圆场道:“葛叔您就别为难大力哥了,说不定他继承了您的衣钵,能把这铺子发扬光大。”

“最好如此吧。”葛屠户叹了一口气道:“改日给他说门亲事,早点让我抱上大胖孙子我就知足了。”

三人稍稍聊了一会儿,白若雪就告辞回家了。

到了日落时分,点不起油灯的人家吃完晚饭后都已经早早入睡。

城北的李寡妇家,有一个人正鬼鬼祟祟贴着墙壁摸到门口,轻轻叩响了大门。

“谁啊?”里面传来了李寡妇的声音。

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道:“是我。”

“等着。”

没过多久,屋内亮起了灯。李寡妇披着衣服持着油灯打开门,将那男子迎进屋内。

李寡妇将油灯往桌上一放,问道:“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都已经睡下了。”

“我这不是怕被别人看到嘛,要是坏了娘子的名节,我可担待不起啊。”

在油灯下映照出的脸,居然是之前去肉铺赊账的张麻子。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李寡妇:“来,娘子,先吃点东西。”

“这还差不多。”但当她打开油纸包一看,脸就垮了下来:“怎么又是猪头肉,你就不能弄点别的吗?”

“哎呦,我的娘子啊,我口袋里有几个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张麻子解释道:“今天我原打算去葛家肉铺赊一条羊腿,没想到那葛屠户死活不肯赊给我。这我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你就将就一下吧。”

李寡妇一边往嘴里送猪头肉,一边恨恨地说道:“好个葛屠户,只会狗眼看人低,改明儿个老娘去好好收拾他一顿!”

“娘子,你可千万别!”张麻子连忙劝她:“这葛屠户可不是个善茬,你说你去招惹他干嘛?”

“这可不用你担心。”李寡妇冷笑一声道:“老娘自有办法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张麻子贴上前去搂着她的腰,亲昵地说道:“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歇息吧。”

“瞧把你猴急的,等下可别三两下就完事了。”

“我张麻子什么本事,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嬉皮笑脸地搂着李寡妇往里屋走:“管叫娘子满意!”

没过多久,里头那张破床就传来了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吱嘎吱嘎”声。

一场激战过后,李寡妇将头枕在张麻子胸口,问道:“我说,你那东西什么时候能脱手,到底值不值钱啊?”

“娘子放心,那东西依我看来至少值一千两银子。等到脱手了,我给娘子买个金钗子,再带你去得悦楼好好吃上一顿。”

“这还差不多。”李寡妇满意地抚摸着张麻子的胸膛:“还算你有点良心,懂得疼人。”

“我的心里可只有娘子你一人,不疼你疼谁啊?”

“那你现在还行不行啊?”

“当然行,谁怕谁啊!”

“那再来!”

于是,那张破床再次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天刚蒙蒙亮,张麻子就穿好衣服,从李寡妇家溜了出来,回家睡起了回笼觉。

虽然李寡妇水性杨花,到处招蜂引蝶的事人尽皆知,但若是让人当面撞见还是相当不妥。

等到公鸡打鸣,李寡妇起身精心打扮了一番,冷笑一声后向集市赶去。

集市处,葛屠户正在拾掇刀具、清理案板。

今早他肉铺的生意颇好,绸缎铺的冯掌柜昨日说家中来客,让他今日送些上好的肉过去。其余的肉也很快卖了个精光,他正打算早点回家。

今天铺子关得较早,集市上人头攒动,还是相当热闹。

葛屠户边走边考虑着哪家的姑娘与自家儿子较为相配,却一个不留神肩膀和人撞了一下。

“哎呦,对不住、冲撞到了!”

只是肩膀轻撞了一下,想来无事。葛屠户也没仔细看撞到的是谁,连声道了几句歉后就打算离开。

“冲撞?好一个冲撞!”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葛屠户的脸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一记耳光直接将他打蒙了。

过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刚才打他的居然是李寡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如兰!刚才我虽然不小心冲撞了你,但也已经向你道歉了,怎么还出手打人!?”葛屠户捂着脸颊大怒道:“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

“你就什么?”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李寡妇就将话头抢了过去:“既然你要说清楚,那老娘就跟你说个清楚!刚才你趁乱吃老娘的豆腐,吃完后说走就走了?”

“啥?我什么时候吃你的豆腐了?”这话可把葛屠户听得愣住了。

“哟,敢偷吃却不敢认是吧?”李寡妇的话越说越难听了:“也不知道谁家的猫儿没管好,就这么溜出来偷吃了。这还没到春天呢,都已经开始发春了!”

“你!”

论嘴皮子上的功夫,葛屠户哪抵得过李寡妇一半。被她这么一通说道,顿时气得满脸发黑,攥紧拳头作势要打。

见到葛屠户要暴起伤人,李寡妇也是暗暗心惊,连忙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呐,杀人啦!”

听到有人大喊“杀人”,周围的百姓都围上去看起了热闹。

见到围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李寡妇的心也定了下来,指着葛屠户喊道:“各位乡亲父老,这姓葛的刚才乘机吃我豆腐,被我说破后居然还想行凶打人。求乡亲们为我做主啊,呜......”

说完之后她掏出帕子捂脸痛哭。

众人见到葛屠户高举拳头、作势欲打的样子,纷纷数落起他的不是。

“我、我没吃他的豆腐啊!”葛屠户赶紧放下拳头解释道:“乡亲们,你们别听她胡说,我真没有啊!”

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汉在一旁拱火:“老葛,看不出来啊。平时被你家的母老虎管得这么严,没想到还有胆量出来偷吃!”

“你说啥?我打死你个龟儿子!”

葛屠户怒不可遏,举起拳头准备冲上去理论。

“谁敢打人!”

正当一触即发之时,人群后方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让开,快让开,别挡道!”

随着一顿呵斥,人群中分开了一条路出来,本县的捕头姜育成带着两名捕快从中走来。

“怎么一回事?”姜捕头向众人询问道:“刚才是何人要行凶打人?”

“是他!”那闲汉见到官府中人,说话底气也足了不少:“他吃李娘子的豆腐,我们数落他的不是,他却要举拳打人!”

姜捕头看了一眼葛屠户,似笑非笑地说道:“老葛啊,你这胆子可越来越大了啊。”

“姜捕头,你可千万别听他们瞎说。”葛屠户连忙辩解道:“我真没吃李娘子的豆腐!”

“你有没有吃她豆腐我不知道,但妄图当街行凶我是听得一清二楚。来呀,将他锁回衙门!”

“冤枉啊!”

边上的两名捕快不由分说,取出铁链就将他锁走了。

姜捕头转头对李寡妇说道:“你是苦主,你也一起去。”

“谢谢姜捕头!”李寡妇心中一阵暗喜,随他一同前往衙门。

“爹、爹!”

