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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我在各个世界做咸鱼

混乱且菜鸡66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如意一夜之间穿越修真世界,咸鱼躺平好不容易苟到最后却突然被绑定了一个奇怪的快穿系统,告诉她只要完成任务,便可以满足心愿,而为了回家的如意不得不捞起袖子在一个个世界里面咸鱼做任务......女主普通人慢慢成长有感情线,但女主不会为男人停下征途暂定世界(包括但不限于):修真——我欲成仙,法力无边星际——炮火与玫瑰真假少爷——如何将幼崽养成恶犬校园——国家给我一个好苗子,我还国家一个好摇子豪门:驯养继子守则古代:霸道公主与她的绿茶夫君......

主角:苏如意,系统666   更新:2023-03-21 19: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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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如意,系统666的其他类型小说《快穿之我在各个世界做咸鱼》,由网络作家“混乱且菜鸡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如意一夜之间穿越修真世界,咸鱼躺平好不容易苟到最后却突然被绑定了一个奇怪的快穿系统,告诉她只要完成任务,便可以满足心愿,而为了回家的如意不得不捞起袖子在一个个世界里面咸鱼做任务......女主普通人慢慢成长有感情线,但女主不会为男人停下征途暂定世界(包括但不限于):修真——我欲成仙,法力无边星际——炮火与玫瑰真假少爷——如何将幼崽养成恶犬校园——国家给我一个好苗子,我还国家一个好摇子豪门:驯养继子守则古代:霸道公主与她的绿茶夫君......

《快穿之我在各个世界做咸鱼》精彩片段

苏如意穿越了,没有小说里描述的出车祸、重病死亡亦或者加班猝死等可怕现象,仅仅就只是上一秒刚闭眼准备入睡,下一秒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处在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温暖舒适却过于窄小使得她不得不蜷缩起来。

不知为何周围的环境虽陌生却又让她格外安心,就好似深处在母亲的子宫里。

迷迷糊糊间她沉沉睡去,偶尔能听见有人的说话声,轻轻浅浅却又无法忽视,她烦躁,抬脚一踢,什么都没踢到,只碰到柔软的壁垒,清浅的说话声停顿了会儿,继续响起,这次声音大了不少,带着明晃晃的喜悦与激动。苏如意觉得奇怪,可是困意排山倒海而来,来不及思索,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压迫感给惊醒,不受控制的往下缓慢滑动,周围越来越挤,她好似快要窒息。曾经听着模糊的说话声,逐渐变得清晰。

“小姐!用力!头快要出来了!”

“啊——好痛!夫君!”

“娘子!我在这!我在这!”

......

苏如意被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吵的头疼欲裂,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压迫感推着她向前,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时,眼前出现了一束光亮,她离那光亮越来越近。

最终她抓住了那束光,视野明亮了起来,新鲜的空气包裹住她,如获新生。

苏如意看见了好几张脸,陌生的脸,却又带着奇怪的亲切感,她看见自己抬起做抓取状的手,小小的红红的,宛若新生儿的手臂,不对这就是新生儿的手臂。

她想张嘴,可是一开口所有的疑问变成了一声声婴儿猫叫似的哭喊。

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穿着布衣的妇人俯下身,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给她裹上襁褓,轻轻抱起她,空着的右手缓慢而又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转头对着床上虚弱的女人笑到:“小姐,是小小姐呢,看起来真有活力呢。”

苏如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简朴的木屋,除了木床只剩下一个木桌和几张木凳,简陋,却被打理的一尘不染。

接下来的一切就好似幻灯片在眼前飘过,她看着自己被站在床边的男人接过,坚毅冷冽的眉眼此时带着柔和的爱意,轻生对着身旁的虚弱的女人说着:“芝芝,你看看如意,看你都看呆了,她和她爹一样也觉得娘亲漂亮,芝芝,你辛苦了。”她看着虚弱却不掩风情的女人轻轻捏着她的脸笑着说好丑......

苏如意看着这一切,最终不得不下定结论:她穿越了。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变成了一个不知朝代的和她同名的小婴儿......

还多了对如胶似漆, 恩爱两不疑的父母。

她尝试着在脑海里询问探查,却没有任何回音。没有小说里女主标配的系统,也没有什么科技感十足的商城,什么都没有,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只是沉沉睡了一觉便成为了别人的孩子......

就......蛮离谱的......


她叫如意,这是一个普通又带着点土气的名字,但她却非常喜欢。因为这是她父母对她的爱。

如意有两对父母。

在华国,在南方的一个十八线小城市,那里有她的家。她虽然没有优渥的家境,但是父母给了他们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给她,他们期盼着她能平平安安长大,期盼着她往后能万事如意,因此给她取名叫做如意。

在封兰界人间界,在一个遥远偏僻的村落,那里也有她的家。虽然这次也没有优渥的家境,但是爹娘感情和睦,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红过一次脸。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苏如意却想她最羡的还是她的爹娘。他们同样期盼着她能平平安安长大,万事顺遂如意,因此便也给她取名叫做如意。

她是在爱里长大的,不论是过往还是现在。

苏如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五年了,从刚来时什么都不懂,到现在也算是勉强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设定。

为什么说是勉强呢?

