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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七年,捉刀人欧阳青在武威郡遇到邪门案子,被人诅咒,生命仅剩三个月,还丢失了十余载未曾离身的错玉刀,无奈,他只得回到长安寻找至交好友秦倾落,二人就这样他上课与时间赛跑,解除诅咒,寻找错玉刀的旅途......(作者不是懒比,不拖更!)
主角:欧阳青,秦倾落 更新:2022-11-21 19: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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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欧阳青,秦倾落的其他类型小说《错玉刀》,由网络作家“成唯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贞观七年,捉刀人欧阳青在武威郡遇到邪门案子,被人诅咒,生命仅剩三个月,还丢失了十余载未曾离身的错玉刀,无奈,他只得回到长安寻找至交好友秦倾落,二人就这样他上课与时间赛跑,解除诅咒,寻找错玉刀的旅途......(作者不是懒比,不拖更!)
一
贞观七年
长安城外
灰黑色的的天空中飘着毛毛雨丝,城门外空无一人,正是平安无事的慵懒雨日。守城的小将却眯起了一双鹰眼,看那弥漫的雨雾中,有一人骑着高头白马缓缓走来。影影绰绰间,小将看清了那人样貌--只见那人披着被雨水打的光亮的蓑衣,偌大斗笠压的极低。单用左手拉着笼头,右手却拳在腰间,一看便是惯于握刀,但本该挂刀的地方却空无一物。想也难怪,最近长安盗匪相当猖獗,带刀可不好进城。正端详思索间,那人已是来到了城门口,小将上前一步,惯例问道
“来者何人?”
“大理寺在册的捉刀人,欧阳青。”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在沙漠中迷路许久未曾饮水的旅人
小将听到捉刀人三字,不由得抬起头望向那人面容,恰巧与欧阳青对视。
这一看,纵使他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那人的眼睛,被白色布带紧紧缠住,似乎还有猩红缓缓渗出
小将刚想张口,便被欧阳青打断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我可以进城了吗。”
进城后,欧阳青牵着那匹白马,缓缓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说来也怪,他明明白布蒙眼,走路却不紧不慢不磕不碰。他就这么慢慢走着,终于来到一家药铺前,走进大门,欧阳青脱下蓑衣,敲敲柜台
“近日身体抱恙,给我开二两桂枝,三钱知母,一钱芒硝,煎好分两份”
那柜台小二神情微变,慢慢道
“这位客官,您这三种药可不是同一种性子,煎在一起没问题吗?”
欧阳青又道
“没关系,我胃口好。”
小二神情又变,道
“正巧我们今日坐堂医师在此,不如让她为您诊治一二?"
说着,小二便带着欧阳青推开药柜旁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门一推开,便见一方小院中绿意盎然,被细细雨丝打得愈发水嫩,一座青砖红瓦的大屋立于其中,店小二转身刚走,一道带着薄怒的清冷女声便响起“一双断骨手,一把错玉刀,没想到赫赫威名欧阳青也有失手的时候?不仅伤了眼,连刀都丢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连你都笑起我来了?”
欧阳青用嘶哑的声音说着酸溜溜的话,但话音中却夹杂着一丝笑意。
“哼。”
那清冷中怒意渐弱,只听“吱呀--”一声,一道白衣倩影推开了大门
“我若是都笑你,你欧阳在这世上还有立足之地?”
欧阳青语中笑意更浓,“所以我才会来你这里落脚啊,秦姑娘。”
“进屋说吧.”
那秦姑娘将欧阳青领进屋里,屋里没什么装饰花黄,不像是个女子居室,倒是摆满了岐黄之书
欧阳青熟门熟路地坐在屋内主位,端起黄花木桌上的一碗酸梅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也就在这种落魄时候能想得起我秦倾落这个人了。”自称秦倾落的女子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冷笑一声道,声音中又有了怒意
“我可没有,你不知我在外捉刀,凶险异常,每当闲暇之时便思念着秦姑娘,就算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了,秦姑娘的倩影也一样在...”
“行了,少贫两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能让你也失手,还受了伤的案子,我可是好奇的紧。”秦倾落没好气地打断他
欧阳青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凝重之色慢慢浮现
“邪门,很邪门,不是一般人做的案子......甚至都不像是人做的了!”
秦倾落惊讶地发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欧阳青的话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惧意!这人捉刀多年向来淡定自若胆大包天,何事能让他生出惧意?她不由得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还能伤了你?”
欧阳青沉默许久,终于吐出一个字,却骇得秦倾落面色苍白
“鬼!”
“鬼?!怎么可能!”秦倾落怔了片刻,便回到了常态,一边动手为欧阳青揭开蒙眼的白布,一边问道。行医多年,她从最初的震惊与畏惧中恢复后便恢复了理智,“你欧阳青天不怕地不怕,怕这个?”
听到秦倾落的话中又带上了刻薄,欧阳青便知道她恢复正常了,他叹了口气,说道
“那你看看我眼上的伤吧!”
秦倾落此时也终于解开了欧阳眼上的白布,却发现欧阳青以她的方法,用内力封住了眼瞳的脉络,她连点数个穴位,欧阳的眼睛缓缓睁开,她定睛看去,顿时瞪大了双眼,倒抽一口凉气!
欧阳青的眼睛并不是受了外伤,但往日黑的如一潭深水般的瞳仁,有一只变成了如同地狱中裂开的岩石中溢出岩浆般的灰色与鲜红!
“信了?”
欧阳青无奈地说道
“我在查案时被一个不人不鬼的人背刺,我回头将刀刺入他的小腹,但他好像没有痛觉,顺着我的刀就那么走过来,将什么东西按在我的眼睛上,我感到瞳仁剧痛,便抽身离开,甚至没有拔下刀。第二天,这只眼睛就变成了这样,另一只则看不见了,我当时并没有因为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变得迟钝,视野受阻,我的感知甚至变得更加敏锐......”他抬起手捏住了空中一只飞虫,“但使用的越多,我的生命越会加速流逝,会很快走到尽头。我感觉到生命离去时,第一次真正的心生惧意。”
“于是我以你教我的方法暂时封住眼睛的脉络,阻断了双眼的感知,不惜将错玉刀留在那里,连夜回到长安。”
“若此事被大理寺那些人知道,我不是被砍成人彘送去给太医院做研究,就是直接被处死灭口。”
秦倾落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
“如果你就这样使用,能活多久?”
“我觉得,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吧,就算不使用,总有一天也会暴露给大理寺的那些走狗,甚至我的同行也会来找我的麻烦。”
秦倾落又一次怔住了,再次说话时,声音中已是带着哽咽
“我从未听过什么方子中有此等......奇异的病症。”秦倾落医术相当之高明,岐黄之书更是博览,连她都没有听过,那换个御医来也不见得能治好
欧阳青道
“我不知道,如果有的话,只能问问那个害我的人了。”
“错玉刀在他身上见了血,这把刀是用我的血开的锋,就算他丢掉了刀,我也有机会找到他。”
“我明天就走,不能在你这里多留了。”
说到这里,欧阳青盯着眼眶发红,面色有些苍白的秦倾落
“这一次走,若是我找到了什么办法,便会回来,若是不回来,你也不用费心寻找了......"
