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小说网 > 女频言情 > 重生后暴戾王爷的小娇娇又飒又撩
女频言情连载
前世的沈望舒眼瞎心盲,放着绝色皇叔不要,被所爱之人一剑穿心杀死,就连她最信任的妹妹,竟早给她投了慢性毒药。她引狼入室,父兄皆为她所害。一朝重生,她杀心机妹妹,诛恶毒继母,夺回母亲嫁妆,护父兄。当毒斑褪去,她容貌倾城。她医毒双绝,机巧无双。任凭各路妖魔鬼怪劝她离开让位,不好意思,本郡主智商在线了。某天传闻中的暴戾王爷正一步三喘地走向她,“望舒,本王感觉胸有些闷,你再帮本王仔细瞧瞧。”
主角:沈望舒,苏执 更新:2023-01-18 10: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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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望舒,苏执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后暴戾王爷的小娇娇又飒又撩》,由网络作家“渡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世的沈望舒眼瞎心盲,放着绝色皇叔不要,被所爱之人一剑穿心杀死,就连她最信任的妹妹,竟早给她投了慢性毒药。她引狼入室,父兄皆为她所害。一朝重生,她杀心机妹妹,诛恶毒继母,夺回母亲嫁妆,护父兄。当毒斑褪去,她容貌倾城。她医毒双绝,机巧无双。任凭各路妖魔鬼怪劝她离开让位,不好意思,本郡主智商在线了。某天传闻中的暴戾王爷正一步三喘地走向她,“望舒,本王感觉胸有些闷,你再帮本王仔细瞧瞧。”
芙蓉暖帐。
沈望舒一睁开双眼。就对上了一双阴鸷冰冷的双眸——
“啊——”
手指不自觉将被褥抓紧。竟然又让她经历一次这种痛苦。
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别过来!”
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这一动,便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双手立即被他反扣,那双猩红的眼神像是盛怒的雄狮,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巨大的痛楚令她几乎丧失了理智,她咆哮了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
“放过?”
男人低沉的嗓音轻呵了声。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是反问她,还是反问他自己。嘲讽般将她带入暴风雨中,连同她的灵魂一并束缚。
回答同前世一模一样。
……
再醒来时,又是到了翌日黄昏。
她看着周遭陌生又熟悉的布置,真实、安静的空气还没回过神来,倏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响。
沈望舒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
冬日里阵阵冷冽的寒风吐着冰冷的舌信子朝她勾卷着。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朝她逼近,每一步,都像敲打在她心上的鼓槌,越来,越近。
“还逃吗?”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周身的寒气,连着那只冰冷的手拂上她发顶,活脱脱像把悬在她头上的利刀。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摇头。
男人的冰冷的手掌轻缓地摩挲两下她的脸颊。像是在思考什么。晌久才缓缓收回。
也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直到好一会儿,身旁静的没有一点儿动静了,沈望舒才试探性地睁开了双眼。
不在了。
倏地松了口气。
老天真是喜欢捉弄她。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
还重新回到了五年前,她因为逃跑彻底得罪苏执被他惩罚的那晚。
可笑的是她连重生,都还是没能逃不出这个恶魔的手掌心。
老天又把她送到这个恶魔身边,是再让他把自己全身心再折磨一遍吗?
堂堂郡主,被关在在这王府,过着暗无天日如同囚犯般的日子……
她不甘心!
可她又能怎么办?
手无缚鸡之力,这王府里也没有一个人会帮她……不。她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至少,她不是当初那个单纯而又愚蠢的沈望舒了。
……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列娉婷有致的丫鬟进来倒水准备替她洗漱。
配合起身,沈望舒望着铜镜中人大块的红斑、花黄、混着大面积黑色的墨印。差点将她吓出了声。
这鬼样子,她也是有好几年都未曾见到了。
她到如今也未想明白,她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入得了那男人的眼的?
温水褪去了大部分墨渍。水面倒印出她的模样。沈望舒肉嘟嘟的小手径直拂上额前眉骨和眼尾发红的位置。
——这扮丑的方法,还是她的好妹妹沈梦音给她出的。
前世,她竟真的相信了沈梦音是全心全意为了她好。为了保住清白,她没有半点怀疑往身上用了她给的药水。
可这所谓的只会全身“过敏”的方子,实际上是她用毒所致,每次毒量虽轻。可长久以往不仅会使她身体反应迟钝,还会使她变得痴傻疯癫。
等她起疑时,沈梦音才佯装知道这件事,那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伤心,她竟还反过来安慰她。
而她看成至宝的妹妹,不仅要毁了她的容貌,还要将她变成一个傻子!更是早就在暗地和自己的至爱勾搭在了一起。
亏她还将那两人视为最亲最重要的人。如今想来,自己还真是可笑啊……
“郡主,沈二小姐来看您了,您是否要见?”丫鬟恭敬地侯在一旁请示。也是她吩咐的,无论什么时候,她来都要立即告诉她。
望舒倏地起身,水中倒影散去。
“来得正好。”
沈望舒嘴角一勾,“去回话,我马上就来。”
话落,那个说马上就来的人坐着没动。
沈望舒转头看她们一眼,淡淡道:“继续。”
几人同时呆愣住,但很快忙活起来给她拿干帕子擦干头发。
前世的她担心她在外面受凉,头发湿着就去跑见她了。本欲邀她进房中坐着聊,最后却被她拉着她让她在外面冻了许久,后来她就生了一场大病。那时还傻的听了她的建议,想拿这个要挟他放自己走。却不知,沈梦音早就盼着自己死了。
不是爱演姐妹情深吗?
她就陪她好好玩一玩。
收拾妥帖后,沈望舒同她们一同去了膳厅。在床上睡了一天,沈望舒身体其实有想过饱餐一顿的。
可当她看着满桌子熟悉的大盘红色的拳头大块的猪肘子、猪蹄、红烧肉、扣肉……那浓郁的肉味和盘底的油光当时胃里就一阵不适。
“呕!”
望舒捂着胸口十分难受。
突然间一股寒冷的视线射来,沈望舒倏地全身一麻。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男人的声音冰冷狠戾,气氛紧张得如拉满弦的弓——
“本王就当真如此令你反胃?”
沈望舒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皇叔。”
她可不能刚重生就又被他给弄监狱里囚禁了啊。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压抑的眼底蕴藏着暴风雨,苏执看着她着急的眼神不为所动。
“我要减肥。”
减肥?
话落之后,男人周身气息并未缓和。只闻一声轻问:“谁说你胖了?”
微微拧眉,苏执袖中的手指轻轻捻着。
话落,一旁低头候着的婢女心中皆是一惊,生怕沁阳郡主祸引东水,她们可都没说过一句呀。况且沁阳郡主她哪次不是要吃上一桌子的肉菜,少于十盘她都要掀掉桌子大闹一场。连王爷都不曾说她,她们这些下人哪里敢得罪她?
“没人说我胖,是我自己不想吃那些了。”
前世她为了让苏执厌弃,不停地折腾自己。结果吧……
他真是荤素不忌。
既然之前的法子没用,她也是实在不愿意再同前世那样,往胃里硬塞那么多油腻的东西折磨自己了。
苏执吩咐下去,不出片刻,一桌清淡的食物被很快换了上来。
菜上完了,苏执先动银著。大概是皇家人的习惯,每样菜不论好吃与否,都只会动两筷子。而沈望舒就显然没有那么多禁忌。毕竟在王府,她想自杀都难。挑了几个喜欢的吃起来。而苏执没多时就被手下给叫走了。能一个人吃饭,沈望舒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彩云道:“郡主。沈二小姐还在外面等您,又问您什么时候见她了?”