刚从绸缎铺送完肉,葛大力正准备回家,却在半路上看到自己老爹让捕快拘了押往衙门,不由得六神无主。

“怎么办?对了,找阿雪去。她读书多,肯定有办法!”

白若雪此时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青莲诗集》,却不想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白若雪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她平日里看书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

“阿雪,是俺,快开门!”

“大力哥?”

听到敲门的是葛大力,白若雪知道必有急事,赶紧放下诗集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就看见葛大力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一副焦急无比的样子。

“怎么回事,大力哥,出了什么事?”

“俺爹、俺爹让官府抓走了,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走,瞧瞧去!”

白若雪掩门后随着葛大力一起赶往衙门。

县衙后堂,知县虞闻远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悠哉地品茶。

他乃三甲进士出身,来此地为父母官也有三年之久。这次他搭上一位贵人的线,待下次考功过后说不定还能往上挪一挪。

他正得意地哼了几句小曲,外面却传来了鸣冤的鼓声。

虞知县虽有点不快,但还是站了起来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替老爷更衣。”

穿上官服后,他差人喊上冯师爷一同前往升堂。

“唉,谁叫老爷我爱民如子呢。”

来到堂上坐下,虞知县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谁是原告啊?”

“民妇李如兰拜见县太爷。”李寡妇向虞知县道了个万福。

“哦,是你啊。”他看了一眼继续问道:“你所告何人、所为何事啊?”

李寡妇朝着一旁的葛屠户一指说道:“民妇状告屠户葛汉壮当街轻薄良家妇女,被识破后还企图行凶伤人。还请县太爷为民妇做主,讨还公道啊!”

“大人,草民冤枉啊!”葛屠户连忙出声否认。

“本官还没问你,倘若再插嘴,别怪本官不客气!”

被知县老爷一番训斥后,葛屠户吓得赶紧将嘴闭上,再也不敢乱出声了。


“李如兰,你说这葛汉壮轻薄于你,他是如何轻薄你的?”

“他趁民妇不注意,偷偷摸了民妇的屁股,还摸了好几下。”李寡妇顿了顿又说道:“大人,他想要打民妇的事,在场的邻里乡亲可都看到了,不信您问问。”

“对啊,对啊,他还想打我呢!”

堂下那个闲汉这么一说,边上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葛屠户俨然成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肃静,肃静!”

虞知县用力拍了几下惊堂木,下面这才安静了下来。

“葛汉壮,李如兰所说的可是事实啊?”

听到终于问到自己,葛屠户赶紧辩解道:“大人,草民只是恼怒之下一时口快而已,可并未真的打人。再说了,又有谁看到我轻薄于她?大人可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你们有谁看到葛汉壮轻薄了李如兰吗?”

面对虞知县的问话,这次所有人却都默不作声了。

“你呢,你有证据吗?”他又转头问起李寡妇。

“这......”李寡妇眼珠子一转,答道:“大人,这种事情哪来的证据可言?倘若如此,以后只要没人看见岂非可以为所欲为了?再说了,民妇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不冤枉别人,单单要冤枉他?”

说到这里,李寡妇突然往下一跪,痛哭道:“大人,民妇受辱失节,倘若大人不能为民妇做主,民妇只好一死以证清白了!”

见到李寡妇用此法逼迫自己,虞知县暗骂不已。这县里的人谁不知道她那点破事,还在这里装贞洁烈妇。

但想归想,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面对这种双方各执一词而又毫无证据的案子,他是最为头痛的。

他朝边上的冯师爷看了一眼,却见对方也朝他摇了摇头。

冯师爷虽然是虞知县聘来的师爷,却是个钱粮师爷,而不是刑名师爷。对钱粮税收之事颇为精通,却对断案一窍不通。

正当虞知县一筹莫展之时,堂下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县尊大人,民女能辨明堂上二人谁是谁非。”

虞知县循声望去,却见堂下人群之中站着一名俏丽的白衣少女。

“你是何人?”

“民女白若雪,见过县尊大人。”

刚才白若雪在堂下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了解清楚,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你说能辩得此二人的是非,莫非之前你一直在现场,见到了事情的全貌?”

“民女当时并不在现场。”

“这不是在胡闹嘛。”虞知县颇为不悦:“念你年纪尚幼,本官就不再追究此事了。女娃娃家,还是早点回家去,别来这里凑热闹。”

“大人,民女虽然不在现场,却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虞知县刚想开口斥责,却被一旁的冯师爷拉住了。

他悄声说道:“东翁,不妨让她一试。倘若这法儿真的有用,那此事就可了已;若是不成,咱们再作计较。”

虞知县听着在理,便点头答应下来。

“白若雪,你且将那办法说上一说。”

白若雪走到李寡妇面前问道:“你说葛叔偷偷摸你屁股,确实摸到了?”

“当、当然摸到了,还摸了好几下呢。”李寡妇强装镇定地回答。

“那好。”白若雪微微一笑,对虞知县说道:“大人,请差人端来一盆清水,一切自见分晓。”

“来人,去取一盆清水过来。”

虽不解其意,但他还是命人将水取来。

白若雪将水盆端到葛屠户面前,让他在里面将双手洗了一下。葛屠户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照做了。

她将洗过手的水盆端到虞知县面前,指着水盆表面说道:“大人请看。”

虞知县仔细一看,水面上浮着一层淡黄色的东西。

“这是何物?”

“这是油污。”白若雪指了指葛屠户回答道:“葛叔常年卖肉,今日收铺后手上必定沾满油污。既然李如兰说葛叔在她的屁股上摸了好几下,想必现在屁股后边的裙子上已满是油渍了。大人命人查验便知。”

此话一出,还没等知县命人查看,围观的百姓都已经将目光集中到李寡妇的屁股上了。

李寡妇暗叫不妙,脸色变得通红,赶紧伸出双手捂住屁股。她虽然经常勾引汉子,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盯着屁股看,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诶,别捂住啊,让大伙儿都看看到底有没有。”白若雪冷笑着说道:“要是有的话那不就是铁证如山了?”

“是啊,让大伙儿都看看清楚啊!”

这下子人群里看热闹的又开始起哄了。

李寡妇颇为恼怒,却无从发作,现在的她已是骑虎难下。

“那、那个葛大哥。”她突然走到葛屠户面前,换上了一副笑脸:“看来小妹是真的误会大哥了,还请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妹一次。”

“啊,没事,事情弄清楚就好......”

见她变脸这么快,当众向自己道歉,葛屠户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突然,李寡妇一下子又跪倒在地上哭诉起来:“大人,倘若不是葛大哥轻薄民妇,那必定是其他人做的。还望大人找出此人严惩,还民妇一个清白!”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在诬告他人,只是认错了人而已。很明显就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虞知县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表面上应付一下:“李如兰诉葛汉壮轻薄一案现已查明,葛汉壮无罪释放。至于抓捕犯人一事,本官会命人加强巡逻,以防类似事件再度发生。退堂!”

