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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斯已经在宇宙中存活了四十六亿年,而根据科学家的“推断”,人类的诞生,从五百万年前才开始。五百万,很大的一个数字了,但是与四十六亿放在一起,连个零头都算不上。那剩下的时光,厄斯是在闲着么?还是说,智慧文明,曾经在厄斯上不断出现,然后被灭绝?如果厄斯曾经有智慧文明,那它们又是如何灭亡的?某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则预言,在世界各地开始广泛流传:“当物质文明停滞不前之时,将有大灾临世!”果真如此?还是有人闲得没事,散播恐慌,以此取乐?厄斯对待自己孕育出来的生命,究竟是什么态度?人类究竟是自然的珍宝,还是灭世的病毒?厄斯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主角:丁一 更新:2023-03-22 07: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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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丁一的其他类型小说《低维入侵》,由网络作家“玉海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厄斯已经在宇宙中存活了四十六亿年,而根据科学家的“推断”,人类的诞生,从五百万年前才开始。五百万,很大的一个数字了,但是与四十六亿放在一起,连个零头都算不上。那剩下的时光,厄斯是在闲着么?还是说,智慧文明,曾经在厄斯上不断出现,然后被灭绝?如果厄斯曾经有智慧文明,那它们又是如何灭亡的?某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则预言,在世界各地开始广泛流传:“当物质文明停滞不前之时,将有大灾临世!”果真如此?还是有人闲得没事,散播恐慌,以此取乐?厄斯对待自己孕育出来的生命,究竟是什么态度?人类究竟是自然的珍宝,还是灭世的病毒?厄斯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奇怪奇怪真奇怪,两只老虎跑得快。
后面有武松在追吗?
锦缎一般的油亮毛皮,纹路明显的王字顶斑,白额之下的吊睛凶眼,无不昭示着丁岖并没看错,这就是冠山上那两只大虫,伤人无数、为祸一方的走兽之首,害得他的双胞胎哥哥丁崎连全尸都没有留下的罪魁祸首。
天地五虫,羽虫、毛虫、甲虫、鳞虫、倮虫。毛虫一族,有麒麟为首之说,也有虎为王之论,只此一族,二类争雄。但凡间兽竟然能与神兽争雄,足可见其凶猛,骇人听闻。
本是山中大王,重重青岭上的大头目、真霸王,现在却如丧家之犬一般,狂奔逃命,实在是让人摸不清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岖善爬树,这是在他兄长惨死之后练就的本事。原本丁家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家里养着,一个养到了总角便典在庄主家当羊倌。结果老大上山拾柴,惨死在了虎口之下,庄主仁义,也不提赎身的事情,便打发了丁家老二回家奉养双亲。
佃户之家本就穷困,头胎就生了两个带把的,丁家两口子是又喜又忧,却是不敢再多要。双胞胎对于富户是庆事,穷人家遇上了却只会喜中带愁,同时养活两个小娃,可跟隔几年再生不是一回事。
待得两个孩子满了周岁,家里的积蓄也见了底,还欠了不少钱和人情债。两口子原想着隔上十年八载的再添个妞妞,老大未来攀亲也好容易些。结果小心翼翼之下,丁戚氏还是接连又大了三回肚子,都用药拿掉了,自此坏了身体,再也怀不上了。却不料二子总角之年才过一半,老大便给山大王做了伥鬼,丁岖就成了家里传宗接代唯一的指望。
可再怎么吓破胆,穷得家徒四壁,丁岖也得接他兄长的班,加入上山拾柴的行列之中。庄主大德不提赎身,可丁家不能知恩不报。丁岖不单要拾柴,还得多,除了自家用的,还得往庄主家里送一些。涌泉之恩滴水相报,总好过不报,忘恩负义之辈,良善人家是不做的。
愁眉苦脸的两口子得了当初给两兄弟赐名的先生指点,逼着儿子练就了一门保命的本事。这冠山上有虎有狼,却都是不会爬树的凶兽,当初要是多些智慧,也不至于让老大丢了性命。
刚刚虎啸一起,丁岖根本来不及分辨两位山君发出的到底是震撼山林的吼,还是惊恐惧怕的叫,直接把背篓一扔,三两下便爬上了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榆。本来隔壁正在开花的槐树更佳,不但能隐藏身形,还可以混淆体味,但丁岖哪里有那个急智,顾得上那么多?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山君爷爷,谁家孩子像他一样,活着的时候就见识过自己残缺不全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半夜里都不知道被噩梦吓醒过多少回了,丁崎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真不是什么庆事。
都不知是不是幻觉,两位山君夹着尾巴从树下急冲而过的时候,丁岖还觉得一阵恶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被吓昏头了。”牢牢抱着树干,丁岖目送两条大虫消失在视野里之后,裤裆里的暖意才让他回了神,脑子里不由得反思了一问:“大虫带风,不应该是腥臭交加吗?怎么还带着一股香,倒像是庄主家那小小姐身上的味道?”
看着两位山君像是在躲什么祸一般,丁岖也不由得有些急,也顾不上自己尿了裤子见不得人,就想快些回庄里去报信。能逼得山君避难,怕不是会有什么天灾要降临冠山地界,还是要早早通知大人们为妙。大人们曾经说过,飞禽走兽、游鱼爬虫,一有反常,便是天灾降世的预兆,也就只有人,跟草木一样大难临头也完全感应不到。
慢慢从树上蹭下来,丁岖把自己的背篓扶正,就准备原路下山了。
散在地上的柴,丁岖也舍不得就这么丢掉,手忙脚乱捡了起来,还好散得不远,也没耽误多少功夫。刚要把柴往背篓里塞回去,却见背篓里的干枝烂叶里,杂着一块帛。丁岖也没顾得上看,抄起来往怀里一揣,再把胳膊上捧着的柴往背篓里胡乱一扔,提起来就走。
要是他再多留一柱香的时间,便会知道那从虎的风里为什么夹着女人脂粉的味道了。
一个绿裳女子低着头徐徐从老虎逃命的方向转了回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一边东瞅西看,嘴里还嘟囔:“真便宜了那两头奇兽虎妖,死得那么痛快,就该把它们千刀万剐才对。害我把刚从师父那里偷来的秘笈也弄丢了,老娘我还没看过上面记载了些什么东西呢!”
走到老榆树附近,这绿裳女子叹了口气,却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不找了,回去打死都不承认我动过那东西就是。反正现在脏也不见了,师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拿人问罪,我就学那死鸭子不就成了?那秘笈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要不然师父也不会随手放在书斋里,肯定会好好收在秘库里,或是带在身边才对。对,就这么办。”
只见她猛地转身,急急匆匆又原路返了回去:“那两只虎妖的皮也没扒,骨也没拆,那只公的,鞭也是要卸了的,那玩意值不少钱呢!”
长得温婉动人,这绿衣娘子,不但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话痨,还是个豪放巾帼,居然连割虎鞭这话都要跟自己聊一聊。
也不见她身上悬着兵刃,到底要如何扒虎皮、拆虎骨、卸虎鞭?
不知道这位巾帼会不会晓得两颗卵齐了,那虎鞭才叫整个?
丁岖与奇人失了相遇的机缘,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他也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现在正皱着眉头算计等下自己会被多少人看见呢。天气还没大热起来,刚刚那一泡,委实有点大了,回了庄估计裤子也干不了,这痕迹又显眼得很,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离庄子近了,快要束发的小儿郎才想起来,自己的父母恐怕都在庄外田里劳作,小伙伴也估计都还在山上寻柴,怕是没外人会看到自己裤裆上的印迹,不由得心里窃喜。但随后这窃喜立刻就转成了担忧,扯紧背篓的绳子就往田边冲:是啊,山上拾柴的同龄人还不少,得赶紧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跟大人说才是!
还没到自家田里,丁岖却碰上了给自己取名字的老先生。
“这是咋回事?你撞上什么了,遇上狼了还是碰到虎了?”老先生果然不愧是既有学问,又有阅历,看着丁岖裤裆湿漉漉一大片,开口却并非调笑之言,而是暖心关切。
“我见鬼了。”丁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这孩子,青天白日里,太阳当头,说的什么瞎话。”老先生之言像是恼怒责备,面色却依旧慈祥。当初丁家的孪生兄弟是他给起的名字,崎岖寓意本就不佳,谁知道老大居然真的惨死虎口,老先生自觉对丁家有愧,一直对丁岖特别关照。庄主放丁岖回家,也是老先生为了弥补过错,亲自去劝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见了鬼事。山上两只大虫,好像在逃命一样,怕不是有祸事要发生!”丁岖赶紧解释,见鬼一词刚一出口,他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犯傻。
“除了山君,你还有见其他生灵反常吗?”老先生一听也把心悬了起来,现在这个点,庄户都散在外面,插秧的插秧、放羊的放羊,还有一帮半大孩子在山上拾柴!