“我跟你一起走。”
秦倾落坚定地打断了欧阳青的话
“胡闹,你一个医师跟着我能干什么,这次定然万分凶险......”欧阳青的脸上罕见露出了怒意
“你不用劝我,你也没资格跟我说这种话,我可以说精通岐黄之妙,若是见到什么方子也好第一时间帮你尝试,再者,就算你真的要死了......”
说到这里,秦倾落停顿了,许久发狠道
“你也要死在我面前!”
......
欧阳青看了她很久
终于道
“谢谢。”
“有说谢谢的力气不如下次当点心!”
秦倾落眼底的红意散去,撂下一句便转身进了里屋
欧阳青跌坐在椅子上,罕见露出了无助之色,自言自语道
“倾落啊倾落,我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希望这次把你拖下水。我们都能平安归来吧。”
“十月初,凉州武威郡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一个监察御史在榻上安歇时被倒塌的房梁砸死,但那时凉州连绵阴雨,房屋倒塌不计其数,当地不良人探查后认定是天灾所致,安抚御史家属后便要结案。家属却并不相信,认为是人祸,有人害死了御史,监察御史虽然官小,却行使巡查之能,要闹起事来当地郡府还真拦不住,于是上报大理寺,请捉刀人查案。”
“我到那里后,首先便是查验死尸,这一查便查出了古怪:常人若被外物重击而死,浑身气血翻涌,伤口处定有血气积郁,但那位郡守没有,他身上除了被房梁砸逬出的血液外再无淤血。”
“所以,这位郡守可不是被砸死的,而是死后被人放上床的!”
“到这里我便开始查验真正的死因,但没想...”
“到底怎么回事?”秦倾落听出其中古怪,催促道
欧阳青神色游离,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那郡守的死因,不符合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手段,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我便想到毒药,自己用银针查验无果后还请来医师,不存在毒死的可能性。”
“医师?会不会是凶手买通的?”秦倾落面露怀疑
“我也想过。”欧阳青道,“但我调查后知道其实他本身是个年纪轻轻便被排挤的宣义郎,当年皇上御驾来到此处时曾水土不服,太医束手无策,就是此人妙方治好,他自诩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并且此人刚正不阿的有些极端,我不觉得他会联合凶手骗人。”
秦倾落有些不屑:“那更不是什么靠谱医师了。”
“是是是,谁比得上我们秦姑娘啊。”欧阳青笑道
“少扯淡,说正经的。”秦倾落佯怒道,眼底却有一丝笑意
“所以说那御史,就像是凭空暴毙了一般,我当时便想放手这案子,没想到当晚守着案发地时便出了这岔子。”欧阳青指指眼睛,无奈道。
“对我下黑手那个人,全身惨白,不男不女,阴气重的像是个流干了血的死尸,只有双目血红,连眼白都是血红色,更奇怪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被听风刀斩中竟能仿若无事,我将刀贯穿那人小腹,那人居然顺着刀身走来将什么东西朝我脸上按来。我抬手去拦,不曾想那胳臂看似柔弱无骨,却力大无穷,我一时未反应过来,便着了道。”
欧阳青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觉得那根本不是个正常人,那案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常人所为,怕不是有阴尸作怪!”
秦倾落听得秀眉紧锁:“我还是觉得此事另有原因,鬼魂阴尸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那人可能练了什么硬气功之类功法,你什么时候信了这个邪?”
“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抬头,武威郡南门昭武门已在眼前矗立,秦倾落耸耸肩,与欧阳青牵马走向城门
二人行至门前,被守城小将拦下
“站住,搜身!”
秦倾落面色不善道:“一个双目失明的可怜人,你们也要搜?”
那小将也一副无奈之色,拍拍欧阳青肩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城内风声鹤唳,先是一位御史出了事,这也就罢了,没想到连那来查案的捉刀人都被贼人暗中所伤,搞得人心惶惶,不得不搜!”
说罢小将便带人草草搜了搜包裹,在摸到欧阳青身上时,似乎是察觉到秦倾落冰冷审视的眼光,脸上无奈之色更浓,道:“老兄,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未过门的童养媳。”欧阳青笑道,一边的秦倾落听的满脸难以置信,脸色黑的像是要杀人,不过交谈间的欧阳青好像并没...注意?
吗,
那小将咂舌道:“老兄好福气,若是我老婆能对我如此相护,我便是瞎了也值了!”说罢,便归还二人包裹,挥手让他们过去。二人走过间还听他艳羡地念叨着世道不公之类的话。
二人行入城门,秦倾落半晌才开口说话:“你什么意思?!”语气冰冷,大有几分不给个解释今晚就下毒灭口的意思
欧阳青一副迫不得已的神色,道:“谁让你表现得那么过激,眼神语气跟要杀了那守城将似的,我若是说你是个普通好友,那守城将发觉有问题,要我摘下眼上布条怎么办?”煞有介事的样子由不得人不信。
“你倒是会找机会占便宜!”秦倾落冷哼一声,骂完就别过头去不看欧阳青,脸颊上却微微有一抹酡红。
欧阳青也未再说她,哈哈一笑道:“办正事!”
二人翻身上马,向城内急行而去
二人走在路上,小将说的不错,半月前还热闹非凡的西市,如今只有寥寥数个人影。
能将广大街坊四邻吓成这样,莫非真是欧阳说的阴尸?秦倾落暗想着,欧阳青也面色凝重,想着心事。正在二人胡思乱想间,一声清亮高昂的喊声打破了寂静,多亏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定会被当作高宣圣旨:
“欧阳青!”
欧阳青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欧阳青!!”又是一声。
“纪修贤?”欧阳青满头黑线,看向声音的源头,果然是那副熟悉的浓眉大眼。又转身对秦倾落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宣义郎。”
“你还记得我,太好了!你听我说,那案子现在闹得人心惶惶......你这眼睛是怎么了?这姑娘是?...呜...呜呜!”那纪修贤见欧阳青认出他来,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不顾秦倾落看傻子般的眼神,揪着欧阳青的马鞍就是一顿滔滔不绝,秦倾落听不下去了,翻身下马,从随身医箱中翻出一团包扎用的干净白布堵上了纪修贤的嘴,不顾纪修贤瞪大眼睛呜咽挣扎和欧阳青嫌弃的眼神,将他按在欧阳青的马背上,“再让他问下去,谁都知道你来了。”欧阳青会意,拍拍纪修贤的肩道:“纪老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策马带着他就跑,秦倾落上马紧随其后。
不多时,三人人在一处面馆停下,店内没什么人,三人挑了个角落,刚把纪修贤嘴里的白布扯掉,他便瞪着眼睛道:“你们要绑架本宣义郎?”
欧阳青无奈拍拍他的肩
“老弟稍安勿躁,我寻思着这快到饭时,便好心请你吃饭,填饱肚子,再叙不迟嘛。”
那纪修贤刚想发作,拍案而起起到一半,“我不饿”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却被他肚子里一阵咕噜声打断,秦倾落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闹得纪修贤起也不是坐也不是,面红耳赤。欧阳青连忙打圆场道:“纪老弟我知道你刚正不阿,不吃嗟来之食,但我们是朋友嘛,来来来快坐快坐。”说着要了三碗凉面。
等面的功夫里,欧阳青跟秦倾落对了对眼色,二人说要去取东西,让纪修贤稍等片刻,起身来到门外。
秦倾落又好气又好笑道:“这就是你请的医师?整个儿一个缺根筋!”