随着虞知县惊堂木一拍,一切尘埃落定,众人都纷纷散去。

李寡妇从地上起来后,狠狠地剜了一眼白若雪,随后涨红着脸匆匆往家里赶。

“阿雪,这次可全靠你,叔才能安然无恙!”洗脱罪名后的葛屠户尤为高兴。

“是啊,阿雪妹妹太厉害了!”葛大力满脸憧憬。

“葛叔你们言重了。”白若雪淡淡一笑:“不知葛叔你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要如此陷害你?”

“我也不清楚,她平时都没来过我这里。”葛屠户摇了摇头,又说道:“不管她了,中午来我家吃饭,我让你婶子多加几个菜。”

“好啊。”白若雪笑着答应下来。

三个人有说有笑离开了县衙门。


“刚才那个叫白若雪的女娃子是谁啊,聪慧过人,这案子三言两语就叫她解决了。”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虞知县问起了身边的冯师爷。

冯师爷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说道:“东翁有所不知,那女娃乃是前任严州知府白烈风的独生千金。”

“白烈风?”

听到这个名字,虞知县愣了一下。他只听闻当时的白知府被卷入了一宗大案,虽然最后洗清了冤屈,但还是落了一个过失不察之名,被免职罢官。白知府一生清廉刚正,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回归故里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原来她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难怪、难怪。”

之后他也没再多问,拉着冯师爷去后堂下棋去了。

这边李寡妇气呼呼地跑回家,将屋门一关生闷气;那边的张麻子却浑然不知,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

起来以后,他到灶台下方摸索了一小会儿,从里面取出一个荷包,装入怀中后便匆匆出门。

来到县城大街东侧的当铺“润升斋”,张麻子神秘兮兮地将荷包中的物件取出交予掌柜。

“掌柜的,你看这东西能当多少?”

掌柜的接过一看,是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珏。这玉珏里边透着脏杂斑点,外面发糠发涩,刻着几个奇形怪状的图案,乃是下下之品。

掌柜的也不多说,只是朝张麻子伸出了一个手指。

“一千两!?”张麻子兴奋起来,声音也高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

“一百两?”他的声音明显变轻了。

“一两!”掌柜的冷笑一声,说道:“就这破东西,给你一两都算是嫌多的了。”

“你胡说!”张麻子自然不信:“这玉珏少说也能值五百两,你休想糊弄于我。”

“那你就去找个愿意出价五百两的去吧。”掌柜的也不愿多理会,将玉珏扔回:“爱上哪上哪去,趁早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张麻子面色铁青地走出润升斋,却险些被坐在门口要饭的小叫花子绊倒。他原本就心情不佳,这么一绊更是怒从心中起,抬起脚就要踹向小叫花。

那小叫花也算机灵,见势不妙赶紧逃走,只留下张麻子独自在原地骂骂咧咧。

小叫花跑出一段路后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沿着一条青石板路来到了郊外的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已经常年失修,外墙面破旧不堪,庙里到处挂满蜘蛛网,土地爷的塑像都已经剥落褪色。

小叫花走进土地庙,轻声叫了一句:“易二哥,我来了。”

“小癞子?”

从庙中横梁上跳下一名戴着斗笠的青衣汉子,走到小癞子面前急切地问道:“那东西有消息了?”

“我也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不是太确定,不过看上去挺像的。你把身上这块再拿出来让我瞧一眼。”

易二听闻后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包着一块与张麻子一模一样的玉珏。

小癞子拿起后仔细看了一下,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样一块玉珏。”

易二得知后欣喜若狂,急忙追问道:“现在东西在谁手里?”

“是在一个叫张麻子的破落户手里。今日他去润升斋打算典当一千两银子,让掌柜的给轰了出来,正巧让我给瞧见。”

听完之后,易二沉默了片刻。对于他来说,张麻子手中那块玉珏的价值何止一千两。倘若放在平时,他岂会在乎这区区一千两银子,直接买下便是。但他目前逃亡在外,一时间还真拿不出这么多。想要直接杀人越货,又怕被官府盯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思虑片刻后,易二取出数张银票,抽出其中一张塞到小癞子手中。

“这事办得不错,这是赏你的。”

“谢谢易二哥。”看着手中的十两银票,小癞子顿时眉开眼笑。

“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要是办成了,还有赏。”

“哎,易二哥尽管吩咐!”

易二凑到小癞子耳边交待了几句话,随后将剩余的银票塞到他手中:“好好办事,好处少不了你。不过,你要是敢拿了银子就跑,我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小癞子身上立即起了一股寒意,原本的笑容也不在了,只是忙不迭点头答应。

待到小癞子离开,易二重新跳上横梁躺下,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

黄昏时分,县城最有名的酒家“得悦楼”里已是宾客满座。

从外面走进一人,高喊道:“小二!”

“哟,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笑着迎了上来,但看清来者之后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

“我说怎么又是你啊,张麻子。”他的脸上满是不悦:“上次欠的一两三钱银子都还没给呢,去去去,别来这里碍事!”

“狗眼看人低是吧?不就是一两三钱的银子吗,本大官人今儿个有得是钱!”

说完,张麻子昂起头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往店小二手中一塞:“给!”

店小二接过一看,居然是一张五两的银票,顿时眉开眼笑。

“怎么样,够不够?”

“够、够,余下的吃桌酒席都够了!”他赶紧将张麻子往里引:“张大官人,这边请!”

张麻子坐定后要了半只烧鸡、一盘软兜长鱼,又要了一壶好酒,开始自饮自斟。

酉时一刻刚过,天空开始下起了绵绵秋雨,气温逐渐下降。

张麻子开始还气定神闲地边吃边喝,但眼看着外边的雨越下越大,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好在戌时不到的时候,雨渐渐停下,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甚至还轻声哼起了小曲。

待雨停后,张麻子将手拍干净,沿着大路朝城西走去。殊不知,身后有个黑影正悄悄尾随其后。

走过文康桥后,他向南拐进了一条小路。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尿急,便靠着树边解决了一下。

等张麻子走出来正在系裤带的时候,从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

他想要拼命挣扎,却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接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黑影喘着粗气,刚想将张麻子的尸体拖离此地藏匿起来,却惊觉附近传来了脚步声。

“是谁在那儿?”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黑影连忙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场。


“小二,老规矩。”

张麻子离开不久,得悦楼中又走进一名衣着华丽、体貌富态的中年男子,店小二见到后立马迎上前去。

“是孟三爷啊,您快里边请!”

他赶紧笑着将孟三爷领至老位置坐下,又沏上了一壶好茶,然后问道:“不知今日三爷要品哪道菜?”