因为在苏如意之前的世界所教的历史里,从来都没有封兰界这么个地方,不过想想也是啦,那个世界信奉科学,怪力乱神全是封建迷信。可封兰界不同,它被分为五界:人界、妖界、魔界、鬼界和仙界。

人界顾名思义是人族生活的地界,人族弱小却又数量众多,在几千年前被妖魔两族所奴役,毫无反抗之力,土地也被吞并的寥寥无几。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世人说“以己充子,与天对弈,以命搏胜,胜天半子”。总有人不信命,要与天争命,好歹天无绝人之路,遇仙人赐仙法,拼死修炼,历尽磨难,从此得道飞升,与天同寿。这类人便叫做修真者。他们的出现,拯救了濒临崩溃的人间界,从此在人间界,便以能修真为荣。

沧海桑田,楼起楼落。

妖界因仙界通道不知所踪,无法飞升,大多前辈死于凶猛的雷劫之下,又因新生幼崽越来越少,逐渐由盛转衰。

魔界自由好战,本就族人稀少,四处征战和永无止境的内战耗死了许多魔族,却依旧不知疲惫,像一条不顾一切的疯狗

鬼界向来避世不出。

仙界不知所踪。

而人界势起,隐隐有成为五界之首的趋势。

自诩正道的人族,厌恶妖魔界,打着维护天下苍生的名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势必杀遍人间界的妖魔。

这个世界虽然听起来危险又神秘,但对于苏如意来说所有的一切都离她十分遥远。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小村里长大的姑娘。虽然爹爹眼睛总是在夜里会变成红色,娘亲解释说是爹爹从小营养不良导致的红眼病,虽然娘亲抱着她玩抛高高的游戏的时候把她抛到了几百米的高空上,虽然自己有一个眼睛偶尔会变成像血一样的赤红色,娘亲解释说是遗传了爹爹一半的营养不良所以一个眼睛红,虽然凤姨姨砍柴的时候轻松自如的像是在砍人......可能有些离谱,但她坚信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到异世界的小姑娘......


在封兰界生活的这五年里,苏如意是快乐的,却又带着一丝的不真实感。就像是在做着一个漫长而又真实的梦,可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而哪有梦,能一做就五年不醒呢?

漫漫五年,只有苏如意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想念着自己的家,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年迈的奶奶,不知他们在自己失踪的五年里过得可好,有没有生病,有没有打起精神好好生活。

苏如意看过很多的小说,也曾想过效仿里面的片段身死回家,可是不行,爹爹娘亲还有凤姨姨很好,虽然家境清贫,可是对她却如珠似宝,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得上是鸠占鹊巢,但她确实是被娘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在她心里他们早就是自己至亲的家人了,苏如意想,她不能再让爹娘也失去自己的女儿了。不过还好,人生短短几十载,而古人寿命更短,她会陪伴着爹娘和凤姨姨到生命的尽头,到时将身边一切事物打点妥当,便个想法子身死,也许能回家,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也许就此身死道消。不过她不在意,有些事情总归是尝试过才能有结果,这是以她当前浅薄的阅历来看,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苏如意千算万算,想好了一切,却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

那个高大坚毅的男人,那个看似冷冽却对妻儿温柔宠溺的男人,那个在她第一次喊出爹爹时红了眼圈默默擦泪的男人,死了......

那一天的记忆太过惨烈,苏如意曾以为这将会是她往后余生摆脱不了的噩梦,可她却不知,这只不过是噩梦前的开胃小菜。

那天是个好天气。门外垂杨随风飘荡,一户户木屋四处散落,传来阵阵饭香。门口时不时飘过幼童嬉戏打闹的声音,如此岁月静好。

门内,凤姨姨在院子里慢悠悠地给如意编织着奇形怪状的大风筝,说是什么别的小娃娃有的我们如意也要有;爹爹在一旁的小厨房里做着小兔子样式的小点心,近日娘亲食欲不佳,不爱吃饭,爹爹为了让娘亲多吃点东西费劲了心思;娘亲躺在放置在院子里的爹爹做的躺椅上摇摇晃晃晒着太阳。

这是如此普通的一天,也是如此快乐的一天。坐在娘亲旁边的苏如意一边看着手里最新的话本子一边想着。

然而变故来的如此之快。

门外突然传来刀剑相碰的叮当声,胸口被利刃刺穿鲜血涌流的声音,还有各种痛苦的哀嚎......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不远处响起,声音还带着稚嫩。

那是.....隔壁大虎的声音!那个总爱以哥哥自称的,时不时会给她带小点心和小玩意儿的大虎哥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苏如意被吓了一跳,红润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自己的娘亲护在怀里。

凤姨姨放下了手里做了一半的风筝,平日里温柔慈爱的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爹爹也从旁边的小厨房内匆匆走来,本就冷厉的眉眼无端生出暴戾之感,手中紧紧握着一把苏如意从来都没见过的大刀,刀身通体暗红上刻着她看不懂的符号,刀刃锋利好似泛着白光。

苏如意仔细打量着刀身的符文,小小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太可怕了,那符文化作一股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她感觉自己像是堕入了深渊被无数厉鬼围绕,稍有不慎便被吞吃的一干二净,头痛欲裂,就在这时娘亲那双白净修长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乖如意,不要看。”声音清冷却又带着关切。

瞬间,之前的可怖感觉消失殆尽。

她紧紧贴在娘亲的怀里,双手抱着娘亲的脖子,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说不清是什么味道的香气,惶恐的内心安定了一些。