欧阳青道:“虽说他缺根筋,却是我当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当时所有官府的人都抢着要结案,似乎是在隐藏什么,我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找官府帮助。而此人刚正耿直,还有官职加身,我觉得带上他行事会方便不少。”
“那你是决定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秦倾落还是满脸怀疑,又回头看了眼百无聊赖等待着的纪修贤。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以他的脾气,要是瞒着他被他知道了,他不得委屈死!”欧阳青又道。
迟疑再三,秦倾落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欧阳青的决定。
二人回到店里,正巧凉面端上来,只看那过了凉水的面根根分明,几根黄瓜丝也翠绿鲜嫩,看的人胃口大开。纪修贤端过料碗加了几大勺,又加了两勺蒜泥,大吃起来,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三人吃饭间,欧阳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纪修贤的眼睛越瞪越大,见他又要亮嗓子,秦倾落威胁地扬了扬手里的白布。纪修贤只得压下嗓子道:“所以,你的眼睛......”欧阳青点点头,算是再次肯定了自己刚才的话不是从什么话本里看来的故事。
“行了,情况就是这样,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欧阳青摆摆手道。
“我叫秦倾落,医师。”秦倾落连忙打断了欧阳青,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童养媳之类的话。
纪修贤有些疑惑:“女子也可以做医师?”
秦倾落没好气道:“比你强!”纪修贤瞪大眼睛,又要发表一番“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高论。
眼见二人聊着聊着就不对付,欧阳青无奈笑笑,拍拍纪修贤:“纪老弟啊,这位秦姑娘是我见过医术最高超的大夫,你就不用和她比了,你呢,就发挥好自己在官场上的能量就可以啦。”
二人这才偃旗息鼓,不过秦倾落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喜色。
欧阳青看着她,摇头笑笑:“怎么都跟小孩子一样......”
见秦倾落脸色黑了几分,欧阳青赶紧道:“纪老弟,你跟我们谈谈城内情况,再帮我们找个落脚处。”纪修贤这才详细地讲起了城内情况,开始商定后面的计划。
半晌后,三人在面馆门口分开,纪修贤去官府中打听消息,顺便寻靠谱的歇脚客栈,欧阳青则拿了纪修贤的令牌,对秦倾落道:“听说家属一直在闹,尸体应该还在那里,我带你去看看,你检查一下。”
二人刚到宅子门口,便觉得不对劲,通常有争议的重案现场,还是朝廷命官被害,应当是重兵把守,但这宅子门前却空无一人,仅有的一个守卫也躲得远远的,还满脸的不情愿。
欧阳青上前道:“兄弟,我们是纪郎请来的捉刀人,想进去看看,还请行个方便,这是令牌......”
谁知那守卫像是避瘟神般摆摆手,看都没看就让他们进去,嘴里嘟囔着这怎么还有人来给自己找难受,起身给他们拉开了大门,又打开那御史尸身所在的里屋,便又躲了回去。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秦倾落率先走进屋内,不过数息功夫便冲出来,面色苍白,弯下腰干呕着,呕得眼眶都是通红。
欧阳青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才问道:“怎么了?你行医多年不该没见过尸体吧?”
秦倾落道:“你自己进去看看吧。”说罢,像是又回想起了刚刚的恶心画面,又弯下腰呕了起来,大有几分要把胆汁都呕出来的架势。
欧阳青听罢,推门而入,见到屋内场景,饶是他捉刀多年,也看得他眉头紧皱,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江倒海:
那御史的尸身不知为何,已经烂成了一滩血红色的肉泥一般,连骨头都开始发烂,气味更是极度难闻,就像是有人在茅房里打翻了一罐陈年臭鱼,一股腐肉的恶臭。不过如此怪异景象,也难怪武威郡吓得风声鹤唳。
欧阳青拔出那长刀,希望这凶兵的肃杀之气能避避死人的阴气,便取出一个干净白瓷瓶,伸刀挑些血肉放进瓶中,正在他舒一口气准备离开时,恰巧与那尸体对视,骇得他连退两步,险些摔倒。
那尸体肉身腐败不堪,眼球却是晶莹剔透,更可怕的是,那人左眼中也闪着和欧阳青一样的血红!
秦倾落听到里面的动静,强忍着恶心进来,却看到欧阳青脸色刷白,指着那滩烂肉说不出话。
秦倾落捏着鼻子俯身去看,当看到那枚晶莹的瞳仁时,顿时尖叫出声。欧阳青已从惊骇中缓过神来,连忙拉开秦倾落,秦倾落声音颤抖着道:“眼睛,你的......”
欧阳青脸色铁青:“出去再说。”
二人走出那地狱般的屋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精神,秦倾落率先开口道:“为什么这怪异死尸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欧阳青有些出神,半晌才道。
秦倾落有些急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这是你的命啊......”说着便红了眼眶,她咬咬牙,“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人?”
欧阳青没有说话,伸手握住了秦倾落的手,犹豫道:“要不你...先回去吧?纪修贤应该可以信任,我们两个互相照应,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倾落怒道:“回去?你当年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回去?你觉得我秦倾落是忘恩负义的人?还纪修贤,你们两个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缺根筋,能成什么事?!你不把命当回事?就算你愿意死,我也不愿意去给你哭丧!”
欧阳青盯着秦倾落看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
“秦倾落,谢谢。”
“走吧,我们去找纪修贤,看他能不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我上次就说了,别谢我,有那力气行事小心!”
二人从宅子里出来,正巧碰上纪修贤,见纪修贤满脸喜色,便问他有什么好消息,纪修贤得意道:
“我找到对你下手那个人了!”
秦倾落狐疑道:“那人相当不简单,欧阳青都拿他没什么办法,你怎么找到的?”
“那人怕不是被官府的浩大声势吓到,来投案自首了!”纪修贤难掩笑意,轻松道。
“投案自首?你带我去!”欧阳青感觉事有蹊跷,急忙道。
“好!”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当地衙门,那衙门理事名叫卫彦,纪修贤抱拳道:“卫兄,这二位是我请来查案的捉刀人,可否请他们审问那犯人?”
那卫彦迟疑道:“你们......哪位是欧阳青?”
欧阳青见卫彦神色不对,便道:“我是,卫理事有何指教?”
卫彦连忙道:“指教不敢,那犯人古怪的紧,不吃不喝不睡觉,无论关在什么牢房里,半刻后就会出现在衙门大堂之上,惊得衙役与不良人不敢再审。他还指名道姓只有你一人可审他,说你今天定会前来,居然被他说中了!快随我来!”