孟三爷品了一口茶,答道:“那就来道‘拆烩鲢鱼头’吧。”

“哟,三爷,这道菜可精细着呢,没一个时辰恐怕出不来。”

孟三爷可是县城里出了名的老饕,对吃食十分讲究,哪会在乎多等一会儿。

“放心,爷我等得起,赶紧做去。”

“成,那您先坐会儿。”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更夫老刘头的打更声,已经是戌时了。

等了许久,这道“拆烩鲢鱼头”终于被端了上来。

孟三爷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送入口中,随即翘起了大拇指:“皮糯而腻滑,肉鲜而肥嫩,真乃人间极品也!”

当他再要夹第二筷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老刘头惊慌失措的急叫声。

“杀人啦,快来人啊!”

酒楼中众人皆惊愕不已,跑出去一看,老刘头满手鲜血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孟三爷这第二筷久久悬在了半空之中,再也没夹下去。

深夜,一个瘦小的身影摸进了郊外的土地庙。

“易二哥。”小癞子轻呼了一声。

易二连忙从横梁上跳下,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事成了?”

“成了。”

小癞子将一个布包交给易二,他接过后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块期盼已久的玉珏,不由大笑起来。

“好,好!大事可成矣!”

次日上午,白若雪刚出门打算去集市买些菜来,却见到葛大力又急匆匆地赶来。

“怎么了,大力哥。”白若雪他神色紧张,赶紧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俺爹、俺爹又让衙门抓走了!”

“又是那李寡妇在作妖?”

“是倒好了。”葛大力急得说话都带哭音了:“姜捕头说俺爹被人举报,涉嫌杀人!”

“葛叔杀人!?”

此刻白若雪也紧张了起来,这可不是吃豆腐那种小事,这可是要丢脑袋的大罪!

“走,咱们赶紧去县衙!”

县衙大堂,葛屠户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啪!”

虞知县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葛汉壮,有人检举你杀害张得财,你可认罪?”

“张得财?大人,这张得财是谁?草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啊。”葛屠户听得满头雾水。

“胡说!”虞知县恼道:“有人说他经常到你肉铺买肉,前天早晨他也来过你的铺子,你还曾与他起了争执,可有此事?”

“啊?”听县太爷这么一说,葛屠户想了片刻,终于记了起来:“大人您说的可是那张麻子?”

“就是他。刚才你不是装作不认识他吗,必是心中有鬼,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草民冤枉啊。平日里大伙儿叫他张麻子习惯了,谁还记得他的大名啊。”葛屠户辩解道。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么本官问你,前日你为何与他发生争执?”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葛屠户苦笑着回答道:“这张麻子名为买肉,实为赊肉。几次三番来铺子里赊肉,都已经欠下三两二钱银子了。前日他又欲赊账,草民没有答应,于是他便和草民吵了起来。”

“所以你一怒之下将他杀死?”

“大人明鉴!”葛屠户急了:“他只是欠了三两多银子,草民怎会因此就行凶杀人呢?再说,他这么一死,欠下的银子就打了水漂啊。”

“那本官再问你,昨日酉时过后,你人在何处?”

“昨日被李寡妇上衙门这么一闹,草民中午回家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半步。”

“何人能够证明?”

“草民的妻子和儿子都可以证明。”

“他们是你至亲之人,或许为了包庇你而作伪证,证词不足为信。”

“大人,可昨晚能证明草民未曾离家的只有他们二人啊。”

“那就说明你还是有杀人的嫌疑。”虞知县对着堂下捕快命令道:“来人,先将此人关入大牢再作定夺。”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真的没有杀人!”

葛屠户拼命喊冤,可虞知县却毫不为其所动。

“县尊大人且慢,请听民女一言。”

堂下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虞知县定睛一看,正是白若雪。

“又是你啊。”不过有了上次的先例,虞知县倒是客气了不少:“白姑娘,这次你又有何见解啊?”

“启禀大人,若是要证明葛叔说的是真是假,倒也不难。大人只需差人将他家周围的脚印查验一下,便知证言的真伪。”

“脚印?”

“昨日酉时一刻刚过,天上就下起了雨,雨势极大,一直到了接近戌时才停。葛叔家周围地势较低,非常容易积水。倘若下雨之后曾经离开过,必定会留下来回的脚印;相反那只会留下今天出来的脚印。”

“姜捕头,你速速带人去查验!”

“是,大人!”

姜捕头带人离开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大人,请过目。”

虞知县结果他手中的纸一看,上面画的是一座屋子,门前有一排来回的脚印,边上还有一行只有出来的脚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大人,这有来回的脚印是我们去找葛屠户时留下的,而出来那排是他儿子葛大力的。”

“屋子四周确定没有其他脚印?”虞知县追问了一句。

“没有。屋子周围全是泥地,泥泞不堪,要是走过人的话肯定会留下足迹。”

“会不会他们会使点轻功什么的?”他还是不死心。

“大人,您看我这身材像是会轻功的样子吗?”

葛屠户指了指自己的大肚皮苦笑道。

“唔......看着也确实不像。”虞知县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你可以回去了。”

“谢大人!”

葛屠户欢天喜地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连续两天被人当成嫌犯,晦气极了。

他们三人转身往外走着,却没看见冯师爷来到虞知县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刚要走出大堂,后面就传来了虞知县的声音。

“且慢!”

葛屠户心中猛地一凛,胆战心惊将身转过。


见到三人都停下脚步,虞知县赶紧补充了一句:“你们父子可以走了,劳烦白姑娘留下一叙。”

白若雪惊讶地看了一眼虞知县,转身对葛屠户说道:“葛叔,您先和大力回去吧。”

“哎好,那叔先走了,你自个儿保重啊。”

待到他们父子离开后,虞知县客气地说道:“请白姑娘随虞某去后堂一叙。”

来到后堂,虞知县坐在正中,白若雪和冯师爷分坐两边,侍女端上了香茗。

白若雪品了一口后问道:“不知县尊大人召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虞知县笑了笑,说道:“听闻白姑娘乃严州白知府的千金,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白若雪先是心中咯噔一下,随后淡淡答道:“先父白烈风确实任过严州知府一职。”

“白知府一生清正廉明、断案如神,所断之案从未出过差池。虞某神交久矣,一直想要讨教一番,只可惜......”

“大人此番特意召见民女,不会是只想对民女说这几句话吧?”

虞知县尴尬地笑了一下,问道:“那虞某就直说了,令尊擅长断案,不知白姑娘学到了几成?”

“略懂皮毛。大人的意思是......”