“唔。这次带你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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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疯批的王爷VS软萌白切黑郡主。姐妹们可以把望舒当成自己的亲女鹅一样对待哦~~看望舒前期一边给王爷顺毛,一边大杀四方。后期双方互掉马甲。大家可以陪望舒一同成长。有问题大家可以留意沟通,但不接受人身攻击哦。新书娇嫩需要大家呵护成长。求收藏和留言。不水文,不渣更。前十万字的数据对作者很重要,希望宝贝们不要跳读哦(^_^)v
沈望舒应了声。两人一前一后。
侧门处沈望舒远远就看见了正在冷风中等她的沈梦音。
锦缎粉色长裙,像朵三月里盛开的灼灼桃花。
眉心倏地聚拢,前世死前她在耳旁说的话还清晰可闻——
“姐姐,妹妹最讨厌的,便是你一副大度的样子,还总爱说姐姐什么都会帮你争取。”
“留?都是父王的女儿,凭和妹妹从小到大只能从姐姐剩下的挑?”
“妹妹最喜欢的,是从姐姐那抢来的……看着姐姐满怀希望又失望的表情,妹妹可真是受用呢!”
“姐姐!”
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沈望舒回神过来,努力克制将她撕碎的冲动,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放松。
沈梦音小步跑上前亲昵地挽住着她的手,黛眉低目,端的是楚楚动人。一双凤眸在她身上小心打量,一边想笑她如今这副丑样子,一边关切道:“姐姐,姐姐你还好吧?盛王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望舒这次没错过她在瞧见她脖子上的青痕时,眼底的幸灾乐祸。
淡淡抬起原来点上过守宫砂的手,“如你所见。”
淡淡的语调说完。
如晴空一声霹雳。
“怎么可以!”
斥责的话脱口而出。话出口后,她才知觉自己太过激动了,连忙找补了一句。“姐姐好歹也是郡主,盛王怎么可如此越矩!”
沈望舒表情淡淡。果然是她有的她都会不甘心。
“沈二小姐!”
微低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嘴替彩云正色道,“两年前盛王殿下就已经向安平王下聘,三书六礼,一样也不少。”
“换句话说,郡主住这儿,安平王也是默认了的。而沈二小姐您今个儿来这如此诽谤咱们盛王,安平王知道吗?”
一连两句,沈梦音被怼得半天接不上一句话。努力按下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将目光转移到了沈望舒身上。以往不管谁说她。沈望舒都会替她说话的。可今天她是怎么了?竟然让自己在这外面等她这么久,还看着她受委屈,竟一句都不帮着她?
“姐姐。”
沈梦音摇了摇她的手臂,委屈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只是一时心急为了姐姐的名声着想才如此生气的,毕竟姐姐和盛王还未成亲,妹妹并没有斥责盛王的意思。”
沈梦音和前世的反应一样。
不一样的是,今儿她不仅没有哭哭啼啼地向她诉苦寻求安慰,身边还带了一个怼她的人。
原来装好人还在一旁看戏的滋味是真的爽。
见差不多了,沈望舒这才对彩云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妹妹有些体己话要说。”
彩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却只得遵命退下。
待彩云走远后,沈望舒先发制人,一脸歉意,“姐姐一人在这王府,身旁也没个能帮衬的丫鬟。好妹妹,你不会怪姐姐没帮你说话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难道已经蠢到不知道早些将人支开再同她说吗?
想想药粉的事,只能暂时咽下不悦,沈梦音面上懂事道:“妹妹本来就是来替姐姐分忧的,怎么会怪姐姐呢!”
沈望舒看到她这么敬业,那就好玩了。
“姐姐,这次的药粉我给你带过来了。”
偷偷摸摸将药粉从袖口中递给她,小声道:“姐姐,这次来,是为了替景王殿下给你传个口信的,他很想你,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
望着到手的药粉,沈望舒眼底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
倏尔,她抬眸笑了笑,“好。今日之事,妹妹不会说出去吧?”
“肯定不会的,姐姐你放心。”沈梦音又补充道:“其实景王殿下也曾透露过,他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依旧是爱你的。”
这种表真情的话若从景王口中说出来算得上是痴情。从她口中,就是不正常了。可偏偏上一世,她没能从这句话间听出沈梦音不经意透露出的蛛丝马迹。还傻兮兮地欣喜过望。
沈望舒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们关系还挺好,他连这种私密的话都跟你说。要不,姐姐下次见他的时候,让他先迎你入府如何?”
一层窗户纸捅破。
朔风一吹,沈梦音小脸霎时一白,连连拒绝。“姐姐喜欢的,妹妹怎么可以觊觎。景王殿下以后永远只会是妹妹的姐夫。”
“嗯。”沈望舒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姐姐是不愿意看你受委屈的,等姐姐劝动了父王提徐姨娘为正室,到时候,便能嫁给别人当正室了。”
“那真是多谢姐姐操心了。”沈梦音嘴角笑得快咧到了耳后,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不屑。“对了。姐姐,冬月尾,宫中有一场宫宴,姐姐你会去吗?”
宫宴?
好像记起来了。前世的她在今夜生病后,就自然给推了。因着沈梦音提了一嘴。她就想着叫人将请帖送给她。
后来的后来,在她“不经意”地说错话后,她和苏执发生的事就传开了。她以为这样能害得她名声有污,自己再无嫁给景王的机会了。可除了给她自己和安平王抹黑外,倒是也没闹多严重,毕竟有苏执兜着,旁人再不满也不敢闹到台面上来。
可莫名地,脑中突然联想起前世她父王患了急症去逝的消息。当时这个消息再从沈梦音传到她的耳边时,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半载,连她的义兄们都不曾收到消息。
不对劲。
时间于今,也堪堪只剩半年。于皇家而言,暴毙的背后,十有八九都有不寻常的蹊跷。
看来,她得想办法去趟封地见父王一面。
“请柬我应是有一份的。”
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沈望舒转念一想,与其将沈梦音放在外面,还不如将她留在眼皮底下监视着。以前自己就是知道住别人的家,不如自己的家好,所以宁愿花重金,也要给她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买下单独的院子。可惜,她不配住了!
沈望舒看着她,忽地一笑,“妹妹想去的话,姐姐送你。”不仅送你去,还要准备一份大礼送你。
沈梦音低着头,娇羞道:“那劳烦姐姐了。”
“好说。”沈望舒又道:“不过,今日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此处住下吧!姐姐想你了。”
说完,人对着她抿唇一笑。
“什么?”
沈梦音惊讶出声,直到沈望舒拉住她的手往王府里走,她才缓过神来。
“可是姐姐,妹妹的行李什么都没带呢,还有李叔也不曾知会……”
“别担心,又不是别人留你。李叔那边,一会儿姐姐就差人同他说一声。再说了,这王府还能少了你穿的用的?”
正巧在路上碰上了彩云来请沈望舒休息。沈望舒道:“你去收拾间院子出来,本郡主要留妹妹长住!”
“这……”
叫她妹妹住盛王府?
这世间哪有女子把自己未出嫁的妹妹往夫家带的。郡主难道不知道他们盛王在这上京有多少人觊觎吗?她这不是将自己的夫君往外推吗?
哦。
好像她忘了,郡主同上京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她是巴不得王爷不喜欢她。
敛回思绪,到底还是事发突然,彩云为难道:“此事,奴婢恐怕还要请示一下王爷。”
“请什么示!”沈望舒摆出以往那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王爷不说王府就是本郡主的家吗?”
彩云道:“王爷是这样说过没错,可是……”
“没什么可是,既是本郡主的家,本郡主留自己的妹妹住下有何不可?你有意见自己找王爷说去!”
彩云只好妥协道:“那就安排在……”
沈望舒自顾自的看下沈梦音道:“姐姐的院子只有一间房,姐姐爱打鼾。妹妹住不合适。北苑位置大,只是,是太妃住的,也不适合。西莲阁那一片男丁住的多,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妹妹只有委屈一下住东苑吧!”
“不可呀郡主!”
彩云连忙解释道:“郡主您又不是不知道,兰庭,是王爷住的……”
“谁说住进东苑兰庭了,东苑最大,他对面不是有座空的小阁楼吗?”沈望舒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莫非那是你家王爷金屋藏娇的地方?那本郡主就偏要妹妹住那里了。”
沈梦音呆愣在原地,东苑兰庭,盛王住的对面?
