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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妃重生,清冷太子超难哄

黑鸦几里 著

其他类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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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   更新:2022-11-18 14: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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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妃重生,清冷太子超难哄》精彩片段

苍擎大陆上有七个国家。

其中雾国隐于雾间,擅控雾之术。

羽国国力最盛,皇族能生出羽翼,翱于天际。

*

秋雨疾速下落,寒凉刺骨。

即便如此,刑场上依旧围满了人,阴沉的天色给所有人的脸上蒙上一层冷灰,看起来越发冷漠狰狞。

刑场中间独立一名女子,浑身只剩白色囚服,衣上是晕开的斑斑血迹。

细白的手脚紧紧捆于木架,磨出一圈紫红淤血,雨水打湿的长发紧贴着皮肤蜿蜒而下,衬得一张小脸越发苍白,却带着破碎的美感。

她是雾国公主温无月,而如今,以这般狼狈姿态囚与羽国刑场,遭千人唾骂,诅咒。

身边不足两丈处的破旧长几上,放着大小不同的刀刃,泛着森冷银光。

雨水冲刷下,长几上凝固多年,干涸的血块化作丝丝缕缕的红色浸入地面。

温无月恍若未觉,勾出一抹轻笑,心已经疼到麻木。

呵,她是很怕疼,但区区剔骨之刑,跟被最亲的人背叛出卖相比,算的上什么!

嫁入羽国两年,她深知当年父皇只当自己是牵制两国的棋子。

兄长说,为了雾国的安危,只能先屈从羽国。

那时的她天真、可笑,因为兄长的话吞下苦楚,远赴千里,毅然出嫁。

这两年,自己一直将羽国的机密私下传递给兄长,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哥哥和父皇能带自己回家。

却不想,苦苦等待,等来的是背叛。

她的父皇,她的兄长,为了跟羽国三皇子萧南郁合作,助他将萧北沉的太子之位取而代之,就拿她当了投诚的见面礼。

任谁知道萧北沉的太子妃私通书信,对他来说都是重重一击。

那些温无月传出的书信被呈上朝堂,羽国大帝震怒,赐她剔骨之刑,当众行刑,三千羽林卫举弓围着刑场。

温无月失笑,何必呢?根本不会有人救她。

时辰将近,雨越下越急,满身横肉的刽子手踏上刑台,灌下一口烈酒,手握锋利刀刃步步接近。

剔骨之刑,无非就是将身上的骨头一根根,一寸寸用庖丁之术剔个干净。

温无月看了眼那逼近的刽子手,脸上长长的刀疤狰狞可怖,她轻咬贝齿,闭上了双眼,狼狈却依然端着敌国公主的骄傲。

“噗——”

利刃入骨的声音传入耳朵,意料之内的痛却没有来,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里。

温无月心下诧异,眼睫轻颤,杏眼睁开,眼前的男子眉如墨画,即使在雨中,却还是平日里那副凛冽的样子。

正是她那有名无实的夫君——羽国太子萧北沉。

萧北沉冷厉的眼睛静静看着她,竟是笑了一下,瞬间又露出心痛的神情。

他抽出插在刽子手胸口的长剑,轻轻给身前的人割断捆绑在身的绳子。

三千羽林卫举起弓箭,齐齐对准刑台上的人,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皇上有令,不论何人,只要想救这妖女,就是通敌叛国之罪,格杀勿论。

温无月抬着清丽的小脸看向他,神色恍然,为什么会是他,到这一刻,为什么会是这个她恨了两年,恶语相对的夫君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

她声音沙哑地从喉间挤出三个字。

“不为什么,想救你走,但救不了。你那般怕疼,想着一剑刺死你,就不用受剔骨之刑。可是怎么办,这一剑本殿都下不去手。”

萧北沉将她抱紧了点,那永远冷峻的面容上透着难得的温柔,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奈。

雨声夹杂着雷声,闪电划出白色光亮,他们浑身湿透。

温无月觉得荒唐,世事竟能这般荒唐,最亲的人出卖他,最恨的人却单枪匹马来救她。

不,是来陪她。

“值得么?萧北沉,值得么,你当你的太子不好么?”温无月喃喃重复着。

被出卖背叛,被赐剔骨之刑,她都未曾落泪,如今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眸。

“何叫不值得,话本里都说轮回路很黑,至少本殿能下去陪着你,给你点灯。”

羽林卫领头沉声喊道:“太子殿下,您若还不束手就擒,卑职只能格杀勿论了!三……二……”

萧北沉无动于衷,伸手抚开温无月脸上的碎发,轻轻印下一吻。

“一……”

三千箭矢带着穿云破月之势破空而来。

“不……滚开,你滚……”

温无月眼眶血红,厉声尖叫,伸手去推萧北沉,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她想起那年酒宴,接待羽国太子和外使,冬日落雪,银装素裹。

她跳了一曲月下萤衣舞,萧北沉就起身说要她和亲,也如今天一般,白衣胜雪,冷厉的眉间是缠绵情意。

身前的人紧紧抱着她,还温声说了句:“最后一次了,乖一点。”

纯白的羽翼蓦然张开,都说羽国太子的羽翼是最大最美的,温无月第一次看见,那羽翼将她包裹其中。

短短一瞬,箭矢划过羽翼,洁白的翎羽飞扬在空中,又被雨水冲落在泥泞肮脏的地上。

箭头刺入后背,萧北沉闷哼一声,唇间咳出殷红的血,随着雨水晕开,很快,白衣染成了红色。

温无月再也支撑不住对方的身体,她们就那般抱着跪在了地上。

大雨挡不住悲恸的哭声,温无月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她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昏了头,盲了眼,分不清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更看不清爱她入骨萧北沉。

她发誓,如果有来世,她的心只会装进一个萧北沉,今日伤他之人,统统都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合着雨水和血迹,温无月轻抚那软下的羽翼,抬头亲上萧北沉冰冷的唇。

所有的酸楚、不甘、愤怒缠绕在她的心头,却及不上对萧北沉的愧疚,喉间哽得生疼。

唇瓣分开,她竭力勾起一抹笑,眼神说不出的妖冶蛊人,沾了血的红唇轻启,“说好了啊,要给我点灯。”

话音落,细白的手将穿透萧北沉心口的箭狠狠一推,扎进自己的心脏。

温热的血顺着箭矢,滴滴汇聚在她心上,温无月想,这样多好,活着的时候我们恨不得对方死,现在却真的死在了一起。

*

不知道在黑暗里沉浮了多久,身上像被撕裂,又被寸寸扯回,温无月只觉得疼,铺天盖地的疼。

就在她忍不住要嘶吼出声时,眼前骤然亮起,杏眼缓缓睁开,细白的手捂上心口浑身发颤,那箭刺穿胸口的疼痛仿佛还未消散。


床上的人撑着床沿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她和萧北沉的寝卧。

她不敢相信,莫不是真的重生了么,上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温无月猛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平稳心神,却还是止不住颤抖,她冲着门外大喊,“来人。”

雕花木门被小心推开,进来的是萧北沉派给她的婢女听雨。

“娘娘怎么了?”

温无月眼里含着泪,摇头断续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殿下,殿下呢?”

