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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祸前夫江山,六公主白切黑

盈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直到病死,许晏珈都以为自己是楚硕国最幸运的女子。她嫁给七皇子,两年无所出,七皇子都未曾纳妾。她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七皇子不厌其烦的哄着喝药。后来,因双生石,重生到汉康国六公主的身上,才知道她当初多么愚蠢。七皇子说,她身体不好,怀孕生子太危险,等她养好身体。其实,汉康国六公主让他守身如玉。至于七皇子耐心的哄她喝的每一碗药,都掺了毒。既然七皇子惦念楚硕国的皇位,那她便收了他想要的江山。未曾想,文臣苏木淌了这场浑水,次次搅乱她的计划。抽丝剥茧,文臣苏木竟是一出生就死掉的楚硕国六皇子。苏木:“是我之过,淌了这场浑水,摸了你这条鱼,这辈子赔给你。”苏木:“六皇子和六公主,是不是绝配?”

主角:许晏珈,苏木   更新:2022-11-24 1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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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晏珈,苏木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祸前夫江山,六公主白切黑》,由网络作家“盈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直到病死,许晏珈都以为自己是楚硕国最幸运的女子。她嫁给七皇子,两年无所出,七皇子都未曾纳妾。她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七皇子不厌其烦的哄着喝药。后来,因双生石,重生到汉康国六公主的身上,才知道她当初多么愚蠢。七皇子说,她身体不好,怀孕生子太危险,等她养好身体。其实,汉康国六公主让他守身如玉。至于七皇子耐心的哄她喝的每一碗药,都掺了毒。既然七皇子惦念楚硕国的皇位,那她便收了他想要的江山。未曾想,文臣苏木淌了这场浑水,次次搅乱她的计划。抽丝剥茧,文臣苏木竟是一出生就死掉的楚硕国六皇子。苏木:“是我之过,淌了这场浑水,摸了你这条鱼,这辈子赔给你。”苏木:“六皇子和六公主,是不是绝配?”

《重生后祸前夫江山,六公主白切黑》精彩片段

三伏天,即使一动不动,身上都不停的冒汗,黏糊糊的感觉,让人从内到外都不爽利。

望月山下的一处住宅内,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身上盖着厚实的冬被。

即便如此,她仍旧觉得很冷,从骨头缝中冒出的凉意,让被子中的肌肤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还时不时的打一个冷颤。

“晏晏,药马上就熬好了,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床榻旁,一身月白色衣衫的俊朗男子手中拿着一块月白色的帕子,一边轻轻的擦拭女子额头和鬓角的汗水,一边温柔的开口哄道,语调轻柔,像是一捧温水沁入心脾。

许晏珈身上很冷,脸却很烫,额头的汗水擦不完似的,湿了一块又一块的帕子。

“启支,你…让人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这样了。”,许晏珈断断续续的开口道,她浑身无力,甚至连完整的说一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畅,想要咳嗽,却又没有力气咳嗽,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别扭,让人很不舒服。

许晏珈天生心疾,从小便多病,身体一直不好。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生病,习惯了喝又黑又苦的汤药。

直到半年前,突发一种连太医都诊治不出来的病,身冷头热,全身乏力,四肢绵软,备受煎熬。

江启支的目光落在许晏珈枕着的玉枕上,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晏晏,不要说这种话,你要走了,我怎么办?”

说完以后,像是不忍看床榻上女子的病容一般,转身把湿透的手帕递给一旁站立着的侍女。

另一个侍女送上干净的手帕。

“殿下,药来了,药来了。”

寝房的门被人推开,阳光落进屋内,床榻上的许晏珈侧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光影,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已经许久没有晒过太阳,甚至每日见到阳光的时间都很少。

她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在暗影中苟延残喘。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江启支起身,接过侍从李路端来的药,蒸腾的药气泛着浓郁的苦味和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让他差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药碗直接扔出去。

江启支屏息,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把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扶起:“晏晏,来,喝了药就不难受啦。”

许久没有起身的许晏珈猛然起身,有些头晕,面前的药气熏的她也有些反胃,她真的不想再喝药了。

这个病,真的太折磨人了。

“启支,不治了…好不好?”

