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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橙子的3650天

陈壹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默,和我一起去吹吹晚风吧!”“明天吧,明天会下一场雨,雨后的晚风会更凉爽!”“好,只有我和你吗?”“是,只有我和你!”

主角:   更新:2022-11-18 03: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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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爱上橙子的3650天》,由网络作家“陈壹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默,和我一起去吹吹晚风吧!”“明天吧,明天会下一场雨,雨后的晚风会更凉爽!”“好,只有我和你吗?”“是,只有我和你!”

《爱上橙子的3650天》精彩片段

热闹的操场上,几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在跳着橡皮筋,在她们的边上,一个小女孩坐在花坛边,眼睛盯着地面,在三三俩俩结伴而行的孩子们里,她显得格外孤独,又是那么不容易引人注意。

她的头发有些杂乱,短短的,到耳朵上面的位置,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粉红色的长裤,一双粉色的板鞋,鞋边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开裂。

从远处看,只看到她埋着头,直到走近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才能知道,在她的脚下有一队正在搬家的蚂蚁。

她注视着它们那浩浩荡荡,蜿蜒如长河的队伍,心情却愈发低落下来,泪水顺着她的双颊滚落,滴在蚂蚁们前行的道路上,使得它们纷纷绕道而行。

她的脸颊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不知道是皮肤原本就是小麦色的,还是因为积攒下来的污垢造成的。

“喂,你别坐在那儿!”其中一个跳橡皮筋的女孩对她喊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便快速的把头埋了下去,站起身往更远处的角落里走去。

“凭什么不让她在这里!”这是一道稚嫩的男声,循着声音看向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个子不算高,头发剪得短短的,穿着校服和白板鞋。

“关你什么事!”

男孩看着对面穿着白裙子,白色运动鞋的胖胖的女孩,“她又没惹你们,凭什么让她走!”

胖女孩儿扬了扬头,“她可脏了,身上都是味道。”

男孩转头看了看她,又看向胖女孩,“你才脏呢,我爷爷说了,同学之间要友好,不能因为别人穿什么衣服,就看不起别人!”

“哼,”胖女孩冷哼一声,朝男孩做了个鬼脸,“我们去那边玩儿!”

女孩转身离开,男孩追上前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欺负你。”

“嗯。”女孩小声地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橙子,快点把球捡过来!”

男孩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后,快跑着往一边去,将足球抱在胸前,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时女孩早已转过身,向着男孩的方向望去,看着他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颊,她的唇角不由得浅浅的笑了起来。

四周的景象随着她的笑容变得模糊起来,男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我们一起玩吧!”

“我不会踢足球。”

“没事,我教你!”

女孩脸上散着灿烂的笑容,她紧跟着男孩向前跑去,男孩越跑越快,她的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而后男孩便消失在了前方。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紧抿着嘴唇,小声地喊着,“橙子,橙子……”

周围静得出奇,她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无助的蹲在地上。

一直到感觉到脸颊湿乎乎的,她睁开眼,看了看被泪水打湿的枕头,目光落在了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上,嘴里喃喃道,“橙子……”

在过去的六年里,她无数次梦到同一个场景,这个叫橙子的男孩,出现在她孤独的童年里,让她每每想到都倍感温暖。

可从那以后,她再未在校园里见到他,也不敢向他的同学们去询问他的消息,只记得他留着齐额的头发,白皙的面容在太阳下晒得红彤彤的,跑得也很快。

“怎么还没起来!”

陈默停下回忆,转头看向拉开帘子的母亲,“这就起来。”

“快点儿!”

“好。”陈默一边换衣服,一边应着母亲的话。

她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想到她那布满斑点,时时淌着汗水的干黄的面容。

六岁时,父亲因抢劫罪进了监狱,母亲痛哭着,咒骂着父亲的自私,可是不管怎样,生活还要继续。

从那以后,她便整日守着她那个卖菜的小摊,风雨无阻,不再像以往那样偶尔抽出一天的时间带着陈默去逛街。

以往她心情好时,就会收摊休息两天,在家里给陈默做些好吃的,一家人一起出去逛逛游乐场。

对了,陈默看着扔在书桌底下的那本相册,那是母亲攒了大半年钱买来的相机拍出来的,上面的每一张照片,他们都是笑着的。

那时母亲总是看着相机微笑着,“要把我们默默的每一年都记下来!”

陈默将目光收回,转身出了房间,这两个月在摊位上卖菜的工作就交给了她。

母亲则在临近的物流公司找了一份卸货的工作,陈默无法想象她瘦小的身躯怎么扛起那一件件厚重的货物。


母亲骑着电三轮,陈默坐在母亲身边,凌晨五点,路灯通明,少有车辆和行人来往。

母亲掌握着车把手,陈默则吃着刚出蒸笼的热气腾腾的馒头,喝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温水。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陈默撕下一块儿馒头送到母亲的嘴里,母亲将嘴别到一边,大喊道,

“你吃你的!”

陈默将拿着馒头的手收回,五毛钱一个的馒头,她只舍得买两个,自己不吃,全留给了陈默。

陈默深知在这些年里,母亲早已养成了不吃早饭的习惯,她常说,“一天省下一块钱,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块,十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块,都抵上卖一个多月菜赚的钱了!”