听雨从未见过自家太子妃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怔楞,“回娘娘,殿下在前厅接见太傅大人。”

温无月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就跑出了房门,手上仿佛还能感受到萧北沉鲜血的温热。

她太害怕这是一场梦,如果是梦,她只想再看那个人一眼。

看他被自己气到拂袖离开的样子;

看他面容冷峻却不舍罚她的样子;

看他从天而降把自己护进怀里的样子。

什么样都行,只要能再看一眼。

青丝飘在身后,深秋的天气,就算白天也已经有了凉意。

她赤足跑在长廊里,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却硬是出了一身汗。

听雨从后面追了出来,抱着她的披风,着急道:“娘娘,您先把衣服披上。”

*

前厅里,萧北沉神色淡淡,周老太傅一直是他尊敬的人,此番前来,是因南方水患一事。

这次水患严重,皇上正愁派谁前去解决,去的人必然得是身居高位,才能更好的安抚受灾百姓。

可太傅年事已高,萧北沉不愿他冒险,所以今早在朝堂之上截了太傅的话,主动领命接下这事。

太傅气恼,这是上门来训他了。

但圣旨已下,萧北沉淡定听训,反正再怎么样也无法改变这事。

况且他的太子妃昨日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巴不得他离开远点。

思及此处,萧北沉神色冷了下来,心中有些不快。

院外传来动静,他皱眉,转身刚想呵斥,却是看到自家太子妃发丝凌乱的跑来。

温无月终于看见那心心念念之人。

他就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袖上是紫金云纹,身姿欣长挺拔,一如过往,她直直撞进对方怀里。

怔楞中的萧北沉被冲地后退了两步,还是伸手接住了她。

“……”

萧北沉,萧北沉,你没有死。

温无月将头埋进他胸口,听着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泣不成声。

萧北沉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他从没见过温无月这般神情,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他不由地伸手轻拍了怀里人的背,语气却是毫无波澜,“你在做什么?”

太傅本就不喜温无月,难道是想让他在自己敬重的太傅面前难堪,萧北沉眉头微皱,脸色越发不渝。

周老太傅见此情景,早就拂袖离去,太子自小便是他循循教导,都说高处不胜寒,太子之位哪是那么容易稳坐。

他并非注重权势之人,逼着太子娶重权在握的将相之女,但也不愿他娶这么个蛮横跋扈的敌国公主,净会添乱。

温无月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人,她克制不住地发着抖,紧紧抱住身前的人。

萧北沉没有死,他的怀抱是暖的,他的声音还带着呼出的热气。

他没有死,没有被万箭穿心,没有躺在湿冷泥泞的刑台上。

温无月眼眶通红,泪水沾湿小小的脸蛋,楚楚可怜。

她哽咽道:“我……做了噩梦,我好害怕。”

她不知如何去说重生这样匪夷所思之事,眼神微闪,撒了谎。

萧北沉自然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心虚。

昨天自己的太子妃还因为不满听雨跟着她,说自己派人监视于她,砸碎了满屋的东西。

“怎么,投怀送抱?这不是你喜欢的招数,不是一点都不愿意让我碰你么?”

萧北沉冷笑了一下,将她拉开了一点。

温无月吸了吸鼻子,是啊,她对萧北沉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这人还陪着她一起去死。

但她才不会管现在的萧北沉说了什么。

因为她知道,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是最爱她的人。

她不会再口出恶言,跟他对着干,她会把所有的喜欢所有的爱意都给眼前的人。

温无月摇了摇头,睫毛上的泪滴落在萧北沉的手背。

她耍赖似地开口,“对,新招数,把殿下当做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新招数,你赶我走,你骂我,我都要黏着你。”

萧北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打量着眼前的人。

温无月很美,眉如翠羽,妙目流波,即使此时在哭,长长的眼睫上挂着晶莹泪珠,也只会让人忍不住疼惜。

“昨日不是让本殿滚得越远越好么,呵,”

他露出自嘲的笑意,温无月的话何必当真。

“不是……”

她刚想开口辩解,听雨追到了前厅,“娘娘……您的……”

小丫头看着眼前一幕,露出讶异的神色,平日里太子妃娘娘都不让太子殿下碰到一下,这……

萧北沉拿过她手上的披风,转身给温无月披上。

“这样子跑出来,太子妃可不太成体统。”

温无月吸了吸鼻子,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在眼前系绳带,她轻声开口,“都是因为一醒来就想见到殿下,一刻钟也等不了。”

系结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完成了手上的动作,萧北沉后退一步。

“太子妃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逼着自己服软,回房穿衣吧,不必这般委曲求全。”

“不要,除非殿下陪我回去,”她才不会管别的,伸手就抱住了萧北沉的手臂,一副耍赖的样子。

萧北沉难得见她这样娇嗔的样子,面上冷淡,心里还是忍不住软了几分。

“走吧。”

他抬腿向寝卧走去,没管拉着手臂的人。

温无月见他答应了,开心地黏着他往前走,谁知走出一步,脚下传来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萧北沉停下,低头看去,脸色冷了下来,“怎的鞋都不穿?”

他拉人在椅子上坐下,蹲下身子,握起那双白嫩的小脚,脚边一道细长的口子,正在流血。

“殿下为什么又问一遍,都说了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你,真的很喜欢妾身多说几次么。”

温无月勾起唇角,甜甜一笑。

萧北沉无言以对,弯腰将人抱起,冷道:“切勿胡言。”

他走了两步,又转身冲着听雨说了句,“叫太医过来。”

“不用,擦一擦就好了。”温无月弱弱出声,她只想跟殿下两个人待在一起。

“闭嘴。”


萧北沉将人放在寝卧的塌上,温无月纤细的手腕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撒开,”他冷声道。

看着萧北沉冷漠的神色,温无月想,不怪她以前没有发现,自家殿下的演技才是真真的好,这般冷脸相对。

她大着胆子抬头亲了下对方的唇,热热的,软软的,鼻尖相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

真好,温无月再次感叹,他们没有死,所有的事情还有重来的机会。

萧北沉被对方的动作弄得一愣,脸上的寒霜寸寸碎裂,温无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新婚两月,太子妃恶心他,让他滚。

他们连亲吻都未曾有过,就寝时,中间隔着长长的枕头。

萧北沉不屑于用什么下作手段强迫温无月,她那样宁折不屈的人,若是自己用强,也许就自缢了。

如墨的眼眸紧紧盯着眼下的人,萧北沉冷道:“别再来这一套,本殿怕你恶心着自己。”

他的心早已凉透,温无月做的很多事,他都知道,只是不想戳穿。

一个人的心,伤透了就不敢再动,生怕捧着心出去,又被戳得鲜血淋漓。

“不管殿下信不信,我会改的,会好好爱殿下。”温软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认真,颈间的手轻轻松开,她会给殿下时间,让他一点点消除心里的误会。

萧北沉直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负手站到一边,不再言语。

太子府有宫里特许的太医,不出半刻,已至门外,太医低头请安。

“给太子妃看看脚上的伤,顺便,看看她的脑袋是不是撞坏了。”萧北沉在案几后坐下,凉凉开口。

温无月噗嗤笑了一下,殿下原来还会开玩笑。

她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嗯,辛苦周太医了,本宫可能脑子坏了。”

“……”

周太医抖了抖胡子,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娘娘闹得哪出,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诊起脉。