“虞某想请白姑娘侦办此案。”

虽然刚才白若雪已觉察到了虞知县的意图,但从他中说出后还是一惊。

见到白若雪在犹豫,他继续说道:“虞某虽为此地父母官,却并不擅长推演断案之道。白姑娘聪慧过人,又深得令尊真传,想必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见白若雪仍旧不开口,他只好说道:“白姑娘,你要是暂时决定不了,可以明日再给本官答复。”

“不,我答应了。”白若雪突然间转变了态度,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大人也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如若不准,那就另请高明。”

见到白若雪答应下来,虞知县欣喜万分,自是满口答应:“你说,本官全答应!”

“第一:必须全权听我指挥,不得干涉我办案。”

“这个没问题!”

“第二:我要有权调动衙门里所有的人,他们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不得阳奉阴违。”

“这是当然。”

“第三:既然我是代表公门查案,那就必须有证明身份的东西,这样才能方便行事。”

“此事更简单。”虞知县取出一块令牌交给白若雪:“有了此物,你可以自由出入丹徒县的一切地方,包括县衙。”

之后,虞知县又命人将姜捕头唤来。

“大人,请问唤卑职来有何任务?”

“本官已将张得财被害一案全权交由白姑娘侦办,白姑娘有权调动衙门里的任何一人。你们必须全力配合,要是让本官发现谁在背后使绊子,休怪本官无情!”

“卑职遵命!”

虽然对虞知县的命令有些诧异,但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他自是不敢违抗。

姜捕头转向白若雪,询问道:“白姑娘但请吩咐。”

白若雪很满意他的态度,说道:“麻烦姜捕头带上两人先去义庄等我,我先去家中取件东西,然后去查验一下张麻子的尸体。”

姜捕头领命退下后,虞知县取出一张银票交予白若雪,她接过一看竟是一张一百两的。

“大人,这是?”

“出门办案,总有用得到钱的地方,这是办案经费。要是不够,再到账房支取便是。”

既是如此,白若雪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待到白若雪离开,虞知县转头问一旁的冯师爷:“这样子就可以了?”

冯师爷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答道:“老朽看人不会错,东翁尽管宽心。”

白若雪赶回家中,从书柜最里侧的抽屉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本书,封面写着《昭雪录》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她将此书放在胸口,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爹,娘!女儿已经下定决心踏上此路,今后无论路的前方有怎样的危险在等待着女儿,女儿也绝不后悔!”

当她睁开双眼之后,脸上多了一分决绝与自信。将书收入怀中后,她义无反顾地前往义庄。

义庄位于县城郊外,当白若雪赶到的时候,姜捕头已经带着两名捕快等候多时了。

“白姑娘,这边请。”

姜捕头将她引进了一间阴森的房间,房间一角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用白布遮盖着。

旁边的小捕快周阳将覆盖的白布掀起,本以为白若雪会忍受不住,却见她泰然自若地检查起尸体,一时间竟充满了敬佩之情。

白若雪先是检查了一下全身,除了胸口的那一刀,并没有发现其它的致命伤。

她拿起仵作勘验的尸格对照一下,确认一致。

“从胸前的伤口来看,凶器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应该是凶手有预谋为之,并非临时起意。在现场有发现类似凶器的东西吗?”

“没有,搜过一圈了,并没有找到。”姜捕头回答道。

“那就有极大的可能是凶手带走了。”

白若雪又仔细检查了张麻子的头部,发现他的嘴唇弄破了。掰开嘴巴一看,内侧的上下嘴唇都留下了伤口,两侧脸颊还隐约看到手指的压痕。

“看来他是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巴,然后一刀刺入心脏。凶手应该是应该个子较高、力气较大的男人。”

“这何以见得?”

“周阳你的个子和张麻子差不多,站前面演死者。姜捕头,麻烦你扮演凶手,从后面用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假装持刀刺胸。”

他们两人听到后照着做了一遍,当姜捕头假装用刀刺入周阳胸口的时候,白若雪突然喊停。

“你们看,凶手从后面死命捂住死者的嘴,不让他发声,所以死者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弄出了许多伤口,证明凶手力气很大。”

白若雪又指了指姜捕头刺胸的手说道:“死者胸前的伤口是自右上往左下刺入,说明凶手的个子要比死者高出不少。凶手只用一刀就杀死张麻子,落刀又狠又准,而且伤口刺入得非常深,说明他对张麻子怀有极度的恨意,无论如何都打算置他于死地。”

“所以,我很有理由怀疑,这可能一桩蓄谋已久的谋杀案,凶手必定之前与张麻子有过较深的仇怨!”


“为什么不可能是凶手为了谋财害命而临时起意呢?”边上的另一名捕快孙浩问道:“也有可能是那种杀人劫财的惯犯,那些人可是相当的心狠手辣。”

“张麻子遇害的地点在哪儿?”白若雪反问道。

“文康桥南边小路口,距离大路大约十几步。”

“你们想想,文康桥往西没多少路便是我们县城最为繁华的区域,就算是现场的小路那也是县城之中,哪个劫匪会埋伏在此地做下杀人劫财的勾当?还有,张麻子身上穿的这件布衣,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要劫也不会劫这种人。”

三人听完之后觉得白若雪说得挺在理,纷纷点了点头。

“不过那张麻子怎么会跑到那个小路口去呢?”孙浩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条路往前只有一条河,没法通往别的地方,他去那儿干嘛?”

白若雪拿起尸格仔细看了一会儿,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道:“你们看,这上面写着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裤腰带并未系上,这大概就是张麻子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没系裤腰带,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周阳没看出什么问题,而边上的孙浩却大叫了起来。

“我知道了!”

白若雪见他自信满满,便让他说出来听听。

“依我看啊,那张麻子定是找了个暗娼,然后两人相约在那里成就好事。你们也知道,那穷鬼平日里到处赊账,哪还有什么钱付嫖资啊。结果呢,爽完之后他又想赊账,那人家肯定不干啊。于是那暗娼一怒之下拔出凶器,张麻子还没来得及系好裤腰带就被一刀捅死了!”

说完之后他对自己的推论颇为得意,却发现其他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白若雪别过头,在拼命忍住不笑出来;姜捕头的脸上则充满了失望的神情;只有周阳满脸佩服地望着他。

“高啊,孙哥!那个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高?高你个大头鬼啊!”姜捕头结结实实敲了一下周阳的脑袋:“他是猪脑子,你是没脑子!”

“姜哥,你觉得我的推论不对?”

“岂止不对,简直是漏洞百出!”

姜捕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刚才白姑娘就说了,凶手的体格魁梧,力气颇大,应该和我差不多身材。而且从杀人的手法和凶器来看,这是有预谋的杀人,一个暗娼怎么做得出这等事情?”

“那你说说看这裤腰带是怎么回事?”孙浩还是有点不服气。

“那种地方张麻子会解开裤腰带,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他尿急了,去边上解了一个手。”

白若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赞同道:“我的看法也是和姜捕头一样,张麻子急着解手,给了跟在后面的凶手一个行凶的机会。”

“那白姑娘,请问我们接下去该怎么查?”

