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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一步一厘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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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   更新:2022-11-17 11: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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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精彩片段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

“胡闹,那九王爷英俊倜傥,玉树临风,文采斐然,既无不良嗜好,又富贵无比,且尚未婚配,日后你嫁过去,莫说你那两位哥哥,就连爹爹和你母亲见了你,也都是要行礼的,多派头啊,你为什么不嫁?”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梳妆台前坐着一位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少女,镜中映她气鼓鼓的侧脸,甚是可爱。

“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老头子!爹爹还说最疼我,最疼我就是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九王爷明明才大你十岁,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老头子了?!”

“爹爹要真觉得九王爷这般好,那爹爹自己嫁去,反正我不嫁!”

“臭丫头,跟你好好说还说不明白了是吧,来啊,上家法!看我不揍扁你!”

“是,老爷。”

“老爷!”话音还未落下,随之就是“吱嘎”的推门声,只见一衣着华丽的妇人入门而来,“老爷,怎的就要动用家法了?”

王明瑄一看来人了,顺势眼眶一红,噙着泪水,小嘴一撇:“娘亲,你看爹爹!”

程夫人三步并做两步走,一把将王明瑄拉至自己身侧,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又摆了摆手,退了小厮备在一旁的戒尺,转头开口道:“老爷,莫动气,您跟瑄儿好好说,她会听的。瑄儿年纪尚小,现正在调皮的时候,逼太紧会适得其反的。”

早在听到程夫人的声音后,王谨辰的气焰就都消得七七八八。

他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夫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是真心心爱于夫人,亦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求娶到的。

想他常年征战沙场,与夫人聚少离多,夫妻二人育有二子一女,家中一应事务全都落在夫人的肩膀上。

当初夫人刚嫁给他时也如青葱般少女模样,却不得不帮他扛起家中重担,替他孝敬长辈,养儿育女,每每想至此,便心生愧疚,且夫人说话柔声细语,更叫人不舍得冲她发脾气。

“夫人,你劝劝她罢。”王谨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提步迈出房门。

房间内。

“瑄儿,我听你爹爹说了,那九王爷品行相貌俱佳,你为何不允呐?”程夫人拉着王明瑄坐下,柔声细语地问道。

王明瑄身体前倾,钻进程夫人怀中,双手搂着程夫人的腰,吸了吸自家娘亲身上好闻的味道,委屈道:“娘亲,我自是知晓爹爹为我挑选的夫婿定然是好的,但是娘亲,我还小,我不想嫁人。况且,九王爷封地尚远,我要嫁过去了,往后想见爹娘可就不容易了,我不喜欢。娘亲,就让我呆在你们身边不好吗?”

听到小女儿这么说,本就不舍的程夫人此刻的心揪得更厉害了。

她一下把女儿揽得更紧了些,一下一下的抚着王明瑄细细软软的头发,顿了半天,才开口道:“傻丫头,你是娘的宝贝,为娘自然想把你留在身边。可,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呢?”

“娘——”王明瑄回搂程夫人,声音软软的撒娇。

晚间,书房内。

王谨辰正俯在案上写信,程若安站在身侧为他研磨。

看着王谨辰落在纸上的文字,程若安皱着眉头道:“老爷,非他不可吗?淮扬确是远了些。且瑄儿还小,老爷是不是太急了些?”

王谨辰顿了顿,停笔答到:“夫人。想我王家历代家主恪守臣道,个个忠君报国,从不参与皇子党争。也正是这一点,才得保我王家历经数代更迭,依然屹立不倒,得受重用。现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已无心朝政,早有禅位之意。几个皇子明里暗里拉帮结派,壮大自己的势力,咱们家手握三方兵权,更是他们虎视眈眈想要笼络的对象。咱们的笙儿、逸儿均已娶妻,剩下瑄儿暂未婚嫁。而今瑄儿也即将及笄,势必会成为他们求娶的目标,我不愿我们的瑄儿陷入这样危险的斗争里面。”

“可淮阳——”程若安继续道。

王谨辰放下笔,抓住程若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到:“夫人,我知你心意,我又何尝舍得女儿嫁那么远,可这在这上京里,有什么势力是能比得上皇权的呢?即便我们将瑄儿随便许配给谁家,待那几位皇子求娶时,也是只能作罢。你说对不对?”

见程若安眉头紧锁,王谨辰接着说道:“那这九王爷就不一样了,他生在皇家,身份尊崇。这些年来他是远离朝堂,醉心山水。在音律上的成就也是尤为过人,最主要他人品贵重,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待人亲和,是个值得托付的。如此人物,既能给瑄儿一个富贵安定的生活,又能保瑄儿不被朝堂纷争波及。”

王谨辰看了看程若安,见她面色有所缓和,又加了把劲:“况且这九王爷长得极俊,瑄儿见了,定会喜欢的。再加上我与九王爷的生母元太妃是旧识,瑄儿嫁过去,我们也放心。”

自此听罢,程若安明白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不做多言,她反握住王谨辰的手,一点点收紧。半晌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自得到自家夫人的赞同后,王谨辰将写给九王爷的信用飞鸽寄了出去,王家上下便就开始筹备接待九王爷的事宜。

关于三小姐要嫁给九王爷的消息就这样在王家上下传了起来。

王明瑄先是几番抗议,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连一向护着自己的娘这次也不帮自己了,任自己怎么撒娇都不行。

知道抗议无效后,她便开始计划着偷偷离家出走,但逃跑了几次,都还没挨着大门,就被抓了回来,还被关了禁闭,好不可怜。

这天。

“吱呀——”南枝推门而入,神神秘秘的走到王明瑄身边,俯下身,悄声道:“小姐,小姐,你看这是什么?”顺势就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

王明瑄瞥了一眼那小包药粉,又瞥了一眼南枝,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

南枝见王明瑄不上心,连忙道:“小姐,这可不是普通的药粉,我费好大劲才弄来的。”

一旁的木樨正在为明瑄梳妆,见状忙说:“南枝,你可别卖关子了,关了这些天禁闭,小姐可无聊坏了,什么新奇玩意,你快说快说。”

“小姐,这是迷香。”南枝小声的,一字一字的说到。

“迷香?”王明瑄慢慢放大了眼睛,转头看着南枝的眼睛,在得到确定的回应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压低声音:“好南枝,你可太棒了!”转头向木樨道:“木樨,快快,快给我梳妆!”

“好勒!小姐!”木樨欢快的答应着,手上一边梳着头,心里一边盘算着要给小姐梳个漂亮的发样。

待主仆三人准备就绪后,就将那一小包迷香全部倒在了熏炉内,并用手帕轻轻地盖在熏炉上。

在王明瑄的眼神示意下,木樨放声大喊:“啊——有老鼠!!!”

门口的两个守卫在听到声音后,夺门而入,喊道:“在哪儿,老鼠,老鼠,在哪儿?”

“那儿!那儿!”木樨胡乱的指着地方胡诌到。

那两名守卫也尽责地四处搜索,三人见状偷偷的取出手帕捂住口鼻,南枝偷偷的揭开了熏炉上的手帕,烟一下子冲了出来。

“在这儿在这儿!那边那边!老鼠又跑那边去了!”木樨还在胡乱的指挥着守卫。

不一会儿,守卫吸入了不少迷烟,渐渐地倒了下去。

王明瑄一见事成,欣喜不已,连忙戴上面纱,跑了出去,两名丫鬟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上。

“小姐,我已经买通了马房看门的小厮,我们可以从那出去。”南枝边走边说。

“好南枝!没白疼你!”

待她们三人走远后,房间内本该被迷香晕倒的两名守卫,却睁开眼睛,慢慢起身。只听其中一名守卫说道:“哎哟,刚刚摔得这下可真疼。”

另外一名守卫爬起身来,拍了拍莫须有的灰,接话:“想想老爷给的赏。”

话毕,二人相视一笑。

再看这边,王明瑄主仆三人就这样顺利的出了府,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热闹非凡。

此次出门,三人是有准备的出门,带了不少银两。由南枝带着,她们一路玩,一路吃,一路买买买。王明瑄难得出门如此自在,或许可以说王明瑄平日里难得出门,即便是出门也是坐轿子由着母亲带去哪儿,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认真的在街上玩过。

直到晌午,三人酒楼吃过饭后,又至湖边泛船游玩。此时正值冬季,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好不舒服。小船慢悠悠的游着,周边的景色在此刻看来也颇为怡人。

突然一阵琴音入耳,把王明瑄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只见湖心亭里有一白衣公子,正在抚琴,悠悠琴音,让这舒服的感觉更盛。

那一抹白色占据了王明瑄的所有目光,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去看清他的模样。小船也跟知晓王明瑄的心思般,缓缓的向湖心亭游去。随着距离慢慢拉近,那人的相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肤色白皙,眉眼如画,清秀的五官中沁着温柔,见着感觉别样的空灵与俊秀。

这人…这人也太好看了,他的声音也是这么的令人如沐春风。

“姑娘。”李玄华又叫了一遍,见她回神,说道:“如不嫌弃,姑娘可至亭上观景,这湖心亭可是最佳的观景位置。”

“好呀!”听着这有着神仙般样貌公子邀约,王明瑄冲他笑了笑,爽快的答应下来。

李玄华见她笑容明媚,心情不由大好。他自小生活在皇宫,周边的人上至皇子宫妃,下至太监宫女,都充满着勾心斗角,令人厌烦。

虽说去了封地后,远离了皇城,但他基本上除了身边的两名随从,也不怎么与他人接触。平日里也是自顾自的游山玩水,但由于自身身份,也不曾真正远离那些尔虞我诈的纷争。今天咋一见这么单纯明朗的笑容,甚是喜欢,叫到:“书白。”

“是,公子。”只见李玄华身后的一名随从,走到她们的船前,三下两下的就固定好了船只,并做出了请的姿势:“姑娘,请。”

王明瑄在木樨的搀扶下,上了亭子。随后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在跟里李玄华点头寒暄后,问到:“公子琴弹得真好。不知这是什么曲子。”

话匣子就这样打开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突然,李玄华问到:“姑娘可会下棋?”