“那倒好像没有,就那两只老虎。”丁岖的回答让老先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老先生长出了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怕。走吧,去把你这裤子处理一下,这么大一泡,你出门前也不知道少喝点水。”
“我就是在树上看见老虎从眼皮子底下过去吓得有点厉害。”老先生都这么说了,丁岖也听话,没坚持己见。老先生活得久,懂得多,他说没事,就是没事了。
“哎,可怜的孩子。”老先生摸了摸丁岖的后脑勺,牵起他的手往庄里走了回去。十三岁的孩子头顶两个丸子是用麻绳扎的,一碰就要散。
“先生,你说,那两只大虫是遇上什么事了?”丁岖一只手被老先生牵着,另一只手捂着裆,看着方向是要回庄里,碰上那些鼻涕虫就不好了,得遮一遮。
“我要是没猜错,还是好事,丁崎以后也不用再做山君的奴仆了。”老先生感叹过后,接着开始给丁岖细细说明。
“这世间有奇,奇人、奇术、奇物、奇兽、奇花异草。咱们冠山上两位山君,便是奇兽,也称为妖。你今日所见,不是天灾预兆,应是奇人除妖。以后,咱们冠山可能就要太平咯。”
“可我没见到人啊。”
“奇人施法,寻常人看不见,也是正常的。我年轻之时,还曾听闻,有奇人天生便能隐去身形,或是化为清风水流。你今日遇到的,不是身怀奇术障了你的双目,便是天生善隐,总之都是奇人。奇人出马,山君虎妖必定丧命,可惜你胆子小了一些,要不然,你便是没有福气见奇人一面,那山君的零碎你也能捡些回来换钱。”老先生心情见好,还调侃了小娃娃一句。
“我忙着保命,哪会想这些。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奇人奇术,这些事情,从来也没听大人们说过,估计他们也不知道。先生,你懂得真多,再给我多讲讲行不?”丁岖一直捂着裆,抬着头,却被老先生的话给吸引了,也没留意自己的姿势有多奇怪。
这一问,也勾起了老先生的回忆,当下把自己所知,滔滔不绝地传给了一个黄口小儿。
大日月朝嘉靖年间的一段对话,最终成就了一个奇门丁家!
在冠山脚下养老的李双崖,估计是想不到自己一时的谈性大发,在《奇门簿》之外添了一户姓丁的人家。
也是种种机缘巧合,合该丁岖改命,也定下了丁一的未来。
若没有李双崖的一番指点,丁岖恐怕会把从天而降的鸿福,擦了屁股。
丁一从小听到大的,就是自己家的祖先,到底是怎么混进奇人行列,又怎么成为漏网之鱼的一个有趣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最值得感谢的,便是那位李双崖先生。如果不是他,丁岖先祖,恐怕也不可能学得奇术,跻身奇人之列,而是会拿《秘术绢》去糊屎。
《秘术绢》便是故事中不知怎么出现在丁岖背篓里那块帛,要不是见多识广的李双崖,不识字的丁岖真的会把它当成一块普通的帛。
就算没丢掉,传到自己手里的时候,总归是要恶心的不是?哪怕丁家有人后来领悟了《秘术绢》上的奇术,也会是不知道多少代祖先拿这传家宝清洁便门之后的事情了。
《秘术绢》这么小,也做不得擦手的帕子,被当成普通的布帛,除了上厕所的时候用,也没别的功能了。古时候的人若是用布清洁,想都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大户人家,那还不都会擦了洗、洗了擦,循环重复不知道多少遍,直到破了为止?
以《秘术绢》毁不掉的材质,除非遇上个识得甲骨文的,怕不是会被丁家当成擦屁股的传家之宝?
那得臭成什么样?
而按照丁家的规矩,自己是要把它缝在胸口的皮肤上的!
也不对,不能说缝。《秘术绢》用针也扎不透,是用奇术粘在胸口的。丁家能成为《奇门簿》没有登记在册的奇门世家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老丁家没有奇人,只有奇术。《秘术绢》记载奇术无数,老丁家祖祖辈辈却只能施展出来其中的两门,其中一门就是隐藏《秘术绢》的法门,被称为“换皮之术”。
施展奇术,并非人人皆可为之。世间对奇术的称呼有许多,什么法术、魔法、道法、佛法,皆属于奇术之列。若有考究,不难发现,奇术施展,若不是奇人显圣,便是奇物显灵。例如街头打卦的,虽然多有骗子,但也夹杂着一二真的能推断命数的卦师,而他们靠的,便是奇物。人生在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就算向来对打卦算命嗤之以鼻,但是成人应对此都有了解不是?
细想一下,卦钱、龟甲、签筒、杯筊、测字笔,西方的塔罗牌、水晶球,等等之列,那些帮人测算前程的,为什么总要借助某种道具才行?实际上,这便是借奇物以施奇术的法子。要是在某家摊子上,只有这其中的一件,这算命的先生,保不齐就是个有能耐的。摊子上用来算命的道具一多,定是骗子无疑,哪有人会得老天那么青睐,奇物唾手可得?
至于那小说电视里常有的掐指一算,非奇人不可为之。
老丁家没出过奇人,空有《秘术绢》在手,对上面记载的奇术,却是只能望而兴叹。丁家世世代代的祖宗们都期待自己能生个奇人出来,把《秘术绢》上的奇术统统学会,光耀门楣,老天却从未如其所愿。
若不是天生奇人,便得要后天修炼。老丁家不是没有祖先动过求师问道的念头,但一想起自己家的传家宝来路不正,却又价值连城,这种想法便会散得一干二净。丁家《秘术绢》若是被别人所知,定会引来那巧取豪夺之人,到时候宝物留不住,性命能不能保下来都是个问题。
丁家有三宝,《秘术绢》、《族谱》、老槐杆,这就是丁家长辈长辈们不要脸地在后人面前吹嘘自己是奇门传人的理由了。实际上,晋南丁家从未被录入过《奇门簿》,连个奇门末席的交椅都没资格坐上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丁家也每每都能在皇帝血洗奇门的祸事中逃得一劫。
《丁家族谱》之所以能被列入丁家三宝之列,皆因它根本就不是记载丁家开枝散叶的笔录。《丁家族谱》厚若辞源,就算拼命生养,谁家记录祖先名讳与生平的记录能有这么多内容?之所以这一宝名为《族谱》,皆因祖先丁岖在封面上写了掩人耳目之用的四个字罢了。
《族谱》中记录的,皆是奇术,摘自《秘术绢》上的奇术。
《秘术绢》这名字,是某位稍有学问的祖先给取的。丁岖传下来的那块帛原本无名,巴掌大一块,四四方方。当初发现它是件宝物之时,丁岖正在如厕,要不然丁一也不会有那“厕纸”的联想。
话说冠山上的山君没了踪迹之后不久,丁岖有日上山拾柴,内急之下就地解决了一番,临了朝四围瞅了瞅,却发现地上长得全是带刺的东西。槐花正香的季节,枯树叶子早就都被孩子们捡回家去了,光着屁股蹲在树下的丁岖灵机一动,想起来了自己怀里还一直揣着一块帛。
那个年头,穷人家的孩子,一年不洗一回澡,衣服臭了也不换,这都是常事。晚上睡觉,夏天里或许还会脱个精光,其余三季,薄被是抗不住夜晚凉意的,自然是把鞋一脱就钻被窝里了,一张帛揣怀里好几天没想起来,挺正常。
至于老祖宗为什么隔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用这帛擦屁股,丁一也能猜得出来。古时候上山,无论是大人小孩,其实都是把肚子清干净了才去的。山上有猛兽,还有爬虫,樵夫猎户都会尽量不留痕迹的。撒泡尿、拉泡屎,万一被狼闻到了,说不定就会被蹲点埋伏。再说那缠在树上的竹叶青、藏在草里的五步蛇,平时多加小心都要中招,解了裤子放水排泄的时候,不更容易被偷袭?
古时候的衣服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穷人家的孩子穿的都是老娘的旧裤子,说不定还是怀胎的时候穿的那条,腰带一解直接掉到脚边,万一遇个什么事,还没等把裤子提起来呢,命可能就没了。
丁岖的双胞胎哥哥丁崎,就是憋不住了撒了泡尿,结果把命也丢了。
丁岖自然对这些事情更加上心,不光他自己,家里两个大人每日在他上山之前,也会提醒一句。也就是山上没了老虎,大家心里宽了一些,一时之间松懈了,才会有丁岖在山上解手的事情出现。
话说丁岖把帛从怀里掏出来,才发现上面有字。他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字长啥样,他好歹还是有个底的。丁岖也不知这帛上的小字都是甲骨文,只是想起来了前些日里老先生给自己讲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留了个心眼,暗道这别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他也看不懂这帛上到底写了什么,当下把它小心地揣回了怀里,至于后门的问题怎么解决的,没人知道。
“上厕所没带纸该怎么办”这道题目的答案,丁一还是希望老祖宗在故事里能说清楚的。
因为他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在校生,腿都蹲麻了!
挂在小隔间那挂勾上的包里,啥都有,唯独没纸!
丁一撅着屁股,把自己的包摘下来,仔细翻了一遍,最终无奈地确认了,里面确实没有对现在这情况有帮助的东西。
现在又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的厕所怕是没什么人来,想有个救星从天而降,恐怕还得等到下课铃响了。
包里手机、笔电、雨伞、饭盒、门钥匙、钱包一样没少,唯独一张纸都没有!
空有手机,也无人可以相求。这节课是花大姐的《经济学》,估计全班人的手机,现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讲台上。丁一把通讯录翻了翻,再次确认,在可以送张纸过来的距离范围之内的可联系人,数量为零。
家庭群里的成员正此起彼伏地发言,却没一个在本地。就算在本地,估计就连亲妈也不会给他送纸,只会让他自己看着办。高中同学离这个厕所最近的一个要坐六站地铁,就没一个跟他考在同一所大学的。现在的同窗们建了个群,丁一还没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都加成朋友。刚入学一个月,除了同班同学,丁一在南华经济管理学院举目无亲……
丁一此时此刻,对这个时代产生了一种愤怒:全民在线支付,他钱包里除了饭卡之外啥也没装,要不然还能狠狠心找张面额最小的钞票解决一下眼前的困境,现在难道要用塑料板刮吗?真要这么做了,自己以后还能吃得下去饭?