卫彦一席话说的众人有些迟疑,欧阳青最先反应过来,对二人道:“你们去寻落脚的地方,我去会会他。”秦倾落满脸的担忧:“那人如此古怪,你一人去见,恐怕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吧。”
欧阳青道:“那么多不良人都盯不住他,你个弱女子去有什么用?他既然要见我,那就是有他的目的,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呢,你就放心的去跟纪修贤寻个歇脚的地方,我会会他就来。”
秦倾落还想说什么,欧阳青给纪修贤使了个眼色,递给他一个瓷瓶,后者会意,忙拉着秦倾落道:“秦姑娘,欧阳青把那尸体的血肉取回来一些,你医术高超,还得你帮我来验毒呢!走走走......”说着连拖带拉地把秦倾落拽了出去。
欧阳青见二人走远,便回头对卫彦道:“走吧!”
二人向着牢房深处走去,越走便觉得阴气逼人,欧阳青道:
“卫理事,此处往日也如此阴森?”
卫彦摇摇头:“并不,只是那犯人来此后,这里的阴气便越来越重,还请欧阳兄与那厮将问题解决,早日还我们清净!”言语间已经带上了“我们这里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问题”的意思。欧阳青摇摇头,并未计较。谈话间,二人已到最深处的大牢门口。卫彦停住脚步:“欧阳兄,那厮只见你一人,前面就是关押他的牢房,我就在此留步,等你的好消息了!”
欧阳青点点头,独自上前几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牢房里一片漆黑。随着大门在身后“咚“一声关上,一道阴柔恶心的声音响起:
“欧阳青,近日可好?~”
欧阳青神情自若,道:“拜你所赐,过的不怎么样,颇有些丧家之犬的味道。”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欧阳青,还真豁达!你这也算是生死看淡了?”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牢房里的油灯突然亮起,欧阳青这才真切看到那人样貌:除了记忆里的全身惨白和阴柔的样貌,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布满病猩红血丝的双眼,和白衣上一个阴恻恻笑着的老头图案。但这人......似乎比上次交手时瘦了些?
“你找我来见面,却不自报名讳,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欧阳青在案桌前坐下,笑道。那人也笑了起来:“我叫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那么,你将这衙门里搞得阴气森森只为见我,是要告诉我什么呢?最好说点有用的,虽然看起来你并不怕痛,我也不介意用这把断魂刀再贯穿你一次!”欧阳青笑笑,却一直在端详着那人。
不,不是错觉,他的体型一定变了,难道在牢里饿的?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会饿?
正当欧阳青思索间,那人却露出了一丝惊慌,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欧阳青捕捉到了。
“别这么暴躁嘛,我这就跟你好好聊聊~”那人还在笑着,但他的笑容在欧阳青看来,已经带上了做作和强撑。
他为什么会害怕?
难道是害怕我的恐吓??
可他那晚明明感觉不到疼痛啊???
不过瞬息之间,欧阳青想到了数种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推翻。正在此时,那人开口了:“你想知道什么?”
"我的刀呢?”欧阳青不问其他,先问此刀,倒是闹得那人一怔。
“那刀已经在我的宗门内,你若想要,上门去讨!”
欧阳青又开口问道:“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既然刀未丢失,那他就已经放心,比起那御史怎么死的,这案子背后牵扯什么,他更想知道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那人哈哈大笑:“你还真不怕我骗你?”
欧阳青道:“我现在两眼一抹黑,比起你骗我,我更担心这种情况。”
“好!”那人冷笑一声,“那我就如实相告了,至于信不信,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的眼睛会变成这样,其实是种必然。这是种祖祖辈辈遗传的天赋,也可以说是疾病!”
“你今年方几何?”
“二十五!”欧阳青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报上了真实年岁。
“那就对了!”那人拍了下手,“你应该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吧?你不恨他们将你带到这世界吗?”
听他提及父母,欧阳青瞬间暴起,断魂刀已经指在了那人脖颈,只要再往下按一寸,就能割断他的喉管:
“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就送你见阎王给他们当狗!”
“别别别,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你的!”那人连声说道,拼命往后缩着脖子。欧阳青突然发现,这厮在发抖!他心中的疑虑又重了几分,轻轻挪开了刀锋。
“你们的眼睛......”
半晌过后,那人终于讲完。欧阳青这才收刀入鞘。
那人啰里啰嗦讲了半晌,总结下来也就这几句话:
这怪异的眼瞳是一种祖传的天赋,也可以说是疾病。
流传在欧阳家族。
欧阳家族的人自出生就会比别人更敏锐,更坚韧。传说他们是天意的执行者,这似乎是上天赐给欧阳家族的力量。
这力量会在二十七岁时迎来爆发,眼瞳会变成如地狱般的焦炭和血红,但也许是他们的力量引来了某位神明的嫉妒,便在这力量上加上了一道诅咒——他们在力量爆发时,生命也就剩下三个月。欧阳家为了避免这恐怖外传,各脉欧阳家人都只能单传,还必须分散开来,不得设立祠堂坟墓。
那人攻击时使用的是诱因——来自熔岩中的某种特殊结晶。据那人的说法,凡是地底深处的邪性炽热之物,皆可诱发。
欧阳青本就已经二十五岁,被此物沾上,便被引诱得能力提前爆发。
而那御史,名叫欧阳哲,本就是欧阳家的人,他死后被这贼人摆上自家床,伪装成意外引得欧阳青前来。
也有长寿的欧阳家人,他们不是遇到什么天灾断了眼睛的脉络,从而苟活,就是在爆发后的三个月里,得到了唯一能够压制爆发的天山雪莲!
而天山雪莲,江湖传说被欧阳青之脉唯一长寿的欧阳家老家主留给了这一代的传人,欧阳青!那人才想着对欧阳青出手,夺得至宝。
不过......这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欧阳家的秘辛?
天山雪莲还好说,如此至宝被外传与江湖之人很正常。
但其他怎么解释?
对此,那人得意一笑:“我乃长生宗弟子,自然知晓一些家族秘辛!”
欧阳青一阵头大,这怎么还涉及到长生宗?难怪这人带着那个丑的要死的老头图案。
长生宗,宗内人称自己为天下第一大宗。他们所修功法,据说可得长生,他们的宗主,据说已经活了近二百年,跨越了南北分裂,前隋到贞观的漫长岁月。
但其他人对此嗤之以鼻,其一,那宗主极少露面,不排除长生是宗门中的吹嘘,而且那宗门中人个个阴森惨白,惹是生非,被江湖唾弃;其二,长生宗作恶多端,敛尽天下钱财至宝;探听各处秘辛,美名其曰炼丹为天下长生,但谁也没见过那所谓的长生丹。
欧阳青自然属于后者,于是他便道:“虽然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既然你是长生宗的人,还侮辱我欧阳家人遗骨,我便替江湖除恶了!”
说罢不等那人施展他那缩骨功遁逃,一刀劈掉了那人的头颅!
“杀了长生宗的人,想拿回错玉刀,可能就不那么顺利了......”欧阳青轻叹一声,收起了断魂刀,断魂刀在见了血之后,似乎变得更加锋锐了几分。
是的,欧阳青早就看出,此人能多次离开大牢,靠的便是一身柔骨!