“嗯!”这下李玄华更对王明瑄胃口了,下棋啊,她会呀,她最会了。程夫人是名门闺秀出身的,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在程夫人的熏陶下,王明瑄琴书画这三样虽也通,但不精,唯独这棋,她十分喜爱,王谨辰发觉后延请了名师教导,她也专心研习,所以下得一手好棋。

棋盘展开,王明瑄落子,攻势猛烈,李玄华落子,防守得当,时间也在二人你来我往的博弈中慢慢流逝。

一番僵持后,王明瑄把棋子重新放回棋盒内,说到:“我输了。”

李玄华微微一笑:“姑娘承让了。”

“再来一局吧!”王明瑄意犹未尽道。

“不行!”木樨突然喝道。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小姐居然还要下棋,一点要回家的心思都没有,这要让老爷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惩罚小姐,可不能再下了。

王明瑄这下反应过来了,今天是偷跑出来的,要让爹爹抓到了,后果不堪设想,就急忙说到:“天色渐晚,我…我得回家了。”

李玄华笑了笑,道:“那好,我送你回家。”

说罢,一行人就起身上了小船。

王明瑄跟李玄华盘坐在船头,书白撑船,南枝与木樨就坐在他旁边。身后的景色随着船动也不断变幻着,一袭白衣,一抹俏粉,也被融入进去,给这景增添了些风采。

王明瑄出生于武将世家,平日见得男儿都像爹爹哥哥般俊朗刚毅,便以为世间男子多就是这样,今天李玄华的优雅美好,直接撞进了她的心灵。王明瑄脑袋里能想到的,可以形容李玄华的便只有这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李玄华这边,他自是知道面前的这个姑娘是王国公的女儿。此番的遇见就是他跟王国公实属安排好的。

从来都听说王国公是个专情的人,后院除了程夫人以外,竟无侍妾通房,三个子女均为程夫人所出,家中关系单纯,爹爹疼,母亲爱,哥哥宠,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王明瑄就跟太阳一般自信耀眼可爱。

而这一切是李玄华可望而不可得的,他对现在王明瑄的感觉是想亲近她。一个下午的接触,他对这个即将成为他王妃的女子,还算满意。

王明瑄只让李玄华送她上岸,便不让他再送了。倒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武将世家从不拘泥于这些条条框框,而是王明瑄觉得自己这么大一国公家小姐,回家得从马房进,好不丢人。

回到家之后,不出所料,王国公已经知道她偷偷跑出去的事情,狠狠地责骂了一番,但是看在九王爷即将来访,就不做过多的处罚,只要求她安分守已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几日的生活又是跟往常一样,王明瑄时常走神,她总想起李玄华来,他长的好看,会弹琴,会下棋,声音听着便就觉得如沐春风了,温文尔雅,公子如玉,说的就是他了。要是九王爷也如他这般就好了。

虽这般想着,但王明瑄并不张罗着出门去找他。一来,他们也就下过一次棋,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对对方并不了解,甚至两个人都没有互问姓名。二来呢,王明瑄觉得吧,美好的东西,看看就好了,并不一定要成为自己的。


因为九王爷即将到来的缘故,王明瑄时常闷闷不乐,感觉不爽,特别是见了李玄华后,对于那个未谋面又即将得是她夫君的九王爷就更讨厌了。

王谨辰怕把她给闷坏了,于是让程夫人带着王明瑄上街去采办些衣服首饰,顺便也让她出门放放风,透透气。

程夫人领着戴着帷帽的王明瑄到了琉璃阁。

琉璃阁是上京内最大的商品阁,首饰衣物,胭脂水粉,应有尽有,样式也是层出不穷。夫人小姐们都爱来这里采买置办。王明瑄也喜欢,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为了九王爷而置办,她就不喜欢了。

程夫人在店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买的热火朝天,兴致勃勃,势要将女儿打扮成上京第一美。但她见女儿在一旁百无聊赖,心下明了,于是她说:“瑄儿,好容易出门一趟,你去玩吧。”

听到这话,王明瑄眼睛一亮,:“真的?好的!”

程夫人无奈:“嗯,去吧。但有一点晌午前得回来,切莫贪玩。”

“好的好的。”可以出去玩,王明瑄把头点的飞快。

程夫人见状,觉得不放心,又吩咐道:“南枝,保护好小姐。”

“是。”南枝答应道。

程夫人那边还想说些什么,不待她再次开口,王明瑄便拉着南枝便已经跑没影了。

王明瑄在街上满心欢喜的转着,这边看看,那边瞧瞧,面上一副终于得见天日的模样。

但是逛着逛着,王明瑄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欢乐的,周边的热闹渐渐的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了。

王明瑄敛了笑容,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落寞感就那样漫无目的的闲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了她与李玄华初次见面的地方。

许是平时不曾见过那么完美的人,再加上这几日不见,现来到此处,她竟然有点期盼可以再次见到李玄华。

“真想再跟他下盘棋。”王明瑄盯着湖面下意识的呢喃道,后又觉得蛮可笑,摇了摇头,心下想到:痴人说梦。

身旁的南枝见自家小姐出来玩还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沉了沉声:“小姐,我去找艘小船来,咱们泛舟散散心,就跟上次一样?”

王明瑄听罢,心中似有光亮一闪而过,眼皮一抬,便同意了南枝的提议。

南枝的招呼了湖边租船的商家过来,付了租金。

很快,商家便牵了一艘小船过来。南枝扶着王明瑄上了船,从商家手中接过桨就划了起来。

王明瑄靠坐在船板上,迎着阳光,并不说话,只觉得脑袋空空,似乎有好多东西要想,又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她就这么干坐着,任由南枝划船,感受着船身荡荡。

就在王明瑄放空之际,忽的湖心亭的影子印入她的眼里,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直起身来。

他会在吗?

南枝见自家小姐的模样,便知晓小姐所想,奋起划桨,小船直逼湖心亭而去。

随着距离渐渐拉短,湖心亭的模样愈发清晰起来,亭中一袭白衣也愈发清晰起来。

王明瑄心下激动不已,殷殷期盼,直至一袭白衣少年那清秀熟悉的面容完全展露,那一双眼睛流出似水般的目光也与王明瑄的目光接轨。

王明瑄扬起嘴角,圆溜溜的大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朱唇轻启,语气是说不出的激动:“是你!”

李玄华亦是笑脸盈盈:“你来了。”

书白上前牵停小船,南枝便放下桨,扶了王明瑄上亭子。

王明瑄这边刚坐下,李玄华便掀开桌上的布,露出布好的棋盘来,柔声问道:“可有兴致?”

“你知道我今日来?”王明瑄虽不解,但发出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雀跃。

“不知。”李玄华莞尔一笑。

“那你为何……?”王明瑄不明白,既不知自己今日会来,为何布好棋盘等着自己。

见王明瑄并没有执棋子,李玄华不紧不慢落下第一子,说道:“我知道你会来。”

“可我并不曾跟你约定呀。”王明瑄见状,紧跟一子。

“我知道。”李玄华又下一子。

“倘若我今日不来呢?”王明瑄再跟一子。

“那我便日日来此,等到你来。”李玄华再下一子。

听到此处,王明瑄先是一怔,再是一种莫名的情愫流进心里,一抹绯红爬上耳梢,当下就不再说话,强迫自己认真下起棋来。

饶是王明瑄想集中注意力好好下棋,几次想把思绪放在棋盘上,但是思绪总是不受控制,一会儿一会儿就飘走了,几番都被李玄华杀得片甲不留,退败连连。王明瑄分外懊恼,深觉丢人。

看着王明瑄皱着眉头,咬着嘴,一双眼睛就要把棋盘给盯穿了,李玄华明白再赢下去,对面的小丫头得跳起来咬人了,心下一阵好笑,便提议:“下了好一会儿棋了,我也饿了,不如我们去岸上逛逛,吃点东西吧?”

