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书屋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身为天才,我居然是家里最弱的?

身为天才,我居然是家里最弱的?

卖菜的秋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知安穿越成大唐纨绔,开局进天牢,发现大哥可能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老爹是最强老六,老妹是女帝转世......被当做天才吹捧了十几年的小侯爷,居然是家里最菜的那个....

主角:   更新:2024-01-16 07:39: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身为天才,我居然是家里最弱的?》,由网络作家“卖菜的秋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知安穿越成大唐纨绔,开局进天牢,发现大哥可能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老爹是最强老六,老妹是女帝转世......被当做天才吹捧了十几年的小侯爷,居然是家里最菜的那个....

《身为天才,我居然是家里最弱的?》精彩片段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

有两个身穿藏青狱袍、头戴黑单帽、腰悬单手刀的狱卒懒散瘫坐在椅子上...

他们手里端着个粗碗。

碗里盛着有些浑浊的糙酒。

偶尔心照不宣轻碰碗沿小抿一口,再从桌上的碗碟里拈起颗花生米慢悠悠丢入口中,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任由他们喝的再小口,那粗碗里的糙酒也逐渐见底。

三巡过后。

夜还很长,酒却没了!

饮下最后一口糙酒,年轻狱卒明显意犹未尽,带着询问目光看向那老狱卒,又悄悄撇了一眼旁边的牢房。

老狱卒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那栏栅内盘膝坐着一个紫衣少年。

少年头戴紫金冠、脚蹬金丝靴、腰间悬玉,身前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清酒散着酒香......

对着那栏栅里独自小酌的少年摇了摇头。

老狱卒低声呵斥道:“张小二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想抢小侯爷的酒喝?”

名为张小二的狱卒撇了撇嘴。

不以为然道:“这种强抢民女、熬鹰遛狗、常年钻勾栏的纨绔你怕个什么?

往日也就算了,这次他搞到西伯侯头上,陛下亲自下旨捉拿,难道还能出去不成?”

“那你大可试一下。”

老狱卒见张小二言语放肆,不再劝诫。

双臂环抱嘿嘿冷笑道:“不管他惹了什么人,只要他还是小侯爷,就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招惹的。

我劝你一句。

别以为是武者就能如何,在长安城...武者...算个逑?”

张小二脸色微青。

裹紧身上的狱袍靠在墙上假寐。

那双眼睛却阴沉看着栏栅里悠闲小酌的小侯爷。

他身为二品武者,虽然迫不得已投身做了狱卒,但胸有猛虎,志向广大。

向来瞧不上这种凭着出身好欺男霸女的纨绔。

他不止一次想过...

如果我张小二不是商贾的儿子而是侯爷的儿子,定然早已迈入那道门槛,成为一个修行者名动长安了。

眼前这废物空有一身修行资质,各种资源宝物随便挥霍却不懂珍惜。

整日里带着一群恶仆招摇过市熬鹰遛狗,至今也只是个一品武者......

此等废物。

除了长得好看、朝中有人、家里有钱之外还有什么?

越想越气。

张小二靠在墙上冷哼一声。

声音虽小。

奈何这牢里此时安静的有些过分......

只见那败类纨绔废物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面容:“张二哥似乎对本侯有点意见?”

“卑职不敢!”

张小二先前说着不怕,此时直面这纨绔竟不自觉地额头冒汗。

“卑职只是喉咙有些痒,惊扰小侯爷,望小侯爷恕罪!”

看着张小二诚惶诚恐的态度。

那少年轻叹一声。

背过头去看着窗外稀稀疏疏漏进来的月光,有些惆怅......

“老子果然是他娘的穿越了啊!”

陈知安本是蓝星一杀鱼人。

十多年的杀鱼生涯,让他的心早已变得和手中的刀一样冰冷。

为了寻回失去的心。

他在杀鱼之余好事做尽。

帮邻居通下水道、装电脑、修空调......

凭借着扎实的维修技术,曾连任两届业委会主任。

自打和女友一别两宽后,杀鱼挣来的钱,更是都施舍给了街上衣不蔽体的可怜人......

没被雷劈、也没好奇点过什么按钮,只是帮隔壁出差的老王通下水道时歇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穿越。

成了这大荒世界大唐国的小侯爷......

原主也叫陈知安、大唐陈留候第三子。

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今年不过十七岁,已是长安城各处勾栏的座上客了。

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长安城找乐子,熬鹰遛狗、勾栏听曲、夜夜笙歌、日日换新娘......

而小侯爷之所以被关进大牢,也是咎由自取。

青天白日在清乐坊喝大发了,被狐朋狗友一激,大庭广众之下做了那强抢民女的勾当。

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

偏偏这次他欺负到了西伯侯头上,抢了男扮女装的西宁郡主......

西伯侯是谁?

那是镇守西疆,为抵御蛮僧叩关,以身殉国的国之柱石。

而且西伯侯膝下无子,仅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李西宁,前段时间刚被皇帝陛下亲赐为西宁郡主。

所以当西伯侯府的老太君杵着拐杖入宫觐见陛下大哭一场后,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小侯爷被京都府尹亲自领兵捉拿。

二话不说直接打入了天牢。

等候皇帝陛下发落。

......

回忆起白日里的一幕幕,陈知安有些头疼,这原主不仅仅是坏,还蠢!

此事处处透着拙劣的诡计。

按小侯爷的尿性,大白天出清乐坊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今天他们刚喝几杯就吆喝着要换场。

这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非要路过平日里肯定不会去的白虎街。

去了也就去了,偏偏他们走的极慢。

那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偏偏眼尖看出了西宁郡主是个女扮男装的雌鸟。

这诸多巧合。

最终让小侯爷蹲了大狱!

意识消散前,这原主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那群好兄弟。

真不知道这种人物,在长安这遍布阴谋的修罗场,是怎么快活地长到这么大的。

又惆怅饮下一口酒。

陈知安蹙眉思考该怎么脱身。

想了许久发现,

好像除了用原主最擅长的拼爹外......

别无他法!

还好陈留候儿子不多,不会轻易舍弃自己这麒麟儿。

......

......

小侯爷虽然是个又坏又蠢的魂淡。

但总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就是修行资质不错,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十七岁已是一品武者。

只差一步就能跻身先天境。

开启造化之门,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大唐的皇帝老儿虽然也姓李,却不是地球那个大唐。

这个世界有修行者。

大神通者们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朝游北海暮苍梧,一剑寒光十九州不再是读书人的臆想,而是确切存在的。

传说大唐的皇帝就是一尊修为通天的大宗师。

陈知安之所以有信心不被抛弃。

除了原主资质不错外,还因为原主是陈留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陈留候长子陈知白是个书呆子,整日手不离书,躲在藏书阁极少下楼。

大唐以武立国,自然不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继承候位。

次子陈知命是个名动长安的废物,曾经资质逆天,出生时伴有异象。

可惜在十五岁时修为再无寸进,甚至不断跌境,如今恐怕连个武者都称不上了。

而他之所以名动长安,却是和另一件事情有关。

那就是缥缈宗圣女朱婉儿的高调退婚。

彼时身为天才的陈知命,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缥缈宗朱婉儿订了婚约。

本来是喜结连理的好事儿,却在陈知命修为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后变成了朱婉儿完美无瑕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于是在一个稍显喧嚣的午后。

朱婉儿挽着御剑宗圣子姜华雨的胳膊,以高傲冷酷的姿态,把婚书退给了陈留候府。

泯然众人的陈知命脸色苍白,默默接过婚书。

向来满脸堆笑的陈留候陈阿蛮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甚至毫不掩饰心中杀意。

就在其杀意沸腾时。

御剑宗圣子姜华雨冷笑一声,身后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肆无忌惮地看着陈阿蛮。

随后几人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陈知命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这些年深居简出,禹禹独行,就连陈知安都很少见到二哥的身影。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继......

嗯???

陈知安表情忽然僵住。

天才被废!

青梅竹马上门退婚,当面羞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神特么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便宜二哥,不是妥妥的天命之子吗?


陈知安懵了。

许多原主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陈知命......

至少有八成可能,在暗中蛰伏,只待有朝一日震惊天下。

甚至,一年前陈知命只身闯入江湖,恐怕已经在前往缥缈宗的路上!

