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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别久

发表时间: 2023-01-24

“苏昭昭!你有本事死外边”

“苏昭!滚出去,罔顾伦常的兔崽子”

记忆永远都不会褪色,所以那个女人依旧鲜活的拿着手指宽的格尺,叉着腰站在巷口,指着她遁去的身影,破口大骂着。而那个蓄着胡子的干瘪老头,依旧坐在书堂里,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愤怒的把手侧书卷狠狠的朝她扔去。

“师伯息怒,息怒,我滚,我滚还不成吗”

身着青衣的少女,灵活的避过扔来的书卷,笑嘻嘻的向大怒的师者讨情求饶。似是察觉到了暗处窥伺的目光,少女神情微变,回身往暗处看去,正对上一双平波无痕的眼睛,灵动清澈同幽深晦暗,交接的瞬间,偌大的书堂分崩离析成为无数闪光无泽的碎片,经由微光折射,刺痛沉溺其间的窥视者。

“大人,大人?大人!到了”

小童稚音的脆亮,把柳锦从纷杂的记忆里拉回现世。

无视小童脸上的不满,柳锦坏笑着揉了两把触感颇好的头颅,才满意的由人搀着下了马车,进了将军宅。

许是勇登城墙然后受风的缘故,一回府,柳锦就觉得有些昏沉,晚间用膳的时候,筷子一搁,整个人立时就昏了过去。伺候的下人们,见此情状,连忙请大夫的请大夫,封锁消息的封锁消息,忙做一团。

柳锦这一烧就是一天半,这段时间里柳锦不省人事昏沉着,玉凉关的大小将领急作一团,三日后就是决战,这关头主帅人事不省怎么行。柳锦床前的军医已经被不少于三个将领揪着领子,喷了一脸的唾沫,亏得大夫好性,没把唾沫星子反喷回去,而是耐着性子同这群粗人解释着:

“相爷这是旧疾发作,边塞贫凉,相爷寒疾就更重,再加上连日操劳,如今复发,来势汹汹。相爷能不能醒,全看天意,就是上天垂怜侥幸醒了,短时间内相爷也上不了战场。”

“那这仗怎么办!羌狗可还在外面虎视眈眈着”王争心里急,他平日里嗓门就大,此刻一急,嗓门更是要把屋顶给震破了。

“妈的,能怎么办,打呗。相爷不醒,难不成我们就打不了仗了!”齐烁看了眼沙幔里躺着的身影,愤愤的把手里的冷茶一饮而尽。羌狗真是好运气,节骨眼上柳锦病了。

“打,你说得轻巧,拿什么打,主力全都撤出去了,眼下这城就他妈是座空城,怎么打”李彦不耐烦的踱来踱去,听见齐烁的话,跟火上浇油一样,当即怒气满满的怼了回去。

“都他妈闭嘴,相爷现在还生死未卜的在这儿躺着,你们就吵成这样。怎么打,能怎么打,按着相爷的原定计划打,有什么可吵吵的”张亮看着一屋子的同僚,想起玄衣白发神容憔悴,却依旧守在军图前的身影,听见劳礼说人能不能醒全靠天意的诊断,心里酸苦翻涌。

闻言,屋内一室将领不约而同的都静默下来,沉默不语的看着纱幔里躺着的生死未卜的人影,过了一会后,纷纷向床前守着的劳礼拱手行礼。玉凉关领将本就不多,又被柳锦之前分走了一批,此刻聚集房内的,能称有职位的也就五个,此刻对视后的行礼,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劳大夫,相爷就托付于你了,请您务必尽力。若一天后,相爷还是没醒,烦劳您带相爷离开玉凉。”

劳礼年纪大了,但对于这些兵将们郑重的行礼,也郑重的回了大礼,应下了这个托孤的托付。

羌族凶残,饶是柳锦也与他们缠斗多年,最后不得不于此设下生死局,饶是如此胜算都尚渺然,此刻柳锦昏迷,凭着此时城里的三瓜两枣,玉凉三日后失守局面早已注定。羌族对俘虏一贯凶残,妇孺老幼,剥皮凌辱,男子精壮,割头充草,玉凉兵士的下场是看到头了。若是不走,届时抗羌主力的柳锦,下场也可想而知。

接下托付的劳礼,留下对门外伺候的小侍卫的嘱托后,带着药箱回家就收拾上路的行李了。当初柳锦让城内百姓撤离时,他只让两个孩子带着孙女走了,他自个留下,在城里负责给军士们看个头疼脑热的,当个免费军医。

“小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死之前还能给这么厉害的贵人治病,能帮上这种大忙,也算不枉活。地底下也有跟老婆子你炫耀的东西了”小老头收拾完背囊后,瞧着木桌上老妻泛黄的牌位,拿过悠悠摩挲几下后,小心翼翼的把它塞进了自个胸口,颤悠悠的往将军宅的方向走着。