脉象尚且平和,周太医又蹲下身子,垫着帕子,托起太子妃的脚,细细地观察一番。

萧北沉看着太医的动作,眼神暗了暗,周太医年过半百,而且只是看伤,他竟然会觉得心中不舒坦。

好在周太医看病无数,深知官家忌讳,很快便看完了。

“启禀太子殿下,娘娘没有撞坏脑子。心绪有些起伏,但无大碍,脚上的伤是皮肉外伤,待臣开点止血愈合的药,清理干净伤口外敷就可。”

周太医一本正经。

萧北沉挥了挥手,太医便退出去拿药了。

站在一旁的听雨早就端来了清水和帕子。

她一向很有眼力,做事妥帖,这也是萧北沉会安排她照顾太子妃的原因,谁知却会让对方误会是监视她的眼线。

萧北沉亲手接过水和帕子,“去跟太医拿药,本殿来弄。”

听雨应声出去。

温无月坐在塌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家殿下,越看越是喜欢,殿下真不愧是羽国最俊朗的人。

她想起刑场上萧北沉打开的羽翼,自家殿下的羽翼是最美最好看的,能真正的飞起来,难怪年纪轻轻他就是羽国的太子。

温无月眼睛眨了眨,嘴角忍不住上扬,这般优秀的人是她的夫君,以前的自己怕不是痴傻了。

对黏在身上的视线恍若未觉,萧北沉自顾蹲下身,给人擦起弄脏的脚。

握在手里的脚很白,皮肤细腻温软,萧北沉动作放轻了几分。

感觉到脚上的痒意,温无月缩了缩,略带撒娇地开口:“痒。”

“忍着,”萧北沉淡淡出声。

温无月轻叹,殿下真的对自己很好,她甚至不敢回想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那么不知好歹。

等到听雨送来伤药,萧北沉给她擦完又裹上了细布,便准备起身离开。

温无月见他要走,顾不上刚包好的脚,着急地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要去哪里?”

被拉住的人皱了皱眉,拂开她的手,“怎么,本殿做什么,现在太子妃也要一一过问了?是想要告诉什么人么?”

“不是……”温无月不管,上前一步抱住了人,她现在一刻都不想看不到殿下,看不到他就会觉得心里很慌张,“殿下想去哪里,我可以陪着殿下。”

“不必了,本殿很忙,没空陪你做什么。”

“不要……”温无月声音低了下去,却还是没松手。

萧北沉看着抱紧自己的女人,她眉头微皱,眼圈有点发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你想如何?”

温无月抬头,“想和殿下待在一起。”

萧北沉无言,他怎么没发现温无月是个这么会耍赖的人。

“省省吧,太子妃先把自己收拾好。”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温无月只着里衣的身子,转身离开。

温无月看着那道离开的背景,轻叹了口气,果然,殿下已经被自己伤透了,不敢再相信她。

但没关系,她一定会让殿下回心转意的。


她重新坐回塌上,唤了听雨进来。

“娘娘,听雨给您打水沐浴吧。”

听雨乖巧地站在一步之外,低头敛眉,轻声开口。

前世她对听雨也没有过好脸色,但听雨一直都很关心照顾她,任她发脾气。

温无月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重生回了什么时候。

“听雨,现在是丽景几年。”

她死在丽景十五年九月,成婚的时候是丽景十三年七月。

听雨露出疑惑的神色,娘娘怎么哪一年都忘了,莫不是真伤了脑袋。

心里这般想着,听雨还是乖巧地回话:“回娘娘,是丽景十三年呀,娘娘您怎么忘了?”

没管听雨的疑惑,温无月又问道:“那是几月了?”

“今天是九月初十了。”

“真好,听雨,我想沐浴,帮我打水来。”

她语气欢快,明媚的笑意让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更生动撩人。

“是,娘娘。”听雨转身去安排。

这个时候,温无月记得,自己和殿下才成婚两月,但是她已经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

不是当众给殿下难堪,就是刁蛮任性,一点小事就冲着下人发火。

那时候的她,只会用这样的招数表示自己对这场和亲的不满,想让人人都知道萧北沉千里迢迢娶回的是一个粗鲁蛮横的太子妃,败坏他的名声。

现在想来,真的是太过愚蠢,想来不止殿下,府里的人也都很讨厌自己。

听雨动作麻利,很快就将浴桶装满了热水。

“娘娘,您可以沐浴了,听雨就在门外等候。”

娘娘一向不喜自己,从不让贴身服侍,听雨心想这次也该跟往日一样站在门外等候。

“不用了,你帮本宫倒水吧,”

温无月轻声开口,府里的下人都是照顾太子府很久的老人,不止听雨,他们都是一心为殿下着想,所以才会讨厌自己。

温无月想以后不该再为难下人,对殿下好的人她都会真心对待。

听雨闻言一愣,但很快又收起惊讶的神色,上前扶着她起来。

“以后不用那般生疏,听雨就当我是自家小姐,随意些便好,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本宫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娘娘……”听雨眼眶泛红,虽不知缘由,但娘娘突然变得很温柔。

“扶我去沐浴吧,我的脚可是受伤了呢。”温无月淡淡一笑,略有些俏皮地开口。

听雨乖巧地服侍着她沐浴,温暖的水侵入身体,记忆深处那秋雨的凉意消退了干净,只余下舒适的感觉。

温无月舒服的呼了口气,想起殿下说的,昨天他们刚吵了一架,她问道:“听雨,昨日里,我是为了何事与殿下争吵?”

身后倒水的手一僵,听雨小声道:“娘娘觉得听雨是太子殿下派来监视您的……所以……生气了。”

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温无月记得。

就是在这件事之后,殿下就住去了别的屋子,那时的她还洋洋得意,觉得终于赶走了殿下,自己一人不用看见他的脸更潇洒自在。

温无月气恼地拍了拍脑袋。

见状,听雨赶紧拉住了她的手,“娘娘,您怎么打自己呢,是不是头疼。”

“没有,只是觉得以前我真的太差劲了。”

想到自己也没少给听雨难堪,她还是这般关心自己,温无月叹气,果然殿下手下的人都很不错,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善良的可爱。

沐浴完,温无月挑了件淡粉色的轻纱羽衣,羽国民风开放,衣服种类繁多,露腰的、露手臂的、低领轻纱的都有。

这套粉色衣物,里衫无袖,领口略低,堪堪齐胸,外面是薄纱长衫,能看见纤细如藕的手臂,若隐若现,很是诱人。

更别说温无月这般容貌,听雨呆呆地看着换好衣服的太子妃,脱口而出:“娘娘,您真的好好看。”

“那听雨觉得,殿下会喜欢么?”温无月转了个圈,娇笑一下。

“当然,殿下最喜欢太子妃娘娘了,殿下十五就驻守边关,二十才被召回羽都,在娘娘之前,大帝的赐婚殿下都拒绝了。”

听雨认真地给太子殿下解释。

温无月心里更开心了,“好听雨,我也知道,殿下最喜欢我了。”