“砰”地一声跪下,彩云都快被吓哭了,“郡主您别瞎猜,那小阁楼,确实不住人……”
“是屋子怎么就不能住?就安排小阁楼!”
是屋子,修来一定是用来住人的吗?彩云心里苦,彩云说不出。
“是……郡主。”
彩云认命的叹了口气。
挥手让彩云退下,沈望舒拉着沈梦音的手拍了两下,对沈梦音哄小孩似的笑道:“妹妹心里舒坦了没?姐姐给你出气了。”
沈梦音从刚才的对话中缓过神来,“姐姐刚才,都是在给妹妹出气?”
“对呀。”沈望舒一脸理所当然,“她敢拿王爷压你,姐姐就拿王爷压她。怎么样?谁叫她欺负我的宝贝妹妹。”
声音放低几分,沈望舒凑近道:“妹妹主意多,你说姐姐怎么从没想过让妹妹住进来呢?从今以后,姐姐能不能从这王府出去,可都靠妹妹想办法了!”
话虽是这么说,沈望舒也确实是想从这王府出去的,可沈梦音怎么就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呢?
可能是这一切发生的有点仓促吧?
不过脑中突然想起盛王殿下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她还是高兴住下了。
跟在丫鬟身后,沈梦音是第一次去这王府里除了沈望舒住的地方。
以前只觉得沈望舒住的地方和她在安平王府往日里住的院子没有什么区别,侧门没走多久就到了。
可今日再到这上京的盛王府走一遭,她才知道,王府和王府之间的差别也可以这么大。盛王府足足比他们安平王府大了四倍不止。
心里莫名不舒服了,凭什么姐姐都丑成那个样子了,景王殿下还会惦记她。就连盛王殿下都还会碰她?
他难道都不觉得恶心吗?
就因为姐姐是嫡出,所以她不仅被封为了郡主,自幼还能生活在这繁荣昌盛的上京。每日接触到的人都是王爷、公主。
同样都是父王的女儿,为什么她就非得差她一大截?若不是母亲说认她来上京同姐姐做个伴,相互有个照应,父王还不愿意让她出来。她沈梦音哪点儿拿不出手了?
“妹妹?”
沈望舒带着彩云过来的时候,沈梦音正站在小阁楼门口出神。“姐姐给妹妹送来了几身衣裳过来,上等的珍珠绸缎锦。”
沈梦音站在小阁楼外等着他们收拾院子,一眼就看见了廊灯下亮着光的衣裳,上等的珍珠绸缎锦,产自江南。这等贡品据说只有宫中的宠妃才有。可她一次就带了三身过来。
“这还是姐姐从宫中搬出来时朝阳公主送的。想来应该是妹妹喜欢的款式。”
沈梦音脸上笑得很开心,口中客气地推脱着:“这怎么好意思。”
沈望舒淡笑不语。留下彩云替她安排洒扫事宜。
怕沈梦音收得不安心,彩云按照沈望舒的吩咐劝道,“沈二小姐,郡主的好意,您就收着吧,郡主说了,她如今也穿不下了。您穿着应该刚好。”
脸色顿时如同咽了只苍蝇。
怎么好像什么好东西,她都只能用她不要了的一样。
到手的上等贡品突然不香了,她恨不得用剪刀剪碎才能消气。
倏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梦音很快回过神来,淡笑着站在原地。
从外头回来的苏执,见到东苑小阁楼前的动静不由眉头一簇。
“民女沈梦音给盛王殿下请安!”
沈梦音站在院子前等了许久,也是没想到,今夜就见到盛王了。她微微欠身,朝苏执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眼神在瞧见他脸时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就对上了一双令人灵魂都忍不住颤抖的双眸,让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谁安排你住这儿的?”
冰冷的声音,只是询问,没有任何情绪和责备。却被这冬夜的风一吹,沈梦音觉得他像是在审犯人。
恰好彩云一直守在一旁,连忙解释道:“回王爷,是……郡主吩咐的。”
彩云答完后,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沉默。
半晌后,冰冷的语调卷着寒风在夜里无限放大,透彻心菲。“小阁楼不住人!她不知者无罪,你也不知吗?”
站在小阁楼前的沈梦音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哪有人会这么不给女儿家面子的?可偏偏眼前这个苏执就是。真是半点儿面子也不留。
彩云连忙跪下,语气却不急不缓,“是郡主说,王爷说过,王府是她的家,她便做主留她亲妹妹住下了。”
不成想,彩云话落,苏执的声音更加冷了,“那她就叫她妹妹住本王对面?”
“郡主说:莫非那是王爷金屋藏娇的地方?郡主就偏要沈二小姐住这里了。’”
彩云一颗心脏也是跳的七上八下。老实说完,一众家奴包括沈梦音都以为盛王要动怒了。毕竟世间没有男人喜欢女子强势不讲理。
更何况还是他们一向说一不二的盛王。就连今上遇事也要多问一句他的意见,这个只有一个虚名的郡主又有何能做他们王爷的主?
轻嗤一声,苏执道:“内子胡闹,住处。一会儿自有人给沈二小姐安排妥帖。”
黑金两色的锦衣扬袖而去。
众人心下一默。
看吧,王爷定是要找郡主算账了。
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沈望舒刚熄灯站在床旁,冷不防的听见一声推门声,下意识紧捏着一旁的灯台,猛地就对上了冷着脸进她房间的苏执。
做了亏心事的沈望舒心虚问道:“皇叔,您为何进来都不敲门?”
那人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心虚而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像是个做错了事却又不想认错的孩子。
内心的某处突然微不可察地被触动。
苏执依旧冷声道:“整个王府都是本王家,本王又为何要敲门?”
都是他家。
说是这样说的没毛病,可就是听着这话还是好气哦。
知道可能他会找上来,能解释的理由她也想了不下三十条。她觉得怎么也能有一条将沈梦音留下来的。可他……
好像根本不想讲道理!
努力克服对眼前男人的恐惧,沈望舒道:“那皇叔深夜造访是有何事?”
急不缓地坐下,苏执道:“不是郡主说,怕本王金屋藏娇,不如本王每日都歇在郡主身边,好让郡主放心。”
“不要!”
想也没想,沈望舒脱口而出。下巴很快被苏执的手捏住,人冷嗤了声,“那下次,还敢安排人接近本王,嗯?”
尾调微微上扬,不可侵犯的气势轻易将人打得溃不成军。
下巴上的力道一忪,刚要回答不敢,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拉进了怀里,嘴角突地吃痛。
——薄唇带着丝丝寒意用力压下来,在她唇上轻啃,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身后握着的烛台捏着紧了又紧,她努力克制又克制自己砸向他的冲动。
明明,她十五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他。
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就在那次游湖被他给莫名其妙地带回来了。
就算是当时他见色起意吧,可后来的她和色已经没半分干系。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父王,会把她许给这样一个恶魔!
她不要!
她才不要呆在这样一个恶魔身边。
只要一天她不同意成亲,这桩亲事她不认就是不认。
不知不觉走了神,不成想,再低头看去那个亲着她的人,竟然靠在她颈上睡着了?
他竟然敢在她这个恨不得他去死的人身边睡着了?
铁质的烛台还握在她的手里,这大概是她前世今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对他下手的机会。
可偏偏这一砸也砸不死。
到头来,只会换来自己被关进小黑屋的命运。
气。
竖着耳朵想听沁园这边动静的人心里都暗暗有些失望。
·
沈梦音最开始坐在新安排的客房内是有些激动和惊喜的。
但后来,惊喜就都变成了惊吓了。
一个被安排来伺候她的丫鬟,非要和她讲盛王的故事。明明一开始说的内容都是他的丰功伟绩,可后来,她听着怎么越听就越像是他的杀戮史。活脱脱一个地狱修罗。什么一剑封喉,眼睛还在动,脑袋就……什么一人持红樱枪如破竹般将人从中间分开……
画面感太强。
吓得她一晚上没睡。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还没天亮,她就见到了一身白衣的女子,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大块红斑,如同地狱里出来的牛头马面。一双眼红的似血——
“啊——鬼呀——”
眼睛一闭,双腿一蹬。沈梦音昏厥了过去。
沈望舒半眯着眼抿唇笑了一下。
闻声跑进来了个小丫鬟慌张跑进来,“郡主,您没事吧!”