丁一的脑子已经因为着急和腿麻短路了,完全没想过,那个塑料片可以扔掉之后再补办一张的……
抠了抠手机屏幕上贴的膜……
好像有点太小……
平板笔电屏上的膜刚掀起一个角来,丁一就把它又按回去了……
有机玻璃膜,当初花高价贴的,舍不得不说,根本就不能用。硬邦邦的一块,又不能像塑料膜一样揉一揉,拿来解决当下的问题,怕是会给自己菊花动个小手术。
雨伞倒是布的,可惜了,凭自己的力气,撕不开……
这可是高密布料,还是双层的,否则怎么用来遮雨?
要是有把剪刀就好了……
从北方大老远地跑到南华市来,辅导员叫平日里备把伞以防梅雨天气突然降水的叮嘱,丁一是听进去了。
但是啰嗦的梅妈,当初你为啥没有叮嘱我“出门在外”要随身带纸巾啊!
梅妈就是他们班的辅导员,膀大腰圆的一个汉子,说起话来嗓音沉厚,却又非常温柔,男生听着都觉得超级别扭,女同学们却认为这刚中带绵的嗓音特别性感。但是没过一周,女生也开始学着男生背地里管梅许老师叫梅妈,原因简单,因为他实在是太啰嗦了!
体育老师的外貌,音乐老师的声音,外加自己家里老娘那操碎了心,这就是他们班辅导员梅许老师的真实写照。
要不给梅妈打个电话?
丁一立即就把自己这念头给掐了。因为上厕所忘带手纸,旷了“花木兰”花大姐一节课,等下得救了,去好好跟那“女将军”解释一下就行了,说不定她连第一节课都不会扣自己的考勤。花大姐的《经济学》向来是课堂纪律抓得严,考勤方面放得松。可要是求助了梅妈,估计下节连课就得去辅导员办公室听他啰嗦了,肯定也不会给自己批请假,花大姐的考勤表上,自己可就一定要连吃两个叉了。
丁一想到这里,瞬间觉得,就算在厕所里蹲到天荒地老,也比找梅妈自投罗网强!
“哎,要是能像奇人一样空手就能施展奇术就好了,一个五鬼搬运,招个最小的鬼都能解决一包厕纸的问题。”丁一叹了口气,思绪又飘了。
《秘术绢》之所以被丁家代代相传,长子一成年就用“换皮术”把它粘在胸口贴身保管,可不是因为它上面记载了奇术那么简单。巴掌大小的帛就算写满了字,能记录几个奇术?古字要写得清晰,字还不能过小,以“秘术绢”的面积,拿针来刻,顶多也就能记载一门奇术而已。《秘术绢》之所以被丁家重视,是因为它所记录的奇术,隔一段时间,便会换一门新的,多则一季,少则三五日,那帛上的文字便会幻变一番。丁岖头回看见的是大篆,其实还有小篆、金文、隶书、行书以及楷化后的文字,甚至还出现了几回甲骨契文,还有一门奇术,是以甲骨蝌蚪文记载的,到现在丁家也没译出来到底内容是什么。除了华文,还有些奇术是以梵文记载的,想也知道,是和尚写的。
但是这宝贝到了丁岖手里之后,丁家世代研究,也没搞明白,这些文字,是怎么被人写入《秘术绢》中的。
除了奇术之外,《秘术绢》上还有奇物炼制之法,可惜材料都是丁家求而不得之物。除了家里那根老槐杆之外,丁家祖上也曾侥幸制得了几件,但却在长久的岁月里遗失了。丁家现在留着的三宝,是因为从不离开族长身边,才能传到丁一这代。
时间过了这么久,从丁岖得宝开始,丁家一代一代接力,把《秘术绢》的内容整个搬进了《丁家族谱》,但这原本,依旧是贴身保管,从不敢丢失。
丁一从小便被爷爷丁普逼着背《族谱》,甚至连那篇蝌蚪文都记在了脑中,烂熟于心,随时能把它现于纸上。《族谱》现在被丁普收在银行的保险库里,老槐杆则是因为不起眼,就立在家里的祖宗灵龛旁边。《秘术绢》则是在前年从他爸丁大山的胸口撕了下来,贴在了丁一的心口上。
“换皮”一术,丁家也只能这样施展。丁家无奇人,也只是因为“秘术绢”是一件合适的奇物,丁家祖孙三人才能施展“换皮”。换成奇人来施展这门奇术,功效与丁家人施展完全不同。
《秘术绢》贴在丁一胸口,外人根本就看不见,这就是“换皮”一术的妙处。就算是传说里天生神眼的二郎真君,也无法发现丁一的左胸有什么特别。就算去游泳,除了丁一自己,也没人能看得出他左胸无奶,就算有人碰触到,触感也不会有什么异常。
丁家历代,除了族长谁也不知《秘术绢》存在,就是靠着这门奇术。就连历任族长夫人,也只知丁家有本与众不同的《族谱》。丁家《族谱》传承至今,早已经不是丁岖留下的原版,甚至不是古物,而是丁普手抄的“简体字版本”。这书不知道被弄丢了多少次,最近的一版还是被丁普亲手给烧了的。
《秘术绢》在,《族谱》就永不会丢。丁一自打知道了丁家第一宝是什么东西,就跟他爷爷提过,想要偷懒不背那厚厚的术典。背《族谱》在丁一看来就是煎熬,而且还没用,尤其是那篇没有译出来的甲骨蝌蚪文,以及那一大堆的图解。把这些东西全塞进族长的脑子?难怪丁家历代和和气气,谁也不抢那个位置。
丁一觉得自己老爸当年肯定是没打过他二叔,而二叔丁大河也是故意跑到外地去安家,为的就是不让他自己的小孩受这种罪。他自小还不知道爷爷把他当族长来栽培,就是觉得老头子是个阴阳脸,平常把他宠成太子殿下,每天却要定时折磨他一遍。
待到丁一大了,丁普没等成年就把丁家的事情提前告诉了孙子,丁一更是反感此事。但是老头寸步不让,硬是要孙子把整本《族谱》记在脑子里。直到丁一胸口贴上《秘术绢》那天,丁普才跟他解释了为什么历代族长都得遭这种非人待遇。
丁家族长背《族谱》,原因有二。
虽说《秘术绢》在,记录奇术的《族谱》便永不会丢。但是《秘术绢》上的内容抄录一次,需要丁家几代人接力才能完成。更别说《秘术绢》上的记载,都是原文,丁家曾丢了《族谱》的那几代族长,重新翻译都不知道花了多大代价。
《族谱》历代,也并非族长保管,丁家除了族长之外,谁也不知,《族谱》向来有两套,一套成书,散在丁家众多子弟手里;而另一套,便藏在族长脑中。也就是丁普的兄弟都在战乱里丢了命,他才会把成书的那套也攥在自己手里。丁普年轻时烧的,并非全套《族谱》,他几个兄弟带在身边的那部分,都遗失了。现在家里藏着那厚厚的一本,等到丁衡衡成年,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丁衡衡是丁一的堂弟,丁大河的儿子。本来丁普给起的名字是丁二,丁大河嫌难听。丁普起名从来不上心,儿子叫大山大河,到给孙子起名字准备的是一二三四。丁大河又想讨老爹欢心,又不想儿子名字难听,最后讨价还价,丁一的堂弟还是没逃过叫二的命运,只不过文雅了一些。
丁一觉得自己先出生,真是天大的幸事。要不然,以丁大山和刘淑芬两口子的孝顺以及无能,自己怕是要明着在户口本上要被记成“丁二”。
而大山大河两兄弟都只要了一个小孩就心满意足,怕也不是如同嘴上所说的“一个就好”,说不定是怕再生对不起孩子。毕竟丁三丁四丁五丁六,跟丁二一样难听。万一是个女孩,起这种名字估计会嫁不出去!现在又不是古时候,普通人家都起贱名。
丁衡衡从小被爷爷叫丁二,叫得过年都不愿意回老家。
《丁家族谱》从大日月朝嘉靖年起,不知道丢了几回,都是靠着族长的脑袋补齐了的,这也是丁家族长为什么要从小背族谱的主要原因。
丁家在《奇门簿》中没有留名,但是江湖上却有名号,也是因为丁家这《族谱》老是丢。从丁岖得了《秘术绢》起,丁家族长一脉就学会了隔岸观火。身处奇门之外,却暗中探查奇门之事。
后来《丁家族谱》丢得多了,记录的奇术自然会被别人所得,而这名字,就明摆着告诉别人这奇术出自丁家。
时至今日,丁家已经是奇门中最神秘的一族,《奇门簿》上没有名,但流传出来的奇术却不知有多少。而且从大日月朝开始,就连皇帝都暗访丁家而一无所得,更是让丁家在奇门之中出了名。奇门丁家名号响当当的,丁家却从来不敢戴在自己头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丁家守着《秘术绢》与《族谱》,能施展的奇术却只有两门,还都不是用来杀人放火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们就是神秘无比的奇门丁家,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在就是《奇门簿》上也没有关于丁家的任何记载,所以,奇门丁家从来就是有名无实,就算被人问到头上,丁家也没人会承认,自己家姓的丁,就是《丁家族谱》上的那个丁。丁家名号在奇门界唱响之后,丁家族长甚至把《丁家族谱》封面上的“丁家”两个字都去掉了。
但这也没用。《族谱》一丢,落在奇门人士手中,一看就知道又是丁家流出来的东西。
丁一觉得自己的祖先就没一个聪明人,就不知道把《族谱》的名字换一换?还是丁普人老成精,给孙子道出了其中奥妙。
“人生在世,谁不求名求利?老丁家那些祖宗们嘴上说要韬光养晦,洞里藏身,可是丁家在江湖上出名,他们心里照样也偷着乐。别人找不着奇门丁家,自己家大门自己都不认识吗?”