缓了一会儿,陈默将剩下的一个馒头揣在包里,等到了市场以后,她将馒头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母亲。

“拿给我干嘛,你自己吃!”

听着母亲粗大的嗓门,陈默说不太清是什么让曾经温柔的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吃不下了。”

“眼大肚皮小,吃不下你早说啊,又浪费五毛,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因着母亲的大嗓门,周围的出摊的人都将目光落到了母女俩身上,陈默逐渐习惯了母亲的大嗓门带来的众多注视。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母亲这样大的嗓音,看着周围人好奇看热闹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恨不得当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随着这样的经历愈来愈多,现在她虽然仍觉得不自在,但只要不抬头看到周遭人们的目光,也就还能忍受。

“你要搬那么多货,不吃不行的。”

陈默不敢说让母亲别去搬那些货的话,她们还要生活,而她还没有能力对母亲说出那样的话。

等一等吧,陈默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她一定要让母亲也能踏踏实实的坐下来休息。

可是现在,她看着什么也不会的自己,刚提起来的气,不禁又全泻了下去。

母亲接过馒头,“愣着干嘛,去把菜摆上!”

“好。”

陈默抬眼看了看嗓音愈发大起来的母亲,明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眶好像有些湿润。

随着天色越发明亮,市场里热闹起来,母亲在的时候总是会大声的吆喝着,借此吸引来不少顾客。

陈默看着别的摊位上逐渐多起来的顾客,吆喝的话憋在心口难开。

不过好在靠着母亲平日里的吆喝,积攒起来不少老顾客,生意还不算差,这些顾客前来购买时,看着陈默大多会微笑着问一问,

“刘姐没在呀?”

“你妈妈做什么去了呀?”

……

在母亲的摊位上,陈默第一次明白,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尽力做到最好,都会得到他人的认可,感受到存在的意义。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临近中午,摊位上人少了很多,托隔壁的阿姨帮忙盯一会儿后,陈默径直走向对面卖烤鸡腿的铺面。

“一个鸡腿。”

“好嘞,”老板将鸡腿从铁烤架上取下,装进袋子里,递给陈默,“三块钱。”

付了钱,陈默去隔壁的馒头店要了三个馒头,然后往市场外的物流公司。

时值盛夏,烈日当空,她光是走了几步就觉得全身上下都被炭火炙烤着一般,汗水不断地沿着额头渗出。

陈默看向不远处,母亲正在奋力的工作着,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她走上前去,“吃饭了。”

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儿,跳下车,坐到路边遮阴的树下,猛地往嘴里灌了大半壶水。

陈默看着母亲湿透的衣服,不断从下颌滴落的汗珠,心疼的话在嘴边起起伏伏,始终说不出口,她把鸡腿拿出来,递给母亲。

母亲看着陈默送来的鸡腿,“累死累活挣一天才五十,你一个鸡腿就吃下去几块钱!”

陈默将耳朵偏向一边,把鸡腿塞到母亲手里,坐到旁边闷闷地抱着馒头吃了起来。

母亲咬了一口鸡腿,再次大喊道,“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卖几块钱一个!”

说着便将它扔到了陈默手中,“你吃!”

陈默看着手中的鸡腿,久久下不去口,她心里难受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零花钱买来的鸡腿被母亲这样嫌弃。

可是当她吃了两口后,发现这味道并不算差,她心里还是难受着。

等她再次看向母亲,看着她嚼着干馒头,大口大口的灌着水,擦着布满面颊的汗水时,陈默相信,没有人不爱吃鸡腿。

她想要有一天,母亲能大口的吃着鸡腿,像现在这样大声地说这话,笑着说,“还是鸡腿好吃!”


暑期的一个月很快过去,等到下一个月结束,陈默便要踏入高中的校园,开始她新的学习生活。

她很害怕,从小学到初中,班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因此她也没有朋友,除了那个叫橙子的男孩。

陈默经常想,如果他一直在,他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吧,可是他真的愿意和自己成为朋友吗?

想着想着,陈默的情绪不由得又低落了下去。

父亲服刑以后,因着母亲忙于摆摊,起早贪黑,很多时候顾不上她,最开始的那两年陈默并不习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做。