淡淡地摇了摇头,沈望舒想,昨儿她也是这样,也没见她吓着啊?
拇指给她掐人中。
沈梦音凝眉醒来。
沈望舒凑近和善笑道,“妹妹?”
被吓得险些又昏过去的沈梦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沈望舒。
“妹妹。你方才说姐姐是鬼。”委委屈屈说完,沈望舒看向沈梦音。“妹妹还要在这长久住的。要不,姐姐还是不用你给的……”
“不必的姐姐。”连忙打断,那药粉的事千万可不能让这王府的人知道。不然一个谋害郡主的罪名传回去够她父王责备的。
人是被她吓着的却还要给她道歉,“是妹妹做了噩梦。方才妹妹一时失礼,还请姐姐勿怪。”
沈望舒道:“妹妹既然,便陪姐姐跑几圈散散心吧。”
沈梦音一副想去又很为难的样子,“姐姐,妹妹昨儿没睡好,可以不去吗?”
沈望舒拉着她的手愁眉道:“昨儿姐姐也没睡好。可姐姐心里憋屈得很,妹妹你向来会体贴关心人的,不会不陪姐姐吧?”
沈梦音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她能说不么?
可舍命陪她跑了几圈下来,沈梦音都快哭了。
这冬日的冷风,灌得她直胃疼。
冬月长青竹林,假山莲池、红木回廊……每一处的好雅致,沈梦音都没心情欣赏了。
一屁股坐在一处石凳上歇着,“姐姐,你,你怎么想要跑步的?”
沈望舒站长原地踏步跑着,一手要拉着她起来,“好妹妹,姐姐今日心情不甚好,你再陪姐姐跑两圈。”
心情不好拉着她跑步?
这盛王府的人简直都不正常!
“姐姐。我想起了我今儿还件急事。我等会儿再陪姐姐。”沈梦音说完,就飞快地跑了。
刚才还没力气再跑的人,一会儿就跑出好长一段距离。
沈望舒去偏厅向彩云打听她昨儿怎么了,后者解释道:“沈二小姐可能有些认床,昨夜一宿没睡着。”
点了点头,但怎么就有些不信呢?
可自那时起,一连三日。
沈望舒就不曾看见过沈梦音再回来了。写信过去几次邀她,她是说自己感染了风寒。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好一个锄头,她罢工了。
沈梦音不愿意过来,初次交锋后,自己也深知不是苏执的对手,还是先别去惹得苏执不愉快了。
气喘吁吁地走到偏厅,沈望舒喝了口热茶,余光一瞥就看见了桌上的请帖。
沈望舒问:“这是给本郡主的宫宴请柬?”
彩云道:“回郡主的话,是的。郡主……可要去?”
摇了摇头,她等的时机到了。
从脖子上取下来块玉佩,“彩云,你拿着本郡主的玉佩,先去一趟金安钱庄取些银子给沈二小姐送去。”
交代完事情,看着自己的玉佩都出去了,沈望舒不禁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呢?
回了自己的院子。
前世的她不愿开口求苏执,自己察觉异常后苦习了医术。如今知道药粉有毒,及时停用,又很快配出了解毒的药方。毒素完全消退就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不让自己变化太大,引起别人怀疑,她将药方分成了几份养生的方子,再重新配好煮来喝。
不成想,当天夜跑的时候,沈望舒在莲池旁撞上了偷溜进来的景王苏岑。
四目相对。
下一瞬间,人被一双大手给捉住带着跑了起来。
被猝不及防地拖着跑出好一段距离,沈望舒看着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口钻心的疼。
前世,她知道自己被骗时,他不是向她解释,求她原谅。而是毫不犹豫地拿剑指向她。
就是他这只牵着她的手一剑穿心将她杀死。
她在赌他不忍心,所以一动也没动。
可他刺向她的时候,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放开我!”
她使出浑身的劲一把将自己的手给抽回。
许是他没想过自己会反抗,苏岑急忙往四处张望。见没引来人,他才缓声道:“望舒。是我来迟了。”
那块玉佩是他给她的定情信物。当管家将玉佩的事告诉他的时候,他便想着不论如何一定要将她带走。
一身束口黑色劲衣。苏岑视线轻易一瞥就看见她脖间已经不太起眼的淤青,和她那一脸的烦闷。袖中拳头不自觉捏紧,“望舒,你还在怨我?”
“跟我回去,回去我便求父皇赐婚!”
沈望舒刚才特意留意了他的表情。前世她本因为失贞觉得对不起他,当见面听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时,早就被他的这一句话给冲昏了头脑。
殊不知,这只是一个男人的胜负欲在作祟。
苏岑见她没动,伸手要上前拉她走。男人的手近在咫尺,沈望舒想也没想往后退了几步,单手张开抬起向他示意他停下,“男女有别,景王莫要越矩。”
“男女有别?”
嗤的一笑,苏岑将衣领理了理,“你我二人早就私定终身。就因为你跟了他一夜,所以你就忍心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摒弃了?”
她抛弃?
呵。
“苏岑你听着。”
沈望舒看着他道:“早在两年前,苏执带我入府时,礼数就到了。你说,同样是王爷,私定终身和三书六礼,哪个更有诚意?”
“可你当时才及笄不久,我不过是晚了两年……再说,你当时也是不急的……望舒,你若是怪我,待我回禀父皇赐婚后,我立即向安平王提亲。”
“够了!”冷冷打断,沈望舒道:“我不嫁你。”
“皇叔暴戾成性,城府极深,跟本就不适合你。况且你本就身份特殊,若还不识清大局,到时候,莫要牵连了族人!”
“景王殿下是威胁我?”沈望舒浅浅一笑。
苏岑拳头倏地握紧,他沉声道:“望舒!我只是提醒你。我不愿你成为他拢权的一枚棋子!呆在他那样的人身边,不安全!”
“哦?你的意思是呆在你身边安全?”
“那是自然。望舒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若是呆在他身边安全,全天下任何一个位置都没有不安全的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跟他不跟我?”
“他对我挺好。”她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我们……会成……婚。”手指掐进了肉,她继续说完,“……会幸……福。”
话毕,人迈开腿沿着早上的路线跑了起来。刚跑出那里没多远,莲池旁就传出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听见了动静,沈望舒跑得更快了。低头跑着,突然就一头撞到一堵墙,可是奇怪,这墙怎么还靠不住呢?
“砰!”
倒地声音响起。
除了本身的肌肉酸痛,竟也没有想象中的疼?
沈望舒抬头一看,自己就压在了苏执的身上。在对上他那双略微无奈地眼神后,沈望舒莫名觉得,自己不应该只长胖三十斤,应该胖上三百斤。
说不定自己能把他给压死了。
“你没事吧?”