丁一也不好评价自己祖宗们到底什么心思,这叫啥事,暗地里出风头?
总而言之,奇门丁家,就是这么一个另类的存在,有名无实。
自丁岖起,丁家就一直夹着尾巴藏在民间,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空守着《秘术绢》与《丁家族谱》,却无丝毫武力,两门能施展出来的秘术,一门只能用来藏自己的至宝,另一门却是个赚钱的营生。好在也并非全无所得,起码丁家自丁岖那代开始,就逐渐富庶起来,甚至还有能力与江湖中人结交,打听奇门的相关事宜。世间有《奇门簿》,而《奇门簿》上却无丁家之名,能打听到这种事,足以见得丁家曾经也曾风光过。
不过,再怎么风光,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时代变迁,现如今奇门传闻已经真假难辨,《奇门簿》是否还在,又在谁手中,丁普一概不知,自然也没办法告诉孙子。至于还有没有奇人四处打听丁家的消息,丁普也不关心。他就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两个儿子一个本分老实坐机关,吃皇粮,另一个背井离乡,在外地做生意养家糊口。
这样的家庭,跟奇门还能有什么瓜葛?
丁普年轻的时候也曾留意过奇门消息,但是当年时局动荡,奇人奇物皆不现世,就连奇花异草、奇兽也都不见踪迹,留下的仅仅也是些传说。现如今,倒是也能偶尔听闻有人施展奇术,但大多都是骗局,只有极少是借奇物施展的小法门,也没什么太过神奇的地方。这样的时局反而更适合丁家,祖孙三代要做的就是守好家里的三件宝贝过安稳日子。
丁一除了被爷爷逼着背书,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与普通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同。一样会被上厕所没带纸这种事情难住。
待得被一个不认识的兄弟搭救,丁一已经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跟花大姐解释清楚怎么回事之后,丁一老老实实地把手机交了出去,灰溜溜地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第二节课的铃声响起。
他也不是不想往后排藏身,只不过,花大姐的课,教室后排的位置向来是先到先得,坐得满满当当。大学里本就没几个好好听讲的,花大姐上课纪律又管得严,谁也不愿意选靠前的位置,丁一是纯属无奈,他足足晚到了整整一节课,除了前面两排,哪还有空位留给他?
这节课上得如坐针毡,丁一总觉得不时有人盯着他看。而本来就有些羞愧,上课的时候还不得不假装认真,时不时要跟讲台上的花大姐交换一下眼神,更是让丁一觉得别扭。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花大姐一走,丁一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着人流一起去讲台取回自己的手机。
“丁一,你要出名了。刚入学就敢旷课,还是花大姐的经济学,旷了一节课还敢坐第一排,全班人上课都偷偷盯着你看。”刚出门口,肩膀就被人搂住了,同寝室的宋伟南用佩服之中带着几分兴灾乐祸的语调说了这么一句,随后问道:“你是不是被哪个小妞给迷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我记得你出门明明比我还早一刻呢!”
“还不是你,把厕所霸占了不出来。”丁一准备跟宋伟南好好算一算账,就是因为这小子,自己才不得不跑到教学楼来找厕所的。
一声炸雷把丁一后面的话都给吓没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走廊的女生尖叫,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男孩的声音。
梅妈叮嘱的梅雨季节要带伞,其实没几个放在心上,有人根本就没听,有人则是理解错了。宋伟南就是那个理解错了的,因为丁一包里放伞的事还曾和室友开过一场辩论会,主题叫做“梅雨季节到底是什么时候”。
能考上南大,脑子里装的东西自然不少,只不过因为需不需要带伞去上课还跟自己开一场辩论,丁一觉得宋伟南就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梅妈的话重点哪是梅雨季节,他纯粹就是提醒所有人包里要放把伞以备不时之需而已。九月报到,十月开学,梅雨季节早就过了,梅妈再啰嗦,也不可能提前一年叮嘱下一个雨季的注意事项。梅许老师再喜欢没话找话,也不会在开学第一次的班会课上把这事连提两次。
不过丁一的伞,开学以来也从来都没有撑开过。
今天这把女生吓到尖叫的一个炸雷,预示着丁一的伞,可能要开张。
后面还有两节课,宋伟南坐在丁一旁边,嘟嘟囔囔祈祷着中午之前不要下雨,其他的学生也都心神不定。他们也并不是像宋伟南一样都被窗外的阴沉天气吸引了注意力,其中还有些人,是被课间那个惊天动地的雷给吓到了,一直都没有缓过劲来。
丁一便是其中之一。
“你怎么好像失神一样,打雷下雨而已,你包里不一直装着伞吗?”丁一的异常,被宋伟南察觉了。
这两节课是老刘的思政课,刚好跟花大姐的课反过来,只重考勤,不管纪律,偷偷摸摸说个小话根本没人理。南大管得严,上课前手机要上交,这么一来除了那些提前带了小说的,其他人也只有小声聊天这一件事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了。
不少人也正在窃窃私语,刚刚课间那个雷,远比老刘的课有意思多了。
“刚刚那个雷,也太吓人了。”丁一小声地回答了宋伟南。
“大老爷们被个雷吓到了啊,你怎么跟那帮女生一样。”
“你刚刚没被吓到?”
“一个雷而已,响了一些,有什么吓人的?”
“我从来也没听到过这么响的雷声。”
“我也没听过啊。你就是胆子小,乖乖承认了吧。老天放屁,吓坏丁一。”宋伟南没绷住,居然嘿嘿笑了一声,惹得前面一排几个人扭头看他。
“等下你自己回去。”
“你要去哪?”宋伟南一愣,才又反应过来:“开个玩笑,兄弟之间就不要这么计较了。没有丁一的伞,我怎么走得出教学楼半步?”
“你也知道啊?”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风把窗帘吹得哗哗作响,却不见有雨滴落下来。老刘结束了一个课题,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开始收拾东西:“刚刚学校通知,暴雨将至,今天的课要提前结束。同学们等下不要乱跑,直接赶回宿舍,这几天可能要停课,大家留意官网和班群里的通知。”
宋伟南等老刘出门,“嗷”地怪叫了一声,给丁一甩下一句“不用求你了”,当先跑了出去。
回到宿舍,天已经全黑了,却不见有雨落下来。十一点都还没到,却比傍晚的光线还暗,宋伟南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宿舍,客厅里开着灯,他却又要准备出去了。
“你去哪?”丁一把包挂好,问了一句。
“去打饭啊,趁着现在还没下雨,要不然等会儿不是要饿肚子?”吃货的回答也很干脆,顺便带了一句抱怨:“南大宿舍都修成公寓楼了,也不让学生自己做饭,也不知道弄个厨房出来做什么,还不如修两个洗手间。”
走到门口,宋伟南却又扭头说了一句:“把你的伞借我用用。”
刚上大一的男生普遍都是宋伟南这样的,要是家里没给准备,不经历一次被雨淋成落汤鸡的事件,是不会给自己准备一把雨伞的。
丁一从包里取出了伞,刚要递过去……
一声比在教学楼听到的雷声更响的霹雳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丁一眼前一暗,随后就昏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看到宋伟南也一样软绵绵地往地上倒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丁一缓缓地醒了过来,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宋伟南还躺在地上。丁一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站了起来。
“醒醒。”
用尽了各种方法之后,宋伟南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丁一只好拖着他上半身,把他挪到了房间里,吃力地摆到了床上放好,准备去厨房找点水喝。没走两步,却又转了回来,把宋伟南的被子给他搭到身上盖好,这才放下了心。
挪到厨房喝了一杯水,丁一再也撑不住,扶着墙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浑身无力又疲倦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肚子却在咕咕作响。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丁一却知道现在正在下雨。密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不停地传过来,让丁一觉得或许在下一秒,玻璃可能就会碎掉。
好大的一场雨啊!
没停电,也没停水。丁一确定了两件事之后,给自己泡了一碗面,准备填填肚子。等水开的空挡,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准备看看现在几点了。
“06:27”的屏保下面还有一行字,“10月4日星期三”。丁一有些吃惊,自己这一昏一睡,竟然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两声惊雷可是二号上午的事情了,窗外这雨是一直在下吗?随即他心里又是一沉,昏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一天半没有去上课了,要是梅妈发现了还能讨得了好?
把电热水壶的按钮打开,丁一又一转念:昏睡了这么久的时间,梅妈居然都没有找上门来,难不成是宋伟南给自己请了病假?