喜欢到陪我赴死,真傻。

她打发了听雨休息,取了纸笔在窗前坐下。

她要将所有妄图伤害殿下的人,还有那些雾国安插的眼线都一一梳理,她不会再伤害殿下,更不许这些宵小动他的殿下。

就像前世想的那般,这些人,她都会一一铲除,挫骨扬灰。

朝堂中,跟殿下作对的一直是三皇子,妄想将太子之位想取而代之。

但现在才丽景十三年,三皇子这时候还藏着狐狸尾巴,上演着兄友弟恭的假象,一直到丽景十四年年底,他才从兄长传来的书信中得知,三皇子的阴谋。

除了三皇子,支持的他的那一派官员不少,温无月并不是所有都清楚,或许,她还要继续去套一套兄长的话。

还有那些安插在羽国的眼线,她不会单纯的以为,父皇和兄长就只有她一个眼线。

温无月神色认真,仔细地看了几遍纸上的名单,又圈出几个需重点扫除的人,便小心的折好纸张,放进床头下的暗格里。

窗外秋色已深,淡黄的落叶随风而下,一小片飞进了窗子。

纤细的手轻轻拿起落叶,现在还早,至少如果不是她,一直到两年后,太子殿下还安稳地坐在太子的位子上。

都是因为她,所以大帝才认为是太子默许了她跟雾国的联系,参与其中,失了信任。

温无月又想他的太子殿下了,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追回自己的殿下。

天色渐暗,晚膳时殿下肯定会回来用膳,她去等着就好。

思及此处,温无月起身出了房门,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拿了香膏,仔细地抹在手腕和耳后,香香的殿下会更喜欢吧。

脚上的伤不至于影响走路,她慢慢地沿着长廊往膳房走去。

唔,说实话,她并不知道殿下喜欢吃什么。

膳房里这会儿正忙着,高高垒起的蒸笼透着雾气,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除了大婚那天,这是膳房里的下人们第一次看到太子妃娘娘,都有些呆愣,还是比较机灵的下人先反应过来,很快,膳房里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请安。

“都起来吧,本宫只是随便看看,你们忙自己的,莫要耽误晚膳。”

下人们只得起身继续手头的工作,眼角余光仍是不时地打量着他们的太子妃娘娘,娘娘真真是美,可听主院里的丫鬟们说,娘娘脾气不太好,很喜欢罚人,可不敢得罪。

不过,娘娘似乎看起来也没那么不讲道理。

温无月从未进过膳房,哪里都好奇,一名负责面点的厨子从蒸笼里小心夹出了兔子形状的小包子,她走了过去,好可爱啊。

“你叫什么呀,这小兔包是你做的么?”

“回娘娘,小的叫张丁,这是小的做的。”叫张丁的下人战战兢兢,低头回话。

“做的真好看,你可以教我么?”温无月睁着好看的杏眼,杨声问道。

张丁一愣,“可可……以,但需要些时间。”

“嗯嗯,那我们快点,等殿下回来了才赶得及吃。”

温无月虽没下过厨房,但学东西确实很快,不多时,就做出了一笼小兔包。

虽然,蒸出来有点奇形怪状的,但是味道不错,绵密的豆沙夹心,她自己尝了一个,很好吃。

她小心的将小兔包摆在精致的点心盘里,心想殿下会喜欢的吧……


天色已黑,膳房里陆续开始上菜。

温无月拒绝了下人帮忙,自己端着那盘小兔包向主院走去。

晚膳在风竹轩,离他们的寝卧不远,她走的小心,生怕摔了自己的小盘子。

风竹轩在府中的荷花池边上,是个亭子,此时,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萧北沉正坐于一旁。

午时从太子妃房里出来后,他径直去了枭羽营,那是他在城外隐蔽处私练的精兵,只听他一人令。

此次南下治理水患一事,虽大帝派了三千精兵分批跟随,但他不可能不做安排。

萧北沉左右看了下,没见着自家太子妃的身影。

难不成才过了半天,又不想见到他了,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莫不是把她下午的话当真的,心中竟然涌出点失望的感觉。

又等了片刻,萧北沉正准备自己用膳,远远的传来了少女娇俏的声音。

“殿下,殿下,快看我给你做了小兔包。”

端着盘子的少女从长廊上下来,一身淡粉色衣裙,煞是好看,她踩上石板小路,才堪堪见到萧北沉的身影,就急着出声。

“……”

萧北沉回头看去,一时无言。

走到近前,他才看清温无月手上竟然端着一盘???这是猪?还大大小小形状不一。

温无月献宝似地将盘子放在石桌上,杏眼眨了一下,长而卷的睫毛像把轻罗小扇。

“殿下快尝尝,这是我给你做的小兔包。”

“兔子?”

“嗯,对呀,这是它的耳朵,眼睛红红的,还有小尾巴,豆沙馅,可甜了呢。”

温无月看着自家殿下难得露出好奇的神色,心想,果然殿下很喜欢吧。

“你做的?”

“嗯嗯,跟膳房的大厨学的,可爱么?”

萧北沉看了几眼,眉头微皱,语气冷淡,“莫不是又想了什么招数对付本殿吧。”

温无月一愣,弯弯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没有什么招数,我学了好久,殿下不想尝一尝么。”

“不想,本殿不喜欢甜食。”萧北沉冷声开口,不再看那盘小兔包。

虽然失望,但温无月也不觉得一盘小点心就能让殿下放下隔阂。

她又扬起笑脸,轻声道:“好吧,那殿下告诉我喜欢吃什么味道,我明日再给你做。”

“温无月,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东西,少给我招惹麻烦就行。”

“我就是想给你做点好吃的,殿下不喜欢么?”

见萧北沉没有回话,她伸手拿起了一个小兔包,放进嘴里,小口地吃了起来。

“里面什么都没有,殿下不信我可以吃给你看”。

看着他的动作,萧北沉有些意外,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她。

两人沉默着用了晚膳,没再说话。

温无月低着头只顾小口的吃着饭,却还是忍不住余光轻瞟着身边的人,她真的要更努力呀。

晚膳过后,温无月回了寝卧,萧北沉还有事要忙,便去了书房。

秋夜风凉,她换了睡觉的衣裳,却左右没等到萧北沉回房。

听雨进来关窗,见她没躺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您怎么还不睡,衣裳这么薄,莫要受了风寒。”

温无月托腮坐着,叹了一口气,“殿下很忙么?怎么还不回房歇息。”

“娘娘不知道么, 殿下去了东苑,说以后睡在那边。”刚刚殿下还在院门外问她娘娘睡了没。

“啊,为何要住东苑。”

听雨犹豫半晌,“娘娘昨日砸碎了一屋子的东西,让殿下……让殿下出去,说……”

“……”没等听雨说完,她已经想起来了。

她懊恼的皱了皱眉,打发听雨下去休息。

烛台还燃着,夜已经深了,温无月一人坐着,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刑场上那一幕,她觉得自己似乎得了什么病,看不到萧北沉的时候,心中就会慌得厉害。

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如果跟殿下有了夫妻之实,殿下会不会多喜欢她一点。

思及此处,她脸色微红,前世,直到她死,都没跟萧北沉有过夫妻之实,萧北沉那样冷傲的人,不屑于强迫那般抗拒的自己。

现在想来,也许,殿下只是一直在保护她,不忍对她用强,就像那时候在刑场上,他也不忍一剑杀了自己。

唉,殿下果然亏大了,什么都没得到,还赔了性命,温无月默默地替自家殿下不值。

管不了那么多,她一点也不愿独自入睡,起身换了一身薄薄的衣裳,抱着枕头,悄声出了房门。

*

此时,两双看着院子的眼睛震惊地对视一眼。

影五、影六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暗影,从小受太子亲训。

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太子周全,但自从太子妃进府,他们就被调来保护主院。

俩人隐于树梢,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这……太子妃看着是向东苑去,自己到底要不要前去禀告太子殿下。

最后是影五做了主,“哥哥给你说啊,你看太子妃娘娘那衣裳,这……咱们不能干棒打鸳鸯的事情。”

影六挠了挠脑袋,“可是,娘娘娇蛮任性,平日里只会欺负殿下,还想害了殿下,万一她去做什么坏事呢!”