低沉的嗓音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苏执抬袖擦了擦她额角的细汗。
轻柔如水的动作和那双专心无兀的眼神,沈望舒竟然觉得他那一刻很温柔。
明明被撞倒的是他,摔疼的也是他,竟然还有人会蠢到问对方有没有事。
“我没事,就是后院好像遭贼了。”
立马从他身上爬起来,沈望舒低头摇着脑袋。眼睛自然也看见了他鞋底的黄泥。
——这是她每日经过假山时带一点洒上的。果然府里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他,也不枉费她冒险将苏岑引来。
苏执似乎心情很好。自重生后,沈望舒对他情绪的变化异常敏感。即便他也没有笑,沈望舒也能察觉到。他淡淡着应了一声,“嗯,本王先送你回房歇息,这里的事,本王会处理的。”
“好。”
王府那日夜里遭贼的事,第二天就像没发生一样。
无论结果如何,沈望舒是不可能傻到再去问后来怎么样的。
问就是关小黑屋。
除了今后没有她替苏岑做眼线。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斗争。
可这一世她不想让父王和义兄再卷入其中了。
沈望舒照常一大早就换了身束袖白衣出门,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十圈,像往常一样进偏厅歇息时,不成想竟看见了苏执在此处坐着。
男人一身黑金色锦缎长袍坐在了偏厅,一旁备好了热茶,好整以暇地朝这边看着——
眼前的女孩将束起的长发随意一甩,迎着正升起来的日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眼前的身影和记忆重合,人片刻出神。继而在看向她走来时会心一笑。如同春风吹过被冰封住的小溪那般,所有破冰在同一瞬间齐齐消散。
沈望舒走过来看到这他这一笑也有瞬间错愕——
长得还人模狗样的。
“过来。”
苏执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身子半躺在软榻上,有种骨子里的慵懒。端得是贵气逼人,不可一世。
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沈望舒紧着拳一步步朝他挪去。
方要端正坐下,沈望舒就被他手一带入怀中。身体一僵,运动后的心跳连着对他的厌恶飙升到了极致。
强定了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惹怒他,别忘了正事。
倏地,她开口问道:“皇叔今日休沐?”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修长洁白的五指伸手递给她一杯茶。
“皇叔,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看望我父王?”
伸手接过,沈望舒说完便低头喝茶。她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把握。但他今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有了上次的铺垫,说不定能成呢?
可一想到他似乎不愿她再和安平王有过多的联系,她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激进了。万一他以为自己是想回去求父王不回上京了呢?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两人之间原本咫尺的距离,像是突然间隔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冰缝。
稍有不慎,怕是之前的努力又要跌回谷底。
就在沈望舒打算妥协时,突然听到苏执淡淡开口。
“安平路途遥远,年前不便。年后,本王再陪你一起去,如何?”
简直不要太意外。
他竟然应允了?
还问她如何。虽然不是放她一个人去。但有那么一瞬间,沈望舒觉得好像哄人也不是那么难嘛。怎么前世都是用那些极端又不讨好的法子呢?
……
沈望舒没回话,低头咬着杯子。小脑袋瓜飞速转动。
远是挺远的,可年后去的话,她怕来不及,毕竟早一点发现,也许她父王还有得救。
可她本就在好多年前被送来了上京。说是给公主做个伴,实际上是被当成半个质子,半个皇家媳妇养着的。按道理,她也是不能随便离开上京的。
如此想着,他说年后能带她去,那她且先答应着。
见好就收,沈望舒并不贪心。
沈望舒道:“唔。年后就年后吧,皇叔可不许骗人。”
苏执道:“好。”
心里欣喜过望,沈望舒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就走了。
软塌上,苏执看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低眉淡淡勾了勾嘴角。
齐风道:“主子真要同郡主一同去安平?”
苏执低应了声:“嗯。”
齐风淡笑道:“郡主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比之前乖巧了不少。”
当。
茶杯落下。
苏执轻轻捻了捻指腹。乖巧?
不过换了个思路从他身边逃离罢了。
齐风道:“主子。太妃今早有信来。”
·
沈望舒回房后,立即写了一封家书回去。既然不能亲自发现可能的问题,就只能反复叮嘱他多注意身体。
可落笔的那瞬间,纸面突然被豆大的泪珠浸湿。
前世的她因为怨恨父王也并不同意自己和苏岑的事,反手就将自己许给了苏执。她一怒之下,曾写信给父王说要同他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直到听见父王暴毙的消息,后悔都来不及。
这封信,就算寄过去了,父王他还会愿意拆开看吗?
他会不会不肯原谅她这个不孝女了。
沈望舒大脑一片空白。
却也坚持写下来了。
父王说过,知错就改便是好孩子。
勇敢地将信递给彩云。
手中募地一凉。是一块白色的玉佩,连着一起给她的还有账房的对牌。
彩云道:“郡主。王爷说了,您今后若想出门,可同奴婢一起出去。还有您的开支可以直接从账房支取。”
东西拿在手里莫名沉甸甸的。
她低头笑了一声。
真是,要彻底把她当金丝雀娇养了啊。
但可以出门,这种待遇算是比前世好多了啊。
沈望舒心情还是不错的,出了门才能做下一件事。
只是浪费了她一个条件。
“那就今日吧。你先去安排送信,一会儿再陪本郡主去逛街。”
理了理袖口,换好衣服后,沈望舒对上只有各种小扇子和头花的首饰盒,她耷拉着脑袋回头望了眼彩云。
“本郡主为何连件像样的珠钗都没有?”
彩云略微尴尬地低头,“那些,郡主原也是有的。”
珠钗刺颈逼着他放自己走的画面从大脑中闪过。
怪她。
怪之前她太蠢,竟然为了那么个玩意儿,将自己折磨得要死要活。
“那头花就不用了,戴这扇子就行。扇子也好看。”浅浅一笑,人乖巧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她捯饬头发。
彩云是在沈望舒进府后不久就跟着伺候的,见惯了以前她不开心的模样。今日的开心,她明显能感受到。那个对着王爷以死相逼着放她走的女孩儿,其实也和普通人家的小姐没什么两样。
坐上盛王府的马车,沈望舒先去了一趟似锦布庄。许是确实好久没出过门了,看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挑了几十匹布后,彩云一路跟在后面,只付钱的时候,眼睛随意从那些布匹上扫过,头微微一偏,淡淡地笑了笑。
沈望舒在另一处给账房先生写好送布的地址。两封信从袖口中递出,其中一封是给她三哥的。
掌柜看了眼沈望舒上面信上画的特殊标记,二话不说立即将信收进了抽屉中。
她的三个哥哥虽然都不是亲哥哥,这也算是父王替她安排的人。
前世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将自己的底牌都告诉了沈梦音和苏岑,叫哥哥他们全投靠了苏岑的阵营。
苏岑做上太子之位后,她的三个哥哥后来都被他替换为了自己的人……死的死,残的残……
紧了紧拳头,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出了布庄,沈望舒转身就去了沧海月明,上京最大的首饰铺子。脚还没迈进去呢,迎面一只金簪子笔直飞到了沈望舒跟前。
势如箭羽。
沈望舒直愣愣地站着没动。
金簪近在咫尺。
说时迟,那时快。
彩云一手将沈望舒拉到旁边,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簪子。
“郡主,您没吓着吧?”
沈望舒觉得很奇怪,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躲,反而是想伸手抓住那只飞来的簪子。
晃了晃小脑袋,
一定是她前世被那一剑刺傻了。
躲都不会了!
彩云见沈望舒有些呆愣在原地,问完,侧身就往铺子里喝斥了一句,“何人胆敢行刺沁阳郡主!”
“沁阳?!”
一声呜呜噎噎的声音从铺子里传出来,苏雪嘟着一张小嘴跑了过来,连忙挽住了她的袖子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沁阳,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沈望舒:……
“你刚才没伤着吧?”一根手指着身后的卫靳道:“都是他的错!”
沈望舒扶额,卫家本来就和她不对付,她还想自己来给她评理?怎么想的?
“既然公主已经有人作陪了。在下就先告退了!”卫靳抱剑向朝阳公主拱手一行礼,就绕过两人从沧海月明门口走出来了。
“卫靳!你给本宫站住!”见那人没有半分停留,苏雪原地蹬了两脚,“卫靳!你等着,本宫一定回去向卫候爷告状!”
卫靳一身黑色劲衣停了一瞬,手中的拳头紧了紧。随后又继续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雪拿出帕子,一边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将卫靳里里外外都数落了一遍。“真是个榆木脑袋,简直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真是气死我了!”
沈望舒问:“既然他有这么多的不好,那你为什么还缠着他?”
“缠着他?”苏雪睁大了双眼,顿时反问道,“我哪有?我只是在报恩。”说完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惊讶出声:“沁阳,皇叔竟然放你出门了!”
翻脸就道:“我能进盛王府的门,都是托公主殿下您的福呢!今个儿能出门了,公主要不为我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四周好在她早就安排清场。
公主殿下呵呵干笑了两声,“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与子同游,动辄覆舟?”