此时院里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着白衫的清俊男人握剑走了进来,明明全身上下白得好似似那孤高雪莲,却带着浓厚到宁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如墨般的眉眼微蹙,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好似寒潭一般冰冷不可破。

他沉默着看着苏如意,不知为何,苏如意从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里,竟然读出了些许厌恶,好似她是什么不堪的臭虫。她害怕,又往娘亲的怀里钻了钻。

抱着她的女人察觉到了怀中幼崽的不安,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抬眸,同样冰冷的桃花眼直视着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语气讥讽:“父亲,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这几年来我们一家人安安分分,就如寻常人家一样日更劳作,你非要如此赶尽杀绝?甚至为了抓到我们,不惜屠杀整个村落。”女人轻笑带着几分如意不懂的悲伤与疯狂:“这就是我曾经拼死守护的天剑宗,这就是我坚决拥护的正道。哈哈不过是一群为了一己私欲的伪君子!”

此话一出,本就岌岌可危的气氛一触即发。


倏然间,白衫男子猛然拔剑,带着强烈的杀意,剑尖直直向女人怀中的幼童刺去。

苏如意直觉自己下一秒便要被那长剑捅个对穿,说时迟那时快,一把赤红大刀挡在在自己身前,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是......爹爹!

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和那把大刀一样深沉如渊,又带着凛然杀意的......爹爹!

那个温柔宠溺的男人此时双眼已全然变成了如鲜血一般都红色,手握大刀死死挡住白衫男人的长剑,看向凤姨姨。

“凤娘,麻烦您带着小姐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继而又转过头,那冷冽带着杀气的红瞳蕴满了苏如意看不懂的情绪,似是爱恋似是不舍又似是诀别,那般刻骨铭心。

他这次没有像往常那般,缠缠绵绵地喊着娘子,只是克制着万般情绪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又强装潇洒。

“小姐,一切全都因我痴念而起,如今我放你走。”

苏如意察觉到女人猛的一颤,抱着她的手泛着白,抬眼一看,往常眉眼总是带笑的娘亲,眼圈泛红,嘴唇紧抿。

......

周围危机四伏,刀光剑影,灵气四溅,白衫男子和持刀男人的动作快得像是残影,一步一杀机,倏然间便可取人性命。多余的话没机会再讲,苏如意只见凤姨姨手指快速掐诀,一把黑漆葵纹槅扇从布衣袖口中飞出,变成一张地毯大小,凤姨姨紧紧握住了娘亲的手,“得罪了小姐,我们走!”说罢,将女人扯上了扇子上。

扇子越飞越高,女人含泪,大喊:“苏樾!我等你回来——”

眼看那面大扇快要飞远,白衫男子猛然发力,手聚灵力朝持刀男人挥去,直直逼的苏樾猛吐一口鲜血。

那白衫男子剑尖一挑,浩然剑气朝着那大扇而去,声音冰冷,带着薄怒:“苏月芝,只要你将你怀里的半魔杂种交出来,和这个魔族断绝关系,你依旧是我的女儿,依旧是天剑宗的大小姐。不要执迷不悟。”

半魔杂种......?

苏如意愣了愣,抬头看向把她抛给凤姨姨的娘亲。

苏如意一直知道娘亲好看,好看到让人失语,那些华丽的词藻都不能描述出娘亲半分的美丽。

而此刻,毅然以肉身接下那一招浩然剑气的女人,鬓发微乱,唇角的鲜血从白皙的下巴缓缓滴落至月牙白的衣裙上,像是朵朵怒放的梅花,她畅快大笑,被鲜血染的艳红的唇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觉得我会稀罕?”话音一落,以灵气为剑,挽出一个剑花,灵气被带着推动大扇往更远处飞去。

苏如意呆呆的看着为大扇护法的女人,好似那脆弱的蝶下一秒便会随风下坠。

苏如意摇了摇到现在还不着边际的乱想的脑袋,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

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

从那个白衫男人推门而入到现在,才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却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那些只有在画本子上才能看到的修者和魔族竟然离自己那么近。

而自己也根本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村庄小姑娘,而是人间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族,还是个半魔种......

作为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五岁,可实际上在上个世界活了二十多年的大学生,苏如意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但现在并不是去消化和接受的好时候。

她从凤姨姨怀里钻了出来,缓缓挪动到了娘亲身边,拍了拍那冰凉修长的手,眼睛红红,忍不住抽泣起来:“娘亲痛不痛啊。”

苏月芝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笑了起来:“你可不要小看你娘,你娘从前可是剑道新秀,打边同辈无敌手,这么点小伤并无大碍。”

“真的吗?”苏如意还是不放心,她怕娘亲只是随口敷衍她。

“当然是真的呀。大人是不会说谎的。”苏月芝口吻认真,亲了亲女儿肉肉的侧脸。

苏如意一把抱住娘亲,顺着力道,蹭了蹭她的脖颈,还是不放心:“爹爹呢?爹爹还会回来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本就红红的眼眶更红了,眼泪如同一个个圆润的珠子一个接一个落下“爹爹还能好好回来吗?娘亲我害怕。”

苏月芝抱紧了怀中的女儿,沉默半晌,坚定地说着:“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她轻声喃喃,话语随风飘去。不知是在安抚女儿,还是在告诉自己......