来不及考虑陈留候位的归属。

他开始回忆原主有没有嘲讽过废物二哥。

有没有仗着天资高欺负人儿!

——许久之后。

他如负释重吐了一口气。

还好!

这家伙虽然又坏又蠢,好歹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对家里人不算孬,顶多只是私底下得瑟。

甚至曾经还为二哥出过头,揍过那些出言嘲讽的人。

既然二哥有可能不简单,那大哥......

真的只是个书呆子吗?

陈知白表现的很普通,书不离手,看的好像是春秋?

唯一奇怪的是,原主自从记事以来,似乎从来没见大哥发过火,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心生亲近!

这就很离谱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大哥永远一副温和模样,这是活成了圣人不成?

而且,想起被原主随手丢在角落里吃灰的那本武道残卷,陈青玄感觉脑袋都肿了一圈。

那是他刚满十二岁的生辰宴,陈知白送了本泛着古意的破书。

让他有空就照着这书上的小人儿修行,好像是说什么武道孤本......

这是陈知白唯一一次送他礼物。

原主捧着练了半天毫无头绪。

加上心底下也觉得大哥都算不上什么修行者,送的东西肯定也就那样了。

从此就丢在角落里吃灰,再也没练过。

和那本无名残本一起的,还有部陈知命送的剑经。

剑经就更离谱了,整本书只画了一柄剑,歪歪斜斜看起来丑陋不堪,就像是稚童的涂鸦。

彼时原主碍着二哥的面子,随意撇了几眼,然后就陪着无名残本作伴去了。

只有小妹送的那块玉佩,陈知安倒是常年佩戴,从不离身......

取下那块雕着知安二字的暖玉,陈知安心里稍微有些安慰。

便宜大哥二哥都有可能是隐藏大佬。

还好有小妹陈知冬。

她才十四岁,出生时也没什么异象、这些年跟在原主屁股后面晃荡,可谓是知根知底,除了那双丹凤眼有时候挺幽深,其他都还好!

不过比一个注定不会继承爵位的小妹强,好像也没啥值得庆幸的。

而且,这他娘的也未必嘞?

原主在陈留侯府被当作天才吹捧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可能是最菜的那个......

如果猜测成真,大哥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那整座陈留侯府,不就是随时可能被祭天的大凶之地?

世人皆知。

主角都他娘的是孤儿种。

哪怕不是,只要踏上修行路...也多半快了。

亲人祭天,法力无边!

小小的一个陈留候府,隐藏着两个还没崛起的天命之子,这他娘的随时可能要无啊!

这一刻。

陈知安忽然觉得这大牢里飘荡的腐朽霉味都格外清新,比那随时可能炸的陈留候府好多了。

平复下心境。

陈知安垂头低声幽幽道:“我感觉要危了,统子,真不考虑开个新手礼盒?”

大牢里一片寂静,唯有那位老狱卒鼾声渐起。

就在陈知安觉得大概不会有回应的时候,一道机械冷漠的声音响起:“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没得商量?”

叶知安尤不死心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作为穿越狗。

陈知安也是有统子傍身的。

只是和那些踩狗屎、说怪话、做选择题、签到打卡等就狂送资源的同行比起来,祂就像个贪婪而奸诈的商贩。

在橱窗前挂了两块让人无法拒绝的肥肉,一块叫时间,另一块叫悟道!

每一块肥肉上都标注了价钱!

一天时间是五百两银子、一次悟道是一千两。

也可以用其他等价的东西来换。

比如元石、古董、宝物、功法、甚至是女神的原味肚兜?

只要系统衡量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万物皆可换!

陈知安杀鱼这些年,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两百块而已。

以这大唐白银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大约要不吃不喝干十年才能在系统那里买到一天的时间。

就这。

这统子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这不是奸商是啥?

默默掂量陈留侯府目前的家底,陈知安愈发的惆怅了。

陈阿蛮是个不擅长经营的,全靠着封地分润的那点税收过日子,加上俸禄,一年的纯收入大概在六万两白银左右。

抛开陈留候府的用度和养的那八百老弱病残,基本上就没剩些啥了。

加上原主这厮整日流连勾栏惹是生非,上下打点都要花银子,搞得陈留候府的库房已经捉襟见肘。

前些日子陈阿蛮隐晦地提醒了原主出去玩尽量少掏钱。

结果原主太蠢,没理会到老爹的意思。

这会儿库房里,似乎仅剩了三千多两银子,仅仅够用到秋后收税而已。

也就意味着。

哪怕陈知安想啃老买时间,也成了奢望.....

默默关掉系统面板。

陈知安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假寐的张小二,面无表情道:“小二哥,过来,我有事儿给你说!”

张小二犹豫片刻,有心拒绝,可是想到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身子微躬正准备说话。

却见陈知安闪电般伸出右手,拽住他的脖子一掌拍在他头上,恶狠狠道:“你他娘的抢我酒喝?没有五百两这事儿别想过去!”

张小二被他一掌拍得头昏眼花。

茫然地看着陈知安伸手在自己袍子里乱摸。

就连靴子都被叶知安拽下仔细检查。

一顿干净利落的收刮后,张小二已经衣无寸缕,光溜溜躺在地上,胸前一头猛虎栩栩如生。

陈知安调开面板,一股脑把这些东西全都让系统定价,结果除了那柄破刀给了二两银子,其余都被冷酷拒绝了。

最后。

陈知安在狱袍最隐蔽的夹缝里掏出一个钱袋,掂量片刻,又是一掌拍下:“穷鬼,就他娘的五两银子还藏?呸!”

这一掌至少有十七年功力。

张小二浑身抽搐,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头冒白烟、满脸通红、直接晕了过去。

不远处,那老狱卒嘴角微抽,悄悄裹了裹狱袍,靠在墙上鼾声如雷!

......


翌日清晨。

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的陈知安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挂着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杵在自己跟前。

那男人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捧着个精致食盒,并不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堵住漏进来的阳光。

见陈知安睁眼,男人赶忙把手里的食盒奉上,嘴里更是懦懦道:“儿啊,都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陈知安张了张嘴。

那句原主常常挂在嘴边的老不死终究没说出口。

接过食盒,捡起一个肉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男人,正是大唐陈留候,陈知安的父亲——陈阿蛮!

陈阿蛮相貌一般,修为一般,才情一般,还把好好的一个陈留王干成了陈留候......

这些年没少被原主冷嘲热讽,一口一个老不死,半点对老子的尊敬也无,偏偏陈阿蛮最钟爱这个不孝子。

无论原主惹出多大的祸事来,都不见陈阿蛮对他放过半句狠话。

只是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擦屁股。

饶是以陈知安两世为人,也摸不清这里头的根由。

倒是原主那没脑子的,觉得自个理所当然应该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他是陈留候府麒麟子,天定的接班人。

见陈知安一笼包子吃完,陈阿蛮赶忙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石磨豆浆,憨厚笑道:“醉客楼的豆浆,你最爱喝的,趁热喝了好上路!”

听到这话。

陈知安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趁热喝了好上路?

不过是抱着李西宁啃了几嘴、撕了几片衣衫、就严重到要砍头的地步了吗?

陈知安犹然僵在那里,却见陈阿蛮没心没肺满脸堆笑道:“快喝啊,你大哥和小妹在家里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还有个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回去就知道了!”

说着他朝着陈知安奸诈一笑,一副邀功的模样。

陈知安无语凝噎。

接过陈阿蛮手里的豆浆幽幽道:“老爹啊,不会说话以后少说点,知不知道乱说话会吓死人的?”

囫囵两口喝完豆浆。

陈知安推开监牢的大门。

正准备离去,忽然瞥见阴影中的一道身影,溜过去啧啧笑道:“小二哥,你胸口的猛虎下山图是用画笔描的吧?有点褪色呐!”

张小二满脸通红,一手扯着裤头,一手捂住胸口褪色的老虎,心里悲愤欲绝。

他胸有猛虎,却折戟沉沙在这小小的牢狱之中。

连恨意都不敢表露半点。

陈留候虽然威名不显,可他毕竟是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可以招惹的。

陈知安拍了拍张小二的肩膀,大笑着朝监狱大门外走去。

身后,陈阿蛮呐呐念叨着儿砸长大了、儿砸终于叫我爹之类的话亦步亦趋跟随着......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双眸微阖,手里的龙头拐杖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在其身侧,西伯侯未亡人魏氏眼眶微红,凄凄惨惨道:“老太君,真要把宁儿许配给那个下流胚子吗?那.....”