白若雪之前的推论已经使姜捕头刮目相看,说话的口气也更加客气了。

“无论如何,现场都是要去上一番的,说不准破案的关键就在那边。”

于是四人离开了义庄,往文康桥处赶去。

重回县城的时候已是未时一刻,众人都饥肠辘辘,于是在姜捕头的建议下先去得悦楼用餐。

“哟,这不是姜捕头吗,快里边请!”

见是公门中人,店小二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了雅座。

“几位官爷用点什么?”

姜捕头看了一下白若雪,后者随和地说道:“你们点吧,我不挑。”

“那行。”他转头说道:“小二,上几道精致、清淡一点的菜肴。白姑娘可不比咱们这种糙汉子,菜越精细越好。”

“好嘞,各位官爷请稍等!”

过了没多久,一盘盘精美的佳肴就端了上来: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水晶肴肉等等,都是得悦楼的招牌菜。

白若雪夹了一片水晶肴肉放入口中,不禁大赞道:“香咸可口,软嫩而弹牙,果是此处一绝啊!”

“姑娘您可真识货!”听到夸他家菜肴可口,小二自是眉开眼笑。

姜捕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哎,听说你们这儿有道最出名招牌菜,叫作‘拆烩鲢鱼头’,也给咱们上一份。”

“这......”小二面露难色。

姜捕头觉得奇怪:“怎么了?”

“不瞒您说,今天的鲢鱼头已经卖完了,就算是现在让人送过来,都要好一会儿。再说了,这菜光是做出来就要一个时辰。”

“这菜要这么久?”

听了以后众人都惊讶不已。以前只听闻过此菜做起来极为费时费力,没想到居然要一个时辰。

“是啊,昨日孟三爷来店里就点了这道菜,整整等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呢,刚端上来尝了一口,就听见外面在大喊‘杀人啦!’。看着那老刘头满手鲜血的样子,孟三爷可吃不下去了,可惜浪费了这好好的一道菜。”

白若雪尝了一口蟹粉狮子头,头也不抬地说道:“浪费大概是没浪费,我估摸着这菜全落到你肚子里去了吧?”

听了这话,店小二只能干笑了两声。

“对了,这菜昨天也做了一个多时辰,那你们听到老刘头大叫是什么时候吗?”

“他是打更的,他不打我们也不清楚是什么时辰。不过张麻子前脚刚走,孟三爷后脚就到。他点完菜后就听见老刘头打更,那时刚好是戌时。这道菜至少要花一个时辰,那老刘头叫的时候肯定超过了戌时,我想应该是在亥时一刻左右。”

“等等!?”听了小二刚才的一番话,白若雪愣了一下:“刚刚你说什么?昨晚张麻子来过这里吃饭?”

“是啊,还坐了好久呢。”

“什么时候来的?”

“他来没多久就开始下起了雨,应该是酉时稍稍不到一点。”

“吃了哪些菜?”

“半个烧鸡、一盘软兜长鱼,还要了一壶好酒。”

“这些酒菜可不便宜,他哪来的银子,莫非又是赊账?”

“哪能啊?他之前就已经欠了一两多银子,上次赊账还害我被掌柜的骂了一通。”

“他付钱用的是银子?”

“不是,是一张五两的银票。不仅这次的钱给了,还把上次欠的钱一块儿结了,我都觉得奇怪。”

听完后,白若雪陷入了沉思。


“张麻子吃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过了好一会儿。白若雪才重新开始重新开始询问小二。

“特别的举动倒是没有发现,不过他看到外面下起大雨的时候,脸上明显流露出焦急的神情,直到雨停了才恢复如常。”

“好,如果之后还需要问话,我们再来找你。”

说罢,白若雪掏出一块银子塞到店小二手中:“多下来的赏你了。”

“诶,怎么能让白姑娘破费呢?”

姜捕头掏出一块银子想抢着付,却被白若雪按下了,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收下银子退下了。

“不打紧。”白若雪轻笑了一下:“反正有办案经费,找知县大人报销就行了。”

这句话可把其他三人逗乐了。

将剩下的饭菜消灭干净后,众人出了得悦楼往案发现场走去。

这一路上,白若雪走得很慢,根本不像是急着要去现场查看的样子。

姜捕头觉得有些奇怪:“白姑娘,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

“我不累,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白若雪依旧慢吞吞地走着:“我之所以走这么慢,是想知道老刘头从得悦楼走到文康桥发现张麻子的尸体为止,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原来如此。”他们这才明白白若雪的用意。

“因为老刘头年事已大,走不快的原因,所以你也特意放慢了速度?”

“正是如此。”

走到文康桥处,白若雪估摸着大约用时二刻,只多不少。

桥南这条小路是用青石板铺成,她边走边仔细看着脚下,但并没有发现较为清晰的脚印。

“白姑娘,请看。”姜捕头指着地上的一处圈起来的地方说道:“这就是发现张麻子尸体的地方。”

白若雪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只见地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想必是凶手将凶器拔出后血液喷射出来所形成的痕迹。

由于张麻子遇害的位置正好是在青石板上面,这一段并没有留下足迹,倒是边上的碎石地附近有不少脚印。

“这排脚印应该是张麻子自己留下的吧。”

白若雪指了指地上,有一排清晰的脚印通向附近的小树林,然后又折了回来。

“张麻子跑那边解手,然后掉头走了回来。”

姜捕头掏出铁尺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的脚印,大小和之前测量的一致。”

“白姑娘真是厉害,之前推断的事全都中了!”一旁的周阳满脸崇敬的表情。

白若雪笑了一下,接着指着两排一模一样、但都打了个来回的脚印问道:“这脚印是谁的?”

姜捕头看了一下,很肯定地回答道:“这必定是打更的老刘头所留下的。”

“这么肯定?”

“老刘头一只脚跛了,这足迹两只脚一深一浅,是他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脚印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刘头会来回走了两次,他发现尸体后不是该第一时间报官吗?”

“会不会是报官之后他带人来现场的时候留下的?”孙浩说道。

周阳却摇了摇头:“不是,接到报案后是姜大哥带着我来到现场的。老刘头之后只站在文康桥头指了一下大致位置,并没有走进来。”

姜捕头也确认了周阳的说法,还指出另外那些脚印都是他和周阳两人搬运尸体时所留下的。

“这说明这两组脚印都是他在报官之前留下的。”白若雪觉得这个脚印相当反常:“这倒是稀奇了,按理说他见到尸体后应该相当惊慌才对,何以去而复返呢?”

“看来这个只有见到他本人才能问个清楚了。”姜捕头提议道:“不如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他问话吧。”

“也好,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他的证词非常重要。”

孙浩蹲在地上盯着那些脚印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了什么:“白姑娘,快看这边!”