饿了?要去吃东西?可这旁边的食盒里茶水点心都有呀,王明瑄抬头看了看李玄华,又看了看食盒,再看向李玄华,眨巴眨巴眼睛,便明了了,感情人家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好呀,咱们上岸去吃点热乎的。”

一行人乘船离开湖心亭。

船上,王明瑄仍是坐在船板上,双手撑在身侧,仰着头,闭着眼,沐浴着阳光,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船板,一下一下又一下。

李玄华则坐在她身旁的不远处,嘴角噙着笑,看着她的侧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照着她的细腻的肌肤更加透亮,白里透红,朱唇皓齿不过如此。

话说一行人上岸后先是去到了酒楼里点了好大一桌菜。

王明瑄虽住在上京,因着家中父兄管教甚严,极少到酒楼里吃饭,这么些色味俱全的招牌菜更是没有见过。

听着李玄华一道一道的为她介绍着,她就觉得这李玄华怎么懂这么多呀,对李玄华又多添了几分好感。

等介绍完毕,开始动筷吃时,李玄华又再一次刷新了王明瑄的认知,这世间怎么会有男子就连吃饭都如此优雅,就算是自己作为女子论优雅也不及他。再想到家中两个哥哥,哎,吃饭简直毫无形象可言,不可比不可比。

酒足饭饱,稍作休息后,李玄华又领着王明瑄到街上去。跟好看的男子,还是这么好看的男子走在一起,王明瑄是心情大好,就连周边的街景在她看来都变得那么活泼可爱。

而这边李玄华也有意无意的带她去看精彩的杂耍和很多她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并对这新奇的玩意加以介绍,听得王明瑄是拍手叫绝,一天游玩下来,李玄华在王明瑄心中的形象又是高大了不少。

临近黄昏,又到分别的时候,王明瑄心中居然有点不舍:“时间过的真快。”

“是呀。”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听的王明瑄更是不舍,她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开口道:“不曾知晓你的姓名,我叫王明瑄,你呢?”

“李玄华。”

“我们…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自然,我近期都会在上京,就住在驿站,你若出门想来寻我,去驿站便可。”

说罢,李玄华转头,手一伸,只见那个被唤做书白的侍从向天空吹了一声哨子,不知从何处就飞来了一只鸽子,鸽子很是乖巧的搭在书白的手臂上,他抓住鸽子,恭恭敬敬的交到李玄华手中。

李玄华接过鸽子又递给了王明瑄,说道:“如若不方便出门,我们可以通过这飞鸽联系。”

王明瑄把鸽子抱在怀中,开心的点了点头:“嗯!”

当王明瑄兴高采烈抱着鸽子与李玄华挥手告别后,回头与南枝相视一笑,忽然,主仆二人便犹如雷击一般,异口同声道:“糟了!”

说罢,二人便提了裙摆,急急往家赶去。路上南枝还雇了辆马车,以便能早点到家,少受些皮肉之苦。

即便如此,到家后的王明瑄还是被盛怒的程若安打了两戒尺,以儆效尤。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王家上下依然还是紧张地为迎接九王爷做准备。

自然,对王明瑄这边也少了关注,这让她觉得松快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的日子里,只要爹爹娘亲不开口,她也还是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跟着教习嬷嬷学着礼仪,并不能出门。

好在李玄华上次有给了王明瑄一只信鸽,二人便日日通过信鸽你一来我一往地传递着信息。

要是偶然得了准许,可以出门逛逛,李玄华便带着她到上京周边游玩。

在一次一次的游玩中,她对李玄华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是那么的博学,知识涉及面是那么广,随便到一个去处,他都能带着她发现美好事物的存在,对事物的描述以及来历他都能侃侃而谈。

有的时候席地而坐,或是听他弹琴,或者陪他下棋,她都感觉惬意非常。王明瑄甚至觉得他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熟悉的上京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新鲜。

在王明瑄眼中,李玄华就是个博学的翩翩公子,会弹琴的翩翩公子,会下棋的翩翩公子,字写的好看的翩翩公子,翩翩公子李玄华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了王明瑄的心里。

这天,李玄华带着王明瑄在小山丘上看日落。

夕阳印得天边的彩霞都是红彤彤的,甚是好看。

王明瑄看着此番美景,加之李玄华在一旁抚琴,琴音柔曼,心中不禁感慨“最美不过日初生,最灿不如黄昏景”。

此时此刻她跟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看美景,正感叹着无限美好时,突然的她就想到了还有个九王爷呢,那个讨人厌的九王爷就快要来她家提亲了呀,爹爹可是要把她嫁给他的啊。

王明瑄看看身边这么美好的李玄华,又想想那个大自己十岁的老头子,简直要气炸了,顿时不爽起来。

一直都在关注她的李玄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王明瑄顿时泄气,一股脑儿将关于爹爹要把她嫁给九王爷的事情全盘说出,并将自己对九王爷的讨厌之情也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出来。

一通噼里啪啦讲到最后声音越讲越小,那一句“现在可怎么办?”更是细不可闻,说罢,还悄悄抬眼看了看李玄华。

李玄华听罢只觉好笑,原来素未谋面的自己在这个小丫头心中竟是如此这般。

他用袖子拂了下琴,开口道:“你竟如此不想嫁他,你有没有想过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昂?”王明瑄一个挑眉,这李玄华怎么回事,难道他不喜欢她?是自己单相思?他怎么要帮一个要娶她的人讲话。

“瑄儿日日唤我,却不知我是谁?”李玄华施施然开口。

王明瑄听罢,秀眉微皱,头上的问号更多了。

只见李玄华起身低头,双手作揖,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在下李玄华,年方二十有五,上京人士,家中排行第九,家兄是当朝天子。”

不怪王明瑄眼拙,实在是在此之前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爹爹本就教导不得与皇子有过多来往,两位哥哥是如此,更别提她一个女儿家了,加之九王爷又远离上京,王明瑄实是不知九王爷的尊名就是李玄华。

还未待王明瑄有所反应,李玄华又开口说道:

“吾初见汝时,已然心动。此生唯愿,执子之手,承汝之忧。愿为甜酿,盈汝之杯,但为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与汝偕老。”

听完王明瑄只觉吃惊,要不是多年涵养在支撑,她的下巴都要被惊掉了。李玄华的声音温文有力,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撞击着她的心。

好半天她才嚼明白他那些字连起来组成的意思。顿时一片红绯出现在脸上,她觉得就连她的耳朵都是烫的,这里面不仅有在背后讲人坏话还被主人公知道的无地自容,更多的是听到自己喜欢的人突然向自己表白的欢喜与害羞。

李玄华并没有抬头,而是静静地等着王明瑄的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向人表白,一双烫红的耳朵把他的紧张显露无疑。

他喜欢她,第一次见到就喜欢她,原本仅仅只是对这个即将要嫁给他的未婚妻感到好奇。

他受王国公所托,要他娶她,护她周全,不让她沦为各方势力斗争的棋子,在未见面之前他想着即便不喜,不能予她情爱,因着王国公的缘由,他亦能给她名分,保她一世平安荣华。

但在见面之后,这些想法就被推翻了,她的笑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到后面越相处越觉得,她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矫揉,性格大方自信,她的笑,就像太阳一样把光照进他的心里,带给他温暖。

他想娶她为妻,想跟她厮守一生,共度繁华。

半晌,王明瑄才低着头小小声的从嘴里挤出来一句“我…我其实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听到回应的李玄华喜出望外,蹲下来,看着王明瑄,郑重的说到:“我即日就进宫跟皇兄请旨,求他为我们赐婚,瑄儿你等我。”

听到这里王明瑄抬起头,跟他对视,咬咬嘴唇,眉眼弯弯,说了一句“好。”


打确定心意后,王明瑄知道自己要嫁的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心中更是觉得幸福。

看着家中那些为迎接九王爷的到来所做的布置,竟觉得分外好看。就连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跟人红脸的爹爹,也让她觉得格外顺眼。

她抛去往日的浮躁,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的跟教习嬷嬷学习起礼仪。

就连程夫人带着她,让她试新衣服跟新首饰的时候,她亦是出奇的有耐心,一件一件的试,在铜镜前一点一点的审视着自己。

她希望等她下次见到她的玄华哥哥时,可以让他看到一个最漂亮的自己。

而这边,李玄华也进宫求见当今圣上。

御书房内。

只见一苍发老者靠坐在榻上,细细的闻着熏香,眼睛微闭,好不惬意,身边的总管太监,不忍打扰老者闭目休息,几番踌躇后,他还是尖着嗓子,俯着身体,轻声开口道:“皇上,九王爷求见。”

榻上老者听罢,半睁着眼,显然还没有休息好的模样,清了清嗓子,略微思索了下,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那总管太监把身体弯得更低,答道:“奴才不知。”

老者见状再次闭上眼睛,摆了摆手,沉了沉声,开口:“那让他进来吧。”

“嗻—”那太监拖着尾音,快步后退。

不多时,只见一身姿挺拔少年郎身着朝服,正步入殿。

待走至殿内,对着榻上老者,李玄华郑重地拂袖撩袍跪地,低着头声音洪亮的说道:“微臣李玄华,叩见皇上。”

那榻上的老者眯着眼微微挪了挪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坐下去,咽了口口水,吸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咱们之间就不必有那么些虚礼了,你今天怎么进宫来了。”

李玄华起身依旧谢恩:“谢皇上!”