她总是学不会梳头发,为了省事,母亲就将她的头发剪到耳朵以上,这个发型陪伴了她成长路上最具有活力的时光。

这个暑假她决心把头发留长,现在它们已经长到了脖颈的位置,陈默希望它们能尽快的长,最好是在开学时她能扎着马尾去上学。

她们母女俩住在一处城中村的二层砖楼房里,一间五十块钱一个月的单间住房。

房间里放着两张单人床,中间用一张旧床单隔挡住,陈默睡里面,母亲睡外面,两张床之间,只有一条缝隙的距离。

厨房在走廊贴着墙壁的位置,用一个旧课桌组成,本就狭窄的走廊就这样被占去了大半,只容得下一个人勉强通过。

冬天屋子里挤一挤倒还算暖和,可是一到夏天,那就闷热得十分厉害,连风扇吹出来的风仿佛都是热着的,整个屋子活像一个大蒸笼。

汗水不觉疲累的往外渗着,身上总是黏黏糊糊的,像是黏在手上的棒棒糖一样,唯一有效一点的降温方式就是不停地用冷水来擦拭身体。

城中村里遍布着发廊和各种大大小小的按摩店,陈默常看到那些穿着凉爽的阿姨们站在门口,引诱着来往的男性们,有一次她还看到了初中的同班男生走了进去。

她大概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但并不完全明白。

经过家附近的小发廊时,看着玻璃门上贴着的发型海报,海报上的模特扎着马尾,额前留着将左眼遮住大半的斜刘海。

陈默很喜欢这个发型,这样很多时候她便可以借住这个刘海,躲过与他人对视的尴尬。

她决心要拥有这样一个刘海,母亲肯定不会同意她去店里剪头发的,于是她每次经过时便停下来看一看。

想着等头发长长了,她就自己在家照着这个样式剪一个相同的发型。

陈默路过一家按摩店时,朝里看了看,里面的房间拉着粉红色的窗帘。

坐在门口,抹着大红唇,穿着短裙黑丝袜的阿姨看见她好奇的目光,微笑着,

“小妹,到我们这里来上班,保你挣得多!”

陈默懵懵懂懂的望着她,“能挣多少?”

阿姨抽出一支烟叼到嘴上,伸出右手比了个三。

“三十?”

“嘁,”阿姨轻蔑一笑,缓缓悠悠的开口道,“三百。”

听到这个数字,陈默完全呆住了。

“怎么样?来不来?”

陈默吸着阿姨口中吐出来的烟雾,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工作能一天赚三百,这让她没有办法不动心。

“我还要读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没关系呀,你读书也可以在我这里上班的。”

“真的?”

陈默高兴地快跳起来了,一天三百,一个月就是九千,这能顶母亲辛辛苦苦卖两三个月菜赚的钱了。

这下她能赚钱了,母亲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劳累了,她很快又能见到曾经那个温柔的母亲了!

“当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过来上班,都行。”

“明……啊,痛痛痛!”

感受到耳朵传来的剧痛,陈默转过头一看,母亲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母亲一手揪着陈默的耳朵,“你长出息了是吧!”

“妈,你干嘛!”

母亲揪着陈默的耳朵,大步往前去,这次一向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她,连三轮车的钥匙都忘了取下来。

要是就这样被人偷走了,估计接下来的一个月陈默都得天天挨顿臭骂。

母亲将陈默推到屋里,关上房门,“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说着便拿起一旁的扫把,三步并作一步向陈默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默一脚跳到床上,闪躲到一边,“我想找个工作帮你,怎么就没出息了!”

“我要你帮我!你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嘛!你个丢人的东西!”

“不就是帮人按摩嘛,有什么好丢人的,那你还买菜了,怎么没人嫌你丢人了!”


听了陈默的话,母亲举着扫把,喘着大气,“我凭自己的劳动吃饭,有什么可丢人的!”

“别人也是凭自己的劳动吃饭,怎么丢人了!”

母亲的怒气逐渐平息下来,她开始意识到陈默可能真的不知道,“你真不知道?”

陈默一脸懵的看着母亲,“知道什么?”

听到陈默的话,母亲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手中的扫把不曾落下,“她们靠的是自己的身体挣钱。”

“身体?”

母亲点了点头,“咱们家日子是过得穷,但我们不偷不抢,凭的是双手本本分分的劳动换来的。”

“我知道。”

“很多人和很多事情,都不能单一的用对错去评判,但是,你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能去赚。”

“我知道了。”

母亲站起身,握着扫把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举起扫把瞪着陈默,“以后不准再靠近那个地方,走路都给我离远一点!”

“知道了。”

母亲放下扫把,习惯性的往腰间摸了摸,“完了!我的车钥匙呢!”

在原地愣着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记起来似的,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陈默坐在床边,等到母亲满头大汗的将车子骑了回来。

不管再累,只要母亲在家里,就总是要抢着做饭,说什么也不让陈默动手,对她来说,这也算是对女儿的一点弥补。

陈默倚在门边,守着正在做饭的母亲,“妈,爸爸他,是坏人吗?”

“嗯,”母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伤害了别人,犯了法,就算是受了惩罚,悔改了又怎样,犯过的错永远无法弥补……”

“嗯。”

“你要记住,永远别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听到没?”

“嗯,知道了。”

“还有,”母亲突然拎起一旁的扫把,“别再打挣钱的主意,就是再穷,也不许靠那个去挣钱,听到没有!”

“哎呀,知道了……”

陈默和母亲的相处算不上太差,但低于别人的家庭条件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些自卑。

这使得她养成了在外低头走路的习惯,总是很惧怕与他人的对视,也从来不敢靠近那些装修漂亮,看起来很贵的店面。

菜炒好了,陈默从床底下拖出一张小折叠桌,放到床上,母女俩坐在床边吃着简单的番茄炒蛋。

饭至一半,母亲停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拿着。”

陈默从小到大,拿在手里最大的金额也不超过十块钱,看着桌上红彤彤的一百元人民币,她一时不敢伸手。

“给我这么多干嘛?”

母亲将目光放到桌下,看了看陈默脚上脱胶的鞋子,“我也没时间陪你,你自己去买双鞋子。”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母亲抬起头,看着陈默穿的愈发短小的粉色体恤,又看了看从长裤穿成七分裤的蓝色裤子,又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再去买两身衣服。”

她想了想,又将桌上的钱收了回去,“你自己去买肯定吃亏,我下午陪你去!”