“闭嘴!”

余老太君眼里精光射出,冷声道:“不如此还能如何?宁儿和那小贼的事已经传遍长安了,难道要逼死她不成?”

魏氏被余老太君双目一瞪,身体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那对巍峨大山更是呼之欲出。

余老太君积威已久,不消说魏氏,就连西伯侯在世时也畏之如虎。

可是想到自家哥哥的承诺,她鼓足勇气颤声道:“那小贼流连勾栏、熬鹰遛狗、欺行霸市坏事做尽,您把宁儿许配给他,不是把宁儿往火坑里推吗?”

“那哪里才不是火坑呢?”

余老太君幽幽盯着许氏,沙哑冷漠道:“河间魏家?你那个十三岁就逼死如玉阁清倌的侄儿?

还是你那猪狗不如的表弟?

再敢多言,老身将你杖杀于此!”

闻听此言,魏氏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做好你这身份该做的事。”

余老太君冷漠道:“西伯侯虽然不在了,这侯府却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如果让老身查到西宁的事你也有一份,你知道后果!

“妾身,知道了!”

魏氏跪在地上,直到余老太君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敢缓缓起身。

.....

陈留候府在长安城西的迟疑巷。

随着一道小侯爷回府的尖锐声响起,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八个劲装武夫分列两排,四个黄衫婢女颔首而待。

最前面,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安静站在石阶下,神情温和地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陈知安。

他年约三十来岁,身材修长,脊背挺拔,一根木簪随意别在头上,一袭青衫及地,脚下穿着布靴。

此人,正是陈留侯府的嫡长子陈知白。

如果光论相貌,他长的并不如何出众,不消说陈知安,就连和废物之名响彻长安的陈知命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只是现在陈知安对这位大哥起了疑心,怀疑他是隐藏大佬......

只觉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隐藏着数不尽的沧桑故事,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回来就好!”

陈知白先是和陈阿蛮微微颔首,才对陈知安温和道:“小妹给你准备了最爱吃的醉虾,换身衣衫就赶紧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这就去!”

陈知安悄悄撇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卷,依稀可见一个“道”字,来不及再看,就被四个侍女簇拥着向院子里走去。

身后。

陈阿蛮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知白,知安经过这一晚的牢狱之灾,居然叫我爹了,阿宁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

“孩子总会长大的!”

陈知白温和道:“我看过了,神魂正常!”

陈阿蛮拍了拍陈知白的肩膀,笑道:“爹不是让你看这个,在爹眼里你也是个孩子,别整天暮气沉沉的,整得比那些老不死还要腐朽。”

陈知白微微一怔,温和道:“孩儿知道了!”

“你们几个都太妖孽,搞得我这爹当得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还好有知安啊!”

陈阿蛮浓密的眉毛飞起,满脸欣慰。

陈知白笑道:“二弟入了剑阁遗址,毅力不小,剑圣朱候一剑开天留下的剑意,硬是被他拽进了气海。

等他什么时候能够藏住一身剑意,就能够一举跻身虚神境,阴神出游瞬息千里,放眼天下年轻一代,再无可与之比肩者了!”

“那孩子也是个性子倔的。”

陈阿蛮脸上露出几分怜惜。

修行路途上布满荆棘,武道三品、先天、炼气、御气、化虚、虚神、通玄、洞天、返真、准圣、圣人、准帝、帝境......

每跨一境,都如同天堑。

无数天骄折戬沉沙、化作累累白骨,外人能帮的终究很少,想要登临绝巅,全凭自身!

当年朱婉儿携着御剑宗的天骄登门退婚,可谓是把陈留候府的脸面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依着陈阿蛮的性子,当场就要将他们斩杀,甚至不惜起兵直接踏碎两座宗门。

如果不是儿子要自己登门讨债,他怎么可能让那朱婉儿和姜华雨全须全尾的离开?

这些年缥缈宗和御剑宗强强联合。

在剑阁不出、道门不显的时代隐隐有登临江湖魁首的野心,却不知道,有人坐在长安城,日日遥望。

只等儿子登山、铁骑踏碎两座山门......


“春夏秋冬四位好姐姐,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内宅,陈知安光溜溜躺在偌大的浴池里。

四个面颊微红的侍女半跪在两旁服侍,单薄衣衫被水雾打湿,玲珑娇躯若隐若现......

这春夏秋冬四位婢女,要么是随着原主一起长大的,要么是他从外头抢回来的。

姿色都颇为不俗。

这两年原主流连勾栏,自然早就把这几位我见犹怜的妹纸吃干抹净了。

不过是简单洗个澡,这四位妹子就默契地褪了衣衫,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

这叫人如何能顶得住?

陈知安当然顶不住。

只是初来乍到......

“公子是嫌弃我们了吗?”

秋菊和冬梅脸色微黯。

她们和春夏不一样,是陈知安从外头抢回来的。

从最初的不愿到逐渐的认命再到如今的满足,她们一心所系,早已全是这个把她们抢回来的浪荡子了。

生在普通人家,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能够饱腹已是最大的奢望。

这两年身处侯府,陈知安待她们极好,就连家中也打发了活命的营生,她们哪里还会有抵触。

此时见陈知安让她们离开,心下惶恐,立刻低头哀泣起来。

“算了,你们给我穿衣吧!”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做个正人君子,奈何!

这世道太荒唐,不允许呢......

春夏秋冬笑颜如花,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身体......

磨蹭大半个时辰后。

陈知安神清气爽地到了前院。

刚进院子,就见一袭红衣扑来,那红衣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奔跑间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听起来竟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三哥,你快来看人家给你做的醉虾,我亲自去小纳湖捉的哦!”

来人正是陈阿蛮最小的女儿,陈知冬,今年十四岁。

陈知安一把抱住小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呵呵到:“快给三哥端出来,我可馋你这手艺好久了。”

要说家里原主和谁关系最亲,肯定是年纪最小的陈知冬。

这些年陈知白委身藏书楼,陈知命神出鬼没,就他们两个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待在一起玩耍了。

也就是这两年原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才逐渐和小屁孩慢慢少了往来。

不过感情还在。

两人打闹了一阵,府上的老管家像个幽灵般窜出来,扯着干瘪沙哑的嗓子说侯爷在客厅等候多时,请三少爷和小姐赶紧过去用餐。

陈知安被这老管家吓了一跳。

深深看了他一眼,牵着小妹的手朝大厅走去。

记忆里这厮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风烛残年的鬼样,声音沙哑又干瘪,像只被阉割的老公鸭,任谁看到都觉得他时日无多了。

却硬是熬死了许多比他看起来更年轻的管事。

老管家双手笼袖,低眉顺眼地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大厅,陈知安寻了把椅子桌上,随意扫了一下桌上的菜肴。

心底暗叹一声,陈留候府大抵确实是没钱了!

这些碗碟,如果放在平常人家已经算得上丰盛,可是在陈留候府,连个熊掌燕窝都没有的席面,只能称得上寒酸了。

要知道在原主记忆里,每顿一只熊掌可是标配。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坐在主位上的陈阿蛮带着歉意道:“儿啊,咱们库里的钱今儿都送到京都府尹王富贵家里去啦,咱们过几天苦日子,等陈留那边的税钱到了,爹再给你把熊掌补上!”

“不用,熊掌那玩意儿我早就吃腻了,不吃也罢!”

陈知安捡起筷子,拈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醉虾,乐呵呵道:“小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吃这些就成。”

陈阿蛮脸色微怔。

自家儿子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按照惯例,如果桌上缺了熊掌,不说大闹一场,阴阳怪气地嘲讽几句是必然的。

可是自大牢里出来后,儿子接人待物都变化颇大,变得太好说话......

如果不是暗中查探了陈知安的神魂,他都要怀疑宝贝儿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陈知安面色不变。

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原主,很多动作习惯根本瞒不过朝夕相处的人。

之所以如此。

也是刻意借此机会重新塑造一个人设。

所谓经一事长一智,在牢里关了一晚上后良心发现、变得不再那么蠢、也不再那么坏,正常吗?

这很正常!