宋伟南的房间门没有关,丁一借着微弱的光线在门口瞅了一眼,宋伟南依旧在床上躺着,姿势好像跟自己把他搬上床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丁一忍下心中疑惑,悄悄地给他关上了门。宋伟南到底有没有帮自己请假,还是等他醒过来之后再问吧。
反正按他平常起床的时间,也不用等多久,面泡好的时候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这个疑问没等宋伟南睡醒,丁一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在泡面的时候看到了班群里的置顶公告,是梅妈发的:“连日大雨,按教育局通知,临时停课,具体复课时间另行通知,请同学们留意班群公告!”
原来梅妈没有打上门来的理由是这个。
雨,已经下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吗?
那么,宋伟南到底醒过没有?
“啪”的一声把丁一的思绪打断了,电热水壶的开关自动跳了起来,水开了。
把水倒进已经被扔了一块面饼进去的饭盆里,盖上盖子,丁一趁着这点功夫,出了阳台,准备把衣服收一收。两天没管,这么大的雨,恐怕衣服不光没干,而且还得再重洗一遍了。
南大的学生公寓,也不知道是那个设计师的杰作,完全就是融合老式学生宿舍和普通民居的纯功能型房屋。客厅连着厨房,或者在设计师的理念里有着其他名字的一个小间,与其叫厨房,不如叫多功能室更合适一些。饮水机、冰箱、洗衣机都摆在这里,岩板砌的餐台就在这个房间的一角。还有两个门,一个通往阳台,另一个则连着洗手间……
阳台已经被水完全泡了,还好,有个门槛挡着,水没能顺着门缝流进屋子里。丁一此时对公寓的设计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和宋伟南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因为总被这个门槛拌到,已经咒骂了那位高人无数次的“脑残”。
衣服都已经不是挂在衣架上的了,而是泡在了阳台上的积水里。丁一抄起被风吹倒的桶,把它们一件件捞起来扔了进去。晒袜架飘在积水上,上面夹着的袜子已经不成对了,估计是被风吹跑了几只,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两条内裤。
宋伟南没醒过,丁一关上阳台门的时候,已经能够完全肯定了。他全身几乎都已经湿透了,阳台完全没起到任何遮挡的作用,快要跟露天没什么区别了。丁一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扔进了洗衣机里,然后就这么光着身子,把桶里的衣服一件件捞了出来拧干了,也同样丢了进去,顺便还考虑了一下,自己应该先洗个澡,还是先把面吃了。
肚子帮丁一的脑子做了决定。
还是先吃面吧。
虽然比不上南方特有的老火汤,但是比刘淑芬的手艺好像还强了一点,丁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气腾腾的汤带来的那一丝暖意才让自己有了这么一种错觉,还是自己因为昏睡了太久,潜意识里想妈了。
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丁一把自己的念头给否决了,被雷吓昏这事情,要让刘淑芬同志知道了,怕是不但会被长时间批评教育一通,还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传到所有亲戚朋友的耳朵里。
“诸葛钢铁”刘淑芬同志,到底是怎么把新时代女警的坚强意志与长久以来女性特有的八卦精神融合在一起的,家里三个老爷们一直都很好奇。而且这位女所长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嘲笑老公和儿子不够爷们……
还好她谨守孝道底线,放了自己的公公一马。
热水冲在身上,比热汤带来的暖意更令人舒服。胡思乱想的丁一擦干了身子,光着屁股回到自己房间找了衣服穿上之后,已经把给家里打电话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正准备去厨房把刚刚扔在水槽里的饭盆洗一下,却忽然听得宋伟南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大吼。
“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手一抖,饭盆哐当一声,掉回了水槽。
宋伟南是随着那一声诡异的吼叫醒过来的。
他苏醒之后的轨迹也完全与丁一不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冲进了洗手间里,门都没有关,把丁一的鼻子严重地污染了一番……
“拉屎不知道把门关上?”刚刚才佩服过设计师的丁一,把洗手间的门关好以后,恨恨地朝着里面吼了一句,同时还不忘在脑子里送了公寓宿舍的设计师一声不那么亲切的问候。
“梭利梭利。”宋伟南隔着门回了一句,丁一差点没吐在水槽里。味道那么刺激,宋伟南居然还张得开嘴,这么大声说话……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另一句呐喊:“你还在外面吗?帮我泡个面,我先洗个澡,哥们整个都被污染了。”
正在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往外捞的丁一,无奈地重新按下了电热水壶的开关……
晾在客厅里的衣服已经干透了之后,外面的暴雨也终于停了。这场暴雨整整下了四天,整个南华市,都被淹掉了。停课仍然在继续,因为校道上没退去的水依旧能淹没膝盖,学生们只能穿着大裤衩子和拖鞋出门,女生楼的同学们,除了特别爷们的那些,都得依赖着宿舍某一位救世主的男朋友才能吃得上饭,因为她们的衣柜里只有裙子和长裤……
停课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学生没有办法在这种环境下抵达教学楼,而是老师们不可能穿着大裤衩子去上课……而且南华的交通已经停摆了,那些没住校的老师也根本没有任何途径能抵达南大校园。
按说不用上课对于所有的大学生来说都是一件喜事,丁一却高兴不起来。叫外卖的价格太高,一向在宿舍里都只穿着一个三角裤头的宋伟南却一反常态地不愿意穿着大裤衩子出门,变着花样找理由逼着丁一帮他带饭。
“你今天吃饭不?”
“吃啊。”
“是不是去饭堂打饭?”
“是啊。”
“你打两个人的饭会累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不能发扬友爱的精神,顺便帮我带一份回来呢?”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去帮我带一份回来呢?”
“人家不想穿着大裤衩和拖鞋出门啦,毁形象。”
丁一强忍着伸手去探一探宋伟南有没有发烧的冲动,咬着牙把两个饭盒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踢着拖鞋出门了。前两天这货还找点借口,今天已经直接连借口不都找了,开始耍无赖。
艰难地走在积水的校道上,丁一回味着宋伟南醒过来之后的反常举动。
本来洗完澡光着屁股遛鸟的家伙,现在总要穿戴整齐了才会从洗澡间出来……
本来内裤和袜子都要往洗衣机里扔,屡教不改的家伙,居然开始手洗……
本来天天嫌弃南方的天气太热,十月里“穿着毛裤”满校园乱窜的家伙现在整天连腿毛都不露一根……
说话的腔调也变了许多,这几天总是有些嗲,而且还总是用“人家”来称呼他自己……
……
丁一的后背被人拍了一把,扭头一看,隔壁宿舍的王强生和张淼正一人捧着一个饭盒站在他身后:“站饭堂里想什么呢?饭也不打?”
说话的是王强生,宋伟南的好兄弟,也是个“穿着毛裤”满校园乱窜的家伙。
“前两天昏迷留下后遗症了?”张淼一开口就调侃:“整层楼就你跟宋伟南两个人被雷吓得昏过去了,看样子你迷糊到现在还没好啊。宋伟南呢,还在床上躺着?”
看着丁一脸变得有些臭,张淼赶紧找补:“开个玩笑。听说前两天学校里很多人都被雷吓昏了,不光学校,市里也是,有些人直接就晕在大街上了。不过你也别紧张,专家说了,这是因为耳膜遭受了重大的冲击导致的,不会有后遗症的。”
“张淼就这样,管不住嘴,你别介意。专家都说了,昏迷是因为体质差异导致的,跟胆量没有任何关系。”王强生也跟着打圆场,同班同学,又是隔壁邻居,丁一要是跟张淼刚入学没多久就闹僵了的话,这四年自己和宋伟南就要夹在墙缝里过日子了。
“你刚刚说很多人都昏迷了?”丁一脸色好了一些,张淼这嘴,一个多月里已经得罪全班不少人了,自己犯不上跟他计较。
“是啊,南华市贴吧里还有人无聊得开了个投票统计呢,现在数字都已经涨到二十多万了。”张淼抢着回答。
一边聊一边把饭打好,三个人结伴又蹚着水往宿舍方向走了回去,路上张淼的嘴也没停过。
回到公寓门口,丁一从兜里掏钥匙准备开门,却见王强生把胳膊一伸,从门框上把自己宿舍的钥匙够了下来,腋窝里浓密的黑色毛发就这么完全暴露了出来。张淼在旁边嘴也没闲着:“把你毛裤上的水弄干净再进去,别再把客厅都弄湿!”
丁一摇了摇头,推开了自己宿舍的门,反手把门带上的那一瞬间,突然想通了前几天在垃圾桶里看到的那一大团毛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伟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从丁一搁在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把自己的饭盒取走,还嬉皮笑脸地留下了一声“番克油”。这本来是宋伟南嘲讽本省同学的外语发音的恶趣味,现在已经转化成了他的个人幽默。
丁一没注意宋伟南的小幽默,他已经习惯了,完全不觉得好笑。他注意的是宋伟南的嘴唇和下巴,那里本来应该生长着浓密的胡子,现在却是干干净净。
连平时都不会经常刮胡子的宋伟南,停课的日子里,却每天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胡渣都看不见。
丁一边吃饭边刷手机,想要在南华论坛找些线索,看看有没有人跟宋伟南一样,昏迷过后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刚刚张淼的话提醒了他,现在的人都无聊到连自己洗脚剪指甲的视频都要往互联网上发一发,南华暴雨、几十万人昏迷这种大事,肯定有各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
即便正规媒体对此并没有大肆报道,只用“南华市造台风袭击,连日暴雨,造成巨大经济损失”把整件事一笔带过,也总会有别的媒体,把这些事情当成是大新闻。
这一刷,丁一被无聊的大众们震惊了!
