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帐暖,李世民牵着观音婢的手坐在榻上,不错眼地盯着观音婢白皙的面庞。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是织女下而星落,嫦娥来而月空。
这是他梦寐以求,寤寐思服的窈窕淑女,是他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求娶的新妇,是他非卿不娶,念念不忘,一生一世都要守护的心上人儿,他觉得这一刻,他这一生都会铭记于心,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牵动着自己的心绪。
观音婢以扇遮面,以表羞怯。夜深四寂,与刚刚热闹的吵嚷,声声道喜形成鲜明的反差,倒是让观音婢有些不知所措。
小夫妻二人共吃一份肉,同饮合欢酒,是为“同牢合卺”,寓意夫妇一体、相亲相爱。各剪下一缕头发,绾结一起即“合髻”,以示同心偕老。“撒帐”之后,遣散众人,二人半晌无话。
“青春今夜正芳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更来遮。音儿可否却扇?”
观音婢将扇子自眉骨慢慢取下,如水的眼眸跌入深邃的眼里,瞬间被温柔包裹。
观音婢被李世民盯得不好意思,低垂下眸子,李世民见她有些不安,忙伸出手握住她,观音婢冰凉的小手被李世民厚实温热的大手包裹住,温暖瞬间袭遍全身。
李世民柔了声音开口道:“观音婢,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会日日守护在你的身边,我们必然会恩爱有加,白首不相疑的。”
观音婢软软的声音开口唤道:“二郎……”这一声一下唤到李世民心坎里,他将观音婢揽到怀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观音婢停住了话头。
许是一天下来,婚仪繁杂,繁文缛节颇多,寅时起来,未得片刻喘息,观音婢靠在李世民怀里,闭上眼睛,在烛火摇曳中,呼吸渐渐平稳。
李世民借着烛光细细地欣赏怀中的娇小娘子,烛下看美人,真是别有一番风韵,而且是独属于自己的。
说起来,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观音婢,出身于有着“门传钟鼎,家世山河”之称的雍州长安长孙氏,是“一箭双雕”“霹雳堂”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母亲高氏是北齐乐安王高劢之女,八岁失怙,由舅父高士廉抚养长大。
李世民出生于陇西李氏,父亲李渊出身北周关陇贵族家庭,袭封唐国公,出任太原留守,母亲是北周文帝宇文泰外孙女,神武郡公窦毅和襄阳公主的女儿。
二人可谓是家世相当,门当户对。
李世民和观音婢因长孙无忌相识,长孙无忌是观音婢的同胞兄长,李世民视长孙无忌为志趣相投的至交好友,常常去高士廉的府邸与长孙无忌吟诗作乐,谈古论今,品茶饮酒好不快活,一来二去也就与观音婢熟识。
说起来成就这一段姻缘,还要归功于长孙晟的哥哥长孙炽。幼年,天资聪慧的窦氏因成功地调解了周武帝与皇后之间的纠纷,间接地为北周的强盛做了贡献,而名扬天下,以至于她长大后的出嫁都成了轰动整个贵族圈的热点。窦氏长大后通过“雀屏中选”选婿,唐国公李渊胜了长孙炽,夺得魁首,如愿娶了窦氏做夫人。长孙炽遗憾落败后,下定决心要与窦氏的孩子联姻,在他的努力撮合下,这才成全了这一对璧人。
李世民对观音婢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回想那年,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桃花争开不待叶盛开于枝头。一簇簇,一团团,淡雅清香,粉色的波光流转。
在高府的桃林中,眸子与眸子的邂逅,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温婉清丽,气质高雅的女子。她朱色双唇挽起一个淡淡笑花,恰似春风过处十里桃花,正是烟花三月的风雅,弧线优美的杏眸微微一眯,墨眸盈盈流转,长睫轻扇,几乎要扇进人心里。
他一见难忘,第一次知道了“人面桃花相映红”所言非虚,第一次品尝到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难眠滋味。
而后他每一次去高府找无忌时,总是不辞麻烦,绕路花园,期盼着再次相见,或是似有若无地向无忌打探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佳人。
而今让他日日思念,夜夜出神的佳人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怀中,细嗅她身上的芳香,不由迷醉其中,轻轻吻了吻她白皙的脸庞,佳人在怀,甚觉此生足矣。
李世民自与观音婢成婚后,整日与自己的娘子腻在一起。不是一起去郊外骑马看日出,就是一起在花园里吟诗弹琴,或是去集市上吃喝玩乐。
李渊在府里请了先生授课,原本李世民是在众兄弟中是最为勤勉的,总是每日最先到学堂,最后离开,尝尝拉着先生答疑解惑,考较课业时也从未出错,先生常常摸着花白的胡须感叹道:“此子可教也。”
然而近日这个“可教”之子常常迟到早退,有时留堂的身影中也有他一份,上课老是走神,神游天外,盯着一个地方傻愣愣地笑,被问到,也不知先生所云为何,把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日三次向李渊告状。
李渊给每个成亲的儿子都安排了差事,多多历练总没有坏处。李渊唤来掌事询问李世民的办差情况,谁知李世民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竟是将他的吩咐当成了耳旁风,李渊气得倒仰。
再加上老先生屡屡告状,李渊跟自己的夫人窦氏商量道:“夫人,你说世民原来从不这样,是不是这个长孙氏日日将李世民困在身边,让他沉迷声色!”
这做父母的大体相同,自己的孩子犯了错,那必然是别人的孩子带坏了他。
窦氏倒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人,嗔怪地瞪了李渊一眼,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还不清楚?观音婢温婉贤淑,如何能做得了他的主,定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李渊被问得哑口无言,窦氏接着道:“不过,我们说,世民未必肯听,但若是观音婢从旁劝诫,我倒觉得他会听取一二。”李渊皱了皱眉道:“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李世民下学后,特意到集市买了观音婢爱吃的枣糕,生怕凉了,李世民特意揣在怀里,急冲冲地往家赶。
见观音婢坐在花园中的秋千上晒太阳,美人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李世民愣了一下,放轻脚步,悄悄地来到观音婢的身后,用手蒙住观音婢似水的双眸,温柔地说道:“猜猜我是谁?”
观音婢将他的手拿下来,说道:“好了,别闹!”
李世民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热乎乎,香喷喷,软糯糯的枣糕放到观音婢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可是观音婢脸上却没有期待中的惊喜,李世民疑惑又紧张地道:“观音婢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观音婢摇了摇头道:“没有。”
李世民见她越发冷淡,更加急切地问道:“那是怎么了?”观音婢从秋千上站起,正色说道:“二郎可知,勤学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辍学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二郎又可知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难道二郎想有少壮不肯努力,老大徒伤之悲?”
李世民至此方知观音婢因何生气苦闷,他也是有鸿鹄之志之人,只是一时沉迷于男欢女爱,观音婢一语点醒梦中人。李世民不由羞愧难当,说道:“对不起,观音婢,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定然用心读书办差,焚膏继晷,孜孜不倦。”
观音婢这才展露笑颜,说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信你。”
李世民牵起观音婢软嫩的小手一起往房中走去,感慨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