只见他脸上挂着三分遗憾、三分悔恨、三分尴尬,还夹着一分解脱,声音低沉道:“老爹、大哥、小妹......”

"李西宁的事,太多蹊跷了,我在大牢里想了一整晚,终于想明白......

是有奸贼想害我!"

此言一出,陈阿蛮满脸问号。

好想问问自家的好大儿,如此直白的阴谋,需要想一整晚这么久的吗?

陈知白则手中书卷微颤。

唯有陈知冬眉头微微皱起,丹凤眼闪过冷意,这一瞬小脸上竟露出几分威严!

陈知安毫无所觉。

“杨先宪、钱三高、魏子献......

我原以为他们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没想到,

竟是他们在我身后狠狠插了一刀!”

说到这里,他看着陈阿蛮歉疚道:“老爹平日里要我远离那些狐朋狗友,我只当做耳边风。

如今看来,他们...竟都不是什么好人......”

闻听此言。

陈阿蛮彻底放心了!

果然是我的儿子不假,连悔悟都蠢得这么可爱。

昨天的事情,看似是户部侍郎家二小子设局,实际上更深层次是东宫太子想要借此机会试探陈留候府。

这涉及到两代人的恩怨。

陈留候府这些年名声不显、在长安城的存在感薄弱,陈留甲又垂垂老矣。

让那小家伙觉得自己能够撩拨一下陈留候府的深浅了,这才会有这一遭。

只是这些话陈阿蛮不准备给陈知安说。

毕竟......

说了也没什么用。

就让他继续以为那些家伙不是个好人就成!

真让自家傻儿子和东宫太子对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儿砸,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就好了,正好老爹给你谈了门亲事,争取早日成为修行者,把婚事定下。”

陈阿蛮虎目含泪,自家儿子虽然蠢,好歹能够迷途知返,最主要的是,终于从心底认可自己这个爹了,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陈知安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压根没听陈阿蛮说了什么。

话锋一转,满脸正色道:“老爹,我见咱们家库房都没钱了,要不您找武安候借些本钱?

我想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呃?

陈阿蛮懵逼地愣在那里。

商贾为贱民。

小儿子向来瞧不上那些人,怎么被关了一晚后,竟然要操持那贱业起来?

不过想到儿子好不容易有了点想做的事,却也不好坏了兴致,大手一挥道:“我儿想做什么生意,但说无妨,爹支持你!”

陈知安羞涩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开—勾—栏!”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做生意也就罢了。

陈阿蛮自问腆着老脸去找武安侯那厮,多少还是能借到几千两白银的。

可是开勾栏是什么鬼?

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儿吗?

这一瞬间,他深刻怀疑这小子是想借着开勾栏的名义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见陈阿蛮不说话。

陈知安侃侃而谈:“开勾栏是我想了大半夜才想出来的绝妙生意,大有可为!

我做过调查,长安城勾栏上百处,排得上名号的花魁倌人二十来位,可谓是百花争艳,可是......”

陈知安伸出筷子在满桌的碗碟上扫过,拈起一筷醉虾,意气风发道:“可是他们没有特色,吹拉弹唱千篇一律。

哪怕名声最响的花魁李岚清,也只是凭着那所谓的长安城第一美人儿称谓恰烂钱罢了。

再有就是勾栏的门槛太低了。

来者不拒虽然能挣些血汗钱,却没法子吸引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

要知道,这世道说话声音最大,兜里最有钱的,永远是那些修行者和读书人!”

陈知安伸手在虚空一拽,激昂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陈阿蛮无言以对。

看着持筷侃侃而谈的好大儿,只觉他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一刻,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难道我陈家麒麟子,真正的天赋,是他娘的开勾栏?

这叫我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如何面对他娘亲?”

“那你准备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一直沉默看书的陈知白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这简单!”

陈知安吃了一口醉虾,笑吟吟道:“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首先要抓住他们的眼,再勾住他们的胃,最后抓住他们的心!

至于具体操作,涉及到许多复杂的细节,我就不展开细说了。

总之只要给我六千...不,八千两银子,我就可以还你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陈知白不可置否,继续低头看书,这会儿陈知安看清楚了,他手里捧着的书,叫《天道卷》!

这书陈知安没听过。

只能暗暗记在心里,估摸着有机会再偷来瞅两眼。

经过小半日的接触,他现在已经有五成把握这大哥不是个简单角色。

这更加坚定了陈知安要开勾栏的决心。

无他,赚钱挣命!

两个极有可能是天命之子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惨祸降临,这叫他如何不急?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像那些穿越者同行那样搞军火、吹玻璃、造肥皂......

奈何他前世是个文科生,这些统统都不会。

而这一世的原主除了在逛勾栏这事儿上天赋异禀,其余行当也是两眼摸黑,一无是处。

思前想后。

他觉得唯一能做的生意,果然只剩下是开勾栏了。

有了事业,他就有正当理由躲在外头不回来,低调做人、赚钱修行苟到无敌再出山。

爱谁谁。

反正陈留侯府打死不回。

陈阿蛮沉默良久,脸色变幻不停。

看着意气风发的好儿子,最终还是只能苦着脸应下。

随即又重新提了个要求,让他今天下午务必亲自到西伯侯府上提亲!

不是陈阿蛮着急。

他着实是害怕哪天自家蠢儿子在外头开勾栏的事儿传到西伯侯府那位老太君耳朵里。

到时候哪怕老李再好说话,恐怕也没法子轻易揭过了。

得到承诺。

陈知安心里大石落地,自然一口答应。

这世道童养媳都比比皆是,他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定个亲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那位西宁郡主长得贼好看,性子又清冷倔强,他私底下还是比较钟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光天化日之下用强,闹得满城风雨坏了人家名节,想要娶到李西宁大约只能是痴心妄想而已。

......

又闲聊了会儿,陈知安婉拒陈知冬去她院子看宝贝的邀请,独自回了内宅。

陈知冬古灵精怪又对原主知根知底,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宝贝要看,哪里有时间看小姑娘的宝贝?

刚进内宅的院子,立刻就有两个狗腿子扑来,一人抱着他一条大腿,跪在地上凄惨地嚎啕大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死了爹呢!

这两只,正是他的头号恶仆,陈正和陈义。

陈知安一脚一个踹飞两人,直奔阁楼。

推开门,陈知安在厢房里翻箱倒柜,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却始终不见那两本破书。

“到哪里去了呢?”

记忆中可能存在的地方,都不见两本书的踪影。

蓦地他脑子灵光一闪,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

果然!

两本书堆在一起,竟被原主那蠢货用来垫了床脚...

掀起床脚,小心翼翼地把两本破烂捧在手里,陈知安在心底召唤系统。

废物兄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就看这一哆嗦了。

只见一道红光扫过。

随即统子那么得感情的响起:“《武道残卷》价值九万九千枚元石。

《剑经》价值七万七千枚元石,宿主是否交易?”

大荒世界一枚元石约等于五百两白银,这两本破书,按照统子定价,市值近亿两。

要知道大唐国库一年税收也就三千万两白银而已。

这两本破书能卖的钱。

竟比大唐两年的税收还多?

如果先前只有五成把握,这下陈知白和陈知命是隐世大佬的可能性,直接飙升到了九成九...

最后半成,算是给贼老天面子。

谁能想到、

十八路诸侯中最不显眼,私底下被嘲讽为虎爷犬子老鼠孙的陈留侯府,竟藏着这种妖孽?

实锤了,小丑是我自己!

身为天命之子的便宜弟弟,死亡几率只比可怜老爹陈阿蛮低了那么一丢丢。

脑海中黑漆漆的一个危字不停闪烁。

“宿主可选择兑换,是否交易?”

就在陈知安满脑子死亡威胁时,统子么得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隐隐的,

陈知安感觉统子这奸商似乎有几分期待?

“不卖、别想、不可能!”

冷漠地关掉系统面板,陈知安打开那本武道残卷。

一字一句地开始解读。

这种极有可能是修行圣典的秘籍,怎么可能随意卖掉?

除非加钱!

两个时辰后......

陈知安抬起头,眉头紧皱,满头青丝如乱麻。

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破书...

他看不懂!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就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果然是个废物!”

自嘲地叹了口气,陈知安默默从屋子里搜罗出许多小玩意儿,腆着脸在心中喊道:“统子,买一次悟道!”