刘淑芬对儿子的教育,还是蛮成功的。
或者说,丁普对孙子的折磨,成功地帮助了刘淑芬教育自己的儿子。
丁一很少看网络的各种小道消息,完全没有随了自己的妈。
当然,这跟他从小被爷爷丁普逼着背诵丁家那本厚得不像话的《家谱》,关系甚大。丁一除了正常学习,其他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这上面了,哪有什么时间关注网络。丁家四口人里,唯一喜欢刷短视频的就只有刘淑芬同志,而她把这种不良爱好强词夺理地称为“拓宽办案思路的重要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丁一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根本就没想过要借助互联网检索一下,有没有人跟自己和宋伟南一样,倒霉地因为一个不寻常的雷昏了两天时间。
或者是两个雷?
不愧是无聊的现代人,已经有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分析南华市群体昏迷事件,究竟是因为一个雷还是两个间隔不久的雷造成的了……
这有什么值得分析的?丁一看着视频1001万的点击量,完全想不通到底制作这个视频的人有多无聊,而点击这个视频观看的人好像更无聊……
这么想别人是不对的,丁一默默地批评了自己一句,他现在已经为视频的点击量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真佩服作者大人,这么无聊的视频,居然硬是让人从头到尾都不减把它看完的冲动……
然而一直到视频结束,究竟是一个雷还是两个雷,引发了南华市的群体昏迷事件,完全没有答案。
“hello,这里是南华大观,我是主持人派派,今天为大家录制的是南华市的诡异事件。前不久,南华市突发两日暴雨,而在暴雨之前,整个南华市所有的群众,都听到了两声巨大的惊雷……”
这个开头,居然引发了丁一观看的兴趣。
“那么,到底是因为一个雷,还是因为两个雷的共同作用,才会导致南华市民发生集体昏迷的事件呢?欢迎广大网友在评论区留言讨论,我们下期再见!”
这个结尾,让丁一差点把自己的手机砸了。
按捺不住的冲动,让丁一打了一句脏话准备发到评论区,结果系统弹出了这么一行字:“您的评论内容因不符合互联网道德规范,已被系统屏蔽,请注意文明用语。净化互联网,人人有责!”
丁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条视频点击量已经上千万,评论区的留言还没有突破一百。
“你就庆幸吧,互联网和手机都不是奇物,要不然,你把全家都连累了。”关掉视频,丁一嘟囔了一句。
“千人唾弃”这门言灵术,在《丁家族谱》中不过是“言灵术”中不起眼的一门小术而已,而这名视频作者距离中术,就差一件奇物作为施法媒介了。
《丁家族谱》上记载的那些奇术、奇物,实际上从《秘术绢》抄录下来时,都没有名字。《秘术绢》上面记载的奇术,包括《秘术绢》,名字都是丁家一代又一代的人自己取的。
“千人唾弃”实际上是一门诅咒术,属于“言灵术”中的一种,施法非常简单。一千个人,以一件奇物为媒,同时诅咒某人,便能达成所愿,让这被诅咒的某人、或是某些人,被厄运缠身。之所以不在“祈愿术”的分类之内,是因为此术需要以“言”作为手段,才能施展。
嘴里说出来、用笔写在纸上,都是“言”的范畴。而“祈愿术”,多数只需心中默念便可。“言”是需要涉及到文字的,这也是普通人只需要有奇物为媒,便能施展“言灵术”的原因,只因“文字”本身就算一奇,具有神秘的力量。
实际上,若是所有人都是有感而发,而评论区出现一模一样的恶毒评论数量达到某个惊人的程度时,“言灵术”也一样会被触发,而且效果比“千人唾弃”更加强劲。文字本就可以算作奇物媒介,自然能够用来施展奇术。不过,若非掌握奇术之人刻意施法,触发“言灵术”的可能性并不大,顶多会引发“祈愿术”而已,皆因不同人出言,意思相近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完全相同的概率却极小,更别说数量还需要达到某种惊人的程度了。
而“祈愿术”的效果,若非奇人施法,或以绝世奇物为媒,则向来小得可怜。丁家传承这么久,“祈愿术”施展了不知多少次,却从未生效,便是因为丁家从无奇人,而奇物也只有两件,无论是《秘术绢》还是“老槐杆”,可都是舍不得拿来献祭祈愿的东西。
“祈愿术”算是《秘术绢》上价值最小的奇术了,实际上这门法术在世界上,广为流传。若是刨根问底的话,“祈愿术”与“言灵术”,可能算得上是出现最早的奇术。古时的祭祀大典,便是在施展“祈愿术”了。
而古代在无意之中施展“言灵术”最多的人,莫过历代帝王。同样,有意施展“祈愿术”最多的人,也一样是历代帝王。
只不过时间离现代越近,帝王们的“言灵术”、“祈愿术”便越不灵光。
这又是为何?
问到丁家祖孙头上,这个问题自会迎刃而解,这也是丁家连“言灵术”和“祈愿术”都施展不出来的原因。
“祈愿术”若由普通人来施展的话,需要献祭,而献祭却必毁奇物。丁家总共就两件,一件是《秘术绢》,一件是“老槐杆”,哪件舍得拿来献祭?而其他的献祭手段,丁家也一种都使不出。
“言灵术”与“祈愿术”不同的地方,则在于普通人施展“言灵术”毁不毁奇物,要看这奇物够不够强大。丁家虽无奇人,但掌控奇术无限,轻易就能判断得出来,“老槐杆”用来施展“言灵术”,必毁无疑。至于《秘术绢》?这东西,丁家无从判断,也不敢轻易尝试。
《秘术绢》虽然水火不侵、金石不损,但在丁家人眼中,终究是一块巴掌大的帛。而且它的主要功能,据丁家猜测,无非不过是记录载体。世间的各种记录载体,无不是脆弱至极之物,龟甲贝壳、竹简羊皮、绢书草纸,乃至硬盘、记忆卡之流,皆有此特征。
所以,丁家就算明知自己能施展“祈愿术”、“言灵术”,但也从来不用。为施展一次奇术,就要毁掉家传的至宝,这赔本生意,丁家人是绝不会做的。
丁一刷完饭盒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继续翻查着网上可能有用的信息。无聊的人虽多,却也并非全民如此,刷了一个下午,丁一还是有所收获的。
收获不多,也就两个。
一、南华市集体昏迷时间之后,醒过来的人都有各种细节变化,就如宋伟南身上出现的事情一般。而醒来之前,昏迷之人,皆有梦中呓语,或是在醒来一刻吼叫一些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话语。
二、截至目前为止,南华市并未发现任何因昏迷而死亡的人。暴雨事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而唯一扯上了牵连的死亡事件,却与惊雷暴雨无关,乃是一名自媒体从业者,而且并非南华市民。
自作孽,不可活。
丁一一番搜索,轻易便推断出来了网上唯一披露的死亡事件,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躺在床上,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啊。”
南华暴雨,竟无一人死亡,就连暴雨前被惊雷震昏在大街上的人,雨水一淋,都立刻转醒。机动车的司机们,更是神奇地无一人昏迷,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像丁一和宋伟南这般长时间昏迷的,都在室内,就算没人发现救援,也都先后自然苏醒,部分出现身体虚弱情况的,全是因为饥饿与身体缺水造成的。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应是件值得宽心的庆事。
偏生这名自媒体从业者,为了搞噱头,博眼球,早早地发布了一个视频。
视频发布在一个小网站上,点击量也不高,堪堪过千。不过,“千”这个数量,却是个关键。这个小网站也不像丁一刚刚观看那个气人视频的网站一样,设置了筛选评论的程序,丁一一看就知道,这唯一与南华市事件有关的死者,正是死于“千人唾弃”。
中了“言灵术”。
评论区清一色的“你怎么不去死”的评论,堪堪过千。
标点符号有所不同,但字,不多不少,正好都是这六个。
正是“千人唾弃”,导致了这名自媒体从业者,在发布视频半日之后,心脏麻痹,死在了自己家中的电脑前,家里也无人发现,及时救援。
估计在死前一刻,他还在盯着电脑,数自己的视频点击量……
丁一之所以能猜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在报导之中写得清清楚楚,这名死者被发现之时,他的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他本人发布的这则视频。
除了哀叹一句,丁一对这个巧合引发的不幸事件,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不过,这也引发了他的另一个猜测:奇门似乎插手互联网了。
之前,丁一从来不关心奇门的事情。他虽然勉强算得上一名奇门传人,但是丁家在奇门的地位,实在是有够尴尬,而且非常微妙。丁一作为丁家未来的族长,身受了“背族谱”酷刑的丁家传人,理论上确实算是奇门的一员。但是,丁家向来都没有在奇门世界活动过,也没有被《奇门簿》记录,丁一这个奇门成员的身份,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
再者,自从时代轮转,改天换日之后,奇门事迹,在国内已经式微,甚至在整个厄斯星,奇门也已经几乎都要销声匿迹。传说依旧,但是除了几大宗教团体,奇门几乎整个淡出了凡人视野,再无明面消息在市井之中传播。科技日新月异,资讯日益发达,但是奇门在整个互联网上都从未有过任何报导,丁家也早就失却了隔岸观火、探听奇门事迹的途径。
从丁普年轻的时候开始,丁家早就失去了任何关于奇门的消息,只有偶尔才会听说某些与奇物有关的事情,多数也不过是民间传闻,奇门旁支,行的也都是些打卦算命的小法门。
至于其他传闻,看似令人啧啧称奇,却根本与奇门、奇术,拉不上任何关系。
什么跳大神、巫医、乡间神汉神婆显灵……
统统都是骗人的把戏。
就连原本的奇门大派,各大宗教,都似乎与骗子拉上了关系一般……
道家的符、佛家的愿,哪还有原本的神奇?刘淑芬去名山大川旅游带回来的那些开光法器,家里三个爷们表面上给个面子,仔细收着,一转头都扔到某个地方吃灰去了。也就丁大山还会费心记得那些东西放在哪里,毕竟刘淑芬所长他惹不起。
丁家上一任族长候补丁大山,枉为奇门丁家的传人,实际武力值,还达不到自己家夫人的三分之一,被丁家族长、丁家现任族长候补所不齿。其本人却不甚在意,毕竟丁家现任族长,以及现任的族长候补人,丁普与丁一祖孙两个,在刘淑芬手里,都走不过一回合……
这样看来,丁家三个大老爷们,武力值最高的,还是丁大山。加上丁一二叔家的两个,丁大山可能依旧能排到第一位,毕竟丁大河的啤酒肚已经顶了十几年,估计是不复当年勇武,干不赢自己亲哥了。
反正他估计也不在意,毕竟打赢亲哥的主要用处,就是不受背族谱的折磨而已。
丁大山之所以被老子和儿子同时瞧不起,却是因为他跟刘淑芬是同一个单位的。只不过,刘淑芬所长算是外勤,而丁大山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个内勤。
公安局的“科学技术搜查科”和“经济犯罪搜查科”两个部门到底算内勤还是外勤,在丁家现在还没有定论。丁大山偶尔也跑一跑现场,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干些鉴别指纹之类的事情。
奇门似乎在世间销声匿迹了一般,丁大山当初考警校、当公安、娶警花,其实就是想继续丁家隔岸观火的传统,打探奇门消息,结果却一无所获,早就不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了。
丁一更是从小就把丁家隔岸观火的传统不当回事,要不是因为自己家确实有奇术传承,虽说能用的就只有两门,其中一门还是屁事不顶,就只能用来藏《秘术绢》,他都不会认为丁普给他讲的那些事是真的。
但是“老槐杆”,以及以此物能够施展的那另一门奇术,却给丁普的话做了证。丁一知道自己家那根不起眼的钓竿有多神奇,也亲眼见过丁普和丁大山施展奇术,所以奇门的存在,他勉强信了。
信归信,丁一却从来没有把奇门当回事。
反正在他心里,他与奇门,永不会有任何交集。
丁一早就想好了,自己以后生个儿子,就啥也不告诉他,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就算了。生个女儿更好,往外一嫁,就没事了。至于丁家的传承?
