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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君下山

发表时间: 2022-11-28

崇吾蛮蛮比翼鸟,乱世将现无人晓。

《山海经-西山经》语曰:崇吾异鸟状如凫,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其名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西山,旧称小清凉山,乃太行山北首。太行山北高南低,东陡西缓,西山为北部余脉,亦承载其态。其势如龙,其气清明。兼具苍茫和灵动之感。不同山脉之绵延,西山被无定河穿插而过形成北西山和南西山。北西山山状如椅,椅朝南。山南水北为阳,故北西山直上有道观,坐落于山顶平坦处,道观老旧清雅,石墙外植着一周六道木,青石阶自山门修往山下,直达无定河北岸井儿沟渡口。道观黑匾朱砂题‘有名’二字,观主却自号无名道人。北西山向阳,故林海茫茫,葱葱郁郁,颇有灵气。南西山状如残月,缺口向北。山北水南为阴,故南西山山麓有寺庙,寺庙蓝匾金漆书‘山阴’二字,佛从阴处来,何惧业火灾。据传建庙的老和尚早已修成真佛,西去极乐了。山阴寺的香火之盛,远近闻名。南西山虽背阴,但往来的香客都说,来此求佛还愿从无阴冷之感,多半是住持行离大师功德深厚,参有造化,离真佛不远了。

戊寅年初,崇吾山异兽蛮蛮再现。是年六月,九派·难水二江毁赣,湘,黑,鄂四州。洪流千里,灾民亿计,天下大难,求佛拜道的人反而更多了。住持行离大开山阴寺门,拿出多年的香火积累接纳灾民,施粥布善。部分弟子的反对之声颇为强烈,山门乃佛祖清修之地,不可喧嚷吵闹,更何况还要断了佛祖的香火,不敬不诚,何日修成真佛。

行离住持不恼不怒回道:“山门开,佛门便开”众弟子猛然惊醒,顿觉赧颜,才知多年佛法修成了空。自此山阴寺盛极一时,隐隐盖过临近的佛教圣地五台山。

古语:乱世佛家闭山门,道士出山救众人

‘有名观’内老道士见南西山此景,抚须感叹:“谁说三清只是泥身塑,而佛祖却要金身镀。真佛已在人间”

老道士掐了左手小六壬:“七月初一午时,大安,大安,大安...事事昌,财艮方,路不远,保安康,人身未动病无妨,将军回野细推详”

老道士暗道“怎会如此吉利,这贼老天又想骗我下山。上次大吉下山丢了我祖传的二锭银子,能换好些山下钱!”

容我再掐右手天罡:“七月初一午时,水位,乌鸦抱财归,离火克北水,上上吉。”老道士顿时脸一黑,心里想着这破术数多半是年久不灵了。

“也罢,还需此行,看看这命里的东北方劫缘到底为何!”

“此番两袖空空去,只要没有,就无法失去,还怕甚劫难,尽是福缘!” 老道士摸了摸头叹道:“是不是入错了行?.可怜了三清老祖,连泥身都好几年没新塑了”转身关了山门,下山去了。顺无定河东去,再陆路北上,便是难水泛滥之域。此行千里之遥,只怕是明年化雪才能归来......

“西山孤观降龙木,老君我下山寻出处~啊,还要船上吐......”老道哼着打油诗前往山下井儿沟渡口晕船去了。

无定河,发源于秦洲定边白玉山,以靖边新桥为界分红柳,无定两部分。上游无质而清,下游因沙变浊,东南走向,由清涧河口入黄河。秦汉时期,匈奴边祸严重,无数将士于无定河前赴后继,魂归黄沙。据说无定河里的沙,一粒就是一魂。后唐人陈陶作:“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北西山山脚下的井儿沟渡口,与西北循河向上百米的山阴渡口相对,两渡口非竹木质地,而是伸向河中的方形巨石,被打磨平整,有心者觉察,两渡口的巨石源自一体,皆为太行千层石,其纹路相合,被从中横断而已。两石奇伟独特,也许并非作为渡口之用,只是恰好福泽了后来过河的人,渐渐的,便成了渡口。而井儿沟与山阴的叫法,也早就刻在这巨石之上。渡口旁有一小村,索性也叫了井儿沟。百十来人,皆为陈姓,听说是大户人家逃难而来。在此摆渡,捕鱼,耕作为生。初始之时人口更多些,只是后来不断有人离开另觅出处了。