话落。

又是一道红光扫过。

桌上的摆件消失不见。

“交易成功,悟道一次,可选择残卷第一篇!”

“呵,奸商!”

这些东西是原主多年珍藏,真要拿出去卖,至少能卖一千二百两白银,统子却直接就把零头抹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陈知安翻开武道残卷。

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幻,意识被拉入一个虚无空间之中。

茫然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卒,正身处一处战场之中。

他赤手空拳,随着大军冲杀,奔袭间体内气血翻滚,化为一条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河,宛若大海蒸腾......

只是一拳!

竟直接将一猛扑而至的凶兽碾为血雾。

渐渐的,他身旁已经没有了袍泽,四顾尽皆敌寇。

无数破碎的尸体堆砌如山。

陈知安踩着尸骨,一步步走上城头,入目处山河破碎,尸横遍野。

他发仰头发出一声悲怆咆哮,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凶兽递出了此生最后一拳!


轰!

空间破碎,陈知安意识回归。

现实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大汗淋漓。

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渗出细密的血珠,混合着有些粘稠的污秽之物,整个人都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悟道结束,武道残卷第一篇完成!”

陈知安怔怔无言。

恍如隔世。

沉默片刻后,他赶紧收束心神。

拳头轻握,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有元气在窜动。

“原来这就是悟道!”

随手将元气散开,陈知安喃喃自语。

先前那一瞬,他身临其境,彻底代入那位修行武道残卷士卒的杀伐之中。

武道残卷第一篇的运行轨迹,甚至是那位修行者的悲恸和拔剑四顾心茫然,他都如同身受。

一场短暂的悟道。

这残卷第一篇已经融会贯通,近乎大成!

而且迟迟未能迈入的先天境门槛,也在不知不觉的元气运转中叩关而入。

如今,他已然是先天境初期的修行者!

大荒世界。

武道修为不管是三品二品还是一品,都只是不入流。

只有跨入先天境,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的门槛。

一线之隔,如同天堑!

许多武者终其一生,武道修为走到尽头也始终无法感知先天元气开启造化之门。

最终气血枯萎。

沦为修道路途上的一具白骨。

如果陈知安依旧是之前那个陈知安,或许此生大约能够跻身先天境,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不得不说。

统子虽然是个奸商,可这种近乎醍醐灌顶的悟道方式,着实很香!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

这世间的修行秘籍对陈知安来说,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只要付得起钱,他就是最强悟道者!

想到这里。

他笑容逐渐变态!

我真傻,真的......

都他娘的开挂了,还想着努力修行?

既然能花钱买,我受那罪干啥?

赶紧搞钱躺平才是王道。

......

让狗腿陈正烧了洗澡水,陈知安躺在浴桶里感受跨入先天境后的变化。

此时,他体内气血化作一条潺潺小溪,顺着周身经脉游走,滋养肉身。

除此之外。

他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正从毛孔缓缓渡入体内。

和大多数修行者不同的是,元气没有进入气海,反而被那条潺潺小溪搅碎。

化成了纯粹的气血。

这正是武道残卷的霸道之处。

神魂一体,只修己身!

以身为炉,炼化为宇!

这个世界的修行道统很杂,大唐的道门、西域的佛法、南边的巫术、北荒的祭师和炼体者......

但殊途同归,

诸多道统只是外在神通各异,本质上其实都是纳元气于气海,再演化万法。

可这武道残卷却另辟蹊径,不似修道,倒更像是武道的衍生。

杀力无匹!

......

临近傍晚。

在浴桶里琢磨搞钱计划的陈知安终于被陈阿蛮薅了起来,换上一身稍显沉稳的青衫,乘着后院里用来充门面的异兽向西侯府赶去......

异兽似马非马,头顶一支雪白独角。

第一代陈留王在战场上捕获的三代元老。

这些年陈留候府家底稀薄,本是吃山珍的异兽沦为吃青草的畜生,骨瘦如柴,早已没了半分神异。

如果不是此行万分重要,陈阿蛮着实舍不得用它拉车。

倒不是有感情之类的。

主要这畜生奸诈狡猾。

逮住机会非要吃五盆浆果才愿意出门。

此时。

陈阿蛮坐在车厢里,手里捧放着两尊玉佛,满脸肉疼。

毕竟...

这是陈留候府最后的家底了。

陈知安看在眼里,善解人意道:“老爹,实在不行咱们打道回府吧。

我看这两尊玉佛差不多也值个万八千的了,我们卖了开勾栏,定亲这事儿,我不急的!”

“区区八千两而已,算不得什么!”

陈阿蛮忍痛把两尊玉佛递给陈知安,别过眼去不看。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阿蛮不懂经营,又是个闲散侯爷,这些年没得仗打,宫里赏赐极少。

一尊显赫侯爷混得比个县令还不如。

陈知安默默接过玉佛。

感觉又他娘的回到了前世倾家荡产娶媳妇儿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

老管家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侯爷,西伯侯府到了!”

闻听此言,陈阿蛮瞬间气势大变。

一股子苦大仇深的严肃气息散发开来。

陈知安有些懵逼。

却见陈阿蛮狡诈一笑:“情场如战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爹有经验,进去之后看我脸色行事!”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双眸微阖,龙头拐杖杵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沉重。

在其下首,陈阿蛮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散发着苦大仇深的气息。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在这诡异气氛下,余老太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青石板如蛛网般裂开,碎石飞溅。口中更是厉声喝道:“陈阿蛮!你要是反悔了,大可推了这门亲事,咱们收拢兵马,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我西伯侯府不是非与你老陈家结亲不可!”

“老太君,你这是何意?”

陈阿蛮懵逼地看着余老太君,心想我好心好意来提亲,你这老太婆莫名其妙扯什么你死我活?

陈知安满脑子黑线。

先前就觉得老爹不是个靠谱的,你丫真要经验丰富,就不会在老娘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了。

眼见余老太君情绪激动,杀意沸腾。

陈知安赶忙从陈阿蛮身后站了出来,身子长揖及地:“老太君,知安向您请罪了!”

昨日过错皆由知安而起。

老太君宽宏大量,愿将西宁下嫁,知安一家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反悔?”

听到这话。

余老太君脸色稍暖。

第一次把目光落在这个害得西伯侯府颜面扫地的纨绔身上。

外面都在传这小贼熬鹰遛狗、流连勾栏、横行无忌从不干人事儿。

她本以为大约是个贼眉鼠眼的蠢货!

不料这坏胚一袭落拓青衫、头别木簪、腰间悬玉、配上那副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容......

乍一看竟有些陌上公子的风采,像个读书人!

可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整个就是头草包,全家都是!

如果不是陛下从中斡旋,她着实不愿和陈留候府结亲。

昨日事发后,她毫不费劲就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这场阴谋针对的不光是陈留候府。

还有她西伯侯府。

她本以为任陈阿蛮再废物,也理当能够看看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才对。

没想到等了一夜。

无论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子、河间魏家的老三,还有那混迹官场的掮客钱三高都安然无恙。

陈知安这小贼蠢也就罢了,毕竟名声在外。

你陈阿蛮身为陈留候,竟连半点脾气都没有吗?

越想越气。

余老太君冷哼一声,愈发嫌弃那个满脸苦大仇深的陈阿蛮,拂袖道:“小侯爷,随老身来!”

陈知安给老爹递了个眼神。

赶忙跑上去扶着老太君,独留陈阿蛮满脸懵逼地坐在大厅,像个傻子。


“知道老身为何要答应将西宁许配给你吗?”

走在幽静长廊上,余老太君忽然开口问道。

陈知安微微一怔。

如果按照原主的思维,这个问题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小爷天赋异禀,资质不凡,前途广大...

可陈知安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侯爷了。

沉吟片刻后,他淡淡道:“昨日,是钱三高说白虎街上新开了家勾栏、杨老二看出西宁的伪装,最后魏老三推了我一把,这是个阴谋!”

“也不算无可救药!”

余老太君微微颔首,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这事儿当然不止如此而已。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听。

“我西伯侯府看似圣眷不浅,不过是风中残烛罢了,一门子寡妇,等老身一闭眼,也就随风灭了。”

余老太君脸上古井无波,话语间却透着衰败凄凉:“你若娶了西宁,就当是娶了整座侯府...