白若雪急忙过去查看,原来孙浩发现在张麻子走向小树林的那组足迹上覆盖着半枚很小的足迹,由于印记较浅,之前被忽略了。

“干得好!”白若雪忍不住夸了孙浩一句:“这半枚足迹非常重要!”

“真的?”

“当然真的,这意味着在张麻子被杀之后还有其他人来到过现场。”

“也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吧?”

“怎么可能啊......”

之前刚夸完孙浩,他的智商就又掉线了,白若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脚印的主人明显是一名七、八岁的孩童,怎么可能杀掉了张麻子?但他的足迹覆盖在张麻子的上面,就说明他见到了张麻子的尸体,找到他必定就能知道更多的线索。”

在附近找了一圈以后,并没有再发现相同的足迹,附近留下的足迹都是后来捕快搜索留下的,明显都是官靴。

白若雪看着一直往南延伸的青石板路,问道:“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往南约两里地,文康桥下那条河在那边向西拐弯,走不过去了。”

现在已经过了酉时,天气也不佳,天空逐渐昏暗,周边的环境已经无法看清了。

“走吧,今天就查到这儿。我和你们一同回县衙,将今日调查的结果向知县大人汇报一下。”

回到县衙,却发现在门口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来,让开让开!”

姜捕头分出了一条路,众人走进之后才发现,虞知县居然还在审案子。

“哟,咱们县太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政爱民了?”孙浩开玩笑道。

“嘘,小声点......”边上一名捕快悄声说道:“昨日夜里,醉香院遭了贼,几个在里面留宿的客人不仅丢了荷包,连衣裤鞋子都让人偷了。他们拉着老鸨吴妈妈要求赔偿,但那吴妈妈也不是省油的灯,死活不肯。闹了半天没个结果,只好闹上衙门来了。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吵翻了天,县太爷的头都快被吵炸了。”

白若雪向里望了一眼,果然三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在和一个瘦小的老妇吵个不停,但那老妇面对三个大男人竟丝毫不落下风。

虞知县坐在堂上真是有苦说不出,边上的冯师爷也耷拉着一张苦瓜脸。这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人群中的白若雪,就像发现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向她使眼色。

白若雪可不想管这档破事,自顾自走进后堂躲了起来。


虞知县见到白若雪躲了起来,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审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各打五十大板”,醉香院赔偿三人丢失衣物的钱。至于丢失的荷包,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全凭一张嘴,所以不予支持。

三个人垂头丧气离开了衙门,至于吴妈妈可谓是大获全胜了,毕竟几件衣物值不了几个钱。

处理完这件破事,虞知县急匆匆赶往后堂,白若雪杯中的茶水都添了好几次。

“怎么样,白姑娘?”他急切地问道:“这案子有眉目了吗?”

于是白若雪将之前的调查结果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目前我个人倾向于报复杀人,但也不能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张麻子突然之间有了钱,这一点也非常可疑,等一下我还要去证实一件事。”

这时,冯师爷抱着一堆纸走了进来。

“东翁,东西已经整理妥当了。”

虞知县接过这厚厚一堆纸,转手递给了白若雪。

她接到手里翻了几张,惊讶道:“这些是……和张麻子有关的线索?”

“正是。”冯师爷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白姑娘走后,知县大人命人张贴了告示。凡是提供张麻子命案相关线索者,线索一经采纳,赏银五两;提供破案关键线索者,赏银二十两;如有抓获凶手者,赏银三百两!”

“县尊大人还真是大手笔啊!”白若雪感叹了一句。

“是啊,结果下午提供线索的人络绎不绝。这是老朽刚刚筛选整理过的,请白姑娘过目。”

“有劳冯师爷了。”白若雪将这叠证词仔细收好:“这些今晚我会好好查看一番,我先告辞了。”

“白姑娘慢走。”

待白若雪离开后,虞知县总算舒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看来这案子是找对人了。”

离开衙门之后,白若雪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百年老店“丰味斋”买了半只桂花盐水鸭。

“咚咚咚!”

白若雪敲响了葛屠户家的大门。

“谁啊?”里边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葛婶,我是阿雪啊。”

“阿雪啊,快进来。”葛婶开门将白若雪迎了进去,问道:“还没吃饭吧?一起来吃吧。”

“我呀就是来蹭饭的。”白若雪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葛婶:“丰味斋的盐水鸭。”

“你这孩子,来吃饭还带什么东西?”葛婶埋怨道。

进屋后葛婶给白若雪添了一副碗筷,她便坐下一起吃了起来。

“阿雪啊,后来知县大人把你留下是为的什么啊?”葛屠户边喝着酒边问:“没有为难你吧?”

“没事,葛叔你别担心。”白若雪夹了一块南瓜,说道:“知县大人是想请我帮忙调查此案。”

“请你调查?”葛屠户吃了一惊:“你答应大人了?”

“嗯。”白若雪点了点头。

“阿雪啊。”葛婶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件事,恐怕你爹娘他们......”

“葛婶,我明白。”白若雪放下筷子,神情相当凝重:“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无法忘记那件案子,我之前一直非常犹豫,不过当虞大人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突然不再有半点犹豫了。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我都要亲手将它找出来,绝不后悔!”

葛婶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婶子也不再劝你。不过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我们担心。”

“嗯,我会的。”

“对了,阿雪妹妹,那后来这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这时葛大力把话拉回到案子上了。

“现在这案子疑点重重,我今晚过来就是想问葛叔一点事。”

“问我?你说吧。”

“前日早上张麻子来找你赊肉,后来你们两个吵了起来,这之间附近有没有人看到你们争吵?”

“应该没有。因为那天的生意不太好,他过来的时候我还有一头羊没有卖掉,集市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我记得很清楚。”

“你这么确定?”

“确定。今早知县大人问起我与张麻子争执一事,说是有人检举,我还特意认真回想了一遍,确定当时没有别的人在场。我也纳闷是谁说的”

“这么说来,定是张麻子将此事告诉了某个人。你把两人争执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我,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于是葛屠户将当时的情况向白若雪复述了一遍,听完之后她闭上眼睛仔细揣摩起来。

(等等,刚才的话里好像有一句有点古怪!)

突然间,她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又再次追问了葛屠户一遍:“葛叔,张麻子说‘我这两天马上就要发大财了’这句话,是他的原话吗?”

“对,就是这么说的,这句话怎么了?”