奇怪的是,那人脖颈中的鲜血并未喷溅,而是粘稠流出。
欧阳青整理思绪,便提刀离开。在牢房门口见到卫彦,顺便打了声招呼,说那贼人已被他斩杀,随后便离开了衙门。
在衙门门口,他见到了焦急等待的纪修贤和秦倾落,二人见他出来,便都迫切想要知道那人的说法,欧阳青便找了处茶摊,细细给他们复述了一遍。
“天山雪莲?留给你的?你的刀也在那长生宗宗门内?”
秦倾落略一思索,道:“我倒是从一本古籍上读到过此事,但欧阳家主并不是将它留给了你,而是任何一个能登临天山并且通过考验的欧阳家传人。并且得到雪莲,能够长生的欧阳家人将成为新的家主,必须找到下一枚雪莲,以保证家族延续。”
欧阳青点点头,他觉得比起那长生宗贼人模糊不清的解释,秦倾落的说法明显更加靠谱,但仔细一想......
“考验?”欧阳青蹙起了剑眉。
看来不仅要先找到那地方,能不能拿到雪莲还是个未知数啊......就算拿到了,也要背上家族延续的责任,他可不想成为让家族毁在自己这一辈的罪人。
“而且,天山那么大,我只有三个月时间了,拼了命也不一定找的到啊!”欧阳青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大,白布笼罩下的眼睛似乎也在不祥地跳动着。
他自这次以来,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的脱力感。
纪修贤插嘴道:“我觉得,既然是那位老家主留下的东西,那线索可能就在和他有关的东西上吧?欧阳,老家主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听到此话,欧阳青猛地抬眸,白布下的异瞳刚巧与秦倾落黑潭般的眸子对视:
“错玉刀!”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的。
错玉刀本是老家主多年的佩刀,据族谱记载,此刀是欧阳家一位先辈在一块巨大的玉石中发现,是为每一任家主的佩刀。
此刀将坚硬的玉石生生从中劈成两半,刀口如铜镜般光滑。
此刀因此得名:错玉刀!
“既然是每一任家主的佩刀,那老家主将错玉刀留给你,不就说明他已经认可你了吗?线索一定就在刀上!你快看看!”
纪修贤高兴极了,他很高兴能帮助欧阳青,他有预感,只要跟着欧阳青查案,定能揪出朝中蛀虫。此刻能提供线索,他自然高兴。
欧阳青瞟了他一眼:
“不是这把!”
“那是......?”
“就是在长生宗宗内那把!”欧阳青一脸苦笑。
就在这获得活路的关头,自己居然与长生宗交恶了!
“你真的......哎,太意气用事了!”秦倾落听闻欧阳青斩首了长生宗弟子,瞪大了眼睛。
长生宗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再加上欧阳青斩其弟子,现在用龙潭虎穴来形容也不为过!
欧阳青还想嘴硬一下:“我欧阳青一向这样,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他辱我族人尸体,我便斩他!”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在。
“你啊你啊......行了,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处,再从长计议吧!”秦倾落没好气道。
“纪老弟,这就得再倚仗你了!”欧阳青拍拍纪修贤的肩膀,一副授之大任的样子。
“我很想帮你这个忙,但是......”见纪修贤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秦倾落笑道:“男人家的扭扭捏捏?”
纪修贤顿时炸毛,但声音却是不大:“我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仅仅拷一份微薄的俸禄度日,清清白白从未收取贿赂,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欧阳青和秦倾落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修贤满脸羞恼:“你们笑什么?”
秦倾落捧腹道:“你说的这么......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没钱嘛?哈哈哈哈......”
说罢又笑了起来。
欧阳青忍住笑,从医箱里取出一袋银锭
纪修贤惊讶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财?!”
欧阳青笑笑:
“放心,不偷不抢,正道来的。”
纪修贤道:“那也不用这么。”说着,取出一锭元宝,将钱袋子递还给欧阳青。
“收着吧,就算我谢谢你愿意陪我卖命。”欧阳青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纪修贤却义正言辞道:“我和你一样,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我跟着你只是为了揭露官府腐败,不是卖命赚钱!”
说着,他便将袋子抛给秦倾落,转身离去,留下一句:
“傍晚来城北找我!”
欧阳青冲着他的背影叫道:“我若没去,你便自己住下,等我消息!”
纪修贤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欧阳青对秦倾落得意一笑,仿佛在说:
“看,我没找错人,对吧?!”
秦倾落冷笑一声:
“看来你才像个希望得到爹娘夸奖的小孩子!”
欧阳青鬓角淌下一滴冷汗。
上次开的玩笑居然被她记得这么深,以后说话要小心了......
“行了,我看离傍晚还有好一会儿,我们先干什么?”秦倾落抬头看看还在半空的太阳。
欧阳青见她转变了话题,咳嗽一声,正色道:
“我们先去寻那长生宗吧!至少要先知道在什么地方不是吗?”
秦倾落点点头,可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去哪儿找?
没等她把疑问的目光投到欧阳青身上,欧阳青便微笑着道: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秦倾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刚刚路过的一家染坊。
那屋里供奉的画像上,赫然是那个老头!
“他们会就这么让你进去?”秦倾落一脸的怀疑。
欧阳青笑道:
“放心,我心中早有计划!”
二人推门而入,那店主笑脸相迎:
“二位客官,是要买些什么?”
欧阳青淡淡道:“来买长生!”
九
那店主脸色顿时变得冰寒,道:
“长生非寻常之物,我们只是染坊,此处并没有,还请客官移步!”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别急,天下共长生,你我皆门中嘛。”欧阳青并不急,笑道。
店主听到这句暗语,眼中寒意淡了几分,又道:
“长生不易分九门,东南西北各不同,敢问师弟师承哪一门?”
“长生有道虽不同,各门弟子皆道友,在下齐尉,师从西北离生门!”说着,欧阳青掏出从那长生宗死去弟子身上扯下的布章!
那店主这才换上了笑脸:
“原来是离生门师弟来此,不知有什么用的上的?这貌美如花的姑娘是谁?”
欧阳青道:“这是我好友,我带她来求取长生!想在经生门内落脚,江湖上不太待见我们,我怕住在外面会有麻烦!”
那店主道:“师弟暂且休息,待我收档,便与师弟同去!”
欧阳青笑着点点头,招呼秦倾落一起坐在了香案旁。
是的,这就是欧阳青的计划。
借着从那布章里侧字条上得来的暗语,欧阳青摇身一变成为了离生门弟子齐尉!
骗!
偷袭!
至于纪修贤,欧阳青并不担心,他是耿直,并不是傻。
自己和秦倾落在宗门内寻刀,他应该会去继续搜集线索,疏通关系吧?
过了半晌,那店主终于忙完,走到二人面前道:“二人且随我来!”说着还色迷迷地扫了一眼秦倾落。秦倾落面色铁青,死死瞪着那店主,就要发怒。
欧阳青攥了一下秦倾落的胳臂,道:
“我这朋友就这脾气,生人勿近的,师兄勿要见怪。”欧阳青虽然打着圆场,脸色却也不太好看。
这长生宗弟子不是贪财杀人就是好色?
虽然他从没觉得自己算什么好人,但他此刻非常后悔披上这身狗皮!
那店主摆摆手,仍未收起令人作呕的眼神: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她若入了我长生宗,那日后便也不是外人!”