“那你看殿下有惩罚过娘娘么,哎,还不都是殿下自己惯着,咱先跟上吧,殿下不是说过,要保护好娘娘。”

似乎被说服,影六随着影五跟上了鬼鬼祟祟向东苑去的太子妃。

*

树影斑驳地落在小路上,温无月紧紧抱着枕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撞上什么人。

好在一路顺利,很快,她便到了东苑前。

屋内已经熄了灯,院前还有贴身的小厮在门口守着,看到温无月来了,立刻就要跪下去请安。

纤细的手抵上嘴唇,温无月轻轻地“嘘”了一声,小厮半跪不跪地僵在那里。

温无月轻声开口:“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小厮迟疑片刻,还是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在府里宁愿得罪太子殿下也不要得罪太子妃娘娘。

温无月猫腰贴在门口听了会儿,没听见动静,自家殿下一向就寝的早,很乖。

她轻轻推开门,好看的眼睛透过门缝朝着屋里看去,殿下却是躺在床上,她将门开大了点,侧身进了屋内。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了半边床上,床上的人盖着薄被,双手交叠在身前,呼吸清浅。

温无月有些出神的看着那张脸,睡着的殿下多了一丝难得的温和,线条凛冽的侧脸收敛了三分冷漠。

她想起那日刑场上的殿下,如神祇般将她护在白色羽翼下。

那时候殿下闭上的眼睛,任凭她怎么哭喊都没再睁开。

温无月撅了下嘴,手指紧紧抓着抱在怀里的枕头,心里突然有点生气,“哼,谁让你来救我了,明明对你那么凶。”

只一瞬,这心情又变成酸涩的幸福。

谢谢你啊殿下,不然我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她轻抬脚尖,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


“五哥,太子妃娘娘进去了!!咱要不要冲进去护驾啊!”

影六蹲在房顶,眼睛紧紧盯着殿下的房间,神色紧张,似乎随时准备冲进去。

影五恍若未闻,伸手在衣服里掏着什么,半晌,拿出了一条破布扬了扬。

“哗啦”一声,他将破布一分为四,自己揉了两团塞进耳朵,又将剩下两团递到了影六手里。

“塞上,嘘,听哥哥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要坏了殿下好事。”

影五愣愣的看着他,不情不愿地将破布塞进了耳朵。

没办法,大哥说了,一切要听五哥的,待明日再找大哥告状。

*

温无月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沿,抬腿就准备爬进里侧。

不料,腿刚跨过萧北沉身上,床上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清冷,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温无月进退两难,腿还僵持在半道,萧北沉眉头一皱,伸手扣住她手腕,使劲一扯。

伏在上方的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在他的身上。

“……”

“……”

两眼相对,屋内漫出一丝尴尬,萧北沉冷声开口,“太子妃什么时候学会做采花贼了。”

“我……”

她眼神一转,倒将一军,“明明是殿下夜不归宿,臣妾才不得已出来寻你。”

像是被她气笑,萧北沉眉眼一挑,“哦,出来寻本殿还用带着枕头?不过,这枕头可当不了凶器吧?”

好看的小脸因为他的话露出一丝委屈,“是呀,殿下不陪着我,我只能自己来找殿下了,一个人睡觉会做噩梦的。”

“……”

萧北沉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到白天她哭着醒来的模样,眉头紧锁。

以前从不让自己碰,如今还自己爬上了床,他心头烦躁,一时忘了手上的力道。

温无月扯了扯被扣着的手,娇声道:“殿下,你捏的我好疼。”

扣着的手一松,温无月给自己揉了揉。

窗外送进一阵风,少女薄纱的衣裳浸润在清冷的月色下,玉白的肤色若隐若现。

萧北沉眼中染上墨色,他闭上眼睛,“要睡就躺好,本殿懒得管你。”

温无月得逞,忽视了自家殿下眼中的冷意,爬进里侧,钻进被窝。

秋夜寒凉,锦被里早被身旁的人睡的微暖。

温无月弯了弯嘴角,又往身边的人靠了靠。

她没有得寸进尺,自己殿下那么好,只要真心诚意,殿下一定会放下他们之前的芥蒂。

这只是她重生后的第一天,往后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跟她的殿下相亲相爱。

闻着身边清冷的木香,温无月慢慢沉入睡梦。

黑暗中,萧北沉睁开了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侧躺着的人。

曾经,他有太多次,想象过他的太子妃这样乖巧的躺在身边,他们像一对寻常夫妻,同床共枕,鸾凤和鸣。

如今这一切,来的突然,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身边睡着比往日乖巧百倍的心上人,太子爷却一夜无眠。

*

屋外房顶上的影五已经呼呼大睡,影六提心吊胆地盯着屋子,好像确实没有异常,果然,五哥说的都对。

他裹了裹衣服,放心地眯上眼睛。

*

清晨,温无月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夜睡得极好,大抵是她和亲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身边的人早已不在,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或许,以后每一次,只要醒来没看见萧北沉,她都会害怕吧。

“来人,”温无月扬声。

听雨早就候在门外,闻声推门而入,“娘娘,您醒了。”

“嗯,太子呢?”

“太子殿下上朝去了。”

听雨声音轻快,今晨太子殿下出门的时候,心情好像不错,娘娘看着也睡得很好,听雨自然就觉得开心。

温无月起身洗漱,待用完了早饭,她回了原来的寝卧,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听雨,将太子殿下的东西拿回寝卧,今晚不住这边了。

快到寝卧时,温无月足尖一转,绕过侧门,到了后院。

她前面故意支开听雨,此时又正是影卫换班之时,无人跟着她。

太子府的后院,平日里基本没有人来,只有一个废弃的柴房和堆放的杂物。

温无月环顾四周,又小心确认一遍,手指轻点,凭空布出一团迷雾,即便有人来,也不易发现自己。

后院是青石砖墙,她伸手轻按,竟是抽出一块松动的青砖。

果然,里面有一张小小的油纸包着的纸条,温无月快速拿出纸条,藏进怀里,转身回了寝卧。

雕花木门轻响,她搭上门后的锁扣,在桌前打开了那张纸条。

熟悉的字迹,来自她的兄长——温泽坤。

“羽国水患,如有异动,及时告知。”

指尖捏的发白,呵,温泽坤,你还当我是前世那个被你利用的傻子么。

温无月杏眼微眯,冰冷的眼神像淬了毒,却是让人觉得妖冶蛊人。

像是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她稳了稳心神,眼神落在水患两字上。

对,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她将殿下被派去处理水患一事传书兄长,所以在到南源城的路上,殿下遇袭,受了重伤。