无须遮遮掩掩。

我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知安就直说了。”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阴谋,从来都不只是针对我陈留侯府,还有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脸色不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安扶着她坐在廊桥石凳上,轻声道:“河间魏家想要吃绝户,奈何西伯侯府的门槛太高,既如此,只能把门槛砍掉。

如果不是您连夜进宫,陛下从中斡旋,恐怕今天上门提亲的人...

就不是我陈知安。

而是魏子献了。

一个名誉尽毁的西宁郡主,加上魏姨娘的鼎力支持,魏老三入赘侯府甚至是明媒正娶,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余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席话如果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不会有半分意外,长安城很多人都能够从这场愚蠢的阴谋中嗅到味道。

可由这名声在外的纨绔嘴里说出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长安城谁不知道。

陈留侯府满门废物?

一个连世袭王位都没保住的陈阿蛮、

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书呆子、

一个修道路途尽断的废物。

还有个号称百年难见的修行蠢货......

虎爷犬子老鼠孙、可不是一朝一夕传出来的名声。

此时看着这青衫及地神态悠闲的少年,余老太君忽然觉得陈留候府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眼前这陈知安,言谈举止绝非蠢货。

沉默良久。

她开口道:“既如此,陈阿蛮为何没有半点动作?

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吗?”

“因为河间魏家......

也只是一杆枪而已!”

陈知安面露戏谑之色:“您或许不知道,杨侍郎是太子的人,钱三高也是。”

此言一出,余老太君瞳孔微缩。

户部杨侍郎不止一次顶撞过太子,都说他是四皇子李承邦门下走狗,原来竟是太子的人?

这种隐秘,陈知安如何得知的?

而且!

陈留候草包一个,用得着如此针对吗?

她有些怀疑,这小贼是不是随口乱说,给自己脸上贴金。

见此。

陈知安也不解释,关于户部杨侍郎的事儿,他也是听李承安说的。

三皇子李承安是庶出,修行资质又很一般,没有半点可能继承那个王座。

早早就搬出了皇宫,整日流连勾栏,和陈知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以挚友相称。

可谓是天字号第一纨绔,名声比陈知安还差。

而太子为何要针对陈留候府,陈知安其实也没搞清楚,只能归咎于李承定脑袋发抽了。

“走吧,老身带你去见个人。”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起身向内宅走去。

陈知安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原主喝的头昏眼花,只晃眼觉得街上那妞长得贼好看,随后就被魏老三一脚踹到西宁怀里。

根本没细看。

越过一道长廊,陈知安发现不对劲儿,这不是去小姐闺房的路......

行至一座假山前。

余老太君停下脚步。

拐杖在一块巨石凸起处轻轻一敲,那假山顿时无声无息分开,露出一条狭窄小道。

老太君一言不发走进小道。

陈知安犹豫片刻,也埋头走了进去。

刚进入狭道。

立刻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痛哼。

陈知安举目望去...

只见不远处石牢中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面目依稀可见。

竟是河间魏家的老三。

昨天在清乐坊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看到陈知安和余老太君一起现身,那老妪停下手里布满倒钩的鞭子,悄无声息退到黑暗中。

魏老三则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没想到......

我谋划多日,竟是给你这蠢货徒劳做了嫁衣!”

陈知安没有理他。

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这行将朽木的老太君一眼。

河间魏家虽然出身不好,祖宗是个前朝太监。

可这些年他们生意做的极大,把持河间诸多产业。

传说魏家家主魏忠礼更是跻身了通玄境,一身修为颇为不俗,是可以称为小宗师的大能。

而魏老三作为魏忠礼的小儿子,受宠的紧,身边常年跟随着一位化虚境的护道人。

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候魏老三没少喊出来显摆。

而现在。

魏老三居然被这老太太不声不响就捉了回来...

“这个人交给你了,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余老太君看了魏老三一眼,闭目坐在一旁假寐,显得很冷漠。

论亲疏关系,魏家和西伯侯府很近。

魏忠礼的亲妹子,正是西伯侯府的二夫人魏氏。

小时候魏老三还常到西伯侯府玩,机灵乖巧,很会讨老太君欢心。

只是世事无常。

当年堂前客,此时阶下囚......

陈知安眉头微挑,知道这是老太太的考验。

随手捡起火炉里一块通红的铁钎,陈知安走到魏老三面前,淡淡笑道:“子献,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你是该感谢我。”

魏老三脸上写满了嘲讽:“如果没有我,你这猪猡一样的蠢货,怎么够的上西宁?”

“我机关算尽,唯独没料到死老太婆这些年越活胆子越小,连个废物都不敢杀。

更没料到,陛下竟会为了你这猪猡牵线搭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着,魏老三猛然扑向余老太君,满脸狰狞道:“老妖婆,你的阴险毒辣,杀伐果断,随着你短命鬼儿子一起埋了吗?啊!”

“啪!”

陈知安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将他打回去。

用脚踩住魏老三的胸口,陈知安朝他眨了眨眼睛:“子献,你其实不是非死不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老太君都说了,你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何必求死?想想我们俩的关系......”

听到这话,魏老三愣住了。

他之所以如此疯狂,除了怨恨,更多的其实是恐惧。

老妖婆手段恶毒,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

可如果落在陈知安手里......

想到这蠢货傻得可爱的过往,他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见此,陈知安继续道:“子献,我们是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虽然你昨天设计害我,可我也没什么损失。

反倒是因祸得福和西宁订了亲,这样算起来,我非但不能杀你,反而得谢谢你!”

“知安,你真这么想?”

魏老三有些意动。

却见陈知安低声叹息道:“子献,你知道吗?我陈留候府,断粮了......

昨天陈阿蛮为了救我,把家中仅剩的三千两白银,全捐赠给了王富贵那奸贼。

只要你愿意掏钱赎身,我可以做主放过你。”

魏老三沉默了。

陈留候府的情况,他是比较了解的。

一窝子废物,又不善经营,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知道陈知安不是在卖惨。

只是掏钱就能赎身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老太君,只见她老脸阴沉,却没有出言呵斥陈知安。

心下不禁信了几分。

又想到大抵是父亲跻身通玄境后,这老妖婆也有了忌惮,所谓掏钱赎身,不过是寻个由头,找台阶下罢了!

念及由此。

他自以为看透了真相,顿时支棱起来。

不慌不忙地坐下,冷淡问道:“要多少?”

陈知安面露喜色,赶忙道:“八千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出息!”

魏老三有些嫌弃。

陈留候府着实是落没了。

我堂堂河间三少,就只值八千两?

这点钱。

都不够他在长安逛一年勾栏。


魏老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戒指。

手腕翻转。

立刻就有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出现在手中,云淡风轻道:“这是一万两银票,不用找了!”

陈知安惊喜不已:“子献,你竟已经迈入先天境了?”

“很难吗?”

见陈知安满脸喜色,魏老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嘲讽道:“百年一遇的修行天才,能够踏入先天境的修行者,谁活不过百来年?

也就你陈留侯府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麒麟儿,呵呵!”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陈知安不以为意。

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置气呢?

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陈知安从墙上捡起一把钥匙,开始给魏老三解锁。

魏老三眉头微挑。

愈发看不起这位小侯爷了。

只觉得老妖婆老糊涂了才会看上这个见钱眼开的废物。

陈知安边解锁边道:“子献,太子殿下家的御膳好吃吗?”

“也就一般!”

魏老三随口回应,忽地脸色瞬变。

世人皆知,河间魏家可是二皇子门下鹰犬!

一时不察竟被这废物套了话。

警觉地抬起头。

只见陈知安正面满脸遗憾地看着他:“那就不好意思了,下辈子记得别乱端人家的碗!”

话落。

陈知安手掌扬起,掌缝间元气攒动,轰然落下!

噗嗤!

一掌之下,魏老三瞬间双目充血。

头颅如西瓜迸裂。

鲜血四溅。

陈知安转首看着余老太君咧嘴一笑:“奶奶,这个答卷您满意吗?”

余老太君无言以对。

这个手染鲜血满脸挂笑的少年。

真是那个熬鹰遛狗、流连勾栏的蠢货?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缓缓起身叹息道:“去看看西宁吧!”

......