这话听得二人脸色又黑了几分。见二人脸色不好看,那店主打个哈哈,便转移了话题:
“请随我来,请随我来。”
说话间,三人已到最里屋,那店主转身面向墙壁,许久未曾转身。欧阳青突然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烟雾,同时,他感觉大脑一阵昏沉。
他咬了咬舌尖,看向秦倾落,发现秦倾落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你我是同门师兄弟,为何害我!”欧阳青缓缓说着。
“呵呵呵,要怪就怪你刚刚在外露了财!不过,最多送你去我的水牢住几日,门主这几日不在,等他老人家回来,你再去找他吧?这也算帮你安全落脚了,不是吗?啊?哈哈哈哈......”
那店主从欧阳青身上摸出那个装满银锭的袋子,在手中抛了几下,又垂涎欲滴地看了一眼秦倾落:
“可惜我所修功法需是纯阳之身,才压得住阴气,不然定要好好把玩这美人......”
他舔舔嘴唇,叫来看样子是他心腹的男子:
“你把他俩拖到水牢去关着,等我发落!”
......
好冷。
欧阳青拼命睁开沉重的眼皮,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开始环视四周——
自己被绑住了双手,关在一片漆黑的水牢里,堪堪将头探出水面,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等一下。
那比自己矮不少的秦倾落呢?!
欧阳青立刻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秦倾落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顿时看到了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秦倾落。
欧阳青反转身子,将秦倾落先托出水面抵在墙上。
看着双眸紧闭的好友,欧阳青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将手腕脱臼从那绳圈中抽了出来!
他忍着剧痛将手腕复位,从腰间抽出贴身的匕首,割断秦倾落手腕上的绳子。按压几下秦倾落的胸口,她哇哇吐出几口水,但鼻息似有似无,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断。
欧阳青犹豫一下,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上了秦倾落的唇,用舌尖撬开她紧咬的牙关,将气息渡给了她。
渡了几口气,秦倾落终于再次猛地吐水,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
欧阳青只觉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害怕秦倾落离开。他不敢再想,只觉得脚下一软,就靠在了墙壁上,但手中力道不减,依旧稳稳托着秦倾落。
秦倾落踮着脚,看着欧阳青红肿的唇,又感到自己唇上传来的火辣,知道是欧阳青渡气救了她,霎时红了脸。不过此时四处漆黑,欧阳青似乎并未注意。
“我们这是在哪儿?”秦倾落待心情平复,开口问道。
“我想是在那店主自己的水牢里。”欧阳青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
“好消息!”秦倾落只觉得最近实在太过倒霉,急需好消息来振作精神。
“好消息是,他并没有发现我们是冒充的,把我们抓起来只是为了谋财。”
秦倾落舒了一口气,问道: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这水牢我们绝对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纪修贤来,我在这染坊门口的墙上挂着听风刀的刀鞘,他应该能找得到!”提到刀,欧阳青摸摸自己的腰间,只搅起一阵漩涡:
果然,刀又丢了。
欧阳青无奈至极,用了一辈子刀,近几日是与刀犯上冲了?
秦倾落道:“待就待着呗,这水牢除了能把人皮肤泡的水肿,还能怎么样?”
欧阳青摇摇头,苦笑着:
“哪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嗯?”
“在这水牢里,你只能一直站着,稍微蹲下都做不到,你连站都站不住,还得一直踮着脚扶着我。一天不行站两天两天不行站三天,总有一天你,你会站不住软倒下去,活活呛死在这水牢里......”
欧阳青缓缓说着,秦倾落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欧阳青安慰她:“放心,我相信纪修贤很快会找到我们的!”
秦倾落摇摇头,嘴唇发青,看着她默默不语,欧阳青才发觉她在发抖。
“冷吗?”欧阳青问道。
秦倾落默默点头。
“这我还真没办法,这水牢里全是冷水,到哪儿给你找热的东西?”欧阳青环顾四周,最后无奈摇头。”
“人身如火,你抱紧我。”秦倾落道,脸颊上又飞起一丝红晕。
“这......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我们关系好,你也不能占我便宜吧?”欧阳青眼神飘忽,说着便宜话。
“亲都亲了,现在跟我说这个?”秦倾落斜睨了他一眼道。
“啊......那是为了救你啊.....”欧阳青解释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婆婆妈妈!敢做不敢当?”秦倾落有些微怒,嗔道,说着,一把搂住了欧阳青,将头埋在了他肩膀上。脸颊却越来越红。
欧阳青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的搂住了秦倾落秀窄的肩。这一搂,欧阳青立刻觉得怀中原本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像是把自己的重量放心地交给了身边的人,颈窝处传来的温热呼吸也渐渐平稳。
“谢谢。”秦倾落呢喃般说道,二人默契地闭上了双眼,互相倚靠,就在这冰冷的水牢里相拥而立。
十
纪修贤没有等到二人,于是便在城北自己寻了家客栈住下。
第二日,他醒的很早,在楼下草草吃了早点。
他总觉得莫名的心慌,虽然欧阳青给他的时间是三天,但经过几日相处,他觉得欧阳青不会真正用到自己留的后话。
他决定去找找。
纪修贤来到昨天转身离去的地方,环顾着四周.
“我会留下东西......”纪修贤思索着欧阳青的话, 留下什么呢?
一定是我见过的,一定是很重要的,至少跟重要的东西有关!
纪修贤定定神,开始思考,那我见过的东西里,什么符合呢?
“刀!错玉刀!”
纪修贤猛地将右拳砸在左手心,疼的他呲起了牙花。
“可是错玉刀不是在长生宗吗...... ”纪修贤一阵郁闷,难道是别的东西?但这几日的相处,最能代表他个人的,不就是那把刀?
“刀......刀......”嘴里默默地念叨着,纪修贤拼命地回想着欧阳青说的每一句话。
“我的刀不在这里......”
“这只是刀鞘......”
对了。
“刀鞘!”纪修贤眼神一亮,错玉刀的刀鞘不是还在欧阳青身边吗?!
如果有什么既能代表他,又可以留在醒目位置的,一定是那把精雕细刻的黑木刀鞘!
纪修贤决定立刻开始着手寻找,但该从何找起?
“他们既然没跟我立刻一起走,那就一定是要做什么事。”纪修贤自言自语着。
能做什么呢?
既然接下来的目标是寻找错玉刀,那他们大概率会去寻找长生宗的位置。
他们没有回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已经找到了,拿到刀便会回来。
二是遇上了麻烦!
纪修贤定定神,细细扫过周围的每一处。
就在转眼间,他看到一家染坊,染坊的大门里侧,赫然挂着错玉刀的刀鞘!
纪修贤摘下刀鞘,又细看几眼,那浮雕精美,确是欧阳青的刀鞘无疑。
他将刀鞘留在这里,难道这染坊也与那长生宗有关?
隐藏在民生之间,这邪宗还真是腐蚀大唐香火不浅啊!
待他从义愤填膺中回过神来,便探头探脑地向宗内望去:那墙上的画像...似乎与欧阳青从那贼子身上扯下的布章一样?!