回来后,自己对殿下冷嘲热讽,说他废物,办个差事差点丢了小命。

温无月周身冰凉,她捂住眼睛,跌坐在椅子上,内心疯狂后悔,她强迫自己冷静,后悔并没有用。

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一切都还来的及。

她不会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傻子,火折子点起,墨色字迹被火光吞噬。

她勾起唇角,很快,她会将这些想要伤害殿下的人全都铲除干净,一个都不会放过。

昨日听雨说过是九月初十,浅算日子,前世殿下南下的日子也就是两日后了。

可殿下未曾跟她提起,温无月有些纠结,她是该主动询问殿下,还是等殿下自己提起,再顺势说自己也要陪他去。

眉头微皱,唔,要是明日殿下还不告诉自己,便只能去问了。

她不会离开殿下,况且,就算自己不传出消息,羽国定还有其他眼线,无论如何,消息总会到兄长那边。

这一趟,必然是凶险万分,她不能让殿下一个人置于险境。

打定主意,温无月打开了门,门外清风微拂,吹散了一两分她心中的郁结。

听雨正好抱着殿下的衣物,远远过来。

“娘娘,殿下的东西都搬回来了。”

她舒展了眉头,“嗯,搬回来就好,以后殿下都睡在主院,才不会再让他去东苑呢。”

“……娘娘,”听雨放慢了脚步,眼睛快眨了几下。

温无月以为她不信,俏声道:“怎么还不信了,本宫的夫君当然是要跟本宫一同就寝。”

“……”听雨停了脚步,跪下朝着她身后请安。

像是知晓了什么,温无月僵着身子未动,脸上漫上一抹粉红。

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太子妃娘娘好大的口气,跟前日让本殿滚得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殿下,娘娘,奴婢先去差人准备午膳。”

听雨将衣物一放,一溜烟就跑出了屋子。

“……”

温无月看着小丫头一气呵成的动作,有些无言。

大可不必这般不讲义气吧……

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轻咽了下口水,转过身,温柔甜腻的声音轻轻响起:“殿下,您回来了?”

“嗯,太子妃有何指教。”

“殿下今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呀。”

“小猪包??”萧北沉冷笑。

“那是……小兔包……”

“不必,本殿不想吃什么。”

他绕过温无月,抬脚向书房走去,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本殿……”

“算了,无事。”

他转身离开,露出一丝自嘲,南下一事,何必知会于她,想必就是自己上战场,他的太子妃也不会担心一二。

看着那道身影离开,温无月又去了厨房,这回轻车熟路,点名叫了张丁。

“娘娘,您今日想做什么?”

“唔,你会做小兔包,那你会不会做小猪包呀??”

“也……不是不可。”

“嗯,那今天便教本宫做小猪包吧,要咸口的馅料。”

呵,男人,不都口是心非,等她做完,说不定殿下又愿意吃了。

萧北沉进了书房,南下一事迫在眉睫,大帝派了三千兵力。

今早他已安排影五影六留在府内,剩余十一名影卫跟随自己南下,除此之外枭羽营的精兵还未到用的时候,原地待命。

太傅还在气头上,萧北沉提笔修书一封,等走的时候准备给太傅,让他消消气。

等到忙完,左右到了午膳时候,想起自家太子妃说要做吃的,萧北沉眉毛轻挑还是向风竹轩走去。

其实昨日晚膳过后,他绕去了厨房,尝了一下那还未处理掉的小兔包,唔,味道还行吧。

*

风竹轩里,温无月正坐着,探头看着书房过来的那条小路。

殿下好慢,还不来用膳,今日的小猪包里面是鲜笋肉馅,定是殿下喜欢的口味。

她百无聊赖,又仔细的摆起盘里的小猪包。

岂料没等到自家殿下,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远远来了一俏丽女子,正是安亲王府的郡主萧洛怡,殿下的表妹。

温无月冷哼,竟是把她忘了。

上一世,她们两人互不顺眼,萧洛怡没将她放在眼里,见面从不行礼,冷嘲热讽。

当时自己一门心思在传送羽国消息一事上,根本无暇搭理萧洛怡。

如今骤然见到她,温无月似乎明白了,这萧洛怡喜欢殿下已久,殿下却千里迢迢娶了她。

对方自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可惜啊,如今,她可不是当初的她,才不会给别人垂涎殿下的机会。

萧洛怡身着蓝色衣裙,妆容艳丽,身后跟着那跟主子一样惹人烦的小丫鬟。

温无月冷冷瞟了一眼,哼,这衣领还能不能再低一点。

她全然忘了昨夜里自己那半透明的薄纱睡衣。

“温无月,太子哥哥呢?”

萧洛怡走至亭子,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只看到这讨人厌的温无月,心生厌烦,直呼其名。

她抬眼撇向萧洛怡,复又低头摆着盘里的小猪包,明晃晃地告诉她,看到你了,但不想搭理你。

萧洛怡没得到回答,气恼地跺了跺脚。

“我问你呢,太子哥哥在哪里,你耳朵坏了?”

筷子被轻声放下,温无月站起身,走近萧洛怡,眼神森然。

她冷声道:“本宫道是谁,安亲王府倒是没教会郡主羽国的礼仪么?”

“你……”

萧洛怡一时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反驳。

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冰冰凉凉,隐隐有一丝雾气缠绕,让人看着心生害怕。

果然,都说雾国的人擅长什么控雾之术,旁门左道。

她咬牙行了个礼,转而换上笑脸。

“温姐姐何须与我一般见识,只是太子哥哥一向对洛怡很好,洛怡随性惯了,一时忘了礼数。”

温无月嗤笑一声,好个鬼,殿下对我最好。

“倒还是姐姐的不是了,殿下没空,请回吧。”

“你!温无月,你凭什么让我回去,你又不喜欢太子哥哥,霸占着他干嘛!”

萧洛怡看着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心中更是忿忿,雾国女子自带媚态,妖冶蛊人,而温无月又是个中翘楚。

萧洛怡不得不承认温无月美的动人心魄,越发出言不善。

“你可知我们羽国人都是怎么说你么,呵,蛮横愚蠢,你才是他们口中不懂礼数的小国之女,你丢的不是太子哥哥的脸,是你们雾国,是你温无月自己的脸。”

温无月扬眉,眼中露出凛冽寒光。

“萧洛怡,那又如何,即便这样,我依然是殿下的太子妃,大帝亲赐,你一辈子也肖想不到的位子。”

“况且,就算我如何差劲,殿下的心也在我身上,难道你不曾感觉到?还是想自欺欺人?”

萧洛怡的话无疑戳中了她的逆鳞,只恨她不是重生在大婚之时。

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无法再改变,她后悔、内疚,但不会因此自怨自艾,只会加倍去弥补那些错误。

萧洛怡被她的话气得眼眶通红,身后那贴身丫鬟上前给她抚着胸口,“小姐,您别气,王爷不是答应您了,会跟大帝求赐婚的。”

那丫鬟故意看了一眼温无月。

萧洛怡被安抚下来,狠狠地哼了一声,她抬眼看到远处有人过来,不正是她的太子哥哥。

恶狠狠的脸上立刻换上了委屈的神色,眼泪漫上眼眶。

“……”

温无月也瞧见自家殿下来了,又看着眼前的萧洛怡,堪称变脸的样子,心下简直佩服。


萧北沉走近亭子,他今日着一身白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封,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

温无月看着自家太子,真的很好看。

他眼色淡淡,看着眼前的状况。

“太子哥哥……”

萧洛怡乖巧出声,全然不是刚刚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萧北沉皱眉,问着话,眼神却是落在了温无月的身上。

萧洛怡见太子看的不是她 ,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

那丫鬟上前一步,“太子殿下,我家小姐只想来看看您,结果太子妃娘娘好生欺负小姐。”

“别乱说……”萧洛怡出声,假意制止。

温无月心道,哎,本宫要是能学会你这一二,殿下也不至于还不心软。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听雨气了,“殿下,不是的,明明是她们……”

