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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缘来如此

发表时间: 2022-11-28

佛有佛法,道有道术。道术一词,源自《庄子·杂篇·天下》先秦时期也称方术,后方术之极才可称道术。道家五术 ,山·医·命·相·卜。生于《易经》。取之活用。

山术,山通人山,即仙,意指通过食饵,筑基,玄典,拳法,符咒等方式完善求道者的人格心性体魄。千百年来,仙不过是求道者心理的寄托,在追求延年益寿,心性超然,体魄强健的路上的最终向往。诸子百家,各类法门层出不穷,但仙到底是何物,鲜有人知。也许在上古时代,才真有仙的存在,才有飞天遁地,排山倒海之能。而现在的山上神仙,不过是一种对寻仙访幽达到相对高深境界之辈的敬称,毕竟现如今的天地无灵。食饵即补药,补酒,补食以强体化疾。筑基则通过禅,静坐控制精气神,增强体力。玄典乃是老·庄在原有山术基础上推演完善的内省之法,以期修身养性。拳法,顾名思义则是通过武术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符咒等诸多山术皆由后辈之人不断完善补充所得。

医术,即古中医,以针灸,方剂,灵治之法治疗疾病。

命术,则是通过修习来推理命运,了解人生。从而追求自然法则,改善命格,趋吉避凶之术。五术之中,命术最玄奥飘渺。非天生灵性难以修习有成。北宋年间,道家后辈有超世之才,名徐子平,精绝星学,命术通天,可透玄机。作《星平会海》将道家命术推向巅峰,直至明清时期还广为追捧。不过再难有灵性之辈能堪透其玄妙罢了。直至近些年来有道家大才作了《星平会海增补卷》,才揭开了这通天术的一角面纱。

相术,即堪相。一者堪人相,如面,手等,称为相面相手。二者堪物相,可堪物象冥冥。三者堪印相,如印章之类以断命运。四者堪名相,如人名,地名,宅名等以论吉凶。五者堪家相和墓相,即俗世风水相。家相为阳宅,墓相为阴宅。相术易懂难精。故民间到处可见江湖神棍!

卜术,即占卜,选吉,测局等预测或推断事情的发展。也多常见。道家俗称术数。自古以来流传甚广且简便易学的是来自于《周易》的衍生术数,如梅花易数等。而来自上古时代,较夏朝《连山》,商朝《归葬》,周朝《周易》更早的六壬术,如今只有极少的山上道家之人才知一二。因为六壬术非常人命格能够卜算。常人若窥天机,轻则伤病,重则削减阳寿。

尽管无名老道总是一幅玩世不恭,落拓不羁的模样。又胆小又爱财。但却极少人知晓,老道天资卓越,道家五术皆可堪当世之最,连最难的命术也知之甚深,《星平会海增补卷》即老道所撰。对于现在隐没人间的山上来讲,对于现在没落的道家来讲,老道本应修于道家青城山,龙虎山等圣地,以期重振道家,而非隐没于西山孤观,惶惶终老。这其间有何隐秘怕是只有老道自己知晓。

十月轻寒生晚暮。霜华暗卷楼南树。十二阑干堪倚处。聊一顾。乱山衰草还家路。老道下山已三月有余,这三月行来,除了无定河和黄河流域灾情不重,越往北越可见苦难离别。难水之域其灾之重,百里难见一处完好村落。八月底后,多地降水骤减,洪水也尽数退散。不曾想洪水过后次生灾害泛滥起来,洪灾严重之地,大量死亡动物的尸体腐烂,不仅滋生蚊蝇蛆虫,还流入水源,饮即害病。更有残存腐食性动物的传播,外加地下瘴气上泛。值夏秋之交,长夏主气升腾,阳热下降,熏蒸弥漫,潮湿充斥,人极易湿邪入体,阻遏气机,损伤阳气。随之各地爆发瘟疫。人口较多的地方好在医疗比较完善,可以有效的控制与治疗。而一些偏远的地方,星罗棋布的村庄难以计数。这三月奔波行医,老道不知从鬼门关拉回多少人来。如今所在之地,称为天门乡,名字源于村后一座奇伟雄劲的天门山。此山危峰连绵,重峦叠嶂,东西各有一主峰,孤山兀立,状若钩弦,更似两飞龙走天,相互倚仗,其间则稍沉陷形成山中峡谷。远观又像一扇门,有鬼斧神工,夺天造化之象。传有仙人于此登天,是故天门。此乡人口不少,约有数千。于群山环绕之间,地势低缓,四周松涛幽静,无事时可称世外桃源。可洪灾来临,此地便成了周围群山的积水洼处。平日间乡里水源也是来自于山泉水。故此地瘟疫极重。活下来的人里十有六七皆被湿邪入体。地处深山,山路崎岖,外人难进。是故更无救援。本来当地有一老中医,可惜葬于鸿波之中了。老道来此数日有余,在村口支摊救助病患。得那老中医学徒帮忙,原来医馆里的药材也还在,情况渐渐好转起来。这一日,如往常出诊,是村末一处的黄土墙茅草屋,黄土墙已在洪灾里不知所踪,仅剩一些墙的根脚,被树了几根木桩用以支撑屋顶的一板茅草,屋子相邻两墙被碎砖破瓦凑合垒起,可暂避风雨。屋里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与学徒相当大的姑娘。老道坐在一旁问诊过后,取纸写下:面色晃白,畏寒肢冷,神疲乏力,浮肿尿少,头重如裹,遍身不舒。舌苔白滑,脉濡且无力。阳气虚衰兼寒湿内蕴。