西伯侯府内宅。

魏姨娘领着陈知安来到李西宁的小楼前,神色复杂。

魏子献是她的亲侄儿。

虽然她并不知道魏家的谋划,但大哥和侄儿不止一次让她想办法帮忙牵线搭桥。

亲上加亲的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白虎街的事情发生后,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不料刚开口就被老太君一顿训斥。

甚至毫不掩饰杀意,搞得她心惊胆战!

此时领着这个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她心底隐隐有些埋怨,老太君或许是真的老糊涂了。

这小侯爷除了长得好看些,哪里有半点比得上自家侄儿?

不过她人微言轻,只能把这些想法藏在心底。

阴戳戳地祈祷老太婆早日登天,只要老太婆一蹬腿儿...

论资排辈!

就该她翻身做主了。

“小侯爷,西宁阁到了。

既然进了西伯侯府的门,还望小侯爷自重...

不要做出让大家难堪的事情来!”

不轻不重地交代了几句,魏姨娘转身离去。

陈知安压根没理她。

只是静静听着阁楼上传来的幽幽琴声。

等一曲终结。

陈知安拾阶而上。

拨开两重珠帘。

他走到李西宁身后。

恰好李西宁也正转身。

四目相对。

李西宁脸颊瞬间爬满了红霜,眼底更是有水雾溅起,却始终倔强地盯着陈知安!

对视良久。

看着李西宁玉颈上那条浅色红线,陈知安败下阵来!

原主确实不是个东西。

饶是以陈知安的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李西宁这样的女子。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只是眉头微蹙。

就让整个人间失了色...

这种冷清倔强的谪仙子,原主这他娘的也下得了手?

不过转念一想,

也得亏他下手了......

思忖片刻,陈知安声音低沉道:“抱歉,昨日连累郡主名声受损,实非在下之所愿。”

李西宁冷漠地看着他。

紧抱琴弦。

浑然不觉修长白皙的手指已被划破。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余生来弥补你心里的伤口。

西宁——

余生请多多指教!”

陈知安声音低沉而沙哑,负手在后,仰望天空,塑造出一副浪子回头的痴情人设。

可惜。

李西宁依旧冷漠。

迎着那双清冷的眸子。

陈知安再次败下阵来。

两世为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谈几百块的纯洁爱情!

这种事儿经验实在算不上丰富。

李西宁抱琴而立。

任由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在地上而不自知。

见这一幕。

陈知安忽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觉那孤零零站在阁楼上的女子,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无依无靠。

如冬日里随风摇曳的枯草,一吹就散!

他走到李西宁身前,粗暴地从她裙边撕下一块白布,不顾她挣扎,开始包扎伤口。

李西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反抗,任由他施为。

包扎好伤口,陈知安转身离去。

走至门前。

他忽然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白虎街的事,确实不是我故意的。

不过......

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生行事荒唐,唯有这件事,我认为做的很不赖!”

说完,他跨步离去。

李西宁怔怔无言。

许久之后,她低头看着手掌上潦草的包扎痕迹,黯然发出一声叹息......

......

就在陈知安忙着追妻火葬场时。

东宫太子府的氛围亦如火葬场般压抑。

太子李承定坐在王座上,满脸阴沉。

王座下,太子洗马诸无常恭谨地立在那里,扇子也不摇了,身子微微颤栗。

在其身后,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杨先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什么陈留候和西伯侯会搅合在一起?”

李承定身材魁梧,身穿四爪蛟龙袍,声音冷彻,一朝发怒,竟如寒风刮过大殿,叫人不寒而栗。

“殿下,此事是下臣之责,没有料到余老太君会进宫找陛下哭诉,竟让那废物逃过一劫!”

诸无常满脸愧疚,不住请罪。

李承定拂袖道:“先生无须自责,此事过不在你!”

诸无常脸色微缓,静静立在那里。

他当然没错,谋划陈留候府时,他压根就没在长安。

之所以出来请罪,只是身为太子洗马必须有的过场罢了。

毕竟理论上。

太子府里的幕僚全都归他派遣。

此时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位瑟瑟发抖的杨家二公子身上,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位小侯爷是废物,你杨二郎常年和他厮混在一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不是有杨侍郎的关系在,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连东宫的门都进不来。

居然还妄想毁掉一座侯府?

不知所谓!

杨先宪惶恐地跪在地上,委屈道:“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妖婆要进宫啊!”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就连李承定都被这回答惊呆了。

这就是我东宫的幕僚么?

气极而笑。

李承定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问道:“你没想到余老太君入宫,那么本宫问你,你安排的杀手呢?”

“杀手...

杀手失踪了!”

杨先宪懦懦道:“原本一切都按我的计划在演变,可是混乱一起,那杀手竟忽然不见了!”

殿下,我怀疑钱三高是内贼,杀手的事只有他和我知道,我没有泄密,肯定就是他!”

李承定双眸微微眯起,一脸平静地看着杨先宪,陷入了沉思。

这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

他不信这世上有这么愚蠢的人。

“罢了,你退下吧!”

李承定在心底叹了口气。

竖子不足以谋!

毕竟有杨侍郎的关系在,不能苛责太多!


闲杂人等离去后。

李承定威严形象骤然褪去,气急败坏吼道:“先生,请你教我,我堂堂太子府,怎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废物!

蠢货!

魏子献、杨二郎、钱三高,全他妈是蠢货!

难道愚蠢也会传染吗?

啊!”

一通发泄后,李承定失魂落魄地坐在王座上,双目猩红!

他本就不以谋略见长。

之所以成为太子,靠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年镇守北荒,立下赫赫军功,携着无上荣光南下,一举成为东宫太子。

他本以为成为太子后能够大展拳脚,意气风发立志一统天下。

不料一朝归来遭逢大变。

成了困在长安的囚徒。

一身通玄境修为毫无用处。

陛下正当年盛,寿命悠长。

他只是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李承定就不敢有半点越界举动。

一尊返真境的大宗师。

世上除了寥寥数人,无人能敌!

不然依李承定的性子,什么老二老三老四,或者后面可能还会有的老五老六......

全都杀个干干净净,自然就没人再挡住自己的路了。

“殿下,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李承定逐渐安静下来,诸无常摇扇说道。

“说!”

“依臣之见,其实殿下大可不必针对陈留候!”

诸无常侃侃而谈:“虎爷犬子老鼠孙、陈阿蛮一介草包,修为不过化虚境而已。

后继无人,又只是个闲散侯爷。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便是,何必自降身份去招惹他们?

即便加上一门寡妇的西伯侯府,也只是两只蝼蚁抱团取暖罢了,连让殿下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招惹他们除了惹得陛下不快,没有半分益处!”

“本宫何尝不知?”

李承定叹气道:“陈阿蛮不足为惧,可是他手里握着的八百陈留甲一日不散,本宫一日不得安生!”

诸无常微微一怔。

他是近年来才崭露头角的新人,年岁善浅,不过五十多岁而已。

根本不知道陈留甲是什么玩意儿。

史书上也没个记载。

李承定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感慨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陈留甲名声不显,却是大唐最精锐的队伍,所谓神策军、玄甲军与之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数百年前,陈留甲所过之处,万兽静默、千军退避。

他们像个幽灵般在战场上收割敌人的命,也收割自己的命。

无惧死亡,甚至拥抱死亡。

曾夜袭千里,一夜屠尽北荒蛮族十万大军,杀得北座王庭数百年不敢南下。

因为杀戮过重,史书都不敢留下半点痕迹。”

说到这里,李承定神色诡异道:“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王得位不正,是全靠舔先帝屁股得来的王位吧!”

诸无常没有回答,毕竟事涉先帝的某些隐私,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在本宫这里,不用这么小意!”

李承定揶揄道:“如果陈留王的王位是靠舔沟子来的,大唐这诸多王侯,大概全都排队去舔过。

因为陈留王,就是陈留甲的第一代主人......”

说到这里,李承定遥遥望向北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茫茫草原之上,有八百战甲身披黑袍,手持陌刀肃穆站成一条直线。

面对茫茫如潮水般涌来的铁骑,他们脸上一片死寂。

随着陈留王战旗挥动。

八百战甲举起屠刀,胯下异兽咆哮嘶鸣,千军退避,人命如草芥般倒下!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诸无常沉默不语。

殿下如此推崇陈留甲,却心心念念要把他们彻底埋葬。

这里面多半是涉及到了无法化解的恩怨...