陈默很意外,她已经忘了母亲有多久没有带着她去买衣服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她在市场上看到比较合适便宜的就顺便买回来的。

母亲看着女儿激动又期待的神情,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以前她总是觉得日子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也是在今天她才突然意识到,女儿已经十六岁了。

这些年来,她惯于强势,以此来掩盖那没有依靠的内心,看着女儿日渐成熟的脸庞,泪水不由得噙在她的眼睛里,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对陈默而言,自从父亲离开后,家就缺了一份味道,现在,母亲逐渐释然,她也感觉到这份味道在逐渐恢复。

日子不管再苦,只要有糖,那就是甜着的。

吃过午饭,母亲今天特意将电三轮停在家中,选择步行和陈默一起前往附近的市场里。

这个市场不同于母亲卖菜的市场,这里面大多是卖衣服鞋子和箱包的。

里面的价格往往喊的高,购买者大可以把价格对半砍,这时候卖家会表现出一副赚不到钱,无奈吃亏的态度。

紧接着迅速的将东西装进袋子里,递给买家,嘴里还要说着,“真是赚不到钱,都是亏本卖给你的!”

陈默还记得在六七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到这里买衣服,老板就是这样的一副说辞,当时幼小的她,觉得母亲给的价格太低,让老板亏本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老板的套路,谁会愿意做亏本买卖呢!


母女俩逛了街头的几家小店,母亲觉得里面的衣服虽然更便宜一些,但是太过老气,不符合陈默的年纪。

接着便继续往里走,母亲的目光落在身侧挂着的衣服上,因着这时候周围行人不多,陈默的目光则自由地四处张望。

她看着斜前方卖女装的小店里,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站在里面,倍感突兀,但这个背影仿佛又有几分熟悉。

这个中年男人,留着寸头,上身穿着一件涤纶的靛蓝色POLO衫,下身是黑色的短裤,脚上是一双黑布鞋,腰间挎着一个军绿色的腰包。

他的这身穿着,不由得让陈默想到了住在楼下的张叔叔,但她不确定,于是便装作没看见,将目光收回到母亲身上。

等到他们从这家小店出来后,陈默发现那个像张叔叔的中年男人,还站在那家卖女装的小店里。

母亲拉着陈默,径直向前往前方那家小店走去,说时迟,这时巧,中年男人像早有预谋似的转过身,十分准确的将目光落在母女俩身上。

陈默看着他那棕色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轮廓清晰坚毅的脸庞,真的是张叔叔。

这时张叔叔则一副偶遇到他们,意外又惊喜的神态,“阿莲,小默,你们也在这里呀!”

母亲看着张叔叔,点了点头,“老张你这是?”

“哦,我就随便逛逛。”

张叔叔这些年一直城西的搬运公司上班,每天早出晚归的,怎么今天有时间缓缓悠悠的来逛卖衣服的小店呢,关键还是卖女装的。

陈默避开张叔叔的目光,除了母亲,她根本没办法,也没胆量直视任何人的目光。

她半埋着头心想着,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叔叔谈恋爱了!”

陈默从小便没有和什么异性接触过,再加上父爱的缺失,让她连直视别人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调侃着问张叔叔是不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母亲看着张叔叔,“哪有上班时间出来随便逛逛的,你这么闲?”

张叔叔看了母亲一眼,迅速将他那局促的目光挪到了一边,“今,今天,比较空闲……”

“哦,”母亲应了一声便往前走着,“我们先走了。”

“诶,阿莲,”张叔叔挠了挠头,“那个我想买身衣服送给一个朋友,你能不能帮我选一选?”

陈默看着母亲逐渐紧绷的神情,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但又说不清是为什么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张叔叔要给别人买衣服?

陈默不想管这些,她只想好好地找回以往的记忆,和母亲一起开心地逛逛街。

“哦,什么朋友,”母亲看向张叔叔,顿了顿,又解释道:“大概什么年纪,高矮胖瘦,我好选跟她比较搭配的衣服。”

“跟你你一样!”短短的几个字,张叔叔完全说不太清楚,好像这几个字在他嘴里打了一架,都抢着出来似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母亲露出一个微笑,他那整齐的牙齿,在他古铜色的面容中,又因着阳光的照耀,显得格外的白,“四十多岁,瘦,个子不高!”

“嗯,”母亲的面色凝重,走进了小店里,缓缓地扫视了一遍店内,取下一件淡棕色的长裙,“这个怎么样?”

“你喜欢吗?”

听到张叔叔这样问,母亲明显有些意外,“我喜不喜欢重要吗,得看你喜不喜欢,还得看收礼物的人喜不喜欢。”

“没事,你喜欢就好,”张叔叔半转过头,看向老板,“就这件了。”

陈默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母亲和他的对话,而是她发现一个细节,并且这个细节在这两年尤为突出。

在母亲脾气愈发暴躁的这几年里,每每在面对张叔叔时,好像便没什么脾气可言,就连一贯的大嗓门,也收敛得十分平和。

陈默有时候想,如果张叔叔和母亲在一起,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从此母亲便不用一个人,用她瘦弱的肩膀来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她也可以拥有一个依靠,在下雨的时候也可以有一个能躲雨的怀抱了。

“小默,”张叔叔看向陈默,“你喜欢什么衣服?”

陈默一脸迷茫的看向老张,心想怎么又问起她来了。

“正好我这会儿不忙,陪你们母女俩一起逛逛,行吗?”