大扇不分昼夜的飞了许久,最终停在了一处地势险峻的山谷附近。

第一次像仙侠影视剧里一般御物高空飞行,苏如意被保护的很好,凤姨姨特意为她以灵力化作屏障,隔绝了四周凛冽不止的狂风,因此,下了飞扇,也并无任何不适感。

苏月芝以灵气为剑,向着前方迷障重重的密林开道,凤姨姨从怀中掏出一颗皎洁圆润的珠子,放在了苏如意的掌心之中,珠子泛着莹莹白光,包裹住了三人,阻挡了无孔不入的瘴气。

不知在这黑夜的密林中往前走了多久,在这强当无事的氛围中,苏如意不敢说,也不敢问,即使她满腹疑惑亟待解答......

在前方开道的女人终于停了下来,灵剑消散,转身从奶娘的手上接过苏如意,亲昵的蹭了蹭女儿的小脸,看着一旁摇摇欲坠的简陋木屋,口吻略带抱歉:“如意乖乖,我们先在这里将就几天,等爹爹回来好不好呀。”

苏如意伸手抱住女人的脖颈,轻轻点了点头:“这里很好,如意很喜欢。”是真的很喜欢,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奇形怪状惨不忍睹的小木屋,竟然能品出一丝可爱出来。

苏月芝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开始不停咳嗽:“咳咳...咳咳咳...哈哈我们如意可真有眼光,这个木屋可是你娘亲我亲手造的,用来金屋藏你爹的哈哈哈.....咳咳。”

苏如意担忧,小小的手掌轻拍着女人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为她缓解不适,如果自己还是之前二十多岁的身体就好了她想,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在此刻不成为拖累。

“这里是我和你爹最初相遇的地方,这个木屋也是我们的第一个家。所以我们在这里,你爹他一定会找到的,他一定会来的。”

苏月芝嘴唇泛白带着笑,明明是安抚的话语,却带着化不开的悲哀。

苏如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如同针扎。她知道,她的爹爹......恐怕凶多吉少。

......

凤姨姨不愧是居家好能手,顷刻之间,原本摇摇欲坠的简陋木屋焕然一新。

凤姨姨说这里是修者禁地——危机四伏的迷境森林,是比邻妖魔界的地方,除了时不时跨境而来的妖族和魔族还有被魔气干扰发狂的灵兽。因此再三告诫苏如意,木屋之外不要乱跑。

深夜苏月芝轻抚着女儿即使沉沉睡去却依旧皱着的眉头,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鲜血染红了衣裙砸落至地面,汇成一个个小血滩。

她踉跄着起身,走向匆匆赶到门前的凤娘,轻轻掩好门扉,轻叹:“奶娘,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但是不要让如意知道,好吗。”

凤娘细长的眉头蹙起:“小姐不要怪老奴多嘴,就算苏樾回不来了,也还有小如意呢,小姐切莫再磋磨自己的身体了,好吗。”

“他会回来的。”月光下苏月芝的双眸好似亮着光,桃花眼弯成了个小月牙似的“我相信他。”

......

林中不知岁月,好似过了两三天,又好似过了大半个月。

苏如意坐在木屋门口发呆。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无趣得很,往常有爹爹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画本子,而如今生活清苦,她不能也不会去给娘亲她们添麻烦。

这段时间,娘亲和凤姨姨总是不见踪影,再归来时还带着满身的药味。她询问缘由,却被凤姨姨敷衍着过去,每当这时候她就无比痛恨自己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幼童。

今天苏月芝疗伤回来时,顺手打了只灵兔,想着好久没吃肉了今夜正好烤了给如意吃,回到木屋,看着女儿短短时日变消瘦了的小脸,突然心魂一震,吐出一口鲜血,面露震惊,死死瞪大双眼愣在原地。

铺天盖地的绝望朝她涌来,身边灵气暴乱,她泣血嘶吼:“阿樾——!”

当初她和苏樾互相倾诉心意后,还用二人的心头血绑了情人契。

情人契,情人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情人契能让眷侣二人心意相通,互知对方的位置和状态。

而此时此刻,它破了......

此契一生只可绑一次,除非一方身死,方可破契。

“阿樾......死了....”

将将跑过来的苏如意一呆,好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阿樾,死了?”

“爹爹,死了?”

“爹爹....”

“死了....”

“死了....”

“爹爹....”

这四个字被她翻来覆去的捉摸,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呆呆愣愣的站在那,任由暴乱的灵气将她伤的鲜血淋漓,苍白染血的面庞,在一遍遍的重复下,被泪水沾湿。


后来的事情好似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无论苏如意怎么去回想,除了剧烈的疼痛之外,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度有意识时,她发现自己盘腿坐在一个破败空荡的陌生小院中,身下是用鲜血涂抹成的一个法阵中央,娘亲和凤姨姨各坐一端,往阵法里输送着什么。

她全身上下被一层莹白的光包裹着,暖洋洋的极为舒服,这应该是灵气吧,苏如意茫然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法阵外的女人起身向她走来,轻柔将她抱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如意望着将她抱在怀里的女人,只觉得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像是一朵即将枯败的清荷。

这样苍白的脸色苏如意曾见过,在她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她的爷爷垂死前的脸色也是这样的苍白。

她被女人放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在女人要走时,抬手紧紧抓住了女人的衣角。

“娘亲......”声音嘶哑,好似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似的,“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月芝一愣,握住女儿的手。

“我不是小孩子了,娘亲,我不想当累赘,我也想保护您。”小小的声音带着哭腔。

女人沉默不语,只是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带着苏如意看不懂的感情。

“那个陌生的男人是谁?爹爹死了,下一个会是谁?娘亲,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您能瞒我一时,不能瞒我一世。”她抬头,神情坚决,“我想报仇!我要保护我的家人!”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好似在立下什么郑重的誓言。

......