“陈小船主,能否载老道到对岸山阴。”无名老道站在井儿沟石台上吆喝着河中一艘小舟

“原来是老真人,稍等我这就靠岸。”一精壮黝黑的青年男子撑着竹竿靠了过来。“老真人今日怎有空下山,不在山上清修了。”

“我要出趟远门,怕是来年才归,临行前有些事情我要去和行离老贼交代交代!”老道把交代两字咬的尤为重

“您这是又要去吵架了?您咋能和和尚吵起来,你们佛道两家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嘛?”青年憨厚的笑着

“还不是那老秃..秃突然气我,说我无道缘有佛根,要收我入佛门...做师弟?”老道随既又嘀咕了一句:“收我做你爹还差不多,老秃驴”

一路无话,老道晕晕沉沉,青年也早知老道有晕船的毛病,尽量的划了快些。不时便到了山阴石台。无名老道在袖中摸出几枚山下银钱递给陈姓青年。青年连连摆手道:“老真人,这万万使不得,若非您医术高超,妙手仁心,家父陈年旧疾也无法根治。正愁无以为报,如今这点小事,我再收您钱财,家父与我皆难心安。还望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小子”青年转身摇起竹竿折回去了,折返之时才发现船尾不知几时多出了数枚银钱。痴痴道:“老真人真神仙也,只是久居山上,不知山下已然换了新钱。”

无名老道下船后向着山阴寺走去:“还好老道我的术数天下第一,算到这小子不要钱,上船前就把钱放到了船尾。”

“好像我还多给了些?哎呀,老道我实在是太善良了,心善即伤财,伤财即害命,下次可不敢了。”

“还是太贫穷,正好找老秃驴接济一下,老秃驴香火那么旺,分点财不过分吧。菩萨菩萨,广惠众生!”老道情不自禁的乐了起来。

山阴寺门前空地摆了几座粥摊,用以救急附近灾民,日开两次,分别在卯,酉二时,当下正值申时,几个小沙弥正提前准备着。老道径直走向山门,一正在清扫山门的清瘦和尚见状放下手中事,迎面而来,打了一礼,微笑着说:“无名师叔,师傅料到你今日会来,特命我早早在此等候。请跟我来。”转身去前面引路了。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前面锃亮的光头上。

“永慧啊,你胆子不小啊,我还是打你打的少了。”老道搓了搓手,不怀好意的笑道。

清瘦和尚苦着脸转过头来道:“是师傅他老人家让我叫您师叔的,说您有朝一日,必入佛门。让我等提前练习起来。不然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讥讽您老人家”

“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你了?”

“啪!”又是响亮的一声

“怎么会,师叔打我是开我灵慧,乃福气。”永慧泫然欲泣

“还叫师叔?啪!”

永慧仿若赴死,大义凛然,决绝道:“尽管您也是我敬重的长辈,但师命难违!”

“师叔,你认了吧。”

“啪,永慧啊永慧,你不如小时候可爱了,小时候我让你去拔你师傅胡子你都照做不误,现在不听话了,唉~人老被人欺。”老道装作难过的样子

“师叔,除了此事,其余我还是听话的。”

“啪!”“师叔”“啪!”“师叔....”“啪!啪....”如平地惊雷响了一路

院外几个小沙弥愣头愣脑窸窣道:“哪里放爆竹啦?”

无名老道看着前面锃亮的光头,暗下决心。早晚给你盘出釉来!

佛教按传播范围分为南传佛教和北传佛教,其中北传佛教又分为汉传和藏传,中原地区大多为北传佛教。山阴寺承袭汉传佛教的建筑风格,进入山门之后,于中轴线处依次是弥勒殿,大雄宝殿,药师佛殿,讲法堂,放生池和藏经阁。各殿前皆有空地。可经院内两侧道路直达各殿。其余偏殿等则建在寺庙主体的东西两厢。永慧将老道径直带向放生池。《大智度论》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故放生池代表了佛家的慈悲为怀。无名老道远远便望见了放生池旁一身黄色大袍的半老和尚。老和尚面容恬淡,体态匀称,瘦而不衰,气息温和,气质如玉,袖藏清风。不论谁人看到都有一种得道高僧之感。老道内心不忿:“这老秃驴年轻时就清朗俊逸,现在更似得道一般,可怜我当年同他下山游历,多遭莺莺燕燕,却未曾有姑娘问我姓甚名谁,幸好这厮是个和尚...”老道不由的暗爽,阴恻恻的笑容不知在憋何主意。永慧瞥见无名师叔嘴角翘起,以为将再遭毒手,不由加快了步伐。

“老秃啊,想我没呀,你一定是念我至极,入我梦里。才知我今天要来与你再续前缘!”老道一脸高深的笑道

行离扫了一眼老道,对他不正经的样子不以为然,将手中食料尽撒入放生池中,群鱼欢呼。

“想你早死,耳根清净。”低沉的嗓音听得出中气之足,犹胜青年

“呸呸呸....老道能活到你娶妻那天!”