老皇帝睁开眼睛,见李玄华站的那般远,皱了皱眉头,不满道:“你怎么站的那般远,到我跟前来。”

“是。”李玄华答应着,快步上前,直至榻边才立正站定。

见此,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说吧,此番又去了哪里游玩了。”

李玄华抱拳行礼,答道:“臣弟此番由夏城出发至临北,途经西苑,安阳,怀城,越镇等地。”说罢,李玄华看了看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那总管太监收到李玄华的目光示意,略正了正身,甩了下拂尘,对着身边的小太监抬了抬下巴。

小太监得了授意,冲总管太监点了点头,便俯低身子退下了。

不多时,两个小太监就抬进来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待放下箱子,其中一个太监将箱盖打开后两个小太监便退出殿外,只见那箱子里装的不是别的,是一摞摞的书。

李玄华先是冲那总管太监点头致谢,后又冲着老皇帝说道:“皇兄,这便是臣弟书写整理后的游记,请皇兄过目。”

皇帝见到那满箱子的游记,已然是见惯不惯的样子,用眼睛瞥了眼总管太监。

那太监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久了的,总管太监立马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赶忙下去从箱子里捞了一摞书,举过头顶,呈给皇帝。

老皇帝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略微翻了翻,看着印在纸上那神韵超逸的字体,开口说道:

“父王真是最疼你的,免了你的朝务,让你可以尽情于山水之间,不似我这般,被困在这朝堂案牍之上,寸步难离,天天为这些破事头疼。”

这老皇帝看似与李玄华兄友弟恭,感情真挚,但帝王之家,父子君臣,亲情二字最为可笑。

先帝早年忙于开疆拓土,所以皇子公主不多且年龄差距都不小,李玄华是先帝幼子,与老皇帝年纪相差太远,老皇帝生子那会儿李玄华都还没出生,所以二人就更谈不上什么兄弟感情了。

当年李玄华的母妃,就是元太妃,是先帝后宫众多嫔妃中最得宠的妃子,她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最得宠的。

当李玄华尚在襁褓之中,先帝便就为其封王赐地,这是其他皇子公主都没有的殊荣,先帝对其的疼爱可见一斑。

当年若不是先帝年事已高,老皇帝又用尽手段,如今坐这皇位上的可指不定是谁。

故而今虽李玄华远离朝政,手中也无任何实权,老皇帝依然还是对其心有芥蒂,持有怀疑。

但人到暮年,在这个位置上经受过太多的骨肉背叛,他对于兄弟亲情有着止不住的向往。

况且李玄华对他一直是恭敬有加,从未逾矩,本本分分的做个富贵王爷,所以他对李玄华的感情也是非常奇妙。

对此李玄华亦是知晓,于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皇兄请恕臣弟愚钝,没有治世治国的才干,见皇兄如此烦忧,身为人弟,身为臣子,终是不能为皇兄排忧解难,臣弟深感罪过。”

“但臣弟此番游历,见各地民风淳朴,商贾云集,祥和安宁,一片国泰民安之象,这实乃皇兄励精图治之效。”

“若是臣弟的这些游记可以为皇兄略略缓解一点心情,这便是臣弟最大的功劳了。”

老皇帝听了,心中十分满意,又翻了几页游记,开口道:“起来吧,你的文采不错,要是能用于朝堂之上,必定不输大夫客卿。”

李玄华刚起身,听到这话,又连忙作揖低头,回答说:“皇兄莫要取笑臣弟,这本就是写来给皇兄解闷的,臣弟文采不佳,如此文章已然沥尽心血,幸而皇兄不弃,实乃臣弟之福。”

老皇帝听此更满意了,咂巴咂巴嘴巴,身边总管太监便急忙将原本举着的游记交由另一个小太监举着,去倒了一碗茶交给老皇帝。

老皇帝合上游记,将游记重新放回那一摞书本上,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总管太监便挥了挥手,小太监便举着游记退下了。

待两口茶汤入口,润了润嗓子,老皇帝才问到:“你深夜进宫,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给我送游记的吧。”

话聊到这儿,便就要开始进入主题了,李玄华沉了沉声,说道:“臣弟有一事相求,希望皇兄可以成全。”

“哦?说吧。”老皇帝挑了挑眉,当时就来了兴致,他这个九弟啊,可从未开口求他过什么。

这边李玄华拟好措辞刚要开口之时,只见门口进来一小太监,那小太监快步走到总管太监身边,趴在总管太监的耳边小小声的说了一句。

总管太监听罢便示意小太监退下,又转身对着老皇帝轻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他也来了?呵,今晚真是热闹。让他进来。”老皇帝缓缓的砸吧砸吧嘴巴,显然对这个太子的到来表示很疑惑。

太子来了,李玄华的求旨计划只能暂停,他只好说:“太子殿下此时来见皇兄,想必是有要事汇报,国事为重,臣弟便先行退下,臣弟所求之事改日再谈。”

“也罢,那你今夜便留宿宫里,明日你陪朕好好下局棋,朕许久不与你下棋,这棋艺怕是生疏不少。”

老皇帝简单的安排了一下李玄华,顺便也打起精神,整理好思绪,等着太子进来。

“臣遵旨。”李玄华向老皇帝告退后,侧身对着来到他身边准备为他带路的总管太监说:“有劳何总管。”说罢二人退出殿外。

不多时,一个玄衣男子入殿。

只见他颀长雅正的身材,长袍的领口,袖口与衣摆处均有暗金色的祥云绣样,腰间系着一枚玉佩,玉佩下垂下的红色流苏随着他走路的姿势晃动着。

精致的发冠将他的墨发束的一丝不苟,眼眸微微眯起,眼底如星河汇集在一起般璀璨,下巴微微地抬起,俨然一派高冷王爷的气场。

那话怎么说来着,剑眉凤目,挺鼻薄唇,实乃清新俊逸。

“儿臣叩见父皇。”

……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迎来了王明瑄的及笈之礼。

这天家中实是热闹非凡,为了参加王明瑄的及笈礼,二位哥哥也带着各自的夫人早早的从任上回来,赶在王明瑄及笈日当天到了家。

今天的主角王明瑄也起了个大早,身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

程夫人在身后正一下又一下的轻轻的为她梳着发。

待理顺发丝后,程夫人将头油倒在手上,双手相互摩擦,让头油均匀的摊在手上,然后拿起王明瑄的秀发,一下一下的将小碎发理平整,接着只见她手指翻动,仔仔细细的给王明瑄绾着发。

不多时,一个精致的发式就绾好了,程夫人又在梳妆台上那一排发簪中选了一只她最满意的给王明瑄带上。

最后,由木樨伺候着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华服,王明瑄今天的装扮就弄好了。

看着王明瑄穿戴完毕,亭亭玉立的模样,程夫人十分满意。

王明瑄对她自己今天的装扮也很是满意,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玄华哥哥今天也会来,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她的玄华哥哥见见她的漂亮模样。

见王明瑄一副又是沉浸在自己的美色中无法自拔,又是思春娇羞的模样,程夫人一脸宠溺的摇了摇头,开口打趣道:

“娘亲的瑄儿也长大咯,过了今天,瑄儿也就是个能嫁人的大姑娘咯。我们家瑄儿这么漂亮,那九王爷有福咯。”

“娘~!”听到程夫人的话,王明瑄羞红了脸,连忙娇嗔道。

程夫人见王明瑄这般,便拉过她的手放在手中并轻轻地拍了拍手背,一脸“娘都懂”的模样,这让王明瑄更加羞红了脸。

看着眼前这个娇羞的小女儿,程夫人不禁有些感慨,那个总是赖在她怀里撒娇的瑄儿,如今也长大了,还出落的这么精致漂亮,也真的到了要嫁人的年纪。

她的瑄儿自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从不曾分离过一日,那淮扬那么远,到时候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九王爷若是个人品贵重的,对瑄儿好,夫妻二人举案齐眉,也就罢了,万一要对瑄儿不好,淮扬那么远,她要怎么帮瑄儿撑腰主持公道呢……想至此处,不禁一抹愁容爬上眉头。

“娘亲,你想什么呢?”见程夫人走神,王明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程夫人不解道。

听到王明瑄的声音,程夫人回过神来,冲着王明瑄扬起笑脸,今天是她小女儿的及笈之礼,是个好日子,其他的就先不去想了。

她估摸着大概的时辰,说道:“走吧,我们出去吧,别让大家等着急了。”

“嗯。”王明瑄欢快的应着。

说罢,母女二人便挽着手一块出来了。

门外,以王谨辰为首,大儿子、二儿子、大媳妇、儿媳妇依次排开,早早儿得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见程夫人跟王明瑄出来,五人一并迎了上去。

王谨辰先是拉过程夫人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侧。待程夫人站定后,再转头上下打量了王明瑄一番,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沉了沉声,故作严肃地开口道:

“今日可是你的及笈之日,这代表着你如今也长大成人了,从今往后可得知礼懂事些,不可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你可知晓?”