用方:五苓散,取猪苓,泽泻,白术,茯苓,桂枝研磨细末开水送服.....

“老真人,谢谢你。”姑娘撑着手半坐起来

“不打紧,不用记挂,好生将养。每日我会让人将药弄好给你送来。一个疗程便可缓解。”老道人伸手搀扶了一把。

“老真人,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实在没有黄白之物,我这有一块无意间寻得的玉石,便用此来表示我的感激之情,希望您不要嫌弃,姥姥在时说过人穷志不短......”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块形状奇异的玉石,如一方印章,淡褐色,上有奇异花纹,神韵天成。老道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泰山天元石,乃石中灵气集大成者,据传女娲的补天石就是天元石精炼而成,更重要的是老道看到此石时,心神一动,以相术察,知晓这天元石就算不是此番下山的缘,也必定和缘有关。同时内心十分疑惑,齐鲁之地的泰山距此千里之遥,就算在泰山,天元石也是十分罕见之物,此地如何能有。

“小姑娘,医者纯善。老道我不求回报,只望你将来遇人遭困也能伸出援手。”

“但是,此物和我命里有缘,我的确有意。这样,我用六道木做的三枚木钱与你交换,这三枚木钱可保你一生平安。”老道慈眉善目,尽量表现的和蔼,只为掩盖自己内心的肉疼:“这三枚木钱是我多年命术的修行之灵,一枚就可以让常人趋吉避凶,三枚啊...说是逆天改命也不为过了!”

“多谢老真人。”尽管女娃不太相信。只当是老真人找了个借口。却不知,日后这三枚木钱的确大改其命。

老道士起身离开了

“村里的疫疠大概好的差不多了,零星散散的你也可以处理了。不日我将离开此地。”老道士对学徒说道

“这些日子跟着老真人受益匪浅,若非家人还在此地,我真想跟着老真人就这么游历天下去救更多的人。”学徒突然跪倒,恭敬的礼拜道:“我替乡里百姓多谢老真人救命之恩!医者仁心,可堪圣贤,值得一拜”

老道看此情景,一时间也颇为自得,内心兴奋:“山上清净是清净,但山下的吹捧也真的让人舒服啊,哈啊哈哈...咳..”

老道装作伤感的样子伸手扶起学徒

“好,医者医术不正,害一人,医者心术不正,害众生。望君共勉。你这本笔记你拿着,这是我一路走来对于各种瘟疫,病症的记述还有我的一些心得。希望可以帮助到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似得道圣贤。

翌日,天未亮,老道就悄无声息的背上星星离开了...天门山,草木之灵,葳蕤繁茂,此刻行于幽径,林间影影绰绰却又寂静无息,偶有山泉落石,清脆叮咚之声。老道怡然自得却又心有寒意。

“感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为何。”一阵林风吹过,老道裹了裹身上的大袍,加快了脚步。

“夜路难走,小鬼儿难缠,好在马上就天亮了,老道不怕,老道不怕....”无名老道碎碎念的给自己壮胆

突然林间悉悉卒卒,有草木压折之声,老道顿感不妙,额头豆儿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走夜路,莫回头,走夜路,莫回头…我堂堂修道之人,即便未到太清之境。又企是一般小鬼敢戏弄我的!”老道内心霸气侧漏,却继续加快步伐,眼看着就要跑了起来

未出百米,附身尾随之感仍未减缓,反而紧贴身后。老道内心炸裂,欲哭无泪:“不会真有阿飘上门吧?老道我一生积德行善,未做过一点恶事,除了年轻时候偷看过一个姑娘洗澡,有点贪吃,有点胆小,还有点爱财…就,就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了,未有孽缘,何故纠缠!”