对方是毋容置疑的强大,报仇也许会死,苏如意漫无边际的想着,但那又怎样,相处多年,她早已将这对夫妻还有凤姨当成了自己的血脉至亲,他们是自己密不可分的家人,她做不到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般不为所动,而且早死晚死都是死,只不过是从自己动手变成了被他人杀死罢了,她向来是不怕死的。但在死之前,一定要报仇!

“不可!”苏月芝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蹙眉轻叹“不要报仇。”

苏如意不解,刚想出声询问。苏月芝好似知晓她要说什么似的,抢先答到:“如意,娘亲和你爹爹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只想让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万事顺遂如意,不是想让你活在仇恨当中的。”

说到此她顿了顿,好似在思索措辞。

“杀死你爹爹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正道,整个修仙界。”

“我曾是天剑宗的少宗主,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天剑宗的宗主。我曾经以我的身份为傲,誓必杀尽插足人间界的妖魔,维护天下苍生,我将天剑宗的宗言和正道的那些所谓真理奉为信仰奉为我毕生所追求的道,以我血肉,以我剑尖,不知疲惫......后来我遇见了你的父亲,初见时他身负重伤,我本想杀了他,却被很多人阻止了,那些人都是附近村落的普通凡人,明明已经很害怕的两腿战战,却还是将那魔族挡在身后乞求我不要伤害那为大人,哈,大人,真是好笑,他们竟然对一个恶心残忍的魔族用敬称,我很不解,但也收了手中的剑......如意你知道吗,那是你娘亲当时做过的唯一一件感到非常庆幸的事。你父亲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我当时因为好奇也为了防止魔族滥杀,所以便一直跟着他,跟了很久,看着他杀死无恶不作的歹人,这里面有妖魔也有修者,看着他救下一个个对于他而言蝼蚁般的凡人,还遇见了很多模样不同脾气也不同的妖魔,有为了渡情劫而在一个小城镇开了个小饭馆的狐妖,我看着她每天给周边的乞儿赠食,看着她与一个木匠两情相悦,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有为了打架天天向各路强者扔战帖的战痴魔族,我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抓着脑袋写战书,看着他点到为止从不滥杀,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很多很多,我能感觉到我的道心开始动摇了,曾经死在我剑下的亡魂,是否怀揣着一颗善心,是否从未伤过无辜,是否和我一样一心向道,却被我以种族为原罪,一剑斩下头颅,刺穿心脏,从此魂飞魄散。我逐渐意识到自己甚至是所谓正道的错误,我们是否太过偏激,从而滥杀过太多无辜。仅仅只是因为种族的不同,便要斩尽杀绝,那现在的我们和千年前的妖魔有何区别?滥杀之人又如何得道成仙呢?一切的一切都与修者的初衷背道而驰。我将我的想法告诉父亲,告诉其他长老,却被斥责离经叛道,他们说妖魔只是妖魔,是没有感情和理智的凶兽......”

“我的父亲是正道之首,母亲是药宗宗主的女儿,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为了利益和权力而结亲的,他们从小严厉教导我,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要抱剑挥一千下,挥不完便会被罚跪在天剑宗的雪山顶上,别人羡我有万里挑一的天赋,傲人的家室,可我也羡慕他们平凡温馨的快乐。我是被虚伪正道洗脑下的产物,但还好,我的女儿不是。”

苏月芝抚摸着女儿的黑发,轻咳一声:“后来,我和你爹爹相爱了,被父亲阻止追杀,我不惜放弃一切和父亲断绝关系,也要和你爹爹在一起,听起来是不是很傻,但是和他在一起,我才是有灵魂的,而不是一个只知杀戮的傀儡,而我的父亲,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我,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听话的傀儡。”

“你爹爹是一个魔族,你拥有他的一半血脉,算是半个魔族,而半魔,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在魔界,都......我时常感到抱歉,我不敢告诉你,你的血脉身份,怕你会怨我和你爹爹自私的将你生下,却不能给你一个美好安稳的未来。”

“不是哦,我很开心能成为娘亲和爹爹的孩子。”苏如意握住女人都手,将那双苍白冰冷的手贴在脸上,仿佛这样便能暖热似的。

“如意,不要报仇,我们就做个普通的凡人好不好,你爹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只求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

“娘......”

“要杀你的人太多了,除了整个修真界,还有追求至纯血脉的魔族,娘亲封印了你体内的半支魔族血脉,还给你留了足够多的灵气供给,只要不修炼,就没人能发现你是半魔,如意,不要修炼,不要踏足那个世界。一旦修炼,你的眼睛是遮不住的,他们总会发现你的身份,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追杀......而且你体质特殊,若是被发现了,怕是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所以,答应娘亲好吗,做个普通人,简简单单好好活着,娘亲现在只剩下你了,好不好。”

苏月芝红着眼眶,紧紧抱着女儿,仿佛在抱着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

“娘亲,你后悔吗生下我,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被打落至尘埃。”虽然娘亲用短短三两句说清了过往,但苏如意知道,那短短的几句话里掩盖了多少痛苦与挣扎。

“不后悔。”女人的声音是如此的坚定。

“我也不后悔。”苏如意小小的手掌轻拍着女人的后背,“我也不后悔当您的女儿,娘亲,我答应你。”

......