“女儿知道了,爹爹。”王明瑄先是乖巧的答应着,然后又小小声的嘟囔道:“女儿每年生辰,爹爹都是这一句。”

“你…”王谨辰气结,瞪着眼睛吹着胡子。

身旁的程夫人见状,轻轻的捏了一下王谨辰的手心,微微摇了摇头,让王谨辰消消气,不要破坏气氛。

程夫人出面了,王谨辰只得作罢,心想算了算了,他这个女儿跟知书达理,小家碧玉这些的,就扯不上边。

见父亲不再发作,两位哥哥和嫂嫂都上前来恭贺妹妹的及笈之喜,并献上礼物。

大哥跟大嫂送的是布匹,分别是暮云纱两匹,水云锦两匹。

这暮云纱跟水云锦是难得的面料。就像它们的名字一样,暮云纱是由各种不同质地的蚕丝混织而成,在太阳的照射下能折射出不同的光泽,就好似天边的云彩印着阳光般多彩透亮。

而水云锦则是因其在阳台的照射下可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散发出光亮,便如湖水般波光粼粼而得名,这要求蚕丝的色泽跟质地都得高度的统一,稍有偏差,便不能达到波光粼粼的效果。

这两种面料不仅对原材料的要求高,对制作工艺的要求也一样很高,能够制成这两种面料的能工巧匠少之又少。

故而可谓一寸千金,有价无市,极为难寻,普通的官家小姐要能得一方寸,做张手帕,也足以叫人羡慕。

现如今大哥大嫂一送就是各送两匹,出手实在阔绰。

看着王明瑄惊喜的模样,大哥王柏笙笑着开口说道:“怎么样,这礼物可还符合妹妹心意?”

“符合符合,太符合了,瑄儿先谢过哥哥嫂嫂!只是哥哥,这暮云纱跟水云锦实为难得,你上哪儿找来的,还是整整两匹!”王明瑄连忙应答道。

这时只见王柏笙得意的挺直腰板儿,把自家媳妇推上前来,说:“我可不懂这些女孩子的东西,都是你大嫂准备的。为这么几匹布,你大嫂可费了不少精力。诺,全部给你拿来了,自己一点都没留呢。”

大哥说罢,众人的目光齐齐地向大嫂聚集过来。

大嫂笑了笑,开口说:“不曾不曾,没费多少劲的,我外祖父家中便是做布料生意的,不过多跑几步路罢了。原本是想裁剪好了做成成衣给妹妹送来,但由于不知妹妹身量,故而整匹送来,妹妹亦可根据喜好请京中裁缝绣娘来做。”

大嫂一番话把王明瑄感动得一塌糊涂,上去就一把抱住大嫂,说道:“谢谢大嫂,大嫂你对我真好。”

大嫂也宠溺的摸摸王明瑄的后背。众人见状皆欢笑。

“三妹,我们的礼物你还没看呢。”说话的正是二哥王柏逸。

话音刚落,王柏逸就拍了拍手,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下,几个奴仆端着托盘上前来。只见那托盘上用了绒布做底,绒布上放着好些金亮亮的东西,待走近后一看,原是好些女子配饰。

王柏逸原想为众人一一介绍,刚要开口,才惊觉自己根本记不住这么些东西的名称,只得作罢,说:

“你们女孩子的玩意真是又多又复杂。那,这些都是你二嫂为你专门请的巧匠来打的,也磨了很久呢,还是让她来给你说吧。”

二嫂盈盈一笑,上前来,说道:“你二哥是个粗人,成日里只晓得舞枪弄剑,自是不晓得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说罢过来拉着王明瑄的手,走到那些首饰前,依次介绍起来:“这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云脚珍珠卷须簪、银凤镂花长簪、累丝珠钗、宝蓝点翠珠钗、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溜银喜鹊珠花、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千叶攒金牡丹面饰、烧蓝镶金花细、赤金宝钗花细、红翡翠滴珠耳环、景泰蓝红珊瑚耳环、白银缠丝双扣镯、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以及碧玉滕花玉佩。”

二嫂这边刚介绍完,二哥王柏逸就接话了:“这些外面可都没有哦,是你二嫂专门请人回来设计打造的哦,独此一份。

“二嫂…”看着眼前这些漂亮精致的首饰,王明瑄顿时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二嫂见状,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只要妹妹喜欢,我这心思就算没白费。”

王明瑄转身,也给了二嫂一个熊抱:“谢谢二嫂,你真是我的亲二嫂。”

大家伙儿见此又是一片欢笑。

因着王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众人均想与王家交好,奈何王谨辰向来孤傲,不愿与同僚们有过多往来,以免节外生枝。

现这节骨眼,王家即便是未开门设宴,也依旧门庭若市。

因着是后院内帏之事,故而众人此时或是遣家中夫人带上礼物前来贺喜,或是派上得力管家作为代表送来礼物,以此希望可以与王家攀上关系。

每年这样的事情都有很多,王家上下见怪不怪,轻车熟路的安排起来。

前厅后厅早早的就备上了茶汤跟点心,用以招待上门的客人,屏风后面也设好了账房先生的座位与桌子,桌上笔墨纸砚均有,用以将收来的礼物登记造册。

王谨辰负责前厅,程夫人负责后厅,除了一些手作礼物以外,其他的贵重物品是一概不收的。

由于上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白天要负责招待客人,家宴只得设在晚上。


忙活了一天,终于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这一大家子终于有时间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了。

下人们流水似的端上来一盘又一盘精致美味的菜肴,看的众人是食指大动。

大家聚在一起,个个满面春风,众人交谈甚欢,几番觥筹交错之后,大家脸上都浮起了一抹红晕。

正当兄妹三人打闹畅谈之际,忽然一声尖锐且嘹亮的声音划破长空,直达众人耳膜:“圣旨到——”

众人一惊,圣旨?!!什么圣旨?!为什么会有圣旨?!

大家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到王谨辰的身上,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可王谨辰也不知这道圣旨是为何而来,只轻轻扫了一眼王明瑄后,便匆匆带着妻儿快步走到前厅。

到了前厅,只见门口左右都站着一排官兵,众人赶忙俯首下跪。

待大家跪好后,只见一个身着宝石蓝绣仙鹤长袍入门而来,他一手高举圣旨,一手轻握拂尘,头戴孔雀毛,顶镶宝石帽。

众人余光一看,便知这是皇上身边最为得力的总管太监——何总管。

何总管站定后,捏着嗓子说道:“圣旨到,国公大人,接旨吧。”

以王谨辰为首的一干人等连忙应答:“臣等接旨。”

何总管清了清嗓子,打开手上的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辅国公王谨辰之幼女王明瑄娴熟大方、温良敦厚、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

“当朝太子年已弱冠,适逢婚娶之时,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封王家幼女王氏为太子正妃,入主东宫,赐册赐服。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其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何总管长长的尾音还未落下,王明瑄便猛的抬起头来,满眼震惊。

皇上赐婚,太子?不是李玄华?怎么会是太子?怎么会赐婚给太子,玄华哥哥怎么办?

想至此处,王明瑄向王谨辰投去求助的目光,不禁轻呼出声:“爹爹……”

可不待王明瑄再说些什么,王谨辰便掷地有声地谢恩道:“臣,王谨辰,携全家老少,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王谨辰说完,其他一众人等也赶忙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留下王明瑄一人僵直着身体,呆呆的跪在那边,不知所措。

何总管将圣旨交与王谨辰手上,顺便将他扶起,一双眼睛满是谄媚:“恭喜国公大人,贺喜国公大人。”

王谨辰听罢,心领神会,应答着:“皇上隆恩,惠及王家。今朝皇上赐婚,往后小女少不得要在宫中走动,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公公帮忙一二。”

说完便从管家手里拿过满满一荷包的金子,不着痕迹的塞到何总管的衣袋中。

何总管摸了摸荷包,笑容更加灿烂了:“国公大人哪里的话,三小姐品貌出众,才情横溢,定能讨得宫中各位主子的欢心。”

“那就多谢公公吉言了。公公进来喝盏茶罢。”王谨辰这边邀请何总管进去,这边又招呼管家道:“去,去把我珍藏的雨前龙井拿出来给何总管泡上。”

“是。”管家应下后,急急忙忙的跑去准备。

这何总管也不是那么不上道的人,该做的事情做了,该拿的钱也拿了,谁还要进去喝那什么茶,没得打搅了人家,便开口说道:

“国公大人不要忙活了,咱家还得回宫里给皇上复命呢。”说罢,便走了,正如他来时那般声势浩大,走时的仗势也不小。

众人待何总管走后,才三三两两地从地上起来凑到王谨辰身边。

木樨一见王明瑄还呆跪着,连忙上前去扶着她起来,带着她也凑到王谨辰身边。

看着大家焦急的目光,王谨辰并未开口,而是示意管家将大门关上。

等确认大门已经关好后,程夫人才急忙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会是太子殿下呢?”

王谨辰定定地看着王明瑄,说道:“看来,九王爷还是晚了一步。”

王柏逸是个急性子的,连忙抢过话头来:“爹,那皇上已经为三妹和太子殿下赐婚了,这下该怎么办。”

是啊,这下该怎么办,她都已经跟玄华哥哥约好了,她本要嫁给玄华哥哥的,现在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王明瑄鼻头一酸,眼眶渐渐湿润,泪珠子开始打转,她紧紧地盯王谨辰,无声地表达着她对这个赐婚的抗拒。

王谨辰又何尝不知道女儿此时的想法,可抗旨是死罪啊,如何担得。

“若三妹不想,即便死罪,我也助你逃婚。”王柏笙看着王明瑄,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没错,三妹不怕,只要你不想,我跟大哥都帮你。”王柏逸附和道。

两位哥哥刚表态完,还不等王明瑄说话,二位嫂嫂便开始有了反应,特别是二嫂,那架势话说就要闹起来了。

王谨辰见状,连忙呵声:“胡闹!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是由得你们儿戏的吗?”