“听天…由命吧。”

许晏珈软绵绵的推开面前的药碗,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曾经还期许能治好,现在只想快点了断。

可一想到自己死后,江启支会娶别的女子,会跟别的女子度过一生,她就很不甘心。

如果她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她可以像正常的女子一样怀孕生子,可以做很多正常夫妻能做的事情。

江启支温柔的拍了拍许晏珈的肩头:“乖,先把这碗汤药喝了,下次若还是不想喝便不喝了。”

许晏珈没有力气仰头,看不到江启支目光中的晦暗,她只觉得江启支的手好温暖,想要从他的手心汲取更多的温度。

她知道江启支说的“下次不想喝便不喝了”是哄人的,从前她不想喝药的时候,江启支都会说一些哄她的话,不厌其烦的哄她喝药,耐心多的仿佛用不完似的。

所以,她总在想死和不想死之间徘徊,难受的时候是真的想死,等最难受的时候过了,舍不得江启支也是真的。

每日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喝着汤药的日子,她过够了。但面前的七皇子,她怎么都看不够。

许晏珈拧着眉头,想要把江启支端着的汤药一饮而尽,但喝的太急,被呛到:“咳…咳…咳…”

黑色的药汁溅在江启支月白色的衣袍上,格外的显眼。

江启支对衣袍上的污渍视若无睹,他抬手轻轻地拍着许晏珈的后背,帮她顺气:“慢点喝。”

一想到这是许晏珈最后一次喝药,从前装出的耐心,现在多了几分真意。

其实,他也不想许晏珈死,但想要得到那个位置,总要失去点什么。

父皇得到那个位置,还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不过是染了自己妻子的血,没有滥杀太多无辜,比父皇仁慈多了。

咳嗽完,许晏珈把剩余的汤药一饮而尽,嗓子火辣辣的疼,身上却没有那么冷了,也有了一些力气。

这次的药效也太快了些。

“是换了药方吗?”,因为刚才咳嗽的缘故,许晏珈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次的汤药的味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苦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

“嗯,天气太热,龚太医调整了一下药方。”,江启支把药碗放在托盘上,侍从李路端着空药碗离开。

从前,许晏珈喝完的药碗都是被江启支随手放在方桌上,但她此刻嗓子太难受了,并没有注意到药碗被七皇子的侍从收走了。

没过多一会,许晏珈有了困意,在江启支的温柔轻拍下沉沉睡去。

等她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昨天只喝了一碗汤药,什么都没有吃,她现在有些饿了。

“青青。”,许晏珈开口唤道。

青青是她出嫁时,从许家带过来的侍女。

“皇妃,您醒啦?可是饿了?”,青青拉开床幔,拿帕子擦了擦许晏珈额角的汗水。

因为一直出汗的缘故,许晏珈的嘴唇很干,说话时有些不舒服。

“有清粥吗?”,她想要撑着身子坐起,奈何浑身乏力,手腕根本撑不起来,昨天刚喝完药的那点力气,又消失不见了。

许晏珈认命的让青青扶她起身。

“厨房一直炖着清粥呢,皇妃想喝热的,还是凉的?”,青青开口说道。

自从皇妃来到望月山这边的宅子住,每日吃的最多的便是清粥了。

不论皇妃是醒着还是睡着,她都让厨房那边备着清粥。

“凉的。”,许晏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说话的声音有些混沌沙哑,嗓子还是有一种昨天喝药时候的灼热感。

“殿下呢?”,许晏珈问。

“皇上召见,殿下进宫去了。”,青青回答道。

许晏珈伸手抓了抓嗓子,觉得嗓子里很痒。

等青青把凉的清粥端过来,她有些着急的喝了两口,想要压一压嗓子的痒意。

清粥才刚刚咽下,许晏珈开始猛烈的咳嗽,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皇妃!”,正在整理床榻上的被子的青青,被落在被子上的鲜血吓得红了眼眶。

这半年来,皇妃虽然病得很重,但从来没有吐过血。

青青慌张的跑出屋子: “龚太医!龚太医!”

……

后院。

“殿下,要过去看看吗?”

听着皇妃屋内的咳嗽声,空气中泛起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道,李路看向身侧眺望望月山的七皇子。

江启支没有说话,没有动,沉默的望向远处。

昨天,他亲手送上那一碗汤药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丝毫纠结。

现在,突然有些后悔。

青青带着龚太医到允珈苑时,屋内的许晏珈已经没有呼吸,绣着茉莉花的被子上,开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皇妃!”

江启支听到青青惊叫的呼声,心脏莫名有一丝的疼。

看着哭晕过去的青青,漂浮在空中的许晏珈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却无能为力。

“晏晏,晏晏……”,江启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许晏珈控制身子往屋外飘去,但在看到屋外阳光的瞬间,停住了身子。

她现在的样子,见不了太阳。

江启支走进屋内,步伐有些慌乱,脸上的神情异常痛苦。

许晏珈开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伸手触碰江启支,但看江启支的反应,完全感觉不到她的触碰。

接下来的几天,许晏珈一直在空中漂浮着,看着青青给她换上寿衣,看着允珈苑的装饰全部变成白色,看着江启支换上丧服,看着许多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不认识的人来祭拜。

说是来祭拜,其实更多是借着祭拜的理由,拜会江启支。

几日过去,江启支瘦了很多。

许晏珈一直在等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但直到下葬那一天,都没看到父亲和哥哥的身影。