老道停下身形,缓了缓心,打算回头一观,直面生死。内心暗道:“阿飘阿飘快出来,老道渡你心神开”

转身低头四目相对,电光火花,电闪雷鸣,头皮发麻。黑夜中的一双眼,眨巴眨巴,露有紫韵,老道心神俱震只想骂娘。后跳一步大喊到:“阿飘!放马过来!”内心急忙盘算着出路

只见黑夜中那物,也被老道吓了一跳,旋即“小不点阿飘”反应过来,径直扑到老道怀中,双臂环颈。头闷向老道胸口喊着:“啊!阿飘,阿飘在哪儿,哪儿有阿飘?”

老道一时间傻了眼,回过神才发现,这小阿飘竟然是个娃娃。刚刚只顾着紧张了,脑袋空白,即便如今年过半百,也颇算山上神仙。但怕鬼是从小就有的。小阿飘扑过来那一瞬间,老道心里百味杂陈,脑中记忆如浮光掠影,想起了道观卧房东墙下面第一排第三块砖里的碎银子,想起了西山上的林海,想起井儿沟好吃好喝的包子酒酿,想起了年轻时喜欢的姑娘,那姑娘身姿婀娜,光背影就让人心驰神往,洗澡姑娘悄悄转过身来....那脸庞~~是行离?

老道一阵恶寒,“这哪儿跟哪儿啊,真是晦气”

怀里小娃娃还在叫着阿飘在哪,老道一把抓住其背部衣物给拎了起来,仔细端详着,确定了这小娃娃一双紫韵神目确实是刚才黑夜里的凶状。才放下心来。提溜着放到面前岩石上,大眼瞪小眼,满是疑惑?紫韵神目,据道家典籍记载,天生万物灵,才可聚紫气成目。道家崇尚太阳初升的东方紫气,认为日出之气,为天地附灵,开万物之始。故道家每日晨修,不可懈怠。也只有日出时刻,可聚紫气入体。事实上极为艰难。古往今来,数千年间。被道家记录在册的聚紫气入体大成者,不过廖廖二三。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老子,成就道家圣贤。汉刘向作《列仙传》:“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紫气东来,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传老子紫气入体,臻至化境。能引起天地紫气共鸣。这一大胜境,为后人津津乐道。才有紫气东来一说。老子晚年成迷,西行之后不知所踪。众说纷纭。故后代考究,老子并非东出函谷关,而是东出散关。前往天竺传教。再未归来。此记载于郦道元的《水经注》《本志》等地理著作中。可惜除《水经注》外皆已失传。而紫气入体,孕于双目,使其有灵,才可称紫韵神目。更在紫气入体之上。无名老道惊叹,这小娃竟真是典籍中的天生万物灵。同时卜算发现,其命格亦极好,乃命术《星平会海》中所讲的-命交华盖,直达天赦。华盖是文艺星,指此人当世才华横溢,慧达天听。天赦是神福星,天赦入命,可让命主遇难呈祥,增旺添福。

老道十分嫉妒,这小娃不仅天生万物灵,而且这般年纪,竟也有了紫韵神目。万物灵不世出,故老道也不是很清楚有何奇异之处。而仅限于典籍所闻。

“小子,你是谁,为何会有紫韵神目,谁传你紫气入体之法?”老道淡淡问道,似有期待

“紫韵神目,是啥?你说眼睛上这个紫色的光晕吗?好像天生就有,不过也有可能是饿的。老爷爷,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小娃娃皱着眉揉了揉凸起的小肚子

“饿了肚子还是圆的!不对,我该关心的是这个吗?”老道头脑发懵。也知道了典籍记载有误,万物灵天生便有紫韵神目,不用后天再纳紫气入体修炼。真是神奇!