陈默看向母亲,“我都行。”

母亲收回落在其他衣服上的目光,发现老张和女儿都在看着她,“都看着我干嘛,走啊。”

“诶,”张叔叔脸上挂着笑意,跟在母亲身侧,“前面那家看看不,感觉比较适合小默……”


陈默原本是跟在母亲身侧的,但是听着张叔叔和母亲的谈话声,她不禁放慢了脚步,直至看到两人并肩前行的背影。

这让陈默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想,如果这时张叔叔将母亲那瘦弱的身躯一把搂进怀里,让母亲的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那是多浪漫的一件事情啊!

正在她沉入幻想中时,母亲转过身喊着,“快来!”

陈默回过神,快步赶到母亲身边,跟着他们进了另一家小店。

张叔叔走进小店的最里侧,没一会儿便取下好几件T恤出来,“这些都挺适合小默的。”

“你怎么一下拿这么多出来,”母亲的语气很轻,略带些小埋怨,“慢慢选嘛!”

张叔叔看了看手上的衣服,“就四件,也不多啊,小默你去试试,合身的话都要了!”

啊?陈默拿着衣服,迷迷糊糊的进了用帘子遮挡住的试衣间。

张叔叔平时一直都很照顾她们,晚上他下班回来时常给她们带些卤味什么的,母亲每每拒绝,他就会说:

“这都是给小默买的,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哪能跟得上!”

然后把东西放下,便飞快地跑下楼去,回到他楼下的小单间里。

等到陈默把衣服试完出来,张叔叔又找出了两条短牛仔裤给她,最后他选给陈默的这几件T恤和裤子都买了下来。

母亲一边责怪张叔叔,用钱不知道省着,一边脸上又忍不住洋溢着笑容。

为了表达对张叔叔的感谢,母亲去临近的菜市里买了鱼虾,邀他晚上一起吃饭。

陈默想象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陪在苛刻的母亲身边,和她一起砍价,商量买来的菜应该怎么烹饪。

她总是想要站在两人身后,看着母亲快乐,她便感到最大的幸福。

回到出租房后,因为母女俩住的房间东西比较多,实在有些拥挤,便决定在老张那里吃。

话说到老张,陈默从来没有进过他的房间里,她第一次走进张叔叔的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房间靠门的墙边是一张单人床,灰色的床单铺在床上没有一点皱褶,被子则方方正正的叠在枕头下。

房间里侧是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他所有的衣服,房间左侧放着一张旧的单人书桌。

书桌的左上角堆了厚厚的一叠书,中间放着一个笔记本,书桌下面有一个半大的纸箱,里面也堆满了书。

在单人床和衣架中间放着一张折叠桌,几个小圆筒凳子叠在一起放在床下。

老张从床下拿凳子出来时,陈默注意到床下面放着一个行李箱,除此之外,整个房间里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鞋子是放在门外的,就是那几双布鞋。

“坐,”老张将叠在一起的圆凳子扯出来,放到桌前,“小默你先坐,阿莲你也坐,我去做饭!”

陈默坐下后,环视屋内,她很少见到这样整洁的房间,至少在现在居住的城中村里没有见到过。

母亲并未坐下,而是跟着老张走出屋子,“说好的请你吃饭,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母亲说着便将一旁的菜拿去水池边清洗,老张则负责切肉。

陈默听着俩人在屋外从附近的家长里短谈到最近的菜价,又从孩童时的经历谈到成年后的困惑。

听着这样的谈话声,陈默觉得格外的温馨踏实,很快她便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是母亲将第一道菜端上桌的声音,

“油焖大虾!”

陈默猛地坐起身,眼睛还未清醒,闻着盘子里大虾传出来的阵阵香味,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只感觉到暖洋洋的。

“来咯,”老张端着菜小跑着进屋,“辣子鸡丁!”

闻着干辣椒和花椒糅合在一起迸发出来的麻辣味,陈默不禁咽了咽口水。

等到剩下的糖醋排骨,还有两个素菜端上桌以后,陈默终于可以拿起筷子大口的吃起来了。

“来来来,”老张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一把勺子,将混子鸡丁里的辣椒和花椒全部拆到一边,将鸡丁全部盛进了陈默的碗里,“小默多吃点,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呢!”

“谢谢张……”

“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嗯?陈默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一边疑惑着,什么时候就成了一家人了?

张叔叔看着陈默疑惑的神情,又看了看一旁的女人,他停下筷子,搓着双手,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行了,”母亲打断了张叔叔,“吃饭吧。”

“阿莲……”

“行了老张,吃饭吧。”

陈默看着张叔叔欲言又止,又有些失落的神情,她有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拒绝张叔叔呢?


晚饭结束后,陈默问母亲,“你不喜欢张叔叔吗?”

母亲看向陈默,“你喜欢他吗?”

“你喜欢我就喜欢啊,”陈默鼓起勇气搂着母亲的手,“你高兴了我就高兴!”