墓前。

许晏珈看着盯着自己墓碑愣神的江启支,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她的葬礼结束了,在葬礼上有很多人劝启支节哀顺变,但心中其实怀着另外的心思。

有个她不认识的官员,在允珈苑内劝启支莫要太过伤神,在出了允珈苑以后,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给启支送女人。

她死了,楚硕国七皇子妃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虽然她的启支没有夺嫡争位的想法,但七皇子的身份还是引得不少簪缨世家青睐。

许晏珈靠近江启支,看着他手中握着的双生石。

那是在她及笄之日,启支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据说双生石是药王山的镇山之石,可以解百毒,治百病。

她知道这块石头,父亲和哥哥也费了很多的心力寻找这块石头,但最后并没能寻得。

在收到双生石的时候,她有些不可置信,问他如何寻到的。

他只是笑笑,轻描淡写的说:“本王是七皇子,想要什么得不到,你好好收着,养好了身子,才能同本王百年好合。”

那个时候,他在她面前还自称‘本王’,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他开始自称‘我’。

她便也没有养成自称‘妾身’的习惯。

他轻描淡写的话,她自是不信的,于是拜托哥哥打听七皇子是如何拿到双生石的。

虽然猜到他定然是费了好大一番波折才拿到,但未曾想到他为了取得双生石在肩头留下了一道伤。

“晏晏,是我之过,下辈子再偿还予你。”

许晏珈听到江启支的低喃,有些不解。

启支有什么过错?

他觉得没有治好自己,是他的过错?

那么多御医都没能治好她,不会医术的他何错之有?

她想要去拉江启支的手,但魂魄直接穿过江启支的手,触碰到双生石。

在许晏珈碰到双生石的一瞬间,双生石震了震,原本漂浮在空中的许晏珈消失不见。

江启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双生石,刚才石头自己动了?

亦或者是他的错觉?

大约是后者吧,这段日子为了策划许晏珈的死,太累了。

终于,可以歇歇了。

等到之后,还有另外一场血雨腥风要面对。

……

汉康国。

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把汉康国皇宫的重重院落,层层殿堂,朱红廊柱,汉白玉台,洗刷的一尘不染。

康泰宫内,莲花形的香炉中燃烧着药香,檀木床上躺着的女子盖着天蚕丝被,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雍容华贵,被子下的女人国色天香。

“六公主还没有睡醒?”,寝殿门口,中年男子沉声问道,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天子之气。

侍女打开寝殿房门,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幔,看到床榻上的女子还在熟睡,出去回话。

“再过半个时辰,若是还没有睡醒,把六公主叫醒,吃些东西。”,汉皇吩咐道。

“是。”,守在门口的侍女齐声回答道。

汉皇离开没多久,床上的女子缓缓地睁开眼睛。

许晏珈困惑地盯着陌生的顶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这是在哪里?

这床榻的顶账、床幔、被子,完全不是她的喜好,许晏珈有些疑惑的起身。

原以为起身会很费劲,没想到很轻松就从床上坐起,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她这是病好了?

她吐血身亡只是做了一个梦?

还是说,她现在在梦里?

“六公主醒啦?”,侍女听到动静,掀起床幔。

许晏珈皱眉,‘六公主’???

是在叫她吗???

低头看自己的手,纤细白嫩,骨节分明,完全不是她绵软无力,有些浮肿的手。

她这是附身到别人身上了?

话本子里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了?

可是楚硕国没有六公主啊?

“这是哪里?”,许晏珈开口问道,软软糯糯的声音跟她从前虚弱无力的声音完全不同,带着几分小姑娘的活力。

“公主这是睡糊涂啦,这是您的康泰宫啊。”,侍女蹲在床前,帮许晏珈穿上鞋子。

许晏珈站起身,这种踏踏实实踩在地上的感觉,她许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陛下刚才过来看您,您还睡着。”,侍女帮许晏珈穿上绣着牡丹花的衣衫。

许晏珈抬手,注意到手腕上戴着的一块石头。

是一块双生石,只是跟从前她戴的那块双生石的形状有些不同。

药王山的镇山之石这么常见的吗?

还是因为双生石,她才附身到这个什么六公主身上的?

她隐约记得她好像是碰到了启支手中的双生石,双生石震了震,然后就再没有记忆了,睁开眼便是躺在这什么宫中。

穿好衣服,许晏珈走到铜镜前,看着完全陌生的脸庞,有些不太真实,杏眼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目光有些懵,脸颊有些婴儿肥,跟从前瘦弱的她完全不同,唇色不涂口脂,就已经足够嫣红。

她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附身到别人的身上了?