想个办法,诱骗丁衡衡生两个儿子就行了!
要是丁大山有兴趣,就把丁衡衡的儿子抓一个来背书。
要是丁大山没兴趣,那就把《秘术绢》贴其中一个胸口,把《族谱》和“老槐杆”传在另外一个手中……
齐活。
不过,今天这么一查互联网,丁一却生出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互联网,可能被奇门把持着。
或者说,是奇门守着互联网,严密监视着可能引发“言灵术”和“祈愿术”的各类事件。
那么,奇门到底是被公家收编了,还是以私人团体的形式藏身呢?
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奇门仍在,那《奇门簿》呢?
丁家从大日月朝嘉靖年间苟在一县之地而覆乱江湖,隔岸观火,调戏奇门英雄无数,却从未出过任何事情,皆因丁家大名,从未在《奇门簿》上出现过。
丁家历代最怕之事,莫过于自己家的任何信息,出现在《奇门簿》上。
丁家历代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毁了《奇门簿》。可惜,武力值为零的丁家,对此事基本无能为力。也曾有一代人,尝试以“言灵术”和“祈愿术”毁去这件掌控在帝王手中的至宝,但因舍不得自己家的两件宝贝,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而丁家也并非从未有人出现在《奇门簿》上,只是丁家的另一门奇术足够神妙,一旦知悉自家子弟名声传入了奇门之中,当即便会壮士断腕,切断与此人的一切联系。
要是丁家子弟的名字也从未列在《奇门簿》上,丁家历代怎么会丢了那么多《族谱》散章,加起来除却甲骨文那几篇,丁家《族谱》已经丢了十套还多。甲骨文那几篇也不是没丢过,只不过丢得少而已,那几篇中记载的东西,历代丁家族长是不会轻易传人的。
说丁家覆乱江湖,说的就是丁家这丢《族谱》的事情。自嘉靖朝丁岖之后,但凡有丁家《族谱》现世,中州大地,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丁家自丁岖起,存世五百年,家道几起几落,若是真的只有祖传的两件奇物,任谁也不会相信的。不过,丁家传下来的,确实只剩下《秘术绢》与“老槐杆”。一为至宝,一为保命之物。至于丁家曾经有过的其他物件?
丁普唯一给丁一提过的,就是一件仿制的羊脂玉净瓶,传说中观音大士的宝物。这东西也不是丁家自己制的,他们没有那个本事。丁家这件宝物,毁在了“言灵术”中,丁家祖先曾经便是想借这件宝物毁了《奇门簿》。
名为“羊脂玉净瓶”,实则与本物无一处相同,就连功效也截然二致,唯一相同的,就是个名字而已。丁家手里的“羊脂玉净瓶”,有何功用,并没有传于后人所知,丁普只知道它因为等级不足,毁在了“言灵术”中,却只令《奇门簿》缺了一个角……
从那之后,丁家便死了隔空施法毁去《奇门簿》的心思。以丁家那一任的族长估摸,想要达成所愿,怕是把真的羊脂玉净瓶找来,都不见得能成功。
而真的羊脂玉净瓶,就算真的能找得来,也是自找麻烦。瓶一入手,持有那人姓名便会即刻显在《奇门簿》上,无所遁形。丁家对这事,避之不及,哪会主动自投罗网?
《奇门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给丁一讲这事情之前,丁普先甩了两本书给他看:《封神演义》与《西游记》。
丁普虽是工人,文化却不低。丁家自丁岖发迹,就从泥腿子摇身变成了员外爷,世代与官场若即若离。丁普给孙子这两本书,不仅科普了《奇门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同时把奇门也给丁一讲了个八九不离十。
中州上下五千年,各种传说不计其数,流传于世的神话小说也数量斐然,但是若论最出名者,便当数《西游记》与《封神演义》。
这两部书,却都成于大日月朝嘉靖年前后,也并非无缘无故。
《演义》一书中,有《封神榜》;《西游》一书中,有《生死簿》。而古老相传的中州神话之中,还有一本《山海经》。
其实,被称为天书、地书、人书的《封神榜》、《山海经》、《生死簿》,并非是由小说家杜撰出来,其原型,便是《奇门簿》。封神榜上有神名,山海经里奇兽奇地,生死簿里录人,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本《奇门簿》了。
丁家自丁岖起搜集的各种情报,真假难辨,唯独一件奇物,确认无疑,便是《奇门簿》。这件奇物最初自何时出现、在何地出现,就连奇门自己也不清楚。而丁家之所以知道世间有《奇门簿》,自丁岖时起,便将此物奉为大敌,处处防备,皆因《奇门簿》当时便在嘉靖皇帝手中。
而告知丁岖此事的,是他的老丈人。
隐居在冠山脚下小山村的凤老人李双崖的孙子李今心李大人。
丁岖发迹,便是与此人有关。其弟李俞心,在侄女婿的一生中,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时至今日,丁家李家,依旧还有来往。丁家老二丁大河娶的老婆,丁衡衡的妈,就是李家的嫡传后人。
李家自李双崖那代起,家主多寿过八旬;李今心李俞心两兄弟拆分家谱之后,主脉支系李家族长也是如此,羡煞旁人,这其中,丁家也是功不可没。
只不过,除了李家族长之外,谁也不知丁家在这其中的功劳。
直到现今,李家族长也不怎么知道此事根底了,只知丁家与李家世代交好,多有联姻。除此之外,只道丁家有神棍手段,可以祛病延年。
李家下一代的族长,丁衡衡的表哥,就是丁一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吃饭睡觉打衡衡,这就是丁李两家的未来族长小时候经常一起做的三件事……
丁一以前最羡慕的人,便是发小李归珑。李家书香世家,这名字起得就非常考究,而且打生下来这小子就注定能活过百岁,说不定还是自己亲自操刀,不用受那背族谱的折磨,还能不劳而获。
而身为丁家未来族长,丁一却要经受背书之苦,“换皮”之痛,要保证自己家的传承不失,要保住家传的宝贝,要防着奇门……
丁家人唯一能施展的一门奇术,还得白白便宜李家族长。原本还有诸多功用,现在就剩下给李家那些糟老头子治病这个用处了。而且丁普做这事情的时候还得大费周折,他可不想被李家那些不懂事的子孙告发自己进行迷信活动,事倒是不大,问题他儿子媳妇可都是在公安部门任职的。
得人恩惠千年记,自丁岖到丁一,也才过了五百年,还有一半的恩,丁家后人得慢慢还……
在大日月朝,赐名、教习、提点、嫁女,无一不是大恩。丁家就那一代祖先欠李家的人情,还到现在都没还完。
甚至丁家三宝之一的“老槐杆”,都是丁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李家偷来的。
不过,“老槐杆”并非先天奇物,要不然,丁岖的名字,早就上了《奇门簿》。《奇门簿》这件宝物,没什么别的功能,唯一的用处,便是监察天下。一旦有奇门建立,有奇人、奇兽、先天奇物、奇花异草之流诞生于天地之间,《奇门簿》便会自动载入,而且记录颇为详细。
“奇门某某,于某某年某某月于某某地设山门,掌门某某,长老某某,收录弟子某某……”
“奇人(奇兽)某某,于某某年某某月于某某地秉天地之灵,跨界而生,奇能……”
“奇物某某,于某某年某某月,为某某所得。主人某某,籍贯……”
“奇花某某,于某某年某某月某某地秉天地之灵,跨界而生,将于某某年成熟,功效……”
这便是那《奇门簿》中常见的记载。之所以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与李今心李俞心两兄弟大有关联。尤其是李俞心,因写得一手好字,还曾被皇帝钦点,笔录《奇门簿》。
丁岖也因此才知,原来《奇门簿》不仅能自动录入先天诸奇,更是能由人笔录后天奇物在册。而且,一经录入,这些后天奇物便如先天奇物一般,显其主,映其能,物毁于世,则《奇门簿》还会自动将其除名。
丁家的老槐杆,便是李俞心笔录《奇门簿》时,偷偷瞒下来的。丁家之名流离在《奇门簿》之外,皆拜李俞心所赐。
丁家的“老槐杆”,乃是一件后天奇物。
此物乃是丁岖所炼,但炼制它用的原料,却是在不经意间,从李家偷来的。