王谨辰不是不心疼女儿,只是他必须守好王家历代先主用血肉之躯在战场之上拼搏流尽鲜血才换来的百年基业,作为王家的话事人,他得要为各宗各族负责。

“可老爷,那瑄儿……”程夫人终究还是不舍得女儿。

王明瑄看着眼前的一切,哥哥们的坚定,嫂嫂们的哭闹,爹爹的不忍,娘亲的不舍,王明瑄渐渐清醒明白过来。

这是圣旨,作为王家的女儿,平日里在家中已经是受尽宠爱,若是此时因为她而让爱她宠她的家人们面临危险,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不用说了,我嫁。”

王明瑄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怔,随之而来的就是心疼不舍。

王谨辰此刻更觉得难过,他想着,为了这个女儿,他得要做些什么,思索片刻,说道:“笙儿、逸儿即刻随我进宫,将虎符归还与圣上。”

“是。”不问缘由,兄弟二人齐齐应声。

说罢,父子三人一并前往书房取虎符。

王谨辰边走边跟他们兄弟分析:“朝堂争权,我王家一直保持中立,先前各方势力拉拢不过是看重我们父子三人手持虎符,握三方兵权,派兵遣将不在话下。”

“现皇上一道圣旨赐婚,就将我王家与太子绑在一起,届时为防止王家与太子携手合作,太子的敌对势力必定会对瑄儿下手。”

“现我们交出虎符,没了虎符,我们也就没有调兵遣将的资格,即便瑄儿与太子成婚,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只盼这般可保瑄儿安全无虞。”

“儿子明白。”兄弟二人向来对这个父亲的话是照办不误的。

是夜,父子三人进宫去面见皇上,不仅交还了虎符,还以想要在京中筹备王明瑄的婚事为由,一并辞去了军中的一应事务。

王柏笙去了兵部做起了文职,负责修改完善兵书,王柏逸则去了有司当起了教习,负责训练京中官兵。


打赐婚之后,王明瑄便日日闷闷不乐,家中众人轮番上阵,来找她闲谈,均被她三言两语打发出去。

二哥王柏逸三五不时的拿一些街上新出的新奇玩意来逗她,她也依然兴致寥寥。

王明瑄一得空就闷坐在院中的廊上,眼睛一直注视天空,那个方向,是李玄华信鸽飞来的方向。

第一天,信鸽没来。

第二天,信鸽没来。

第三天,信鸽依然没来。

……

王明瑄自是知晓圣上金口玉言,圣旨一出,便没有回转的可能,但是她还想着可以见见李玄华,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她就是想见他。

李玄华的信鸽一直没来,就这么等了月半有余,王明瑄似乎是已经接受了现状,但又觉得心有不甘。

就在她沉陷在跟自己的拉锯战中,皇上突然传旨说要夜猎,王家父子三人均是功夫好手,按例自然在内。

夜猎并不稀奇,本朝大兴武学,皇帝尚武,而今虽上了年岁,不能如年轻时一般肆意张扬,也时常组织外出打猎,借此看看年少儿郎们在猎场上纵马奔驰,挥洒自如,也是一乐。

不同的是,此次王明瑄也在名单内,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出席。

王明瑄没有兴趣,却又不得不去。

猎场。

击鼓手正用力的一下一下锤击着大鼓,传出一阵一阵令人热血沸腾的音律。

众人均着骑装,好不英气。在鼓声的加持下,大家整装待发,就连那胯下高大的也高高的昂起头颅,秀美的鬃毛随着微风吹过而轻轻飘起,前蹄不停地原地踱步,口鼻发出声声低吼。

终于,鼓声落下,众人如离弦劲箭一般飞射出去,眨眼间便没影了。

王明瑄在武功上没什么造诣。

毕竟学功夫是一件很苦的事情。

王谨辰虽觉得也应该让王明瑄学会武功,最好是能学成顶厉害的高手,不为别的,就为了往后可以自保,免受他人欺辱。

但每每当他咬咬牙狠下心来训练王明瑄时,自家夫人与那两个逆子总要从中作梗,给他使绊子。

程夫人也动不动就来个眼泪汪汪,诉说着如何如何看不得女儿受苦。

再来一个鲁莽之厮王柏逸,仗着自身武功超群,总是拍着胸脯说会保护妹妹一辈子。

就连平日里还算儒雅随和的王柏笙,在这件事情上也是不明事理的,每当这时他的话头总是“不妨,女儿家不必上战场杀敌,若想保三妹不受欺负,父亲大人,咱们三人刻苦些便是。”

每次都气的王谨辰是当场拂袖而去。

说生气,王谨辰也并不真的生气,因为他自己内心里也是认同的。

加之王明瑄本也不是什么习武的料子,对武功也并不感兴趣,他也就作罢了。

时间一久,他甚至觉得让王明瑄就做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这会儿王明瑄不会骑射,不用去打猎,老皇帝年纪大了,不能骑射,也不用去打猎。

王明瑄就陪着老皇帝在营盘上坐着,等着众人狩猎归来。一人在高台上,一人在高台下。一人饮酒,一人饮茶。

老皇帝看似跟一旁太监头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目光却时不时聚集在底下那个明知道今天射猎还穿的花里胡哨,穿的花里胡哨就算了,还只喝茶不讲话,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王明瑄身上。

他顿时觉得这个人怎么烦人呢,最终老皇帝忍不住了,提声呵气道:“那什么,你就是王谨辰的三丫头?”

王明瑄本在放空状态,被老皇帝一出声音拉回现实,飞快的整理了下思绪,并要起身。

老皇帝见状摆了摆手:“哎哎哎,坐下坐下,这又不是在宫内,不用那么多礼仪。”

听罢,王明瑄依旧站起施礼,说了句“谢皇上。”后复而坐下。

老皇帝眨巴眨巴眼睛,这就完事了?这就没有下文了?这人还真挺让人看不顺眼的啊,王谨辰怎么教的女儿??

老皇帝捋了捋有点气翘的胡子,思索一番,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不换衣服跟他们一起去打猎呢?”

”臣女不会骑射。”

“朕的公主们也不会,她们也去了呀。”

“臣女这身衣服不方便。”

“那你怎么不穿方便的衣服来?”

“因为臣女不会骑射啊…”

“朕的公主们也不会啊,你可以跟她们一起啊。”

“可臣女的衣服…”

话说到这,王明瑄一抿嘴,小心问道:“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臣女在这儿…比较碍眼……”

此话一出,吓的老皇帝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朕就是问问,问问。”

“皇上,不然臣女先回去?”

……。

老皇帝无言,闭上眼睛,心中暗数了一通女子小人。再一抬眼,看着王明瑄小小弱弱的身形,一股烦躁劲更是涌上心头。

心想王谨辰怎么能把丫头养得这么不招人待见呢,非但没有眼力见,就连讲话也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初次见面,老皇帝对他这个准儿媳实是不太满意。

二人干坐了一会儿,许是老皇帝觉得太过无聊了,就让人宣了一段歌舞上前表演。

舞娘们虽已将自己能做到最好的呈现出来了,但老皇帝依然觉得索然无味。

一曲未完,老皇帝就开始打哈欠,觉得有点困乏,到底是年纪大了,经不住熬,他身旁的何总管见状便示意让歌舞退下。

王明瑄见状连忙起来,俯了俯身,说到:“皇上,夜以至深,臣女身体乏弱,不敌您活龙鲜健,请恕臣女不能陪您一起等大家围猎归来了。”

老皇帝用手撑着额头,眼也不抬,只轻轻摆摆手,表示同意了。

回到帐内,王明瑄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宽衣歇下了。

不同于家中的宁静,围场的夜格外热闹,各种鸟儿的歌声透过树叶的沙沙声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地传来,在这长长夜空中,显得悠扬婉转。

王明瑄听着这声音只觉心情舒畅,很快便也就入睡了。

而不远处。

李玄华力挺身姿,站在树下,眼神锁定那顶独属于准太子妃的帐篷,帐内的烛火已熄灭多时。

皎洁的月光洒在李玄华身上,显得他更加清冷。

他已在此处站了许久。

身旁的书白忍不住心疼道:“主子…何不去见她一面?”

见一面么?