在衣袖下,许晏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一下没控制好力道,痛的眼泪泛了出来。

她真的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占了谁的身体。

“公主哪里不舒服?”,侍女注意到六公主表情不对,紧张道。

六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昨天因为六公主偷跑到山上拜佛淋了雨,处罚了一大批的宫人。若不是因为自己从小跟着六公主,六公主习惯了自己的伺候,自己也免不了一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等六公主身子好一些了,她还要去领板子。

“没事,有些头晕。”,许晏珈装作头晕的样子。

都不用刻意的去装,虚弱无力仿佛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许晏珈病恹恹的气质。

“奴婢去请太医。”,侍女说着就要往外跑,许晏珈伸手抓住她:“没事,别那么紧张,我就是饿了。”

侍女听到六公主自称‘我’,愣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开口道:“奴婢马上让人摆膳。”

不多时,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呈现在许晏珈面前,她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菜了,从前每日吃的最多的就是清粥,喝的最多的是汤药。老天爷是可怜她受了太多的病苦,才附身到这位六公主的身上来享福吗?

观察着不太熟悉的菜品,许晏珈推测自己在哪个国家,奈何生病以后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少,圈子也越来越窄,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来是哪个国家的菜品。

用完饭,许晏珈去了书房,想先弄清楚自己在哪个国家,名字是什么,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江启支。

如果自己真的附身到某个国家的六公主身上,除了和亲,见到楚硕国七皇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且,江启支会相信自己是许晏珈吗?

康泰宫的书房中摆放着很多的奇珍异宝,即使跟着江启支在楚硕国的皇宫见过很多世间稀品,许晏珈还是有些惊奇艳羡,若不是提前支开侍女小麦,没让她跟着自己进来,怕是她要露出马脚。

不过,一个人附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的事情,除了奇闻怪志中,真实的生活中根本没听说过。

就算侍女小麦发现她跟从前的六公主有些不一样,也想不到附身上去。

许晏珈在书房翻了一下午的书籍,侍女小麦担忧的一直进来送茶点,生怕六公主自己在书房出什么事,她的死罪也免不了了。

在大致了解了自己身处的国家和自己的身份后,许晏珈决定装病。

汉康国,对她而言,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从前的十七年,她一直生活在楚硕国。十五年住在许家,两年住在江启支的府宅里,连楚京城都没有出过,去过最远的地方,无非就是楚京城的望月山旁的宅子,在那里养病,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她没办法装作原本的六公主,从书房的书籍和寥寥无几的书信中,她无法了解六公主付黎安之前是一个怎样的姑娘,无法了解付黎安的喜好,无法了解付黎安与人相处的状态……

夜里,还没想好装什么病的许晏珈发了高烧,这下不用装病,是真的病了。

烧的昏昏沉沉,连眼睛都睁不开,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人来给自己把脉,有人给她喂了汤药,还有人给她的额头上敷温手帕。

一场高烧,烧了两天,许晏珈又变成那个柔弱无力的许晏珈。

睁开眼,看到穿着龙袍的陌生男人坐在床侧,许晏珈吓了一跳。

这还是第一次在她的床侧看到除了江启支之外的男子。

这位,应该就是她现在所在身体的生父了,汉康国的皇上。

“你是谁?”,许晏珈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但床宽不过一米的距离,直接靠在了墙上。

正拿着手帕给女儿擦汗的汉皇惊惧道:“晏晏?你不认识父皇了?”

原本汉皇还准备教训付黎安两句,质问她为什么偷偷跑到山上拜佛,没想到她连他是谁都认识了。

太医诊治说,如果六公主三天内退不了烧,怕是很难再清醒。

汉皇提心吊胆了两天,没想到六公主的烧退了,却不认识人了。

这……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


经太医诊治,六公主拜佛那日淋雨就伤了身,没有好透彻,身体中的寒气积攒没有排除,才让风寒引起高烧。

负责六公主身体康健的院判和御医,诚惶诚恐的在康泰宫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

年龄最大的那位御医在知道六公主醒了以后,甚至喜极而泣。他马上就能退而致仕,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可不想在这之前被陛下一刀砍了。

只是院判和御医们才刚松了一口气,心又被高高提起。

六公主不认识人了!

院判的第一个念头是,六公主又在恶作剧了,肯定是装的。

毕竟之前六公主也用旁的生病的缘由诓骗过他们这些老头子。

几个御医轮番上阵,小心谨慎的望闻问切,生怕错过一丝六公主恶作剧的线索。

但最后的结果让他们有些失望,六公主不是恶作剧,是真的因发烧伤到了头,对记忆产生了影响,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认识身边的人,除了生活常识,之前十几年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几个御医研究得出诊断结果时,院判有些头大,他倒宁愿是六公主的恶作剧!