“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等我弄清楚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为何会尾随我之后。我们再谈温饱问题!”老道面有警惕,心想这不会是山精鬼怪幻化而成吧。毕竟这荒山野岭,明月黑夜。正常小娃怎会出现在这里。除非,他从天门乡就一路尾随而来。

“好,老爷爷,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就是能不能一个问题换一个你包袱里的烧饼!我都看到啦!”小娃虎头虎脑,奶声奶气,极为可爱

老道瞬间爱心泛滥,眼冒星星:“哦呦~好可爱啊!”转过神抽了自己一巴掌,也许是山精鬼怪!

“咳咳…好吧,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能得到我的烧饼!”老道惊叹这紫韵神目竟可在黑夜中隔物观物,殊不知,是刚才惊吓过程中,包袱散落,烧饼露出来了。紫韵神目是目有灵光,看黑夜如白昼,而非隔物透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何方?”老道问

“名字我不知道唉,没取名字。今年五岁啦!我自己觉得今年应该是五岁!家?我就住在这天门山上,从我记事起,我就一个人生活在这。小时候有虎妈妈狼妈妈让我喝奶。不过它们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再后来我长了牙,便吃野果喝露水为生。我经常一个人去天门乡晃荡,学会了说话,也知道了自己是个人类娃娃。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什么词来形容?对,就是孤单!”小娃娃一边不停的说,一边认真的掰着手数着“一个烧饼,两个烧饼…”

老道悲从中来,感念世间伤心事,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嗯?我为什么要想起自己,我从小快乐到大!” 老道心疼的摸了摸小娃娃的头

“三个烧饼”小娃娃睁着大眼睛,纯洁天真又无辜

老道如数交付。“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老道再问

“因为你身上有东西!”

老道头皮一麻,内心发寒,转头看了看:“不是吧,又玩阿飘那一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身上有我的东西。”小娃娃摆手到

老道边思考边摸索,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摸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方印章似的天元石。老道晃了晃:“是这个?”

“没错,这是我的。上次下山不小心弄丢了,但我能感受到它就在天门乡,所以并没有着急寻找。你走之后,我感觉它也离开了,知道在你身上,这才跟着你。”小娃娃嘴里满满当当的烧饼,乌鲁乌鲁的发音不清。

老道瞬间明了,此番下山的缘,不是那石,而是此娃娃!得老天怜悯和垂青,赐我这般天生灵童,尤适道统,足可承我衣钵。

“石头我可以还给你,你我相遇恐是冥冥早有定数,而且你一人在此,了无牵挂,可愿拜我为师,同我归去?”老道此刻全无轻浮泼皮模样

“跟你走有饼吃吗?我总是好饿,吃不饱饭!”小娃娃纯真可爱,满脑子都是饼

“哈哈哈…有,不仅有饼,还有包子,面条和酒呢!”老道被小娃娃逗笑

“好,那我们走吧,天门山再见!我一个人好无聊啊。”小娃娃迫不及待

“道教正统,拜师礼极其繁琐,要各种礼祭。我这一派就我一人,便不搞虚头巴脑的东西,你给我磕三个头,便算拜师礼成。”

“好,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以后我们就是山下说的一家人啦!”“哐哐哐哐…”小娃娃十分激动,连磕九个头。心里想着希望师傅长命百岁,好不容易有伴了。

老道唏嘘不已,只觉内心甚慰。此番事了,是该归去!

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林间愈发寂静,天要亮了。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师傅我走不动了,好困啊!”小娃娃奶声奶气道

“来,我背你,你在我身上睡会。”老道俯下身子道

“好诶,谢谢师傅!”小娃娃全无生远羞涩之感,径直跳到老道的背上。

“师傅,你给我取个名字吧?你总不能叫我那个小孩吧?”小娃娃在老道背上问

“我和你在天门山相遇,这天元石又是你本命之物,取一天字。你我师徒二人今日相遇,颇为玄妙,我以卜术占你命途却如迷雾不可堪,又恰好正值天明,林间雾起。取一岚字。故名天岚,你觉得如何?”老道十分认可自己的说文解字,不由得内心又飘然了一番

“天岚,天岚,天光岚影。好听诶!师傅,你真有才!以后你叫无名老道,我叫天岚小道”。小娃娃十分惊喜,一个名字,此刻变成了一种羁绊。

老道听着吹捧,内心更爽了,想着以后是不是在山上也有人吹我捧我。舒服极了!

“我叫天岚,今年五岁…师傅,你的背好暖,我睡啦…”小娃娃脑袋一沉,睡过去了。

老道嘴角翘起,放慢了脚步,一老一小隐没在雾气中,隐约有小娃娃梦呓…多年以后,也不知这一老一小,到底是谁温暖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