“狂言,狂言,出家人绝无此念。何来姻缘?”

“所以啊,老道我长命百岁,洪福齐天!再说了,你休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还不知道你那点春心花花事,当年你还是个小沙弥的时候,犹记得那小闺女总和你约在河边......”老道若无其事的抠了抠指甲

“胡...胡说,唐施主颇有慧根,同我探讨佛法,是淡水之交。”行离小心的看了徒弟永慧一眼,无有异样

“我说姓甚名谁了吗?老东西”老道戏谑

行离大囧,“咳...永慧啊,你先去山门粥摊帮忙吧。看时间差不多要到酉时了”

“是,师傅”永慧一秒都不想多待,生怕无名师叔口无遮拦又说出什么,上次师叔和师傅吵架自己在旁倾听,期望精修佛法,却听到师叔讲师傅年轻醉酒吃肉之事。当时只觉的年轻的师傅修的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自在佛。虽惊但并不为怪。不曾想,师叔走后,师傅罚抄《优婆塞戒经》五百遍,这才知道,人本无罪奈何耳朵有罪!永慧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你所为何事来此,莫不是又来论教义之争?”行离问道

“这次就不和你吵了,我一心向道。你莫再提让我入佛门之事了。虽然不知你为何执着于此,但精算道家通天术可略知一二。我是扶风之命,千年未有。天机朦胧不可窥,命里自有定数,不论劫缘。此番我是要下山前往难水之域一趟,即为修心,也为救苦。而且东北方似有福缘待我。”

“唉~不说罢,不做罢,焉知非福。我太了解你的脾气了!只想你审慎行事,莫要胡来。”行离似是休戚与共

“老秃啊老秃,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如果你是女的,我年轻时候一定就娶你了,反正我道家又不忌讳婚娶。”老道正经不过眨眼间

行离和尚脸一黑:“滚,贼眉鼠眼不要脸。”

“既然关心我,不如给点盘缠如何,你也知道我那道观穷的叮当响,维持温饱已经很难了。”老道仔细端详了一番对位的和尚,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嘀咕道:“输在哪里了?差不多嘛?”

行离听了后一句,脸更黑了。然后去旁边偏殿拿出了一些纸钱给了老道。老道见财的喜悦之心,在他咧到后脑勺的嘴角上展现的一览无余。可转瞬就傻了眼,满头问号。

“这是什么东西,你拿一堆废纸忽悠我呢?”

“老道,你上次离开西山是什么时候了,今年是戊寅虎年,几年前,山下就发行了新的货币。原来那些银钱都需兑换成新的山下钱才能使用。”行离看着满头问号的老道,露出关爱‘某种物种’的目光

老道将信将疑的收下了新钱:“你要是骗我,等我回来把你山门劈了当柴!”

“能不能再给点?你们这最近香火钱不少吧,我此去路途遥远...”转眼老道开始挤弄眉眼,一副贱贱的模样

“滚,贼眉鼠眼不要脸!”

“当年你和唐施主约在河边......”老道若无其事的问

一脸黑线的行离摸索着又掏出几张纸币塞给了老道

“我记得当年你好似夜不归宿.....”

行离从腰间又拿出几张纸币......

“那时候唐施主真美啊~难怪有人遁入空门,又遁回来了!”

行离一脸无奈从鞋里拿出了最后的积蓄:“这回说破天也没有了!”内心暗戳:“我买鱼的钱啊!”

老道一脸不信:“真没了?我摸摸,哎,老秃,别跑啊,给我摸摸......”一路追至山门

山门前几个小沙弥愣头愣脑的窸窣道:“大师傅这是犯了色戒吧?饥不择食啊。”

永慧见状,反手给了小沙弥们的光头各一巴掌“多嘴,快点做事!”转身搓了搓手心“手感确实不错,不知道能不能盘出釉来?”

“勿送!记得帮我照看一下道观,不要偷我六道木,上次砍了我百年六道木做佛珠还没跟你算账呢!”老道背着身挥挥手...行离驻足山门良久,看着身影模糊渐远,眼神闪烁不知所思。天地命格已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