六公主原本就有心疾,现在又添了头上的病,他们太医院以后怕是不太平了。

……

康泰宫,书房中。

书架第三层镶着一个木盒,跟书架同为一体,想要拿走木盒,要么连着书架一起搬走,要么直接暴力破拆。

许晏珈站在书架前,拨了拨锁着木盒子的石锁,那上面刻着一对鸳鸯,还有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字,仔细辨认,像是‘晏’和‘支’两个字。

辨认出可能是‘晏’和‘支’字的第一瞬间,她第一反应是许晏珈的‘晏’和江启支的‘支’。

而后笑着摇了摇头,汉康国的六公主怎么可能认识楚硕国的七皇子和七皇子妃。

就算汉康国的六公主听说楚硕国的七皇子和七皇子妃的事情,也没必要专门弄个木盒子,刻上这两个字,锁上一个鸳鸯锁,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准备装病前,许晏珈就感觉这个木盒很奇怪,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但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发烧了。

发烧的两天,她仿佛又回到死之前的日子,浑身无力,时冷时热,口干舌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风寒折腾死的时候,昏昏沉沉间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还是那个漂浮的灵魂,但被困在了望月山旁的宅子中,看着江启支一把火烧了她养病时住的允珈苑。

站在熊熊烈火前的江启支面无表情,周身的气息甚至有些冷漠,那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不懂,江启支为什么要烧了她养病的地方?

是怕留下病气?

但她得的病又不会传染,否则江启支陪着她这么长时间,早都该被传染上了。

还是怕睹物思人?

但自己死后,江启支就能回楚京城的府宅住了,不必再来望月山的宅子,不来就行了,为什么要烧了?

允珈苑的火燃尽,她的风寒也退了。

一觉醒来,她装作懵懵懂懂,孤立无助,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经太医和院判诊治,得出“失忆”的结论。

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不必了解六公主付黎安的喜好与习惯,可以完全按照许晏珈的喜好与习惯生活,不必怕露馅。

除非得道高僧,否则医术再高明的太医都不可能诊治的出来六公主的身体里不是原来的六公主了。

这几天,宫内很多人都来看望失忆的六公主。

在或真心或假意的嘘寒问暖中,许晏珈了解到六公主——付黎安的地位:汉康国最受宠的小公主。

生母皇贵妃在生下付黎安没几日,因为气血亏损而亡,皇上甚至因此罢朝了几日。

原本就宠溺六公主的皇上,在皇贵妃身亡以后,对六公主越发的偏宠。

从前,皇上在面对皇贵妃和皇后的女儿时,还会尽量一碗水端平。

但在皇贵妃身亡以后,对六公主的宠爱完全不加遮掩,纵使皇后和四公主、五公主心中不平,也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六公主的生母不在了,皇上替她的生母多宠几分小姑娘,谁敢多嘴理论。

付黎安还有两个哥哥,是一对双生子——大皇子付与玺和二皇子付与双。

两人因为公务都不在汉京城,否则她这次生病失忆也没这么简单能应付过去。

“咚咚咚……”,侍女小麦轻敲书房门:“公主,现在摆膳吗?”

皇上吩咐,让她们看着六公主按时吃饭。可皇上都管不了六公主,她们哪里能管得了六公主。

虽说六公主风寒之后失忆,跟以前不太一样,但谁知道六公主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呢。

“把饭摆到书房来。”,屋内的许晏珈开口道。

弄不清这个木盒子里放着什么东西,她有些心神不安,莫名的感觉这个木盒中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在了解到付黎安的小名叫晏晏以后,许晏珈觉得也太巧了了。

自己原本的名字中有晏字,附身的这个六公主小名叫晏晏。

自己原本也戴着双生石,附身的这个六公主也戴着双生石。

自己原本的身体有心疾,附身的这个六公主也有心疾。

自己附身的这个六公主,因为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汉皇赐小名晏晏,寓意日日平安。赐大名付黎安,对人寓意黎明出生的六公主平安健康长大,对国寓意黎民百姓,安宁康泰。

后来在太医发现付黎安有心疾时,皇上又赐封号常安公主。

与有心疾的许晏珈不同,付黎安从小被名贵的药材滋养着身体,不止能跑跑跳跳,甚至还为了强身健体练了一些功夫。

至于功夫怎么样,许晏珈也不清楚,毕竟来看望她的人,也不是来跟她比武的。

不过书房的墙上挂着一截软鞭,那应该是付黎安趁手的武器。

饭菜在书房摆好以后,小麦给付黎安布饭。

“你知道这个盒子的钥匙在哪吗?”

正在布饭的小麦听到六公主的问题,夹菜的手抖了抖,立刻放下筷子,跪在许晏珈脚边:“奴婢不知。”

从前打扫书房,必须要品嬷嬷在场。自从半月前品嬷嬷离宫归乡,书房就再没有打扫过。

之前有侍女擅自整理了书房的书籍、擦拭了书架,被杖刑致死。从那之后,康泰宫的侍女都对书房避如蛇蝎。

许宴珈皱眉,不知道钥匙就不知道,何须慌手乱脚成这样?