温无月扬声打断,冷哼一声,“没欺负,不熟,本宫饿了。”

转身坐到石桌前,温无月自顾吃起了饭,她有点赌气,殿下就知道拈花惹草,人家还要找大帝赐婚,哼,很讨厌。

目光紧随着坐下的人,萧北沉冷声道,“饿了便吃饭,洛怡郡主也可回府用膳了。”

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萧洛怡呆愣在那,“太子哥哥……”

“以后不要这般随意前来。”萧北沉也不再看她,坐下用膳。

萧洛怡狠狠地跺脚跑开。

温无月那点气性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到底是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自家殿下比她还气人。

“太子妃气性倒是见长,何必欺负人。”

萧北沉凉凉开口,他可不信自家太子妃能让自己吃亏。

温无月轻眨了下眼睛,神色俏皮,转头贴近萧北沉,“不,殿下错了,可不是我气走了您的妹妹。”

如兰的气息喷在颈边,微微温热,萧北沉不自在地退开点身子,冷声道:“吃饭。”

“好呐,殿下,您要吃小猪包么?”

“不吃。”

“鲜笋肉馅的,不甜。”

“不吃。”

“吃一个嘛,我给你夹。”

“本殿说了不吃。”

“……”

*

树梢后的影五、影六,听着亭子里的声音,啧啧出声。

“完了,殿下昏了头。”影五痛心疾首。

“切勿胡言,殿下做事心中有数,无需你我担心。”影六晒着太阳,神色悠闲。

*

一整天,温无月都心情极好,果然,殿下总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这一晚,萧北沉没去东苑,睡在了寝卧,反正依自家太子妃的性子,即使去了东苑,也会跟昨夜一般跑过来。

第二日,温无月醒来的时候,萧北沉一如既往地上朝去了。

她用完早膳,听雨走了过来,“娘娘,今晨殿下出门时,吩咐准备些衣物,说是领了差事,要出远门”

“我知道了,你去给殿下准备吧,仔细着点,多带两件御寒的长衫。”

温无月托腮看着听雨收拾,殿下果然是不打算告诉自己要南下的事,若不是听雨现下什么都会告知,说不定明早一起来,殿下都走了。

“唉。”

“娘娘为何叹气?”听雨手上没停,嘴上还是关心地问道。

“殿下都不告诉我,本宫可是他的娘子,却什么也不知道。”她淡淡开口,语气失落。

“那是殿下怕娘娘担心。”

“嗯……”

温无月点点头,心中却打定主意,等殿下回来让殿下带上自己。

然而,直到夜深,萧北沉才回到府中,离开羽都之前,有太多事情需要安排。

原想着这么迟,温无月应该是睡了,自己去东苑睡一晚。

走到主院时,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月光盈盈,修长的身影立于长廊下,眼神望向远处。

这一去,最快也得一月有余,会很久见不到那人。

说来好笑,他对温无月的喜欢来的毫无缘由,只因对方的一曲舞,就想将人娶回。

那时候的温无月无忧无虑,眼神清澈,一张脸倾城之姿,只一眼,就让他想据为己有。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可惜,这月是天上月,萧北沉露出一抹苦笑。

拂去身上寒露,他推门进了寝卧,房里竟然还备着给他洗漱的热水,他轻声收拾一番,走向床榻。

床上的人并未睡着,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眼神清明,看来是在等自己。

“还不睡?”

“因为殿下还未回来,睡不着。”温无月坐起身,抬眼看着他。

萧北沉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难得没出言反驳。

“还很担心,睡着了醒来,殿下就出门了。”

她撑着身子起来,跪坐在床榻边,伸手竟是抱住了萧北沉,小脸埋进他脖颈间。

“殿下要南下对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北沉皱眉,感受着怀里那温热柔软的身体,语气冷的像冰:“没告诉你,太子妃这不是也知道了么?”

“那是因为听雨在给你收拾衣物。”

怀里的人像是有些生气,环在脖子上的手紧了紧。

“再说,太子妃何时管过本殿去哪里,离得远了不正合你心意。”

他伸手想将人拉开一些,却是被抱得更紧。

“放手。”

“不放,除非,殿下带着我一起去。”

“……”萧北沉无言,“南下是因为水患,又不是游玩,你跟着作甚?”

水患严重,且往往会来带疫病,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简直是胡闹。

“因为我会很想你呀。”

温无月眼睛有点湿润,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给殿下时间。

但她总会等不及,想要早一天殿下能相信自己,能不藏着对自己的喜欢,他们心意相通,就像所有恩爱的夫妻那般。

萧北沉皱眉,语气淡淡,“温无月,你不用这样,本殿走了,太子府的人也会照顾你。”

他狠心拉开了对方,告诫自己不能这般轻易就信了眼前的人,那些影卫发现的书信,他都看过。

却还是任由对方传去雾国,但对她的纵容只能到这了,难道非得把命都搭进去。

他自顾脱了外衫,冷声道:“睡觉吧。”

温无月躺进里侧,看来,殿下已经打定主意不带上她了,哼哼,既然如此,那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去了。

她闭上眼睛,认真地在心里盘算起出府的计划。


第二日清早,温无月早早就醒了,她闭眼假寐。

听着自家殿下醒了后,似乎看了她很久。

温无月差点没忍住睁开了眼。

好在殿下很快就起床出门了,她耐着性子,确认房中没有动静,才从床上爬起。

煎熬着用过早膳,温无月心里想着都是自己的计划。

听雨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娘娘是心情不好,“娘娘,您今日怎么吃得这么少,不多吃点么?”

温无月摇头,“不了,也许是昨日没睡好,等会儿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给我做点小点心备着,我醒了吃。”

她三言两语安排走听雨,回了房间关上门。

温无月趴在地上,从床榻下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和银子。

完美,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就知道殿下是不会带她去的。

温无月心中有些忐忑,毕竟她从来不曾一个人出去过。

但更多的是开心,很快就能见到自家殿下了。

她悄声从窗户爬了出去,没人知道,雾国公主,除了控雾之术,轻功也是极好的。

况且重生之后,她发现自己的控雾之术,不只像前世那般,只能简单的控制雾气,似乎还能制出幻境。

虽然没有找时间试过,但温无月还是在房间里布了个幻境,进了房间的人会以为她还在床上躺着。

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聊胜于无。

她用雾气隐了身形,翻身上墙,从后院悄声离开。

*

太子府外长街宽巷,时间尚早,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吆喝着卖肉的摊位,买东西的人来来往往,好生热闹。