“我真希望,那日游湖,没上你的贼船。”
好巧不巧,就撞到了传说中的盛王。沈望舒白了她一眼道:“我来买些首饰的。你过生日也快了,也挑一套?”
苏雪一双杏眸亮了亮,一瞬间又暗了下去,“沁阳,我都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卫靳那个臭石头,怎么他就不知道送件生日礼物给我?”
“你说他是不是特别不懂礼尚往来?”苏雪说着又嘀咕道,“前几天,我好求歹求给他安排了一个京兆少尹的职位,他看不上就算了!还给我摆臭脸子。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武将之家,军衔给自己打下来才算是荣誉。别人给的,是羞辱。”
淡淡说完,沈望舒看着琳琅满目的头钗,突然起了给自己定制一支的心思。她没有彩云这样的身手,以后再逃走,身上带的饰品什么的能多一种用途多好。
“诶,沁阳!!”
苏雪长长地喊了一声,沈望舒扭头看过来,“沁阳,你方才不是说你会告诉我,你是怎么将皇叔迷住的吗?”
回神过来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倏地,沈望舒脸色一变,“这事,你怎么不去问你皇叔是喜欢我什么?”
望了望彩云依旧站在门口,她又低声道:“你问完了,告诉我,我改!”
“你不喜欢我皇叔?”
沁阳眨了眨眼,满脸不可思议,“皇叔又好看,又只有你一人。他而今才二十六,也只大了你……九岁,他哪里不好了?”
“闭嘴吧你!”沈望舒随便挑了一套,“你到底挑不挑?”
“挑!”
苏雪的首饰不少,但这里的款式新奇又精致,一出新品她都爱买。她看中了一套新奇的款式,沈望舒望了一眼,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款式。
“好看吗?”
“好是好看,就是……”
“别就是了,好看就成。”
沈望舒继续同掌柜道:“这簪子内只能做成中空放些东西?“
掌柜道:“毕竟只是一只簪子。”
脑中的想法千千万,可结果只能差强人意。沈望舒是有些失望的,但也将簪子、玉佩、手镯……每样都定了些。
反正有钱花,随便花。拿不了他人出气,还不能对他的银子不客气了?
成品当场就能带走了。至于她定制的首饰,要下个月才能过来取。不过她也不急。
再叫来彩云结账,彩云给银票的时候知道这里东西会很贵,但没想到这么贵。这才出来一个时辰,便已经支了一万六千两银票。想起王爷之前去安平王府下定的礼单,又想想自己的五两月钱,彩云觉得她还是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涨月钱吧。
可彩云不知道的是,这些铺子都是沈望舒的三哥开的。
苏雪问:“咱们现在还去哪儿玩还是直接回去?”
沈望舒道:“去吃饭!吃完再去买些胭脂水粉。”
难得出来玩。
直到入夜沈望舒才回府,正巧看见苏执在膳厅亲自布菜。他同样还是一身黑金长袍,衬得人矜贵又优雅。
饭桌的他倏地褪去了一身寒气。连那张冰冷的脸,似被这满桌子的烟火气同化了一般。
呵。立马摇了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又不是他养的一只宠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把自己关起来,高兴了给颗糖或者放放风就能满足的。
坐下动筷子,沈望舒第一筷子就夹了块鱼给他,她娇嗔道:“过几日就是宫宴了,皇叔您可以带我一同去吗?”
饭用完,苏执才答道:“本王还有其他事。”
听完他拒绝的话后,沈望舒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手心一紧,立马委屈巴巴地蹲在他腿旁拉着他的手道:“皇叔,望舒想去,皇叔您陪陪望舒一起去吧?我发誓,一定很乖很乖的。”
嘴角抽了抽,齐风见状直摇头,他家主子才不是这种会因为撒娇忘了正事的人。可刚在心里说完,下一刻听到一声清澈的“好吧。”
齐风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主子!宫宴那日,您可是约了人谈正事的啊!您这作派……还好如今只是个王爷。
齐风不满地看了沈望舒一眼。
“谢谢皇叔。”沈望舒跳的站了起来,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皇叔真好,我先回去啦。”
余下桌上那人缓缓将脸上的口脂擦掉,淡淡道:“你去给替本王挑件合适的衣裳?”
齐风:……
齐风有些头大。王爷的衣裳不都是黑色吗?这个黑和那个黑,还能挑出什么花样来?
遇事不决。
彩云来决。
宫宴前几日,沈望舒除了吃饭跑步,一直把自己关在最里间的屋子里。只有时会问彩云要了针和彩石,独绣针要得尤其多。
彩云不禁觉得奇怪,这郡主做衣裳还挺费针的。
宫宴那日,沈望舒没有晨跑。
一大早起来收拾,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外头披上了一件内绣狐皮的水红色斗篷。头戴一套亮银色流苏首饰。端的是端庄得体。
虽然沈望舒暴饮暴食胖了许多,但她个子高,斗篷一档,加上从骨子里的自信,放在人群中并不逊色。
这一场宫宴实际上是给衡王苏霁选妃准备的。故而也没太大讲究,她脸上的红痕没有卸掉,只简单描了眉,却意外和身上的红衣呼应,有种特别的美感。
早同沈梦音约好的一同前去,沈望舒一大早就安排了人去接。站在门口等马车送她过来,可等了半天才知道,她被人接走了。
彩云道:“李叔说,也是一辆很豪华的马车接走的。”
有些不妙,按照她以往的耐心,她会等她才是。除非是她有了更好的捷径。没有办法,沈望舒脚步挪到了东苑兰庭,还是上前去敲了门。
沈望舒道:“皇叔,今日宫宴。您可起来了?”
里头发出了动静,等了好一会儿,齐风请她进去,苏执淡坐在梳妆台旁,头上刚戴上了一只白玉簪子。不经意间转过头来,眉宇慵懒挑开。冷白皮的皮肤,一身白色银绣长袍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原本觉得黑金色最为衬他,张扬又霸道。
而今的他白色银绣。
媲美阳春白雪,人世无双。
“皇叔。”乖巧地叫了声。
苏执唤她去将一旁挂着的黑色云锦长袍取来替他穿上,“何事?”
不知是不是换了衣服颜色的原因,沈望舒心里没之前那么怕了。“皇叔,咱们该出门了。”
咱们?
淡淡抿唇。
“这会儿去,会不会太早了些?”
沈望舒道:“皇叔,早些去,可以找公主玩。”
“好吧。”
苏执出门,上了马车,转身伸手的瞬间,沈望舒就已经提着裙子踩上了步台。
那人往后微倾,“皇叔您还有东西落下了?”
张开的手将帘子掀开大步走了进去。
莫名的。沈望舒明显感觉他情绪变冷。
没想太明白,沈望舒如坐针毡。
皇宫门前不能行车,沈望舒靠外先下的马车。下步台后,苏执从车帘内出来就看见一只葱白的小手伸在他的面前。印入眼帘的还有沈望舒露出的一对好看的梨涡。
甜甜的声音传入耳畔:“皇叔,下车了。”
齐风站在马车的另一侧侯着。他家主子下战马都不带停稳下的,区区下马车还需要人扶?
这是把他家主子当成上京那群纨绔子弟了。
可偏偏。那个冰冷的王爷向那只手伸了过去。眉宇间的寒意都感觉消退不少。
齐风:……
他记得他伸出过一次手,主子当时毫不留情就给打掉的啊。
·
金色的宫门外,两列太监恭敬地在二人身后跟着。
飞雪因着大雾下得更加张狂。白雪中,那黑色和红色的身影格外显眼。
不少人因着下大雪早早到了,看见二人时眼中都有说不出的嫉妒。
那个被他们传为丑女的人,正站在大燕大名鼎鼎的盛王旁边。她凭和能让盛王如此相待?