六公主在书房中藏着什么宝贝?亦或者,藏着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许宴珈不知因书房,六公主曾处置过人,侍女的态度让她误以为书房的木盒里藏着连贴身侍女都不知道的秘密,还是跟男子有关的秘密,毕竟木盒上的锁是一把鸳鸯锁。

接下来的两日,许宴珈每日除了去给汉皇请安,其他时间都安安份份的待在康泰宫,各宫的主子收到消息,不禁揣测六公主又准备作什么妖。

“公主,五公主来看您了。”,侍女玲珑轻叩书房门。

许宴珈心中轻笑,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前来试探了。

她对汉康国皇宫中各宫关系不甚清楚,不知道该如何了解外面的信息,特别是楚硕国的信息。一招不慎,很可能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就算她现在是汉康国的六公主,汉皇最喜欢的女儿,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许宴珈净手后,去了花厅。

康泰宫的花厅摆放着从各处收集来的奇花异草,许多连皇后和贵妃都没有。但据这几日的了解,六公主并不是很喜欢赏花,这些花花草草都由专门的侍女侍弄,她从未动过手。

许宴珈绕过水桥,看到花厅内的肤色白皙的五公主,穿着一身黛蓝色兰纹上襦,梨花白的百褶如意裙,梳着飞仙髻,眉清目秀,站在一株双色牡丹花前。

五公主整个人散发着淡雅温柔的气韵,使得她面前的双色牡丹有些违和,她身边摆放着一盆兰花,而不是艳丽的牡丹花。


许晏珈控制着自己走路的步速,不快不慢的走到五公主身边,而后轻轻的开口唤了一声:“五姐姐。”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很亲密,也没有很疏离,只是单纯的客气与礼貌。

五公主付茜凝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目光有些惊讶,原本喜欢穿干脆利落的劲装的六妹妹今日穿着月白色的上襦,上面用黑金丝线绣着她叫不上名的叶子花样。

六妹妹头上如从前一般,没有复杂的装饰,只别了一根玉簪。只是从前是把所有的头发高高梳起,现在则散了一半的头发在身后,一半挽了发髻。

纵使穿的不是从前绣着牡丹花的劲装,六妹妹整个人仍旧散发着精美华贵的感觉,让人一看,便觉得她出身不凡。

六公主心中困惑:失忆会让一个人的喜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怎么几日不见,六妹妹还生疏了?”,五公主走到许晏珈身旁,亲昵的拉住许晏珈的手。

她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娇俏可爱,明明比六公主的年龄要大,但整个人看起来天真单纯,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

不等许晏珈说话,五公主又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六妹妹的手怎么这么凉?可是风寒还没好利索?”

从前六妹妹的手都是温热的,还是第一次这么冰凉。

“刚才在书房练字,可能着了风。”,许晏珈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的手很凉,跟从前的体温相比,现在手的温度已经正常很多。

“哎呀,这生了一场病,不止穿的衣服跟以往不一样了,还开始练字啦,五姐姐倒是要看看你练的怎么样!”

她很久之前便想进六妹妹的书房瞧一瞧,但之前找的理由都被六妹妹给推拒了,就是不知道失忆以后的六妹妹会不会继续拒绝?

许晏珈不傻,六公主连自己宫内的宫女都信不过,她又如何能轻易让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的五公主进她的书房。

许晏珈随即开口说道:“等我先练上一阵子,等练的字能拿得出手了,再请五姐姐指教。”

在书房第一日,随手翻看六公主看过的书籍时,许晏珈就注意到六公主的字实在是丑的不能见人,有些字她还要费劲的去猜,跟她的字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在书房练字时,也不敢一下子写的太好,怕侍女小麦心中生疑。

五公主撅了撅嘴,被拒绝,在意料之中。但六妹妹竟然说等练一段时间以后,再请她指教,可就是意料之外了。

“六妹妹怎么想着练字了?”,五公主面上带着几分疑惑,开口问道。

毕竟从前父皇怎么哄着六妹妹练字,六妹妹都未曾静下心练字,那一手鬼画符不知气倒几个先生。

“五姐姐也知道,我发烧失忆了嘛,现在脑袋空空,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只好练练字了。”,许晏珈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大大方方的说自己失忆,五公主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面的话了。

母后还说让她试探一下,六妹妹的失忆是真是假。

她倒是觉得付黎安失忆是真的,几个御医都看过,还能是假的?

而且付黎安假装失忆,能有什么好处?