过往热闹的街道,此刻除了四下呜咽的寒风,是什么声都没了。背着半人高包裹悠悠走着的劳礼小老头,杵着木头拐杖,不紧不慢的走着,如今可没有胡闹的顽劣小童同他抢路了,也没有烦人的后生嘴角讨嫌的招惹他。走过两条街的小老头,伴着月色感受着一路的荒凉,正感慨着兵戈的残酷,就突然听见一阵嗒嗒的马蹄声,定眼往前看去,一匹黑色的骏马,载着一个后生,嗒嗒的停在了将军宅前。

劳礼瞧了几眼,有些不清楚,连忙小跑几步上前,好观察得更仔细些。马上下来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后生,没穿甲,皮肤白净一看就不是边城人,身上装扮也不是朝里大官的打扮,这样的人深夜到将军宅前,他要做什么。同军营里的人待久了,劳礼脑子也有些警觉意识起来,此刻柳锦可是昏迷着,将军宅里除了愿平那个小子,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借着月色,劳礼藏在石墙后观测着,一双老腿绷紧了,死死注视着已同兵士交谈的后生,准备稍有不对,就从后门进去,把柳锦带着跑,索性需要劳大夫跑断老骨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后生从腰上解了块东西给兵士交谈后,就被恭敬迎了进去,劳礼这才松口气,背着包裹走到门前。兵士看见了,示意同僚,把胆颤心惊半天的劳大夫匆忙给迎了进去。

老大夫捧着茶碗,悠悠看着沉睡的将军宅邸因着后生的到来而灯火通明,疑惑的问道“那人是谁啊,大晚上来”

倒茶的愿平,有些迟疑的说道“是大夫吧”愿平挠了挠头,对着劳大夫明显不满回答的神情,有些心虚的解释着:“他说他是大夫,他身上的玉佩是相爷身上之前也有,相爷说过见玉如见她。”

听闻这个蹩脚的解释,劳大夫不满的伸手敲了敲愿平的头,颤悠悠的迈腿去了柳锦的房里,检查着。

昏黄烛火里,眉目疏朗的后生,还真是大夫,甚至是个医术比自己高明不知何处去的大夫。劳大夫看着桌上摊开的针包,后生娴熟的针法,以及踱步后厨里看见的熬着的汤药,相信了愿平的不靠谱说法。

不靠谱的后生,密麻麻的银针和热腾腾的汤药,打乱了柳锦瑰丽诡谲的梦境,将她从黄粱美梦里顽固拉出,汤药入口的第一个白天,昏沉的柳锦意识终于回笼,满身冷汗的醒了过来。

“师傅!不要!”迷离的幻梦随着惊惶凄厉的喊叫,失色破碎,色彩的快速剥离,让柳锦双瞳一时仍旧虚无,睁大的眼瞳随即就品尝到感官回春后的酸痛疲劳。

“喝药”与酸痛一起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黄褐碗沿有缺口的药碗,装着脚指头想也苦的药汤。这种汤药从来就只有一个人熬得出来,柳锦皱着眉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哑着嗓子,颇为无奈道:“许青,怎么这儿你也要来,桃谷行医救世都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城了吗”

被柳锦称为许青的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柳锦的问题,只是接过了空药碗放到桌上后,又从身上掏了个小瓶,倒出两枚药丸,示意人接过服下后,才开口道:“并不是,只是怕你死了,有堕我桃谷治病救人的名声。”

许青看着柳锦泛白干燥的嘴唇,眉眼下的青褐,端详片刻后,烦躁的移开了目光,他实在不想跟不听话的病人对话。

许青在看柳锦的同时,柳锦也在看着他,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想来京城一别后,他过得应当不错,眉宇里终于有了桃谷弟子该有的悲悯,逍遥,淡然滋味。

“当然不错,不比你,我逍遥至极”

听见许青的话,柳锦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眼瞧着心底话暴露在外,她讪讪笑了笑,索性也不在矫饰言语,把心底话全数说了出来。

“那就好,这辈子反正我是没法逍遥了,看着你逍遥也不错。我们这些人里面,总归要有一个真正逍遥得愿的,才算不负众望”

应该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此刻说及年少岁月,柳锦话语里已不似从前那般愤慨抑郁,而是平和怀念。过往执念种种至今日田地,柳锦才能勉强放下,语调平和。谁知好容易柳锦放下了,许青倒是放不下了,语气暴躁的起身踱步看着床榻上病若游丝的柳锦,道:“不负众望,我是不负了,你呢?苏昭,你辜负了多少人的期望!从荒城到如今,你负了多少!”