温无月轻纱遮面,羽国并没多少人认识自己。

但不是自己骄傲,这容貌大概会遇上劫色的,她才不想节外生枝浪费了时间。

背着小包袱,温无月寻了一处摊铺,俏生生的询问起马行的位置,得先找马行买一匹马。

骑马比马车更方便,幸运的是,她那混账哥哥从小什么也没教会她,倒是带她骑了很多次马。

南下治理水患的队伍人并不少,大帝派了三千精兵跟随支援,除了支援,更重要的是以防地方官员从中作恶。

队伍明面上是陆大将军的长子陆行率领,但真正发令的人自然是在他身侧穿着低调的太子殿下。

军中不少识得太子殿下的将士,心照不宣的装作不识。

这样醒目的队伍,温无月很轻易的就打听到了经过的路线,她谢过店家,策马追去。

此时,随军前行的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自家太子妃已经胆大包天的追在身后。

温无月沿着商路一直没停,殿下比她早出发大半个时辰,他们人多,并不会比自己骑马更快,只要先追上,她就可以偷偷跟着了。

虽会骑马,但连着几个时辰,着实让温无月觉得不适。

好在到了午膳时分,她终于看到了远处人影绰绰的队伍,她没再靠近,远远的吊在后面。

队伍应该正好停下补给,人太多,她很努力地找也没看到自家殿下的身影。

追了一路,温无月略显狼狈,浑身都是汗,细碎的头发贴在脸颊边,小脸红扑扑的,她叹气地在树后的石头上坐下,拿出昨日从厨房偷的小兔包啃了起来。

而此时,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也正吃着午膳。

*

为了方便出行,这支队伍只有五百精兵,剩下的明日才会分次出发。

虽是大帝派的兵,但眼前这五百都是随陆行上过战场的,一路上算是纪律严明,休息时井然有序、毫不松散,他很满意。

陆行坐在太子身边,大多数人不知道,陆行与太子是生死之交的好友,行兵在外也没那么多规矩。

萧北沉动作淡然,即使手里拿着的是粗粮清水,也吃的像是宫廷月宴。

陆行朝他靠了过来,偷偷摸摸地朝四周一看,轻声道:“殿下,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萧北沉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咳咳,就那个,陆湘跟着呢,”他手在身前,小心指了指背后的地方,“别啊,您别往那看啊,等会被发现我通风报信,又得挨打了!!”

萧北沉嗤笑,谁能知道这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陆行将军会怕自己的妹妹。

“放心,出发时我就看着了。”

“啊,这样啊,那就行,这可就不怪我出卖她了。”陆行开心地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殿下,您就自己保重吧您,冲着您来的。”

“……”

萧北沉摇头斜了他一眼,懒的听他胡言。

这边陆行刚卖完蠢,影十一又走了过来,神色严肃。

萧北沉低声道:“什么事?”

影十一弯下身子,用只有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殿下,后头有人跟着我们,已经跟了一路了,从出城开始。”

除了留在府里的影五、影六,其余影卫都隐在暗处跟着队伍。

影十一原本是安排在三里之外,发现人跟着后就疾行赶了上来。

“可看清是何人?”

“身份不明,是个女子,她遮了面,跟踪之术并不精,暂时没看出有何恶意。”

影十一性格谨慎,斟酌着用词。

“如此,将她甩开便好。”

此时的萧北沉并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会让他有多后悔。


而远在太子府的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午膳时分,听雨敲了几次房门都未听到娘娘回话,推门一看,太子妃娘娘不见了。

当即召集下人将府里翻了个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影五、影六懵了,他俩一直看着主院,也没见到太子妃娘娘出去。

两人平日虽嘴上玩闹,但对殿下安排的任务可是从来没有失误过。

他们迅速冷静,询问听雨细节,并再次进入了寝卧寻找线索,终于是在桌上的书内,发现夹着的字条。

——本宫去寻夫君大人了,勿扰。

“……”

“……”

影五、影六面面相觑。

“五哥,这……咱还找么……”

“废话,赶紧跟上殿下的队伍,祈祷娘娘已经跟殿下汇合了,不然咱俩洗脖子去吧。”

“……”

两人不再瞎闹,迅速骑马追了上去……

*

温无月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发现,她吃完干粮,探着脑袋又看向前面的队伍。

似乎他们也休息好了,正在列队准备出发,她爬到马上,就等着前方先行。

“殿下,官道路好,但是远了三天的路程,小路虽窄上几分,但不影响行军,还能快上几天,您看咱们走小路么?”

陆行策马走在萧北沉身边,轻声问道。

“那便走小路吧。”

温无月一路跟着,天色有些不好,似乎快要下雨。

她心里有些担忧,可别真的下雨呀,好歹等到晚上,他们住下了再下雨嘛。

但老天爷并没有听她的,很快天色阴沉,起了风。

影十一没有跟着队伍,他等着这跟踪的女子跟上来,便不紧不慢的尾随着。

行至平坦区域,影十一手腕微转,一枚暗器从袖间飞出,直直射向那女子座下的马。

马匹吃痛乱跑,甩下那女子就跑没了影,影十一转身离开。

温无月也不知道好好的马为何突然失控,她先是一惊,立刻拉紧缰绳试图控制。

但她虽会骑马,却从未遇上过马匹受惊,她心中慌乱,俯身抱住马背,又很快便被摔了下来。

路边青草茂密,但她仍是被狠狠地划伤了,小臂,腿上,甚至脸上都被擦出了血痕,拉扯缰绳的手划破了深深地一道,往外冒着血。

她无暇顾及手上的伤,看着跑远的马,温无月快要哭出来,自己还怎么可能追的上殿下。

她咬牙站起身,捡回落在远处的包袱,脸上的轻纱早已随风飞走,身上的伤很疼,特别是手心,她都不敢细看。

狂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温无月强忍着疼痛,沿着小路往前走,无事,只要一直往前走,总能跟上殿下。

*

萧北沉看着阴沉的天色,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他停下了马,皱眉看着远处,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今晨起时,床上温柔安睡的温无月。

“殿下,可是担心下雨,没事的,他们行军多年,落雨了也耽误不了行程。”

陆行看着殿下面色不渝,出口宽慰道。

萧北沉眼神冰冷,也没解释自己那莫名的心慌。

“不然,殿下去后面马车吧,雨应该不小。”

他们随行带了马车,装着行军需要的东西。

“不必。”

后面传来快速接近的马蹄声,影十一行至身边,低声道:“殿下,已经甩开那女子了。”

“嗯,加快点速度,最好在雨前到达前面镇上。”

“是”陆行扬声让队伍加快了速度,几人没再停留。

*

“轰——”

“轰——”

雨还未下,雷声已响彻云霄,闪电远远落下,破开了阴沉的天空,但只一瞬,又迅速暗了下来。

温无月眉头紧皱,路上前后无人,只有晃动的杂草枯树。

她一直给自己打气,却随着雷声落下骤然崩溃,这雷声同那日一样,一阵一阵锤在她心口,令人发慌。

酝酿半天的大雨倾盆落下,薄薄的衣裳瞬间湿透。

拖着冷到发抖的身子,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

很快,前面是条岔路,雨水冲刷了所有痕迹,温无月露出一丝茫然,该往哪边。

犹豫再三,她抬腿走向了左边,从包袱里找出颜色醒目的衣裳,系在了路口的树上。

带着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温无月想,也许有人发现她不见了,也许……愿意来找一找她……

雨越下越大,十步开外已是看不清楚,手上的伤被雨水浸泡成白色,越发狰狞可怖。

她裹上一条帕子,强迫自己不去看。

小路通向两座山间,越来越窄,手上的东西被她沿路丢下,许是觉得她太过可怜,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山洞。

没有犹豫,温无月躲进了山洞,至少这里挡风遮雨。

山洞不大,或许是进山打猎的人休憩的地方,里面还有干枯的草。

温无月哆嗦着坐下,衣服被雨水打的冰凉,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她支撑不住躺在了草堆上。

雷声没有停歇,强忍许久的眼泪从苍白的脸上簌簌落下,殿下会找到自己么,如果没有人来找她……

意识渐渐模糊,草堆上的人痛苦的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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