欺骗父皇的话,可是欺君大罪。

虽说以前付黎安也没少骗着父皇玩,父皇只是不痛不痒的罚她禁足。

五公主随手拽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前几日我就想来寻你的,但父皇让我们姐妹几个别打扰你养病,今天我还是借着送衣服的由头来寻你,你快看看这身新衣服如何。”

五公主说完,丢掉手中的叶子,招来侍女。

侍女双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身绛紫色劲装,用黑灰色的丝线绣着牡丹花样的暗纹。

许晏珈用目光示意,小麦开口让侍女把衣服打开展示。

六公主的衣柜中有很多劲装,各式各样,各种颜色,女子正常穿的上襦和下裙只有寥寥几件,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让织室新做的。

她还是许晏珈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脸色也不是很好,很多艳丽浓厚的颜色她都撑不起来,平常都穿素净一些的衣衫。

付黎安衣柜中的衣服颜色,一时之间她还不太能接受。

五公主注意到六公主看衣服的目光,不如从前那般喜欢,走上前开口说道:“这可是你之前亲自选的料子,说是要在母后的生辰宴上穿,织室按照你的喜好刚做好,你要不要试一试合不合身,有不合适的地方现在改还来得及。”

许晏珈蹙眉,皇后的生辰宴?

这几日来看她的人,都没有提起皇后的生辰宴。

“五姐姐,母后的生辰宴是哪一天?”,许晏珈一脸无辜的问出这个问题,目光中还带着几分不安。

正准备拉着六公主试衣服的五公主霎时间愣在原地,这辈子她都没想过会在六妹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没失忆之前的六妹妹会因为记不住母后的生辰不安?

可笑!

六妹妹记不住父皇的生辰,都不会不安,更别说不是她亲生母亲的皇后的生辰了。

母后啊,你不必再派人试探了,六妹妹是真的失忆了!

许晏珈不知五公主心中所想,与五公主虚与委蛇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把人送走。

对于新衣服,她并不感兴趣,直接让侍女收进衣柜中,然后回了书房中。

小麦跟着她进了书房,她一边练字,一边听小麦讲之前皇后的生辰宴都是如何办的,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送了什么礼物。

让她惊讶的是,以往皇后举办的生辰宴,六公主有时候都不参加,也不送礼,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送上一份不怎么不值钱的薄礼。

所以,六公主是不喜欢皇后?

还是说六公主恃宠生娇,完全不把皇后放在眼中?

亦或者,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不论是哪种情况,她现在当好失忆的六公主便好,不用隆重出场,不用送厚重的礼品。

九月初一,皇后的生辰。

宫内大庆,早晨小麦给许宴珈梳头时,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因为每年皇后的生辰宴结束,各宫的侍女和太监都能领到一笔赏银。

看着没什么心眼的贴身侍女,许宴珈不知道是好是坏。

汉康国皇上的后宫庞杂,子嗣众多,各宫娘娘小主的勾心斗角不会少,也不知道从前的六公主是怎么把贴身侍女养成这般单纯的心性。

因为她出宫拜佛,淋了一场大雨,康泰宫的侍女和太监被处罚了大半,尚宫局给她调了几个新的侍女和太监。

许晏珈不用动脑想,都知道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各宫娘娘安插的人。

相比较有心机又不敢信任的人,许宴珈现下只能用没什么心眼,陪着六公主一起长大的侍女小麦。要想培养几个称心的侍女,还要从长计议。

其实她更想要几个忠心的暗卫,不止能保护她,还能帮她探查一些消息,就像江启支身边的追云、追日一样。

……

交泰殿。

正在等候给皇后行礼庆祝的公主和命妇,看到穿着天蓝色牡丹明绣上襦和丹碧纹花双裙的六公主,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般,在一瞬间都停止交谈。

前些年皇后的生辰宴,六公主何曾穿的这般文静过?

就算是皇上的生辰宴,六公主都极少这样穿着打扮。

四公主付双支和五公主付茜凝看到六公主的一瞬,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往六公主身边走去。

“六妹妹,你可算来了,四姐姐还说你赶不上,让我去催催你呢。”


四公主和五公主同为皇后之女,二人是亲生姐妹。

但二人长得并不像,姐姐四公主的长相更大气一些,今天穿着正青色百花上襦和金银丝月华裙。

妹妹五公主的长相小家碧玉一些,今天穿着鹅黄芙蓉绣的上襦和奶白芙蓉绣的石榴裙,头上的蝴蝶篡丝金簪的流苏随着她说话,似动非动,活泼可爱。

“出门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重新换了一身,费了些时间。”,许宴珈借着帮自己整理衣摆,抽回五公主握着的手。

她不是很习惯跟五公主这么亲近,贴身侍女小麦说五公主从前也是拉着她的手跟她讲话,但她爱动,站不住也坐不住,五公主一拉着她的手聊天,她就在小院子练鞭子,弄的尘土飞扬,呛的五公主讲不出话。