他刚想一头冲进去,却又被理性拉了回来:
若是二人是找到错玉刀,进入宗门还好说,一问便知。
但若是他们并不顺利,甚至遇上了危险呢?
自己冲进去暴露和他们是一起的,岂不是断了他们最后的获救希望?
纪修贤决定发挥自己的优势:
官府人脉。
想到这里,纪修贤直奔城西团练乡勇的地方。
“什么?你要让我带着乡勇去剿匪?”那乡勇头目名叫董正,曾是纪修贤同年的考生,落榜后凭借一身武艺,在此地团练乡勇,也有一番名气。此刻听了纪修贤一番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没错!”纪修贤点点头。“我在喝茶时听到有人说,有一伙盗匪抓了大理寺在册的捉刀人!”
之所以没有说是长生宗的人,是因为长生宗跟许多官府都有勾结,纪修贤便信口胡诌道是在茶馆听到的
“我说纪郎,你一片好心我收下了,可是乡勇训练辛苦,又要护城,我实在不忍心为了什么云里雾里的案子就把他们叫去吧?”那董正豪言劝着。
“可是......”纪修贤还想再说,
那董正有些不耐烦了:
“纪郎,你若是来寻我饮茶叙旧,我欢迎的很,但你要是再说这些无厘头的事情,我可就要赶人了!”
纪修贤眼看说不动董正,只好把长生宗抖了出来:
“我听那些人还提到了长生宗,似乎就是那长生宗的人做了绑匪!”
董正听的脸色一变,李二皇帝亲自下诏要铲邪教,武威郡这边力度更大,这若是跟邪教扯上关系,可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此事可开不得玩笑,纪郎,你确定?”
纪修贤猛地点头。
那董正也不是扭捏怕事之辈,立刻点起五十乡勇,几位在场练兵的不良人,便朝着那染坊而去。
地牢内。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从假寐中醒来,欧阳青微微松开秦倾落,低头看看水位。
“我觉得,纪修贤很快就要来了!”欧阳青笑道。
秦倾落抬起眸子,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这水牢里暗无天日,你还能知道时间不成?”
欧阳青呵呵一笑:
“据我所知,这城里所有的水全都是从南山的松霞水中来。松霞暮涨日落,我看水位低了不少,便知道应该是早上了。”
秦倾落又道:“你给他的时间是两天,这才堪堪半天一夜过去,他怎么会来?”
欧阳青又笑笑:“这就是我对他这个人的了解了,也可以说是他对我的了解!现在,等待吧......“
秦倾落还想说什么,看着欧阳青又眯起了眼,便叹了口气,把头埋回了欧阳青的颈窝。
欧阳青仰起头,睁开眼睛:
倾落啊倾落,你啊!
他轻叹一声,又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纪修贤已经带人来到了染坊门口,见那大门紧闭,纪修贤中气十足地喊道:“不良人查案!开门!不得拒阻!”
见无人应答,董正皱起了眉,一挥手,旁边的不良人上去一脚踹开了虚掩的门。
屋内空无一人,看来是得到消息离开。那供奉的画像赫然入目,下面的香案上还有未燃尽的香,董正一把扯掉那画像怒道:
“邪门玩意!”
扯掉画像后,墙上露出一个神龛。纪修贤上前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把刀!断魂刀纪修贤见过,另一把刀色如玉,上有漂亮煅纹的刀,想必是那错玉刀!看来那人还没来得及将刀带走
纪修贤连忙将错玉刀取下,收刀入鞘,只听“嗡”的一声,刀和刀鞘似乎在为它们的重逢而欢呼。
就这时间,数十乡勇已经将染坊翻了个底朝天,并未找到长生宗的人,只在后院找到了一处地道和那个水牢的入口。
“看来我们内部有奸细!”董正怒道,“若是让我知道谁做了走狗,我扒了他的皮!”吓得那乡勇们噤若寒蝉。
董正转身拉住纪修贤的手:
“未芝啊!你帮了我大忙了!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董正实在无法想象,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长生宗绑票,绑的还是大理寺的捉刀人,自己会有社么下场。纪修贤被秦倾落叫了一天的缺根筋,此刻有人以字相称,纪修贤竟然有些想要热泪盈眶。
但他并未急着邀功,嘴上敷衍了几句同年之谊,便冲向那水牢门口。
铁格栅上穿着铁链,纪修贤青乡勇用大锤砸断链子,探头下去喊道:
“欧阳青!秦姑娘!”
下面低低应了一句: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位秦姑娘骂成遇人不淑了!”
正是欧阳青。
秦倾落咯咯笑道:“纪宣义郎,我可没这么说你!快拉我们一把!”
那水牢不大,因此水位离门很近,纪修贤搭了把手便将湿透的二人拉了出来。
秦倾落低头看着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耳根通红,低低说了句去换衣服便走开。剩下纪修贤与欧阳青,二人与那董正又客套几句,董正便带一众乡勇回营。
“我猜,你应该找到了什么。”欧阳青见纪修贤眼里藏不住的得意,笑道。
“我找到的可是好东西!”纪修贤再也忍不住满脸喜色,哈哈笑道:“这次你再给我那一袋银子,我可不会不收了!就是让你叫一声大哥也理所应当!”
“什么东西?”秦倾落换了身干净的青布衣服,走来问道,她的医箱行李在门前,那群人不懂医术,翻找后只带走了一个玉瓶。
“错玉刀!”
欧阳青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还正是应了我来时说的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十一
三人回到纪修贤落脚的客栈,欧阳青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此刻才觉得累极。虽然秦倾落身材瘦削,但他毕竟是泡在水牢里抱了她整整一夜啊!
欧阳青让客栈老板烧了桶热水,独自到楼下沐浴。纪修贤与秦倾落将断魂刀挂在门上,将错玉刀放在屋内桌子上,二人细细端详着那刀:
刀鞘为黑木制成,上面细细雕刻着古老的花纹,刀柄处的护手似乎是某种岩石制成,黝黑发亮。整把刀虽然藏于刀鞘之中,但却隐隐的放着锋锐的气息。
二人端详间,欧阳青已经换好衣服回到了房间。他一边甩着潮湿的头发,一边重新将眼睛蒙了起来。
“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欧阳青笑着问。
“我们这才第一次仔细看这刀,真要说有什么端倪,应该问你啊!”秦倾落低声抱怨着。
欧阳青道:“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啊,这上面的花纹年代已久,不像是这一代家主为了向我传递信息而刻。这刀上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关?”
三人陷入了沉默:这刀虽长,但刀身并不宽大,也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啊!
除非......
“刀柄?”三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
欧阳青皱着眉:“这刀我使用多年,刀柄撞击没有千次也有大几百,要真有机关,不应该早就震坏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刀,细细的摩挲着被岁月打磨的刀柄。它一如既往的光滑,温润,坚硬,摸起来令人安心。但欧阳青实在看不出它与机关有什么关系。
秦倾落蹙着眉梢:
“有的机关与按压的次数力度都有关,要不试试?”
欧阳青点点头,低头开始尝试。
半个时辰后......
错玉刀纹丝不动,依然是那把错玉刀。
“难道我们想错了,线索根本不在这里?欧阳老爷子留给你别的东西了?”