论家世她只是一个前朝郡主。论相貌,她更是不配。可若真要对着她诋毁两句,却发现对方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们。
还未到开宴,苏执被今上喊去对奕。
沈望舒因为朝他伸出了友谊的小手,明显感觉到了苏执的心情好转。
不由地感叹一句,苏执真是记仇。不就是不小心让他尴尬了一下吗?还好她不计较,举着一只手伸了那么久。
二人一路同形到了金銮殿前,得到了解脱的沈望舒顺理成章地溜去了公主寝宫。
没走两步,沈望舒眼睛就从长廊那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沈望舒提着裙子在长廊上快步走了起来。
公公在后面追着道:“沁阳郡主,您小心点,可别摔着了。”
那人虽然精心打扮过了,但沈望舒可以确定就是沈梦音。
公公追上来,将她拦下,“郡主,您再往那边走,可就是皇贵妃所在的宣仪宫了。”
宣仪宫,是景王母妃所居。她居然去见景王的母妃?
沈望舒转身看了彩云一眼,彩云从袖袋里取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公公,“咱们郡主也是在这皇宫住过的,公公您且宽心,后头的路,咱们郡主自己去找公主。”
“是是是,瞧咱家这记性。”将银子收下,公公就退下去了。
沈望舒道:“本郡主要跟上去看看,你去寻公主,若我在开席前没回来就叫她来寻我,还有一定要想办法拖住沈梦音入席。”
交代完后,沈望舒就一人走向了宣仪宫去。要说沈梦音在皇贵妃这里惹了什么事,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前世她死的时候,沈梦音和景王两人还好好的。
难道说,沈梦音的捷径是皇贵妃?
走到了宣仪宫外,沈望舒一拍脑袋。
还是在这里等她出来再套些话吧。她怎么就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么多宫人的注视下,偷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的?
人站着角落里没多久,就听见了一旁踩雪的脚步声,沈望舒抬头一看脸色立马一变,转身就走。
“望舒?”苏岑披了件蓝色的长袍,大步追上,一手拦在了她的面前,她也停步在宫墙下。
“望舒,你是来找我的吗?”苏岑脸上有些高兴,“我就知道你只是生我的气。”
人软了声音,耐心道:“望舒,别生气了好吗?我同我母妃说了,她今日也会向父皇说咱俩的亲事。”
“什么?”
沈望舒眉毛拧紧,“我不是来等你的,刚才是看见我妹妹了,所以在这里等她。至于成婚,我那天说过了,我不嫁你。”
“等沈梦音的?”苏岑道:“她在我母妃这里?”
“你不知道?”
难道是皇贵妃请她来的?沈望舒面无表情地说完,看了看他的表情,好像确实像不知道的样的。
“望舒,你跟我来个地方。”苏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嘘!不想让别人看我们拉拉扯扯,你就别叫。”
“你放开我!”
沈望舒咬牙切齿,用手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可他这次的力气很大,任凭她怎么掐,怎么抠他都没松开。
“我不会放手的。望舒。”他拉着沈望舒穿过一条窄巷,忽视手上的痛,一边道:“望舒,你记得那颗我们一起种的那颗银杏吗?它活下来了。”
沈望舒知道他想带她去哪里。可她在经过一面宫墙时就没动了,另一只手和腿都紧紧抱着那面墙。
沈望舒一字一句道:“苏岑。树是树,我是我。树受过伤能好,但我不会好。”
身子一怔,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她。女孩的那双眼睛里好像还有他,又好像都化成了泡影。
“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回?给我一次机会。”
苏岑不解,“我只是,当年提亲的时候晚了一步而已。你不知道,我这两年也做了很多努力的。”
“不用解释了。以前的你,在皇贵妃说了一句我不适合做王妃后就放弃了对我的承诺。这只是其一而已。”
看着他瞳孔一瞬间的骤缩,沈望舒笑了,“我其实知道原因,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你只是心有不甘。像是一个预定了很久的玩偶,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没有买,转眼被别人买走后,你不甘心。”
因为只是玩偶,所以他才在毁掉的时候,才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眼圈微红,苏岑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沈望舒毫无波澜:“不重要了。”
苏岑道:“如果我母妃同意我娶你为妻呢?”
倏地。她嗤笑一声,不禁反思自己之前是做过多少蠢事,才会让他觉得,他只要说一声娶她,她就一定会转身嫁他!
苏岑低声道:“明明你在盛王府还一直留着我给你的玉佩。那天你是知道皇叔在旁边,才身不由己的,是不是?”
“不然你怎么会还带在身上两年?一见到你给的玉佩,当时我就过来了。我是真的想带你走的。”
“不然,你敢把你心口挂的玉佩拿出来证明给我看吗?”
沈望舒觉得好笑。他不信,她难道要同前世一样向他乖乖证明给他看吗?
她道:“实话告诉你,我留着玉佩是故意引你来,就是为了我能出府而已。一切同你无关。”
苏岑道:“我不信!”
沈望舒笑道:“你不信又能如何?放手!”
凌厉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刀。
心突然疼了一下。
好歹他也是个王爷,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下去,就一点也不体面了。
他手一松开,沈望舒就像兔子一样溜出去了。那握在手中的余温,随着冷风一吹就散。
雪地中朱墙下的一抹红色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他站在原地,宫墙那侧的银杏树梢挂满了雪。
明明只差几步。
·
“郡主,您刚才去哪里了?”彩云在宣仪宫门口找了许久,幸好人安全找到了。拉过她的手往公主寝宫走,“公主将沈二小姐留下来了,您去看看?”
“嗯。”
一推开门,正和公主聊得开心的沈梦音看见她时,身子明显一颤。
“姐,姐姐。”刷地一下红了脸,沈梦音道:“早上没等姐姐实在是有原因的,姐姐没生气吧?”
目前还没有直接信息证明她做了要害父王的事,不好打草惊蛇。收敛了情绪,沈望舒看了眼她头顶的珠钗道:“嗯,姐姐知道谁接走你的,一会儿,咱们回家聊。只是妹妹头上这个珠钗,我好像在哪见过。”
沈梦音脸色蓦地一白。打着哈哈,“刚才公主也说看着眼熟呢。”
“待会儿,你就跟在姐姐身边,莫要乱说话,也莫要乱走。”沈望舒交代一声。
苏雪嘟着小嘴,对沈望舒眨了眨眼,“你不对劲,你们俩有事瞒着本宫!”
微微侧头,沈望舒不经意问了一句,“怎么今日好像没看见卫靳?”
“他呀!”苏雪摆了摆手,“他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被罚去守边关了。”
沈望舒“嗯?”了一声,他犯了什么错了?和前世好像有些不一样。
“宫宴都快开始了咱们走吧。”苏雪一手牵着一个一起走了进去。
宫殿内,女眷和男眷是分开的。
主位上,坐着皇后。
女眷齐齐行礼问安后,皇后讲了几句场面话,见她们都还是很拘束,坐了一会就借故离开。留她们自己在这里吃茶聊天。
而实际上衡王、景王,包括今上和苏执都会坐在她们身后的屏风后面往这边看。这样选妃,既不突兀,没选上也不尴尬。
以前小觉得好玩,如今来这的目的就是盯着沈梦音,不让她乱说话就好了。可人是这么想的,周边的人却不想让她安安静静坐着。
“你看公主身边的是沁阳郡主,这两年没见,她怎么就丑成了那个样子?”
“呵,偏偏丑成了这个样子,还是盛王殿下三书六礼下聘要娶的正头王妃。她凭什么呀?你看相府千金、将军府的千金哪个不比她漂亮还有内涵?”
沈梦音在身后抿唇憋笑。
沈望舒一侧头她就憋住了。
沈梦音立即义愤填膺道:“姐姐,她们怎么能这么说你。我……”
沈望舒笑道:“你什么你?你以为姐姐今日为什么带你来?皇后给衡王选妃,谁冒头谁傻。”老实点,别给她惹事。
声音不大却刚好他们都能听见,那些想留个好印象的人就立马老实了。
沈望舒如今在心理上算是二十有二的人了。再这么不分场合的同这些人争辩她只觉得幼稚。
人坐着吃吃喝喝没一会儿,从里头就来了个小宫女,瞧着是来找公主的。
沈望舒下意识坐得离矮几近一些。不成想,宫女朝苏雪行礼问好后,就道:“今上有请郡主。”
沈望舒:?