李玄华双眸微抬,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而后又暗淡下去,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罢了,再见亦只是徒添烦恼。

书白见此,心下明了,也不再多语,只不着痕迹的退后,隐去身影。

李玄华此刻看起来更加落寞了。

第二日。

日头才刚刚探出天际,老皇帝便已经衣冠整洁,一扫昨日疲态,面满红光,精神抖擞的端坐在上位。

王明瑄也是早早的就到了。

忽的,响起一阵鼓声,昨日夜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经过一个晚上的奋斗,大家的成果都很不错。

就连那些公主小姐们也都带回了不少猎物,但多是一些山鸡野兔。

一番清点过后,不出意外,第一名就是我们伟大的太子殿下,第二名是王明瑄的二哥哥王柏逸,至于后面的排名是张家公子还是李家少爷,王明瑄不在意也就没去记。

这是王明瑄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吧。昨日他在前方骑着高头大马,她坐在后方的营盘里,距离太远了,看不清。

现下,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嗯,长得真帅,即便是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劳碌,他依然神采奕奕,发冠高挺,身上的衣服也是整洁如新,没有一片污渍,就连褶皱都没有。

饶是二哥那般武艺超群的人,这么折腾一晚下来,下巴也长出了些许青渣,更别提其他人了。

跟李承旭那么一比,他们的形象简直可以用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来形容。

目光灼人,李承旭顺着背后的灼热寻去,注意到了那个角落里的王明瑄。

他眼眸幽深,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王明瑄。

眼见着对方并不躲避,李承旭心中甚是赞许。随后目光向下,看见她身上穿着的裙子时,先前的一丝赞许瞬间消失。

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心想,看来终究不是什么有趣的人。

李承旭想不通,王家世代簪缨,个个五大三粗,能养出一个儒雅斯文的王柏笙已是不易。

怎么还能养出一个这般娇滴滴的女子来呢。周边气质毫无英气可言,倒有一方矫揉造作之态。

他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他希望他的妻子是个可以与他并肩携手共同进退之人。

原以为武将之女,再怎么样也可稍懂他心思,不成想竟是个娇妩成态,打扮成性之人。

而后他转念一想,罢了,罢了,只要她是王国公之女,即便是个空空花瓶也可。

想通了之后,李承旭略微调整了下表情,将目光投于上座老皇帝处。

老皇帝见众人所获颇丰,心中欣慰,暗叹当今儿郎均是以一敌十的个中好手,十分开心,当即下令回宫设宴庆祝。众人纷纷下跪谢恩,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宴席上,老皇帝定下了李承旭跟王明瑄大婚的吉日。

就这样东宫跟国公府开始了新的一轮忙碌。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终于到了大婚这天。

这日,开了春,阳光明媚的不得了,到处一派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模样。众人皆道太子大婚,天公作美。

国公府内。

王明瑄轻抚着桌上的嫁衣。这件嫁衣是由凤凰锦制成,凤凰锦做的嫁衣是上京城的千金闺秀们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它乍一看起来并不显眼,更像是一匹大红的普通绸缎,但是当它出现在光亮中的时候,就会浮现出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如果穿在身上走动起来,随着人的动作更会给人一种凤凰飞舞的错觉。

再由宫中最厉害的绣娘在这凤凰锦上绣上芙蓉牡丹,静止不动的时候这就是芙蓉花开牡丹争艳的嫁衣,一旦出现在阳光或烛光下,精致的凤穿牡丹足以让人惊叹。

嫁衣虽然华贵,但所嫁之人不是心仪之人,王明瑄心中顿生酸楚,一股惋惜之意漫上心头,她一时也不知是惋惜自己的爱情,还是惋惜这件嫁衣。

还不等王明瑄细细品鉴心中滋味,程若安就领着一队人,一溜得来到王明瑄的闺房中来。

眼见着女儿还松着发髻,穿着寝衣,程若安右手一个拳头敲在左手手掌上:“小祖宗,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小心误了吉时!”说罢转身朝着自己领进来的一队人马就吩咐起来:“快为小姐,不,太子妃梳妆。”

众人盈盈施礼,齐齐地答了一声:“是,夫人。”

而后就紧张有序地开始为王明瑄梳妆打扮起来。

一番“混战”过后,王明瑄呆呆的望着铜镜里清丽娇艳的女子,一时间差点认不出自己。

乌黑的秀发绾成一个繁复华美的发髻,戴着富丽堂皇的焕彩凤冠,两侧腾起的凤凰,翡翠雕琢的羽状叶片,翼下缀满细长的水灿滢钻金流苏,凤冠的中央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髓宝钻,眉心处还画了一朵小小的半开的牡丹。

程若安过来拉着王明瑄的手前前后后打量着,脸上尽显满意之色,嘴角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到底是娘的女儿,生的真好看!”

然后这笑着笑着,程若安的眼睛就红了:“瑄儿,我的瑄儿,今天就要嫁人了。往后你就是太子妃了,得要做大家女子的表率知道吗?莫不可再如在家一般儿戏胡闹了……”

程若安絮絮叨叨的说着,王明瑄安安静静的听着,眼眶也控制不住的发胀湿润起来。

她明白嫁入皇家,虽也住在上京,但要想回家,程序繁多,怕是不易,心中亦是十分不舍。

言语间,迎亲的撵轿就到了国公府。

王谨辰跟程若安二人端坐在高堂之上。

王明瑄头盖喜帕,由喜娘领着与李承旭站在一起。

二人齐齐拜别双亲。

程若安见女儿如此,那眼泪早已跟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她不住的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嘴里说着:“好,好,好,往后你们夫妇二人要一体同心,互相爱护才是。”

“女儿明白了。”王明瑄听罢,忍着哭出来的冲动,乖巧的答应着。

一旁的李承旭也拱手一礼,回道:“国公夫人请放心,吾定当尽全力爱护瑄儿。”

程若安听罢,点了点头,说:“如此,我也放心将瑄儿交给你了。”

随后众人目光转至王谨辰这边,只见他眼眶微红,目光紧紧的锁定王明瑄,苍劲有力的双手牢牢的抠住扶手前端。良久,他终于开口:“走吧。”

随后喜乐响起,炮竹声接踵而至,伴随着大家一片接着一片,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中,两位哥哥一起送王明瑄上轿。

王明瑄上轿坐稳,盖头下的双眸早已湿润,脸上也有着浅浅的泪痕。她努力的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可当喜娘捏着嗓子,尖尖的叫了一声“起轿”之后,内心所有的建设全部崩塌,眼泪更是汇聚成了一股小溪,不停的往下淌着。

太子成婚,礼节繁重,到了东宫好在有个有经验的嬷嬷在一旁事无巨细的提着醒,王明瑄只需照做便是。

即便如此,一番下来,也是累的够呛。好容易送入洞房了,王明瑄也不能休息,得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等着夫婿归来掀开她的盖头与她共度良宵。

话说李承旭这边也丝毫没有歇着,宾客盈门,轮番敬酒。稍不留意,被人逮住,那就是夸夸一顿喝。

这一晚李承旭属实喝了不少的酒。他由近卫扶着一路踉踉跄跄的走入洞房,关门时嘴里还叫嚣着让人别走继续喝之类的话语。

这是喝醉了吧?王明瑄的嘴角微微上扬。肯定是醉了,在来之前她就跟两位哥哥说过,今晚必不能让他站着进入洞房。

自己哥哥的酒量她是清楚的,再加上其他宾客们再添一点,他李承旭再怎么能喝,估计也遭不住。如此一来,今晚她便可以逃过一劫,甚好。

房间有经验的老嬷嬷先是将李承旭搀扶到床上与王明瑄坐在一起后,将二人的衣角牢牢的绑在一起,再起身将喜秤放至床头,是李承旭随手就能摸到的位置,最后再倒了两杯合欢酒放在桌上,做完这些,便携一众宫女掩门推下。

王明瑄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不成想身旁那个本是喝醉了的人,此时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明。

他定定的看着一旁娇俏的身影,红色嫁衣上大气尊贵的凤凰随着光线流动,在精致的牡丹中若隐若现。他的喉结轻轻的浮动了一下。

正当王明瑄以为李承旭已经醉过去睡着,准备自己将盖头摘下来的时候,被突然探到盖头下的喜秤吓了一跳。

随着盖头慢慢被挑起,王明瑄精致的面容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李承旭的脑中不禁浮现出这些词句,他有点看痴了。

李承旭复而盯着王明瑄的眼睛,只觉那一双灵瞳空灵绚烂,滢滢如水,璨若晨星……忽的,李承旭眉头一皱,她满眼透露着震惊是什么意思?

而这边王明瑄本就被吓了一个小跳,盖头掀起后,看到李承旭满脸清明,丝毫未见醉酒模样,更是错愕——没醉!他没醉!他居然没醉!

二人相视良久,脸上均浮现出一抹红绯,终究是李承旭先败下阵来,错开眼睛,他清了清嗓子,并未说话。

见他把脸转走,王明瑄也急急收回视线,心中暗道不好。正当她还在紧张得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身旁的李承旭已调整好呼吸,声音认真和煦:“时候不早了,喝了酒,我们就歇下吧。”

“嗯?”王明瑄更是紧张的不知所以。

“你我二人本不就不是因情投意合而成婚,你若不愿,本王断不会强迫与你。往后只需在外扮演好恩爱夫妻即可,莫损我东宫与国公府清誉。”李承旭如是说道。

见他说的坦然,王明瑄便稍微安了些心,轻轻地“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合欢酒,与他碰杯对饮。

而后二人摘了发饰,仅仅宽了外袍,便距离远远的躺下了。

第一次跟别人同寝,还是个男的,王明瑄特别不习惯,在一旁左翻右翻,就是睡不着。

“不好睡?”