纪修贤有些急了。
欧阳青皱着眉,他思索着,素未谋面的家人们到底给了他什么?他们到底有没有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想想,欧阳青。
好好想想。
这一刻,身边的秦倾落,纪修贤似乎都不在了,仿佛身边只有自己的刀。
到底是什么?
“有心事,有麻烦,向刀倾诉,你会得到答案......”儿时熟读的《欧阳刀》中,似乎有着这么一句话......
倾诉吗......
欧阳青捧起刀,将嘴唇贴在刀柄与刀锋的连接处,低声呢喃道:
“错玉,我可能要死了,帮帮我......”
“帮帮我......”
欧阳青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多年来笼罩在他身上的坚硬外壳似乎终于被打破,他血红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浊泪。错玉刀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刀柄轻轻地颤动起来。
纪修贤和秦倾落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光滑无痕的乌木刀柄,“啵”的一声,弹出了一小块木头!
二人捡起那木块,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又凑到刀柄上空出来的地方看:赫然有一张陈旧的黄纸!
二人轻轻抽出那张黄纸,这时欧阳青也从忘我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见二人拿着黄纸:
“真成了?!”
“这是因为什么?”
二人也一脸茫然,这刀难不成能听懂人说话?
秦倾落猜测道:“难道是这几个字声音的某种震动启动了机关?”
欧阳青不知可否,看着秦倾落手中的黄纸,秦倾落会意,将黄纸递给欧阳青。
黄纸陈旧,薄如蝉翼,欧阳青先将那木块收好,才慢慢地拆开叠好的黄纸——
黄纸上赫然是一幅天山舆图!在其上一处山峰的凹陷处,用鲜红的墨点点着一个点,旁边用苍劲的行楷写着二字:
雪莲。
下方还有八个小字:
务必熟记,阅后即毁
纪修贤与秦倾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二人都释然的笑起来。欧阳青细细将舆图记在心中,在油灯上将黄纸烧成灰烬,又将机关木块塞回剑柄的凹槽中。
做完这一切后,欧阳青一屁股跌坐在榻上,长舒了一口气。他看起来不在意,但他的神经始终紧绷?此刻终于有了家人留下的线索,不再是两眼一抹黑,而是由了前进的方向,谁又能有他激动?
此刻,他胸上的大石终于轻了几分,倦意顿时袭来,就那么靠着墙眯起了眼睛。
秦倾落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
“缺根筋,走吧,我也要去休息了!”她的心理压力,同样也不比欧阳青轻多少啊!撂下一句,她扭头就走。
纪修贤点点头,他奔波一天,同样也需要休整:
“明天,明天我们决定怎么去天山!”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便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
三人在楼下客厅见面,个个神完气足。
欧阳青道:“看来都休息的不错?那我们就准备动身!时间很紧,纪兄,你有没有好办法能节省路上时间?”
纪修贤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当然!”
说着,他摊开一幅大唐舆图,道:
“我们现在身处武威郡,走寻常路去天山,最快也得二十几日,于是我昼思夜想......"
欧阳青见他又要长篇大论,连忙打断道:
“重点,重点!”
纪修贤有些不满,但还是将手指坚定地点在了舆图上。欧阳青与秦倾落立马凑去看,二人看清后,双双瞪着纪修贤:
“你要我们走水路?”
十二
“山路?!”
纪修贤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二人的态度:
“没错,就是山路!”
见二人要开口反驳,纪修贤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别急!听我说完!”
“你们先考虑自己的情况,欧阳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自己说说,若是遇到官府拦路检查,你们怎么办?出了武威郡,我这个小文散官可就一点权力都没了!”
二人沉默了,的确,欧阳青现在的情况,若是碰到官府检查只会是麻烦。
纪修贤继续说道:
“山路虽然崎岖难走,但是可以直达西岭之地,反而要更快!只要一路小心,沿路寻找可以补充物资的地方,也就不算什么!”
“我已经找好了舆图,只要跟着我走,一定能快速抵达西岭!”
欧阳青蹙着眉不说话,纪修贤的话似乎缜密又有道理,但是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秦倾落则笑了起来:
“哟?缺根筋你还有点水平啊?!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纪修贤一脸得意:
“想我当年可是会试状元!才华傍身......”
“会试状元?”听到这个名头,二人皆是一愣。
欧阳青笑道:“吹的吧?会试状元,那殿试怎么也得在上榜吧?你就在这儿当个散官?”
纪修贤脸色一黑,甩下一句:“胡言乱语,圣上明鉴。”
秦倾落扑哧笑了出来:这家伙,这不就是直言上谏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二人见欧阳青不说话,一直低头沉思着什么,秦倾落便开口问道:
“欧阳?你觉得呢?”
欧阳青点点头,说: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但......”
“但是什么?我这计划天衣无缝,欧阳啊,你得收一收你那疑神疑鬼的毛病了!你这样成不了大事!”
纪修贤见欧阳青还要犹豫,连忙打断道。
“好,那就按你说的来!”欧阳青摇摇头,似乎是甩掉了疑虑,但秦倾落敏锐地注意到,欧阳青的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晦暗。
纪修贤道:
“好!那我就去采购些东西,你们在此等我!”纪修贤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秦倾落盯着欧阳青,道:
“我总觉得你在担心什么事情。”
欧阳青没有回答,低着头,手中不自觉地摩挲着错玉刀的刀柄,似乎没有听见秦倾落的话。
秦倾落走到他身后: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她低声说着。
欧阳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秦倾落将手搭在欧阳青肩膀上,没有说话。欧阳青半晌才道: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你跟着我来了三天就进了水牢,接下来要进山,我觉得你就在武威郡住几日,拜访拜访当地名医,等我凯旋,你觉得怎么样?”说着,欧阳青笑了起来。
秦倾落也笑起来:
“好啊!我就在这儿待着吃喝玩乐,你就去那西岭搏命,到时候你死回来,我还得替你收尸是不是?!到时候我去给你立个碑,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啊?”秦倾落始终笑着,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
欧阳青道:
“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你能说什么好话?你和我从小就相依为命,现在你出事了就想丢下我?我告诉你,没门!你想让我秦倾落背上薄情寡义的骂名,你想得美!”秦倾落声音越来越大,惹得众人侧目。
欧阳青见她情绪有些失控,站起身轻轻的捂住了秦倾落的嘴,这暧昧的动作搞得秦倾落猛地一怔,脸颊瞬间爆红。
“听我说! ”
“你可以跟着我......但保护好自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
秦倾落点点头,把欧阳青的手轻轻拨开:
“好......”
“还有,如果遇到危险,我让你跑,躲起来,甚至是扔下我自己逃命,你都必须无条件顺从。”欧阳青一字一句的说着,“能做到吗?”、
“你觉得......”
“能做到吗?!”欧阳青又问了一次,语气不容置疑。
“......能......”秦倾落低声应道,还想说什么,欧阳青却低声打断了她:
“谢谢...”
说完,他便说:
“我也要去买些东西,你好好休息,我们连夜启程。”
说罢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大步离去,秦倾落没有看到的是,欧阳青转身的瞬间,面容扭曲地狠狠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在抑制着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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