那夜谈话过后,苏如意才知晓如今的情况。

据凤姨姨所说,当时她听到消息后便陷入了昏迷,而娘亲险些走火入魔,所幸凤姨姨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再后来,为了躲避修者的追杀,她们不得不连夜御扇,尽可能远离修真界,来到了这个地势偏僻灵气稀少的贫瘠村落。

而她在昏迷了数十天后才终于醒来。

......

村子远离城镇,村民稀少,但率真朴实,除了日子过得清贫了些外,倒也是个好去处。

在这休整了好几月,苏如意对此处渐渐熟悉了起来——这片村落位于凡人国度的边界处,离此最近的城镇常年受战争波及,时常能听到不明意义的小调,空灵却又到这包容一切都慈悲,她很是喜欢,娘亲告诉她,那是边塞超度死在战场上的亡魂的曲子。

凤姨姨见她喜欢,便找了村民一个个请教过去,学会了小曲,日日夜里唱着慈悲的调子哄着她入睡。

......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所有人都在假装,假装无事发生,假装从容安稳,到了最后,苏如意把这强装出来的安稳信以为真。

也许这次不会被发现呢?也许能在这里一直陪着娘亲和凤姨姨到老呢?她漫无边际的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索着。

“吱呀——”是门推开的声音,然后是匆忙的脚步。

凤姨姨一脸凝重,往日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稍显凌乱,但她顾不上整理,手指掐诀,那把熟悉的黑漆葵纹槅扇出现在手中,“小姐!他们追来了!快走——”

话语将落,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轰然四碎,接着便是应接不暇的剑光......

“今日我天剑宗自发清理门户,好给各大宗门一个交代!”

依旧是那熟悉的白衫男子,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还有好几个德高望重,仙风道骨的男男女女,他们面上带笑,嘴里不停地夸赞着天剑宗不愧是四大宗门之首,清觐剑尊吾辈楷模,可眼神交汇之间,对苏如意充满了嫌恶与不屑。

眼见脱身不成,凤姨姨将手中的黑漆葵纹槅扇一翻,将将抵挡住那一道道剑光。

而原本流光溢彩的扇子瞬间失去了先前的神采,被剑气割出一道道裂痕。

本命灵器受损,凤姨姨不受控制的吐出大口鲜血,这时,白裙纷飞,苏月芝以灵气为剑,带着猛烈的杀意一剑劈向那白衫男子,也就是她的父亲。

娘亲不愧当初剑修新秀之名,剑尖所指之处,杀意与生机并存,苏如意紧张得看着对局,小脸泛着红。

那是她的道!不知为何苏如意看懂了。

当年道心破碎的打击并没有真正打倒她的娘亲,她的娘亲最终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道!那便是——“生”。

苏如意看懂了,目光如炬,带着浓浓的骄傲与孺慕。

可惜,苏月芝终究是弱了三分,手中灵剑被打散,而她的父亲手握斩魔剑,剑尖直直向着她的喉咙袭来。

而她,无处可逃。

......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破败的大扇陡然出现,挡下了朝苏月芝喉间袭来的斩魔剑。

下一秒大扇便陡然燃起一阵无名之火,苏如意眼睁睁看着大扇在那大火的焚烧之下化为齑粉,而凤姨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敌不过,根本敌不过。

哪怕是娘亲和凤姨姨联手,都敌不过那个她本该唤作爷爷的白衫男子。

再反抗下去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蜉蝣妄想撼动大象,不自量力罢了。

苏如意抹了一把泪,她不值得娘亲和凤姨姨牺牲性命,如果爹爹还在世,应该也不想看见娘亲如此狼狈,娘亲冰清玉洁,天资卓越,天生就该被所有人追捧,而不是为了她东躲西藏,连仇都不敢报。

娘亲怎么会不想报仇呢?那夜谈心她嘴上劝说着不要报仇,可苏如意瞧见了,在那晦暗的烛光下,瞧见了她眼底触目惊心的恨与不甘,她比谁都想毁掉这个虚伪的名门正道,只不过为了女儿,不得不强逼自己放下一切,继续东躲西藏。

爱可以是责任,但却不是束缚。

苏如意想明白了。

在清觐剑尊再次举剑之时,她推开自己房中的小小木门。

轻轻的一声“吱呀”吸引了所有人都目光。

苏如意迈着发颤的小腿跑到浑身浴血的女人身边,仰头看向那个冰冷的剑尊,声音因为害怕而带着些许的嘶哑:“您...您之前说的话还当真吗...只要我这个半魔杂种跟你们走,娘亲就不会有事?”

“苏如意——!你敢!”

“这可由不得你呐,小孩,你娘亲勾结魔族,并生下你这么个不人不魔的杂种,按照规,以死谢罪都算是轻的了。”

苏如意的手被女人死死抓着,尖锐的指甲好似洞穿了血肉,鲜血滴答滴答,滴落至青石板上,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直直看向清觐剑尊身后一蓝袍老者。

明明是和善带笑的模样,却能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呢?

周围灵气突然暴动,一旁的凤姨姨抬起脸来,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妇人,此刻满脸都是鲜血,她抬手整了整凌乱的发髻,笑了:“小姐,往后的路老身不能陪你走啦,望小姐和如意日后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耳边响起那些刚刚还一脸淡然的仙人模样的修者声音,

“遭了!她要自爆!”