李承定缓缓叹息道:“先帝驾崩不久,陈留王也留下孤儿寡母驾鹤西去,那个孩子,就是陈留候陈阿蛮!”

陛下欲效仿先帝,与陈阿蛮结为异姓兄弟,君臣一心。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陈阿蛮虽然修行资质不行,但手握陈留甲,也不算弱了陈留王的名头。

奈何十四年前一场变故,让陛下诸多谋划成空。

我那愚蠢的母亲,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陈留王妃的底细。

趁陈留王回乡祭祖,侯府防卫空虚的空档,调动家族两位宗师围杀陈留王妃!

陈阿蛮怒发冲冠,一怒之下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杀得血流成河,皇后亲族,被屠戮殆尽!

若不是陛下出手,恐怕就连母亲和我,都已经给陈留王妃陪葬去了。

至此之后。

陈留王被削去王位,垂垂老矣的八百陈留甲解甲归田,终身不得入京。”

“原来如此!”

诸无常满脸震惊。

十四年前京都动乱,皇后亲族造反,被满门抄斩。

太子李承定在御书房跪了三天三夜。

终于让皇帝陛下起了怜悯之心,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徐皇后打入了冷宫。

也是在那日之后。

太子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一跃成了监国。

此事当时闹得满城皆知,举世哗然!

都说皇后亲族愚蠢。

明明唾手可得的王位被他们作死玩脱了。

荣耀至极的门庭,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血流成河。

又说太子殿下忠孝两全,皇帝陛下圣明仁德!

诸无常之所以拜入李承定门下,也是因为从此事中看出皇帝陛下对太子的特殊期许。

不曾想,十四年前的那场动乱,竟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沉默良久,诸无常幽幽道:“只相隔十四年,殿下就不担心陈留甲再次入京,杀个血流成河吗?”

“母亲再愚蠢,也总归是我的母亲!”

李承定眼里闪过怒意,看着皇宫冰冷道:“身为母亲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枯死冷宫,做那孤魂野鬼!”

“陈留甲在黑暗中隐藏了三百多年,他们老了,该被彻底埋葬了!”

“本宫等了十四年,也看了十四年!”

李承定赫然转首,双眸猩红似血:“我等不及了,先生,你明白吗?”

诸无常微微一怔,长揖及地:“无常愿以七两骨,为君提剑斩头颅!”


从西伯侯府回来后,陈阿蛮磨蹭了许久。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才咬咬牙向不远处的武安侯府走去。

堂堂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为了开勾栏找老兄弟借钱,步伐多少有些沉重。

大门内,陈知安摸了摸手里刚捂热的储物戒,默默为陈阿蛮加油!

面子算什么?

为了钱嘛,不寒碜!

送走了老爹,又和小妹陈知冬闲聊一会儿,陈知安迈着欢快步子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掏魏老三的遗物了。

早先在知道魏老三已经踏入先天境时,陈知安满脸惊喜着实是由心而发的,毕竟......

储物戒这玩意儿,需要元气才能打开。

以河间魏家的底蕴,魏老三一旦成了先天境的修行者,储物戒里装的东西必然不会寒酸。

作为手足兄弟,魏老三的储物戒,不就是他的储物戒?

调动体内气血,陈知安手捻储物戒,血气转化为元气在指尖缭绕。

片刻之后,只听耳边响起犹如草纸碎裂般轻微的声音...

“嘿,成了!”

陈知安搓了搓手,随即手腕翻转,桌子上凭空出现一个精致小箱。

打开箱子。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入目处,姹紫嫣红......

陈知安愣住了。

捡起一片仔细观摩。

不出意外的话...

这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李岚清的亵衣,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原主剥过......

再捡起一件,是小雪儿的。

犹不死心地再捡起一件,是小水珠的。

许久之后......

陈知安颓然瘫在椅子上。

整个书房,到处都是熟悉的味道。

果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魏老三和原主能玩到一起,除了一丢丢居心叵测外,其他的大概是真他娘的臭味相投。

陈知安想起另一位挚友,把亵衣又收拢进箱子,默默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承安亲启:小弟得了个大宝贝,明日午时清乐坊不见不散!”

将信封好,陈知安叫来陈正,让他务必连夜送到三皇子府上,亲手交给李承安。

陈正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一溜烟跑了出去。

自从少爷在大牢关了一夜,回来后都不怎么亲近他们了,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形影不离的。

逛勾栏时少爷吃肉,自己两兄弟好歹能喝口汤。

今日无意间听到老爷感叹少爷洗心革面长大了。

两兄弟郁闷不已。

心想以后要和勾栏的好姐姐们一别两宽了。

不曾想还没到晚上呢。

少爷又让自己去给三皇子殿下送信。

这不就妥了么。

有三皇子在,洗心革面个逑!

陈知安又把陈义叫到书房,主仆二人勾肩搭背嘀咕了许久,陈义挂着阴险笑容离去。

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

就像哪怕是件被撕烂的亵衣也总归有去处一样。

既然要开勾栏,自然要把两只狗腿用上。

他们干别的不成,和三教九流厮混的经验丰富得紧。

长安城哪里的姑娘最好看,门清儿。

而且他们是陈留候府祖传的私家子,从太爷爷辈起就侍奉左右,忠诚这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将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

陈知安又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查漏补缺,字里行间全是搞钱。

书房外,陈阿蛮手里捏着几张银票,看着窗户倒映的影子老怀安慰......

儿砸真的是长大了,开始知道用功读书了!

.......

长安城金科巷。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巷子那头的杨府。

马车里。

杨家二公子喝的伶仃大醉,脸上尤可见几分委屈。

这次设局,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好,草灰蛇线环环相扣,把陈留侯府和西伯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杀手没有按计划出手当街杀死陈知秋......

可结果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把陈知安送进了天牢。

至于余老太君那老妖婆连夜进宫告状和陛下和稀泥的事儿,在他看来这都是不可预知的天意。

谋划落空,非战之罪,实乃天意也!

先前被太子殿下迁怒,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觉得很委屈!

于是从东宫出来后,他转个身又溜进了清乐坊,独自喝了一场寡酒。

想着往日和陈知安玩耍的一幕幕,杨先宪不由来得有几分烦躁,诸多念头起伏,最终化作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嗤!”

车厢里蓦然响起一声嗤笑,笑声清脆如铃,就像无知少女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

听着这声音。

杨先宪微微一怔。

赫然转头。

只见车厢角落处,一个红衣女孩儿正笑呵呵看着自己。

两个小酒窝还挺好看。

他不记得今晚有带姑娘回家!

那么......

她是谁?

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那女孩儿撩起额间的碎发:“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杨先宪沉默了。

搞丢了杀手这事儿,是他今日不能触碰之痛。

如果换个人敢在他耳边说这句话,他会让这厮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只是这小女孩,真的好可爱......

忍住怒意,杨先宪沉声问道:“你是谁,来自哪里,要干什么?”

“唔,我是谁呢?”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欢喜道:“我是么得感情的杀手,你弄丢的,正是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我为他报仇来了......”

说着小女孩伸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瞬间将杨先宪淹没。

“噗嗤!”

杨先宪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吐出,锦衣被激荡的元气撕成柳絮,看起来凄惨无比。

“抱歉,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揍!”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举着小拳头凶巴巴道:“下次别再把哥哥弄丢了,会死人的哦。”

忽然。

她耳朵微动,闷闷不乐嘀咕了一句臭老头,瞬间消散在原地。

杨先宪又咳出一口鲜血,身子蜷缩在角落,满脸恐惧。

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修为竟到了深不见底的境地。

随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几乎不下于化虚境强者。

甚至,

在杨先宪记忆里化虚境强者似乎也无法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如果那小女孩想要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难怪那位杀手没有出现。

连他的妹妹都强悍若斯,身为哥哥的他...又怎会出手刺杀一个连修行者都不是的废物?

高手向来都是骄傲的,自有其傲气。

不是杀不了,而是不屑为之......

“小伙子,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就在杨先宪后怕不已时。

一道如同老公鸭般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杨先宪身子一僵。

听着这熟悉的问题,他忽然觉得要遭。

艰难抬头,只见先前小女孩坐的那个位置上,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幽幽看着他。

沉默半响,杨先宪扯着嘴角问道:“您...是他哪位亲戚?”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