白若雪微笑了一下:“这句话问题很多,这样很多事就能解释通了。”

回到家中,白若雪坐在书桌前,一张一张仔细查看之前冯师爷给她的线索。

这些东西一共有二十多张,其中大部分没什么用,都是说张麻子在哪里赊账不还,或者是与人起了争执一类。但是其中两张引起了她的注意,放在一边准备明天去核实。

当白若雪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的嘴角扬起了笑容。

“原来如此,看样子明天的行程需要调整一下了。”

因为今天要调查的地方比较多,白若雪起的比以往早。

到衙门和姜捕头他们汇合后,在附近的小摊上吃了烧饼和豆浆填了一下肚子。隔壁桌的两个人正在为豆腐脑是甜还是咸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直到姜捕头拍了桌子才闭上嘴。

“凶什么凶,只会吓唬老百姓。我在醉香院里荷包和裤子被偷,怎么不去抓贼?”其中一个小声嘀咕着。

边上本来与他相争的那人,这时却赶紧拉了两下,劝他少说两句。

白若雪这才发现,这两个人居然是昨天醉香院里被偷东西那三个人中的其中两个。

姜捕头又瞪了他一眼,那人才不吭声了。

“白姑娘,别理他们。”姜捕头转过头来问道:“我们今天先去找老刘头问案发时刻的情况吗?”

“不,先不着急找他。”白若雪将一张纸放在桌上,接着说道:“我们先去‘润升斋’。”


“‘润升斋’?那不是当铺吗,去那儿干嘛?”孙浩满脸不解。

姜捕头拿起白若雪取出的那张纸看了一下,说道:“张麻子去过当铺?”

“没错,有人看见张麻子从当铺出来,很可能和他最近突然手头有钱有关系。”

白若雪一边走一边将她后来的发现告诉众人:“昨天晚上我去找葛叔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他很明确告诉我,张麻子说过‘我这两天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这话怎么了?”孙浩问道:“这家伙不是经常这么吹牛吗?”

“但是他之后真的有钱了!”姜捕头听出了问题。

“是的,我们一般吹牛只会说‘等我以后有了钱’,但张麻子说的是‘这两天马上就要发大财了’。这就说明他找到了生财之道,而且后来得悦楼他能拿出银票,说明他得手了。”

“可在尸体身上我们并没有发现银票。”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将剩下的银票藏了起来,另一种是被凶手拿走了。如果是后者,那我之前作出的‘仇杀’推论就要被推翻,这次说不定真的是谋财害命。”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润升斋”门口。

“走,进去问问就清楚了。”姜捕头率先跨进了当铺。

见到官府前来办案,当铺掌柜自然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将那日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完掌柜的叙述,白若雪追问道:“这玉珏真的就只值一两银子?”

掌柜的笑了一下,答道:“这要是放在外面也是能够值个三两左右的,不过鄙店是当铺,一两已是顶天了。”

出了当铺,孙浩说道:“看来张麻子钱财的来源并非是那块玉珏,或许另有门路。”

“这样未必。”白若雪摇了摇头:“或许在普通人眼里这玉珏并不值钱,但对某些人而言也可能很重要。”

她取出了第二张线索递给姜捕头:“昨日中午,有人看见张麻子从首饰铺里走出。”

姜捕头接过一看说道:“莫非他将那玉珏卖与首饰铺了?”

“瞧瞧去。”

不过首饰铺老板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张麻子啊,他来我这里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个手镯。”

“也是用银票?”

“对啊,我还在想这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便追问了一句这银票是从哪儿来的。他满脸得意地说最近发了财,再多就不肯说了。”

“老板,他买走的手镯是何样式?”白若雪递过一张白纸:“麻烦你把它画出来。”

“成啊。”老板很爽快,几下就画了出来:“这镯子仅此一只,很好认的。”

从首饰铺出来后,孙浩分析道:“张麻子既然肯花大价钱买下一个手镯,说明他有个挺在乎的相好,就不知道是谁。”

“这人是谁,我倒是心中有数了。”白若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是谁?”

白若雪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姜捕头:“昨日检举葛叔杀害张麻子的,可是李寡妇?”

姜捕头诧异地看着她:“白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白若雪将最后一张线索拿了出来:“有人看到,案发当日的下午,张麻子从李寡妇的家中走出。”

“他的相好是李寡妇?”

“如果真是这样,所有线索就串联在了一起:张麻子赊肉被拒,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相好的李寡妇,李寡妇恼葛叔不肯赊账,这才有了第二天在集市诬陷葛叔的一幕。同一日,张麻子先是去了当铺,却被告知那玉珏不值钱,但在两个时辰之后,他突然获得了一笔钱财,还去首饰铺买了手镯。这证明中间这两个时辰内,有人给了他一笔钱,应该与那玉珏有关。晚上张麻子被杀后,李寡妇又利用这事诬告葛叔。”

“好歹毒的婆娘!”姜捕头恨恨地骂了一句:“人命官司竟然也敢信口雌黄!”

来到李寡妇家门前,白若雪上前敲了几下。

“谁啊?”

李寡妇打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的是白若雪,心中一阵惊疑。

“你、你来干什么?”

“官府办案,有关案件的情况要问你几个问题。”

白若雪声音波澜不惊,但眼睛却像一把利刃一般盯着李寡妇,看得她直发毛。

“笑话,别给老娘装大尾巴狼!”李寡妇嗤笑道:“你要是官府的人,老娘就是县太爷了,快滚!”

说完这句话,她就打算将门关上,却不料一只大手按在了门上,整扇门纹丝不动。

她定睛一看,按住门的居然是姜捕头,后边还跟着两个捕快。

“知县大人有令,张麻子遇害一案交由白姑娘全权负责,所有人必须全力配合,不得违抗,否则便按照凶嫌论处!”

听到这话,李寡妇心惊不已,只能将他们放了进来。

“不知几位官差找我想问什么事?”现在她说话开始小心翼翼了。

“李如兰,我且问你。”白若雪打量了她一眼:“你和那张麻子是何关系?”

“张麻子?我可不认识什么张麻子、李麻子什么的。”李寡妇明显有些心虚。

“不认识?”白若雪轻蔑地笑了一声:“可前日下午,却有人见张麻子从你家门走出,是何道理啊?”

“胡、胡说!”李寡妇开始慌乱起来:“是哪个杀千刀的乱讲话,这摆明了是想败坏我的名节!”

“你既然说不认识张麻子,他与葛屠户争吵一事又是从何处得知?别说你不知道,这可是你自己向官府检举的。”白若雪开始步步紧逼。

“我、我......”李寡妇的脸抽搐了一下。

现在她可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只是想着借机报复一下葛屠户,却不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是刚好路过,听见别人说起......”

“何时何地,听何人所讲?”白若雪加重了语气。

“是、是那......”

李寡妇低着头,不断用左手摆弄着套在右手腕上的一件东西。

白若雪眼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

“你要干什么?”李寡妇一惊。

白若雪并不答话,将她的衣袖往上一拉,右手腕上露出的赫然是一只做工精美的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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