“嗯。”

……

“太子殿下,你的酒量很好。”

“不好。”

“那你怎么?…”

“事先吃了解酒药。”

“解酒药??那我两个哥哥……”

“喝醉了,着人抬回国公府了。”

“那……”

“睡吧,明天你还需去各宫中请安,有你忙的。”

“哦。”

许是太过劳累,即便再不习惯不舒服,王明瑄也还是沉沉的睡着了。

王明瑄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整个搭在李承旭身上,李承旭背对着她,似乎并不知晓。

她吐了吐舌头,悻悻地想要抽回来,却发觉有点不对劲,她上下探了探手,“怎么这么烫,别是发烧了。”心里这般想着,她不放心又想去摸摸他的额头。

就在她起身俯下去的时候,李承旭呼吸一沉,转过身来,长臂一捞就把将王明瑄搂进怀里。

王明瑄惊呼出声,想挣开他的双手,谁知李承旭却将手臂收得更紧,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警告道:“别动。”

王明瑄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发烫的身体,任她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心中暗骂:“禽兽!”,身体上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好在李承旭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并没有再一步的举动,两个人就这么僵着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明瑄还是熬不住困意,睡着了。


转眼间就到了一年后。

自成亲那晚过后,李承旭便开始忙碌起来了,查盐务、理税务、整官吏,这三件就是单拎出来一件也足够让人头疼,而李承旭需要同时处理这三件大事,忙得他可谓是脚不沾地,更是直接搬进了书房。

除了每月十五来王明瑄房中吃顿饭以外,二人再没有其他交集。好在李承旭也无其他侧妃侍妾,大家也未觉的王明瑄有所难堪。

这样的日子,王明瑄是很愿意接受的。每日待她向皇后请安过后,只要皇后没有其他吩咐,那她接下来的时间就都是自由的。

白日里吃饱喝足后,赏花,喂鱼,看书,再听一听木樨从各宫中搜罗来的小道八卦,晚间她也就时不时,只要想得起来也就差木樨吩咐小厨房做一些提神醒脑的茶点送到书房,尽尽她这个做妻子的本分……总之她也算是乐的清闲,她觉得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下去挺好。

这日午间,南枝从宫外回来,给王明瑄带回了一个消息。

“什么?!二哥受伤了!?”王明瑄听后拍案而起,双手急急抓住南枝的手臂,:“伤的怎么样?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南枝神情严肃的回答道:“二公子身上多处负伤,其中还有几处是贯穿伤,处理时流了许多血,几度昏厥。”

“竟伤的这般重,二哥如今一个小小教习,只是负责训练京中官兵,如何能受这么重的伤?可知何故致伤。”王明瑄不解道。

“听说是昨夜陪太子殿下巡游遇见刺客,为保护太子殿下而受的伤。”南枝将她听来的如实告知。

听罢,王明瑄当即决定:“去书房。”说完便让木樨为她穿衣,穿好后,主仆二人向书房的方向急急赶去。

“殿下,太子妃来了。”

李承旭听到底下人通报的消息,一时有些错愕,她怎么会来?

“让她进来。”

成婚一年,王明瑄这是第一次进到李承旭的书房中来,但此时她无暇欣赏这房内的装修陈列。

“臣妾请太子殿下安。”她简单的问候了一句后,就单刀直入地说道:“臣妾听闻臣妾的二哥受了重伤,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二哥。”

原是这样,李承旭轻哼一声,冷然开口答应道:“嗯。”

“谢太子殿下。”得了答应的王明瑄就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去。

国公府

王明瑄到时王柏逸还没醒,她抓着给王柏逸医治的大夫反复确认了几遍,得到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未醒的结论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遂与大家一起守在床前。

等了半晌王柏逸才悠悠转醒,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扯着沙哑的嗓子,艰难开口:“父亲…母亲…大哥…小妹?”

王柏笙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将王柏逸扶起给他喂了下去。

失血过多,昏迷太久,这期间王柏逸滴水未进,只觉得嗓子刀割一般的疼,吨吨吨喝了好几杯水,觉得舒服一些了才再次开口:“妹啊,你怎么回来了?”

王明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二哥哥真无大碍了,才幽幽地说道:“我听说你伤得极重,不放心就回来看看,说吧怎么回事?”

“啊?”很显然,王柏逸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被王明瑄这么一问,彻底懵了。

王明瑄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理了理裙摆,缓缓开口:“太子巡游自有近卫、暗卫跟随保护,二哥如今一个小小教习,如何能得以作陪。”

“既然作陪,碰上刺客,你却受此重伤,第一种情况:刺客人数众多你俩不敌,人数众多,打斗之势必然惊动城中官府百姓,必将成为热谈焦点,但直至现在我却并未听到有丝毫关于刺客的谈论。”

“第二种情况:刺客功夫在你俩之上,太子殿下我不知,但二哥你,我是明白的,那在战场上是可以一挡百的好手,能将你重伤之人寥寥无几,若有此之人出现在上京,那必是轰动性的新闻,但我依然没有得到消息。所以,说吧,怎么回事。”

王柏逸听完王明瑄的分析,饶了饶头,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到底是三妹脑子好使。我昨天从校场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首饰铺,想着你二嫂生辰不是快到了嘛,就想进去给你二嫂买点什么。哪知一进去就碰上几个夏国人,我见他们举止不似寻常百姓人家,别是有什么猫腻,就想跟上去看看。跟着跟着就跟到了一片梨树林,我一进到林中,那些树就开始变幻位置,我正着急呢,然后就碰上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这应该是迷阵,因为现在不是梨树开花的季节。后面不知怎么的,就忽然从四面八方不停的射出箭来,射了很久,然后就…就这样了。”说完,王柏逸还摊了摊手,表示无奈,由于动作太大,牵到了伤口,疼的他龇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惹的大家一度紧张上前。

待疼痛缓过来后,他又说道:“不过,妹啊,你来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王明瑄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太子殿下怎么办?她满脸疑惑的看着王柏逸,特别不能理解其中意思。

王柏逸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本来我俩都只是受了轻伤,太子殿下也找到了出去的法子,是我一脚踩空了,触发了新的机关,太子殿下为了救我,中了箭,伤得不轻呢。”

王柏逸这么一说完,众人心中皆了然,王明瑄更是直接怔住了,她不知太子殿下也受了伤,可明明她那会见他时,他并未有受伤的迹象啊…还是,她太过惦念哥哥,不曾注意?

王柏笙见妹妹还在发愣,思索片刻,说到:“眼下盐务,税务,官吏这三件事情均到了关键时刻,且下月夏国使节到京,若此时殿下重伤消息传出,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届时盐务、税务止步不前,夏国相继紧逼,国家内忧外患,殿下此时必不会惊动宫中御医,三妹你应回去照顾殿下才是。”

回至宫中,王明瑄径直去了书房。

李承旭依旧在案上奋笔疾书,知道王明瑄来了也仅是抬头看了一眼后,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并未说话。

王明瑄看到他额上薄薄的细汗,此时已然入秋,天气并不炎热,心下暗道不好,便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他发烧了。

王明瑄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承旭有点发懵,额头上软软绵绵的触感让他有点不适应,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别扭的转过头去。

王明瑄见他如此,以为他是不愿让她靠近,对她有所防备,遂将他的身子掰转过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到:“二哥已经将事情经过全部说与我听了,殿下,我是你的太子妃,你可以信我。”

被王明瑄用如此热烈的目光盯着,李承旭更觉得脸颊发烫,若不是此时是夜晚,烛火昏暗,再加上他本身就发着烧,怕不是就要被王明瑄看出他此刻的窘迫。

他极不自然地别开眼睛,垂下眼帘,几不可闻的回了一句:“嗯。”

“那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王明瑄一边说着一边将李承旭往榻上领。

她缓缓褪去他身上的衣物,他的身上多处负伤,最重的伤在左肩,伤口贯穿了他的身体,由于处理不当,此时伤口上的血已经沁了出来,染红了一片。见此,王明瑄皱了皱眉,说道,“你的血还没止住,我需要重新给你上药包扎,药在哪里?”

王明瑄顺着李承旭目光的方向找到了药。她拿了药,又吩咐下人打了一盆温水进来,然后就开始拆解他身上的纱布,“有点疼,你忍着点。”

尽管王明瑄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但是不可避免的在摘掉纱布的时候还是带下来了些伤口周边的血肉,这疼的李承旭是冒了一身的汗。

她先是拧了一毛巾擦干他身上的细汗,又用纱布细细的将他的伤口清理出来,接着把止血的药粉轻轻的均匀的撒在伤口处,最后再拿干净的纱布将伤口整个的包裹起来。

李承旭全程闭着眼睛,身上的伤痛已让他疲惫不堪,待王明瑄为他重新包扎完毕,他已经是累的就差直接倒下了,但他还在坚持着支撑着。

王明瑄见他如此,也不多说,帮他穿好寝衣后,直接将他放倒在床上。李承旭挣扎了一下,立马就被王明瑄按住了,呵道:“躺下。”

李承旭也是实在没力气了,索性就乖乖听话躺着,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额头上、身上时不时的传来一丝丝冰凉之意很是舒服,慢慢地他也就睡着了。

生于武将世家,处理这些外伤对于王明瑄来说是小菜一碟,比较麻烦的是照顾受伤之后发热的人,加上此时没有汤药的辅助,如若不能及时的退烧,那将会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她不停地更换他额头上的敷帕,以温水擦拭着他的身体,为防止他口渴,还时不时地用勺子沾了水点在他的嘴唇上……

就这么照顾他照顾到天快亮,王明瑄实在是熬不动了,又怕他这边有什么情况被她错过,于是就直接握着他的手,趴在他的床榻旁小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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