这么多年了,许青眼睁睁的看着苏昭一步步的变成柳锦这幅鬼样子,信香紊乱,寒疾加身,邪毒入体,蛊毒浸血,全身上下没一寸是好的。这样的柳锦倒回十五年前,除去相貌,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她是苏昭,长生宗明珠苏昭,江湖里光泽耀世的流影剑主。

许青话里心痛言溢于表,柳锦只是淡淡笑着:“师兄,别在气了。我这不快下去给他们赔罪了吗”

师兄,许青和要给她收尸的宁玉容一样,都是即算也不算的关系。江湖曾经习惯抱团取暖,桃谷,南华剑宗,长生宗,都是武林正派,因而弟子们互相喊一句师兄师妹也没什么,柳锦自己的嫡亲师兄们尽数死绝在荒城,柳锦喊许青一句师兄就更没什么了。

久违的示弱语气的师兄,倒是把许青心口喊得更疼了几分。从前作为苏昭的柳锦很少这么喊他,多数时候遇见了,也只是一句淡淡的不卑不亢的许师兄,后来成为柳锦的苏昭,也只在京城一别,相拥时,喊了一句师兄,至此他二人直到今日玉凉才算重逢。

“你喊我师兄,那算我求你好不好,师妹,收手,同我走吧,回桃谷,从此不问天下事,安心养病,可好。”

“不好,我早就收不了手,回不去了。许青,许师兄,桃谷是你的宗门,不是我的,我回不去了。苏昭死了,活着的人是柳锦。大徵相国柳锦,蒙受陛下隆恩的柳锦,怎么能退走玉凉呢。我走了,这一城百姓怎么办,玉凉身后的大徵百姓怎么办。再说了,真跟你走了,桃谷怎么办?”

柳锦看着已然阖目扭头闭听抗拒的许青,微微笑了一下,仍旧继续说着冰冷的事实:“大徵这一任的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疯子同他讲不清道理的。你如此天真,对上顾宴是会吃亏的,桃谷好不容易才重新复起,难不成要为了一个苏昭,再毁一次?许师兄你啊,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桃谷小弟子了,你是桃谷谷主,担着满门上下啊,哪能意气用事。再说了,我已经走不了了,行将就木,黄土都埋脖子的人,与其苟延残喘的等死,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在这儿。”

谈及自己的死亡,柳锦十分淡定,说到黄土埋脖子时,更是无所谓的笑出声来,仿若她不是要在风华正茂的三十二岁死去,而是要在八十岁的时候寿终正寝。

“你.....!”许青愤怒极了,身为医者,最恨的就是人轻视生命,可对于眼前轻视生命的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诚如她所言,桃谷谷主的许青救不下赴死的国相柳锦,桃谷弟子的许青救不了死于荒城的苏昭。经年过去了,面对苏昭,许青依旧是当年那个想不出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剜信腺,自断根骨,束手无策的许青。

“许青,师兄。我当年帮了你,如今你帮帮我吧,我想回家去找我自个的师兄弟了。我好累,想快点做完,回书堂去睡睡”

柳锦看着许青脸上的挣扎,心疼,不舍,无力,或许还有其他的,但都不重要了,随着看见许青无力搁到桌上的小瓷瓶,她就知道许青又一次对着自己妥协了。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不,你根本就没有心,柳锦,你没有心”

玉凉之前,顾宴怒气冲冲而来,最后伤心失望拂袖而去,盈荡在相府空旷大堂的指责大概真的没说错,她柳锦的确是个没有心的女人。许青喜欢了她这么多年,时至如今也依旧从桃谷赶来着危机四伏的玉凉,苦口婆心的劝她离开,为了她好,她也还是能眼睁睁的让他目睹自己的死亡,甚至还要杀人诛心一样的,让他为自己的死亡贡献出最后的力量。

喊来门外的愿平,让人把小瓶送到自己手上,再就着冷掉的茶水,把小瓶的药丸全数服下的柳锦,感知着房外站立着的许青的落寞身影,柳锦无奈的想着。

“愿平,去喊齐参将他们议事。”

“大人~”小孩子不藏事,连情绪都不会隐藏,一声大人里的哭腔藏都藏不住。吃完药的柳锦,感受着体内一寸寸刮骨的疼痛,勉力勾起唇角,轻轻把手落在泪眼婆娑的愿平头上,轻语道:“没事的,小愿平,一会就好了,把甲拿过来。很快,你就能和其他的小孩子一起去城外玩了。”骨痛后,回力的柳锦,摩挲着冰凉的甲胄上的纹路,闭目片刻后,将其穿上,就出了房门。

房外盯着庭中枯树的许青,听到房门吱呀的一瞬,默叹一口气后,转身瞧见着甲的柳锦,嘴唇微动几下后,说出的终究还是她想听见的话,他看着柳锦,满目欢喜,道:“你穿甲的样子,果然还是风姿绰约,威风八面,让人见之不忘,铭刻终身。”

柳锦站在廊下,握着剑,昂着头,接下了他的称赞,她也朗声道:“承蒙夸赞,君亦是,一别多年,仍旧风姿俊逸。待凯旋,与谷主畅饮忘忧。”

“许师兄,再见了”

“苏师妹,再别”

拱身垂手拜礼的是许青,同样还礼拱手弯腰的是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