也是丁岖命中有福,李家自始至终,从不知丁家的老槐杆本应是自家之物,反而李俞心还在登录《奇门簿》之时,帮丁家做了手脚,瞒过了皇帝与天下。
“老槐杆”之名由何人探知,又由何人上报朝堂,李俞心也不知。大日月朝皇帝代代阴损,特务机构层出不穷,李俞心就算不打听,猜也能猜得到,丁家的宝贝究竟是怎么被人报到皇帝面前的。
瞒下“老槐杆”,乃是欺君之罪。
可罪再大,也得有人发现得了才行。
李俞心登录《奇门簿》,是在满殿的太监眼皮子底下做的,皇帝可没工夫监视他。为了确保李俞心不能翻看《奇门簿》,以及确保除了皇帝以及李俞心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接触《奇门簿》,皇帝派了几十个太监,守了李俞心一天一夜。
也是合该丁家有福,偏生就是李俞心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登录《奇门簿》,特务递的折子中,出现了“冠山脚下二平州有宝物老槐杆现世”的内容,就差没写所有人丁岖了。李俞心哪还能不知道这东西在自己的侄女婿手里,毕竟他还亲眼见过。
当下,李俞心便漏了这个折子,没有往《奇门簿》上登录“老槐杆”三个字。
少抄一句,谁也看不出来,皇帝自不会亲自核对,而满殿的太监,连碰都不敢碰到《奇门簿》,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监督着李俞心在抄录的过程中,不能往前翻页。
至于往后翻?
不往后翻,怎么抄书?《奇门簿》比普通的书籍要大一些,但是每一页也不可能容得一名书生写一天一夜都写不满。大日月朝时代用的可是毛笔,古字笔画又多,写得再小,一页也不过百字。
而李俞心每抄一物之名,若《奇物簿》有感,所录为实,还会自动补上这件奇物的主人以及功效的详细信息。
所以,李俞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犯下了一件皇帝永远都不可能查得出来的欺君之罪,盖因皇帝不光不会逐一核对他的笔录,太监们还会把原稿奏章当场销毁。
而递上折子的那名特务,若是没得嘉奖,自会以为自己上报不实,不担心皇帝追究就已经不错了,哪还会再次呈奏同样的内容?
丁家就这么躲过了一劫,而且,自此之后,丁家代代先祖,再不曾在人前以“老槐杆”施展奇术。让人睡过去的法子有很多,丁家瞒下“老槐杆”,也容易得很。就算有迫不得已的情况,老槐杆外面裹上一层白纱,伪装一下,世人也都只会认为它是一根“哭丧棒”。
奇物之名,首定之后便不可更改,以“哭丧棒”三字录《奇门簿》,那字写上去便会直接消失。这件事情,也是李俞心亲身体会。特务奏报的折子上,多有一件奇物,不同名称,有的折子上甚至五六个名称,没有一个是对的。
丁岖老实,给自己炼的宝物起了个直白的名字,也从未以诡术掩人耳目,李俞心自然知道,特务的折子上那“老槐杆”三个字,绝不能往《奇门簿》上抄。
那东西的来历,李双崖、李潭水、李今心、李俞心祖孙三代四人,也都一样清清楚楚。丁岖的老槐杆,就是冠山上那棵千年老槐树炼成的,李家还曾因为莫名其妙丢了祖产把二平州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丁岖到底是怎么炼的宝,李家没打听,除了李家祖孙四人,也都不知祖产去了何处。不过,整个二平州的人都知道,李家的祖产千年老槐,不知道被谁给偷了,而且是连根拔的,就在地上剩了一个坑。
最后,小偷没惩治,李家不了了之,任谁也想不到,偷了李家祖产的毛贼,娶了李家唯一的小姐。丁岖在山上捡了《秘术绢》的那年,李今心生了李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李桂娘,他们两兄弟一生多子,十五个后人里只有这一个千金,余下平分了十四个小子。
而这一个千金,出阁嫁给丁岖的那年,正是李家丢了祖产槐树之时。
一切似是巧合,又似冥冥中自有天意。
李俞心官比兄长做得大,钱比兄长积得多,孩子也比兄长家的有出息,却一辈子嫉妒李今心生了个女儿,对李桂娘更是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好,甚至李桂娘的名字,都是他给改的。
李桂娘原名李怀娘,本是以祖产槐树为名,只是槐树不祥,便改成了怀娘。出阁之时,李俞心对兄长言道佳缘天定,木鬼为姻,鬼字不祥,不如以木圭代之,李今心狂赞乃弟才高,当即听从了弟弟的建议。
高门大户的规矩,丁岖不懂,夫人叫什么名字,他其实并不介意。不过,李家自有李家的规矩,李怀娘乃是木字辈,名中无木,李今心已经愁了许久。十四个兄长俱都是以植为名,独独这女儿的名字,让二平州的兄弟进士才名蒙尘,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李俞心的这个建议,直接提到了李今心的心坎上。
而李家兄弟二人先后所赐的怀娘、桂娘两个名字,加在一起,却正好是丁家至宝的来龙。
古时的人迷信,就这点关系,已经觉得是天赐良缘。
除了老天爷和丁岖之外,再也没人知道,丁岖捡到的《秘术绢》,是他的丈母娘丢的。丁岖一辈子都没敢跟李桂娘提这件事情,丁家至宝瞒着老婆的传统,也是从他那里流传下来的。
而丁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则是因为他无意中得知,冠山上的两只奇兽虎妖,便是自己的丈母娘下山嫁人之前杀的。
这丈母娘也不是李桂娘的亲生母亲。李桂娘出生那年,死了亲母,幼年之时兄长皆不喜这个妹妹,嫌她害死母亲。而丁岖的丈母娘李兰蓝,也是因此怜惜李桂娘,将她视如己出。
李兰蓝姓兰,名蓝,喜绿衣。李是她嫁给了李今心之后,冠的夫姓。李兰蓝偷了师门秘笈,却因冠山大虫成妖,除妖之时不慎遗失。她本来已经想好了对策回去搪塞师傅,却因被同门嫉妒她的师姐揭破,功过相抵之下才留了性命下山。
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兰蓝功力被废,从《奇门簿》除名,身体损了,也再无生儿育女的能力。恰逢李今心夫人难产而亡,兰蓝做个续弦夫人刚刚合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了人。李今心的儿子都大了,只有小女儿尚在襁褓之中,李兰蓝除了没有怀胎,跟李桂娘的亲生母亲,也没什么区别。
丁岖后来得知自家丈母娘便是为兄长报仇之人,也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反正,《秘术绢》他一辈子也没敢跟夫人提起。而丁家后代,与李家联姻者甚多,哪一任族长得知了这件事之后还敢跟夫人多嘴?
瞒着瞒着,这事情就足足瞒了五百年。直到现在,李家别说其他,便是连“老槐杆”也不晓得了,但是丁家却一代代把这些事情传了下来。
也不为别的,就为了警告丁家族长:天意连环,万事谨慎!
丁家本就身怀奇术,想不迷信也不成。
而这曲折离奇,更由不得历任族长不相信天意确实存在。
老虎成妖之日,兰蓝偷窃秘笈;兰蓝失宝之时,丁岖无意获得;得了李双崖指点,丁岖改命之始,怀娘克母而生,兰蓝被贬嫁人;丁岖偷走李家祖产,老槐杆炼成之日,恰逢怀娘出阁的年纪,李俞心还为其修名,改怀为桂,而其时他还不知丁岖有老槐杆,此物只有其祖其父知晓;李桂娘嫁给了丁岖之后,李俞心才得知侄女婿身怀奇宝,更是不惜欺君帮其瞒了下来。
这一环一环,其中根本看不出因果,却其实藕断丝连。
也只有完全知晓一切的丁家历任族长,才能从中体会出老天爷的厉害之处。
丁一从小听着丁普讲这些事情长大,对这种隐藏在蛛丝马迹中的勾连却是十分敏感,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从一个个无聊视频的评论之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奇门的存在。
难道这预示着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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