这之后张叔叔没有再提这件事,母亲也没有再向陈默说起这件事,再加上开学在即,很快陈默也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陈默就读的高中是本市一所比较一般的学校——城北中学,简称“北中”。全年级十个班,有两个班招收的是成绩很好的学生,称为“尖子班”。

其他好一些的高中已经没有名额,只有这个学校剩下的名额还算宽裕。并且她的成绩一直处于中等偏上的状态,这个学校已经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因着十点钟晚自习才下课,学校离家里也远,走路需要花差不多四十分钟的时间,为了不让母亲操心,也不用每日花较长的时间在路上,她和母亲商量后决定住校。

这会儿她正收拾着住校需要的日用品,为了省下钱来,她便用小的塑料瓶将洗发露装到里面。

对连沐浴露也没用过几次的陈默来说,洗发露和牙膏牙刷就是她所有需要准备的东西,更别说什么洗面奶护发素之类的。

“陈默!”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陈默走出房间,母亲双手叉腰站在楼下,仰着头看向楼上的陈默。

“愣着干嘛,快下来!”

陈默看着放在母亲身后的那辆绿色的单车,“哦,”应了一声后她便小跑着蹦到楼下,“这是!”

母亲一只手便把单车从三轮车上拿了下来,放到了陈默的面前,“骑这个上学不就方便了!”

从小学的时候,陈默就一直想要一辆单车,但她不敢告诉母亲,今天看到立在眼前的这辆崭新的单车,陈默的心情依旧十分激动。

等等,崭新的单车,陈默想到自己看到这车冒出来的第一印象,又仔细的看了看这车,“妈,你在哪家二手车行买的,这么新!”

陈默的话音还未落下,母亲一巴掌便落在她的头上。

“唉哟,痛!”

“这是新车!”

母亲本来就因为买新车下了血本,心里正心疼着呢,还被陈默说成二手的,别提心里有多气了。

“老娘好心好意给你买个新车,你还看不上是吧!”

“没有!”陈默急忙找补道,“我很喜欢!你别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的嘛!”

“好啊,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给你买车,你现在就嫌我声音大了!这就嫌弃你妈了!”

“没有,我没有!”

“没良心的……”

“好啦,莲姐你别这样行不行!”

“你叫我什么,莲姐?莲姐是你叫的吗,我是你妈!”

“我不管,”陈默挺了挺背,“在你不凶我以前,我都只叫你莲姐,你暂时不是我妈了!”

“好啊,是我这两天对你太好了是不是!”

看着母亲追来,陈默一边向前跑着,嘴里一边喊着,“莲姐饶命啊,莲姐饶命啊!”

“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最后以陈默挨了母亲,不,是莲姐。最后以陈默挨了莲姐两扫把棍,结束了这场争斗。

陈默也想不通,暑期这两个月在母亲面前,她怎么就这样愈发大胆起来了呢?

或许是这段时间母女俩的相处增多,再加上她比以前更能体会到母亲的辛苦了,以前不懂的很多事现在都逐渐明白了。

她仍旧不能接受母亲的大喊大叫,以前她总是闷着,现在她能当面和她对抗,陈默很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不喜欢做一个闷葫芦,现在她装在葫芦里的闷气逐渐被倒了出来,但是一想到去学校,要和很多陌生的同学相处,她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回想到小学和初中的经历,她明白没有人愿意和她玩儿,不嘲讽她,已经是最大的友好了。

小的时候陈默每每想到就很难受,躲在被子里哭了不知道多少个晚上。现在她没有那么多的难受,但依旧害怕,害怕与人相处,害怕直视他们的目光,更害怕往事被一件一件重提。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父亲做的事情伤害到了别人,触犯了法律,虽然是父亲做错的,可是作为他的女儿,她势必要承担这样的轻蔑和嘲讽。

以前她恨那些嘲讽她的人,现在她只是害怕,如果这件事放在别的人身上。

就比如放在小学时最讨厌的那个胖女孩儿身上,她想自己虽然不会当面去嘲讽她,但也一定会在心底深深地轻蔑她。

所以,她能理解身边那些人的情绪,但是她没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自卑,也没法理直气壮的还嘴。


晚饭吃过后,陈默和母亲躺在床上吹着风扇,陈默问母亲,

“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母亲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懒得走了。”

陈默想起六年前的那个早晨,母亲急匆匆的收拾着衣物,拉着她就要走,可是等走到楼梯口时,又折返了回去。

陈默至今想不通,母亲为什么突然就不打算走了。

“那次你拉着我到楼梯口了,为什么又不走了。”

“懒得走,”母亲转头看向陈默,“小默,很多东西是命,该来的我们谁也挡不住。”

陈默无法理解母亲这句话,“你在说什么?”

母亲沉默着,只望着天花板发呆。

片刻,陈默又问道,“你为什么不答应张叔叔呢?”

“答应什么?”

“吃饭那天,我都看出来了,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我不能答应他。”

“为什么,我不小了,你别再拿我当借口了,再说张叔叔人这么好……”

“别说了。”

“以前同学们都讨厌我,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有一个张叔叔这样的爸爸,那该多好……”

“别说了!”母亲转过身低吼着,“是你妈不配和他在一起,你也不配叫他爸爸!”

“你在说什么?”陈默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张叔叔妻子去世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再找,现在俩人都是单身,又都喜欢对方,有什么配不配的呢!

母亲将隔在中间的帘子拉上,转过身背对着陈默,不再说话。

陈默也不再皇帝不急太监急,况且她一直认为,只要张叔叔的追求再强烈一点,他们俩早晚也是会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上次母亲拒绝了这件事以后,张叔叔好像也没有再表达什么,她想得找个机会和张叔叔说说,让他再表现表现。

可是,一想到要和除了母亲以外的人交流,陈默就犯难,她连抬起头直视别人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去交流呢!