接着是“砰——”的一声炸响,仿佛世界都在随之抖动。

鼻尖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苏如意被女人死死抱住,灵气化剑,再次出逃。

脖颈处感觉到了温热的湿气,女人抱着她的双手青筋蹦起,随后猛然抬头,苍白的手用力一挥。

苏如意只觉脸颊一痛,看着娘亲带泪的双眼沉默不语。

“苏如意,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死了,我便能安然无恙,便能心安理得,便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累赘!”

“爹爹娘亲把你生下来,那么护你安稳便是我们的责任,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凭什么要跟他们走!?”

“凭什么?死在那群杀父之仇的人的手下你甘心吗?苏如意!我苏月芝没有沦落到让你这小儿来保护的地步!”

苏月芝一字一句,带着极大的怒意说着。

“阿樾死了,奶娘也死了,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活着,活着去看看这大千世界,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不要让他们的死白费好吗,带着她们的爱好好活下去。”

“好。”


“好。”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似针扎,似刀割。

许久未曾出现过的无力感袭遍全身,苏如意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懦弱。

上一次面对这种无力感时,是在她上辈子生活的小城里的中学里,因拔尖的相貌,因内向不讨喜的性子,因平平无奇的成绩,她被霸凌了,在厕所在操场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巴掌和拳头,辱骂和诋毁混着淤青与鲜血,让她痛苦不堪......

苏如意试图求助,却无果。

老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父亲母亲沉默良久,眉眼忧愁却最终只化为一句轻叹:宝儿啊,我们惹不起就躲远点好不好。

也许美貌单出是死局,但苏如意不信。

既然等不到救赎,那就自己成为自己的救赎。

在一个雨天,在一个小巷口,小巷外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小巷内少女手拿板砖,身上的校服满是灰尘与泥水的污渍,精致的面容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着实狼狈,可是她却在大笑,看着趴在地上恐惧求饶的几人,仿佛枷锁被打破,笑得肆意轻狂,笑得自由洒脱。

“原来你们,也不过如此......”

也许以暴制暴是错误的,但确实有用。

......

可这次不一样,仇人太过强大,杀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那么简单。

娘亲说过魔族的赤瞳不可改变,唯有障眼法才能遮挡一二,可是弊端过大,只要有修为高于魔族的修者,障眼法便无所遁形了,可魔族天性高傲,唯我独尊,向来不屑遮蔽,唯一会这么做的便只有生存艰难的半魔,但修真界遍地强者,只要修炼便会被发现,后续将面临无止境的追杀,所以不如做个凡人,远离修者,便能平平凡凡活个百年。

可是做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该怎么遮挡这对赤瞳呢,苏如意也问过娘亲,她只是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说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虽然娘亲一脸这都不是事儿的模样,可苏如意知道,每日深夜,在她熟睡后,娘亲便会为她输送灵气,来加深巩固之前在她体内设下的封印阵法。

而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那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睡着,所谓的熟睡都是装出来的,可是,曾经骄傲强大的娘亲,却连这也发现不了了......

娘亲好似越来越虚弱了,虚弱的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般。

不甘吗?那当然是不甘的。

恨吗?那必然是是恨的。

可是无能为力的恨与不甘,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感情。

自从上次凤姨姨身死,娘亲重伤带着她险而又险的逃走后,她们便开始了如犯人一般的逃亡生活,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家,朝不虑夕,没有自尊。

苏如意偶尔会对着窗外霞光万道的落日沉思,说来也好笑,从最初只想安安稳稳长大,给这里的家人养老送终然后身死回家,而到现在,死亡对她而言都是奢望,压在她身上的爱与恨太过沉重,她放不下,也做不到就这样简简单单死去。

但是如果能让娘亲多安心些多笑些,即使苟且偷生,即使刻骨仇恨,她也能咬牙放下,只要娘亲能够好好活着,她可以忍让一切。

她不能没有娘亲,就像娘亲不能没有她,她们将彼此视为救命稻草,互相缠绕互相取暖......


寒意尽退,春风拂面。

春意带来的生机与朝气在这被江水环绕的小镇中慢慢流淌。

晨曦初露,鸟雀儿的啼鸣声伴着公鸡的打鸣声,集市里的叫卖声,书院里孩童的朗朗读书声......整个小镇在这回环往复的曲调中逐渐苏醒过来,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行人匆匆,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青砖黛瓦,小桥流水,宛如一幅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水墨画卷。

然而如此和谐美好的画卷却被一声愤怒刺耳的打骂声打破。

“哪里来的臭乞丐,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接着是无止息的拳打脚踢。

肉铺的张屠夫那张肥硕冒着油光的脸上面露不屑,看着瘫倒在地上的不知生死的小乞丐,眯着细小的眼睛啐了口唾沫,那唾沫溅在了小乞丐脏污破败的衣角上,张屠夫肥厚的嘴角裂开一笑,浑身怒气得以发泄,顿觉神清气爽,用脚用力一踹,将那小乞丐踹出几米开外,发出“嘭”的一声才堪堪停下,那小乞丐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浑身鲜血打湿了身下的石板小路,张屠夫心情更舒爽了,看向四周面露或是怜悯或是嫌恶的路人,嚣张抱臂:“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起打!”说罢,抖着满身肥肉趾高气扬地回到肉铺,将那光可鉴人的杀猪刀狠狠往桌上一砍,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

痛,好痛,全身好似被碾碎一般......