跟着一起进去。尤其是在看见了苏执和苏岑两人都一副不爽的表情后。下意识觉得不妙。
沈望舒跪下请安,“给今上问安,皇叔安好、衡王殿下安好、景王殿下安好。”
眼睛直直的望着干净的地板砖。
今上爽朗地笑了两声,“郡主被皇弟带回府上养了两年,两年不见郡主倒是长大了不少。看来盛王府的风水养人啊。”
沈望舒道:“是臣女懒散,贪吃才发胖了。”
“哦?”今上笑了笑,“今日本是给衡儿挑王妃,不成想,朕这皇弟向来很少求朕,但这次向朕讨个恩赐,却是关于你的。”
没有抬头,但沈望舒想来自己的脸色一定是很不好。
“本你二人已经下定,朕这皇弟想同你一起年后回安平。”
回安平?
“想来,你这丫头,也有七八年没见安平王了,年后回去,朕也有些赏赐,你一起带回去给你父王。”
沈望舒一脸呆愣的抬头。
有那么一瞬间,沈望舒承认是自己心胸狭隘了。
人还没反应过来,抬头眼神四处乱扫的时候,衡王笑着道:“父皇,您看,把这丫头都高兴傻了。沈望舒,你连谢恩都不会了?”
“臣女沈望舒,谢主隆恩!”沈望舒抱手珍重行礼,嘴角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心虚地看了眼苏执,结果发现那人依旧冷着脸没看她。谢恩告退。
沈望舒回宫宴的时候都多吃了几碟点心。
沈梦音道:“姐姐,你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沈望舒笑了笑,“回去姐姐同你说。”
苏雪悄悄地看了两眼过来,嘟着小嘴一个人闷头吃点心。每样咬了一小口,又恹恹放下。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沈望舒牵着沈梦音的手向苏雪告别。苏雪兴致不高,应了声就带着宫女回寝宫了。
沈望舒朝苏雪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出了宫殿。
沈望舒问:“皇叔什么时候回府?”
彩云道:“方才王爷的人传令过来,说一会儿还有晚宴。让咱们先回去。”
“好。”沈望舒道:“回府,多做几个好菜。”
“沁阳郡主!”身后一个小宫女喊了一声,正朝皇宫侧门出去的几人停下步子。
小宫女低声道:“衡王殿下有请。”
沈望舒让他们在外头等一会儿,自己跟着小宫女走了。
衡王一身红色长袍,远远看去,和沈望舒身上穿的有几分相近,他挑眉一笑,“沈望舒,你这都快当本王皇婶了。”
沈望舒道:“衡王就别打趣我了。庚贴递上去了吗?”
衡王失笑,“递是递了,不过你妹妹很受欢迎啊。”
微微一顿,沈望舒道:“我还以为衡王会说棋逢对手呢。”
不置可否。
他的深情,大多停留在表面。
“要是她那边有什么意外的消息,可别忘了告诉我。”
衡王勾唇一笑道:“你说的是哪种意外?”
沈望舒:“……”
沈梦音坐在盛王府吃着晚饭,脑袋不自觉想起那个有着不好的经历的晚上。
沈望舒开门见山:“今个儿早上,是皇贵妃接你入的宫?”
沈梦音深吸了一口气,“是贵妃娘娘来找的妹妹。”
沈望舒继续问道:“嗯,她找你聊了什么呢?”
沈梦音轻咬着筷子,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这是她唯一能翻身的机会了。
沈梦音道:“皇贵妃,她,她知道景王殿下有联系过妹妹,所以才来警告妹妹。”
点了点头,沈望舒继续问,“警告你什么?”
“皇贵妃是觉得妹妹配不上景王,叫我别缠着景王。”沈梦音解释道:“可妹妹向贵妃解释了。妹妹和景王并无关系。故而皇贵妃才放妹妹离开了。”
“啪!”
拍案声响起。
沈梦音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说谎被戳穿了。
“太过分了!”沈望舒道:“竟然如此羞辱我妹妹!”
沈梦音脸上一青一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姐姐到底是真关心她,还是她看穿了什么。
来上京前,她娘亲说,要她求姐姐,让她将娘亲扶正。若是能得了哪个王爷的眼,给自己找门好婚事也是好的。她想给自己争取门好亲事,好前程有错吗?
沈梦音浅浅一笑,“姐姐说的是。妹妹一定铭记于心。”
沈梦音吃完后,就坚持要回去。
沈望舒将人送至门口,远远看着有一辆马车来接她上了车才回了盛王府。
前世父王的死,包括上京的三个义兄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这明显不对。
“你这姐姐怎么也不安排一辆马车送送你,这么大一个美人,一个人走在街上多不安全?”衡王一身红衣朱唇轻抿,亲手将茶杯轻轻递在沈梦音面前,端的是温文尔雅。
“谢王爷关心,姐姐其实有留民女住盛王府的,只是……只是民女住的不习惯。”沈梦音娇羞答道。
“我说过,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用平称即可。”衡王温声道,“今日我将你的庚帖递给我母后了。”
“庚帖?”沈梦音惊讶道:“这么快的吗?”
衡王一时无措道:“你不乐意?”
清秀明朗的脸上,一双桃花眼有些失落。他缓缓低下头的那一刻,沈梦音觉得自己像是个负心女。
“梦音不是这个意思。”沈梦音连连解释道:“梦音自从那日在街上差点被殿下您的马车撞倒,殿下便对梦音照拂有佳。”
衡王听完无奈一笑,“梦音这是要拒绝我了?”
“梦音没有,梦音……也不是这个意思。”沈梦音低声道:“殿下对梦音来说简直是对梦音太好了。可梦音何德何能,能让殿下如此倾心相待?梦音只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庶女……”
衡王牵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只管爱我,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来解决!”
也许是两人离得过分近,沈梦音从他那双深邃的双眸中,看见他满心都是她的样子。
眼前这人,不像她追求景王时那般费心机。他对她简直可以说是太好了。
又一切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送的每一样礼不仅贵重,还是用心挑选的。她明显能感受到他是很认真的在做这样一件事。
更何况,这样一个温润如玉之人,竟还是景王的哥哥,当今皇后之子。
此情此景,沈梦音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相比较她在皇贵妃娘娘面前的卑躬屈膝,若能有一个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她又怎会不高兴呢?
“衡王殿下……”
“今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你明日见我母后,莫要紧张。我母后今日见了你,也是很喜欢你的。”
衡王平静说完,眉宇间又添上层不经意的郁色。
“嗯。”见他一直不曾再开口,沈梦音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可是还有烦心事?”
衡王失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说也罢。”
这一婉拒,沈梦音主动拉着他的手劝道:“殿下若没拿梦音当外人,梦音也希望能替殿下分忧。”
·
转身回府的沈望舒不多时被请到了苏执的房里,迎面一股浓浓的酒味,一旁还放着婢女煮好的醒酒汤。
不像她房间里时刻都会备着暖炉,这房间里的温度,简直和外头一样。往里走,那个坐在床榻旁的男人周身气息更是比这外头的雪冷,多看一眼都令人忍不住舌头发颤。
她进来后,门就被人给关上了。
沈望舒对他睡的房间有种天然的恐惧,前世她在第二次又激怒他后,他就将她囚禁在第三进屋里。
她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了半年。
好在,她抬头的瞬间,没有看见房中有其他铁制物件后。
沈望舒提醒自己冷静道:“皇叔,您找我?”
人微微颔首,一双丹凤眼盯着她道:“过来。”
呼吸都不自觉变轻,她慢慢挪步走近。
衣襟突然被人一抓——
嘶!
裂帛声响起。
沈望舒突然慌了。下意识地去反抗,却连着两只手都被他单手控制住。
男人的呼吸很重。动作粗鲁。
却在将她脖子间挂着的东西看清楚后他募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脖子上。
她戴着的,是他给她的出府玉佩。
玉颈间一声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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