想着想着,睡意渐浓,很快她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陈默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拉开隔帘,母亲已经不见了踪影,“妈!”

不是说好的今天送她去学校嘛,怎么又不见影子了。

“这儿呢!”母亲从楼下上来,“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又找个不停了,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陈默心里有些难过,她也不想这样,可是除了母亲之外还有谁能让她依靠呢,她想不到,她的世界里只有母亲了。

“走吧,”陈默换好衣服,背好书包,“早点去。”

“慌什么,时间还多呢!”

陈默想说早点去人少些,不会让她感到那么不自在,但她知道这样一说,母亲又得说她没出息,还要念叨半天,于是便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跟着母亲走。

“在学校要和同学搞好关系,别去惹事,也别让别人欺负你……”

“嗯……”陈默不太想回母亲的话,一到开学她的心情就十分的低落,况且,她本来就是受着欺负长大的。

坐在母亲的三轮车上,吹着晨间凉爽的风,陈默多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或者她永远留在这一刻的时间里,没有忧虑,没有现实的人们,有的只是佛过脸颊的微风。

很快母女俩便到达了学校门口,陈默看着大门口的“城北中学”几个字,在这几个字的下方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大家都是前来报到的。

校门口的家长们帮着孩子拎着大包小包,孩子们则纷纷挤在门口,从墙上贴着的纸张上,查看自己所分到的班级。

陈默站在人群之后,远远的望着人群,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

“愣着干嘛,快去看看你在哪个班!”

“哦,”陈默猛吸一口气,鼓足步子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瞬间便松懈了下来,“等会儿去,人太多了。”

“人家都在看,你不去,”母亲大步往人群的方向迈去,“在这儿等着!”

看着母亲前去的步伐,身边没有人陪伴,陈默又急忙埋下了头,不敢看四周的景象,生怕与他人的目光相对。

母亲挤在人群中,垫着脚尽力往墙上张贴的名单上看。

陈默没有关注母亲那边的情况,埋着头看着踩着一颗小石子摩擦的右脚。

“同学。”这是一个男生的声音,高亢清亮,光听声音就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活力与自信。

陈默听着这个声音,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便继续埋着头,不作理会。

“同学,我想问一下……”

声音的主人伸手轻拍了拍陈默的后背,确定是在叫她后,陈默转过身,

“嗯……”


“你好同学,我想问一下名单在哪儿看?”

陈默疑惑着,这么多人都挤在校门口的同一个地方,他怎么还会不知道名单在哪儿看呢,这人也太傻了点吧!

出于这种疑惑,陈默抬起头想要弄清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傻子,但她也只敢飞快地看上一眼,然后迅速将头埋回去。

由于目光移动得太快,陈默只看到了对方胸口的位置,于是她又鼓足勇气将目光移动得慢一些,这次却还是只看到了对方胸口的位置。

怎么会呢?陈默完全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有没有可能面前的人比她高出很多呢?

陈默再次将头往上抬了抬,这次是看清了,却也成功的和对方的眼神对了上去,她慌忙将头埋下。

面前的男生个子很高,陈默勉强能到对方肩膀的位置,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留着寸头,脸部轮廓分明,眉毛浓密,睫毛很长,一双黑色的瞳孔明亮有神,鼻梁微挺,小麦色的皮肤配上那淡红色的唇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阳光充满活力。

陈默伸手指了指人们聚集的地方,“那儿。”

男生随着陈默手指的方向看去,“我说怎么这么多人呢,谢谢啊。”

陈默没再回答对方,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身边的人还未离去,便抬起头看了看,发现男生也正在看向她。

看见陈默抬头,他微笑着,“人太多了,挤不进去。”

陈默低声应着,“嗯。”

“哦,我叫秦诚,秦皇汉武的秦,诚实的诚。”

“嗯,陈默。”

“哪个默呀?”

“沉默的默……”

“哦,挺好听的名字,”秦诚神情认真的看着陈默,“你和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小时候?陈默搞不明白,这怎么就和小时候牵扯上了呢?

“小默!小默!”

陈默循着声音望去,母亲正在人群外向她招手呢,她来不及回答秦诚,又或者说是想逃避和他的交流,急忙向母亲的身边跑去。

母亲拉着陈默,往前快步去,“在十班。”

秦诚站在原地,看着穿着新T恤,藏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跟着母亲远去的陈默,这身穿给他十分清爽的感觉。

但是当他看向陈默的脸颊时,看着她那时时埋下的头,逃避的目光,小声的回应,不由得让他想起小学时操场上的那个女孩。

当时爷爷在骑自行车来接他的路上意外摔倒,腿因此骨折,这之后为了方便接送,便将他转到了离家最近的一所小学。

从那以后,秦诚便再未得知那个女孩的消息,也再未见过她,至今他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当时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上。

站出来帮助那个女孩,是出于幼小时在爷爷的培养下树立的正义感。

想再次见到那个女孩,也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想知道曾经弱小的她,有没有变得阳光自信起来。

当他看到陈默站在那里的动作和局促的神情时,让他瞬间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神态和年幼时的那个女孩太过相似了。