苏如意是被活生生疼醒来的,内里一阵翻涌,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大口合着内脏的鲜血,她却浑然不觉,抬起一只被折出诡异弧度的手,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扒开早已看不清原本色彩的衣领,看着藏在怀中完好无损的肉,咧开嘴开心的笑出了声,只是轻轻一笑却扯到了伤处,嘴角往下一撇,疼的龇牙咧嘴的。

旁边开着包子铺的女人看见这瘦弱乞儿的可怜样子,想起了自家每天乐呼呼只想着吃零嘴儿的大胖儿子,实在于心不忍,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白胖大肉包,用油纸包好,偷偷塞进了小乞儿的怀中。

这一举措被隔壁肉铺的张屠夫瞧见了,只见他冷哼一声:“英娘你倒是个好心人呢。”

那被唤作英娘的女人没有理会,拍了拍小乞儿的头,便起身回了铺子里。

苏如意看着怀中冒着热气的包子,黑白分明的眼中泛着惊喜:“谢谢漂亮姐姐,祝您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英娘被她逗笑,笑着笑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小乞儿,包子要快点吃,小心别被人抢了。”

苏如意继续笑着:“现在不能吃,我要带着回家,给我娘亲吃,她生病啦要好好养病,等娘亲好起来,我就不是小乞丐啦。”

“不是小乞丐还能是什么个东西,小偷吗?哈哈哈哈。”张屠夫那双细小的双眼用力翻了个白眼,不屑嘲笑。

“真是个畜 生!”英娘被那屠夫气的个仰倒,却又不敢发作,只是小声发狠似的咒骂了一声。

苏如意向来耳聪目明,听见了英娘的咒骂,她依旧笑着,不顾脸上的疼痛,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双桃花眼被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儿,“我不是小乞儿,我有娘亲,我是娘亲的如意。”

说罢,看了一眼面容怔怔的英娘,便头也不抬的,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打算回家。

......

不知爬了有多久,手臂被尖锐的石子磨破,道上的人群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没有人向这个街边浑身是血的小乞儿施舍一个目光。

苏如意浑不在意,从集市慢慢爬到小镇城门口,又从城门口慢慢爬到郊外的江边,看着霞光万丈的落日余晖,静默等等着。

四周静悄悄的,骨头摩擦发出的的咔嚓咔嚓声凸显得格外清晰。

咔嚓声不知响了多久,最后声响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趴在地上的苏如意爬了起来,活动了会筋骨,便脱去身上肮脏的衣物,赤身跳入了江中。

若有人能瞧见这一幕必会震惊疑惑,因为此前全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全身骨折的小乞儿现在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伤口。

......

苏如意在江边洗了个澡,将全身污渍洗净,又把脏衣服洗了一遍,洗干净后确保没有其他味道了,便又重新穿在身上,不在意浑身湿哒哒的正在滴水,只是抱着食物跑进了小镇旁的森林中。

七拐八拐,进入了一个山洞里,二话不说地直接生火开始烤肉,待到那肉被烤的泛着油光带着微微焦黄,便麻利地熄火,将肉和包子放进一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荷叶里,向山洞深处走去。

“娘亲!我跟你说我今天遇见了好多好心人,镇里的张屠户瞧我生的可爱,便割了块肉给我带回家!还有还有,包子铺的老板娘!特意给了我四个包子!我刚刚吃了两个,好饱呀,嘿嘿娘亲你不要担心我,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知道吗。”苏如意走至山洞尽头,对着黑暗开心地絮叨着,“我浑身怎么湿哒哒的?不是啦,没有人欺负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溅了满身泥点子难受得很,便跑到江里洗了个澡嘿嘿。娘亲不要凶我了啦,反正我是个半魔,怎么着也死不了,更何况我还会游泳,去江里洗个澡不会出事啦!”

黑暗里寂静无声,苏如意却自顾自点了点头:“娘亲不要总操心,你给我的内丹我有好好在吸收灵力稳固封印!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所以要早点好起来哦,好起来我们就搬去镇里,他们不追我们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生活啦!”

有风吹来,吹起苏如意的一缕发丝,桃花眼盛满了亮晶晶的希望,她小心翼翼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娘亲好好养伤,记得把饭吃了哦。”

说罢,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走到洞口守起夜来。

虽然人族厌恶恐惧魔族,但不可否认,魔族血脉和体质真的很厉害,苏如意摸着心口,只要这里,这里没有受到致命伤,她便不会死,无论伤有多重,无论被分成几块,她都不会死。这还是没有修为的情况下,若是有修为,哪怕是心脏被掏出被碾碎,只要有灵力,便能继续活着,修为越高活的越久,直至体内灵气枯竭。

因此魔族好战,不惧受伤,鲜血与伤痕只会成为他们的兴奋剂。

如此逆天,但是也有非常显著的缺点,那便是死亡——人族妖族死后还能重新转世投胎,但魔族不同,只要是死,便是魂飞魄散,没有来生。

想起爹爹的死,苏如意默然垂首,白皙的小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魔族自愈能力如此逆天,爹爹又那么强大,到底得承受尽多么痛苦的折磨才会魂飞魄散呢?

恨意在胸口翻涌着,右瞳闪过一丝血芒,却又想起来重伤在床的娘亲,猛然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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