这边母亲拉着陈默走进第一幢教学楼,根据表上张贴的信息,教室在一号楼的五楼第三间,也就是503号。

陈默跟在母亲身后,教室里坐了一小半人,随行的家长们都站在门外聊天,有的已经开始交换起联系方式来。

母亲站在门外,将陈默推进了教室里,“我在停车的地方等你。”

陈默对母亲点了点头,走进教室里,为了避开同学们的目光,她急忙奔向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

教室里的男生女生们都在聊着天,互相熟悉着,有初中时本身就在一个班或者同一个年级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聊得更加愉快起来。

陈默坐在角落里,时而埋着头盯着桌面发呆,时而转向左侧看着窗外操场上,雨水积成的小水洼。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一个身形瘦高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长裙,一双小白鞋。

陈默察觉到教室里静得出奇,便抬头一望,这时她才发现教室里早已坐满了人,只剩下自己身边的位置还空余着。

“介绍一下,我是咱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姓徐,”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往黑板上写着什么,”以后的三年由我来陪伴着大家一起度过。”

等徐老师停下手里的粉笔后,陈默看着黑板上留下的三个字,“徐知雨”,望着讲台上老师悠缓自如的一举一动,她的自信是从心底透出来的。

陈默不明白一个人的自信怎么才能从心底透出来,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呢?


高中生活的开始,陈默便有了一大收获,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徐老师那样不急不缓,井井有条的人。

“大家按顺序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徐老师的话音落下,陈默心中便开始慌乱起来,从小学到初中,她总共就做过三次自我介绍,而且每次都是匆匆又小声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就迅速的坐回座位上。

“我们从门边开始吧,现在请第一个同学上来自我介绍。”

“报告。”

坐在门边的第一个同学还未走上讲台,班上的人便全都被门口传来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陈默跟着众人看向门口,心里默念道:“是他。”

只见秦诚笔直的站在门口,陈默这时才注意到,他连个书包也没背。

“快进来,”徐老师看着迟到的秦诚,仍旧十分的平和,“怎么这么晚?”

“外面看名单的人太多了,想着等人走一些再看,就耽搁了时间。”

陈默很意外,面对徐老师的问题,秦诚不慌不忙的回答着,就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一样。

秦诚站在教室中央,扫视四周,只靠窗的最后一桌还有一个位置,于是便快步走上前。

陈默看着秦诚往自己这边前来,心里有些局促,这让她想起初中刚开学时的场景。

那时她和小学的同班同学分到一个班,还有一些是小学同年级的人,他们大多了解陈默的家庭情况。

于是在初中开学的第一天,班上的同学熟络起来后,都拒绝和陈默坐到一桌。

最后是另一个班上的同学都不太喜欢的小胖坐在她的身边,可即使这样,小胖也不愿意和陈默说话交流,并且在桌上画了一条界线。

陈默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十分沉默的度过了初中的三年,接下来的三年或许也将要这样度过。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做好了被新的同学讨厌的准备。

秦诚两步便迈到了陈默的桌前,陈默完全不敢抬头,只盯着桌面,她感觉到秦诚坐了下来。

“陈默,”秦诚凑到陈默的耳边,小声道,“真巧呀!”

“嗯……”陈默小声的应着。

“你说什么?”秦诚听着陈默嗡嗡的,像蚊子一样的应答声,还以为她说了什么,自己没听清呢。

“没,没说什么……”

这一次秦诚凑得很近,勉强听到了。

讲台上很快又更换了下一位同学上来做自我介绍,陈默微抬起头看了看到哪里了,没想到这么快已经到了中间的位置了。

听着别的同学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的家庭和爱好特长,陈默心里更加慌张起来,她只能上去匆匆的说一下名字,多一个字她都说不出来的,但愿徐老师不会让她重说吧!

陈默感觉到身边十分的安静,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想转头看看秦诚在干嘛,纠结许久,她终于缓缓地转过头去。

秦诚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放在桌面上,他实在懒得去听他们的自我介绍,再说了,等了解了大家不就都知道谁是谁了。

百无聊赖下,秦诚侧过头想要看看窗外的景色,作为体育特长生,从小又酷爱运动的他,此刻真想去操场上打上一会儿篮球。

秦诚侧脸看向窗外,发现陈默正在看着他,本着友好相处的原则,秦诚再次小声的和陈默聊了起来,“是不挺无聊的?”

陈默对上秦诚目光的瞬间,只觉得十分的胆怯和尴尬,她急忙转过脸,看向窗外。

听着秦诚的话,感受到秦诚并不讨厌她,她第一次想要好好回答秦诚的话,甚至想要和他聊天。

可她从小除了和妈妈以外,就没有和别人多说过几句话,憋了半天,只冷冷的吐出来两个字,“还好。”

“你家住哪儿?”

“嗯?”

“哦,我的意思是,要是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不用了!”陈默慌忙拒绝道。

倒也不是不愿意和秦诚同行,她从来没有朋友,十六年里秦诚是除了橙子以外,第一个主动和她说话的人。

她甚至很期待和秦诚能成为朋友,可是她怕秦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怕他看到她们母女俩居住在那么破旧的城中村,挤在一个小单间里。

除了橙子以外,秦诚是第二个让陈默感受到阳光的人,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光,可当这一束光真正洒在她身上时,她最本能的竟然是胆怯的逃避。

“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

见陈默不太搭理他,秦诚也不再主动找话聊,只用右手轻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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