五公主还准备再说什么,交泰殿的宫监引领各宫娘娘、公主、命妇在交泰殿两旁按等级尊卑站立,而后一身精致宫装,庄重严肃的皇后走到殿前,各宫娘娘先行礼,三跪三拜。

先前许宴珈是七皇子妃的时候也曾参加皇后的生辰宴,礼节繁琐,身体不太好的她根本撑不了一天。

她默默的观察着,发现汉康国的礼节跟楚硕国的礼节相似,毕竟汉康国、楚硕国,吴清国三个大国,百年前曾是一个国家,礼仪规矩,几乎一脉相承。

各宫娘娘、公主、命妇行礼结束后,皇子、皇孙行礼,而后开设筵宴。

看着歌舞表演,听着祝寿词,许晏珈酒足饭饱。

自从装作失忆的六公主以后,她每日都过得非常轻松自在,不用担忧身体娇弱,不会因为起个床就浑身脱力,更不必考虑府宅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用操心婆母的一日三餐用的如何,身体可是康健。

从最初重生到六公主身上,有些慌乱,满身满心都是对江启支的思念,到现在每日只偶尔想起江启支,更多的时间是做失忆的六公主,过六公主的生活。

不知前朝出了什么事,皇上并未出席皇后的生辰宴,只有她们一众女眷和几个皇子皇孙开宴。

正在品味雪蒸酒的许晏珈,突然听人提到“六公主”,不禁抬眸,看向宴席中央,目光困惑,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

宴席中央穿着一身粉衣的女子是谁?

刚才她提到六公主说了些什么?

坐在许晏珈上首的五公主好心开口提醒道:“六妹妹,娄三小姐想同你耍一段双人鞭舞。”

“???”,许晏珈脸上的困惑加深了几分,娄三小姐是谁?

六公主同她关系很好?好到可以一起耍双人鞭舞?

不对,若是关系很好,要一起耍双人鞭舞会不提前知会六公主一声?

突然在皇后生辰宴上提出一起耍双人鞭舞,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这些小把戏,在楚硕国她见识过几次,现在已经能一眼看穿。

这位娄三小姐穿的怪粉,心却是黑的。

许晏珈起身,缓步走到宴席中央,对着皇后行礼,而后拒绝了一起耍鞭舞。

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在娄三小姐身上都没有停留过,仿佛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一般。

坐在两侧的众人完全没觉得六公主有什么不对,得到皇上偏宠的六公主原本就肆意妄为,凭心做事,娄三小姐先找上六公主,六公主礼貌的拒绝已经是非常给她留情面了。

被忽视的娄三小姐却有些不依不饶道:“为何不行?去年六公主在皇上生辰宴可以耍鞭舞,今年在皇后的生辰宴上却不行了?六公主是瞧不上我耍的鞭子吗?”

娄三小姐的话音刚落,上首坐着的皇后脸色冷了下来。

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女,按照礼制是没有资格来参加她的生辰宴的,但八公主都把她带进宫了,她身为皇后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否则显得她太过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不比上高门大户教养的女儿,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完全不顾尊卑的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真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好像与的不可。

许晏珈心中不禁嗤笑,原来这娄三小姐不止心是黑的,脑子还是傻的。

拿皇后跟皇上比,未免太抬举皇后了。

许宴珈不知,若是从前的六公主听到娄三小姐说这样的话,会直接拿着鞭子指着娄三小姐,毫不客气的嘲讽:“瞧不上你的鞭子?本宫连你都瞧不上,更别说你的鞭子了。”

汉京城中的世家女子,大都从小学习琴棋书画,打理家宅,但自从六公主耍的一段鞭舞出了名,许多世家女子开始跟着学鞭舞。

殊不知六公主的鞭舞重点在鞭,那些世家女子的重点却放在舞上。

带娄三小姐进宫的八公主匆忙出席请罪,诚惶诚恐。

许晏珈的目光从八公主身上扫过,八公主的生母是德妃,德妃虽已稳坐妃位,但却没有什么存在感,能升到妃位靠的是生了一个公主,外加有一个好哥哥。

八公主付思晴跟她母亲一样,在宫里没有什么存在感,跟宫里的公主皇子关系都一般,倒是跟宫外的一些世家小姐玩的不错。

“六妹妹今天穿的又不是劲装,耍鞭子不合适。”,四公主站起身缓和气氛,转而继续开口,转移话题道:“六妹妹,你准备送母后什么生辰礼物?”

许晏珈抬头与四公主对视,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接了她的话头:“女儿最近在练字习画,给母后画了一幅山水画当作生辰礼,还望母后不要嫌弃。”

侍女把许晏珈准备的山水画展开,呈到皇后的面前。

皇后细细观赏后,连说了三个“好”字:“小六有心了。”,随后让侍女把画作在宴席中央展示,让众人观赏。

坐在两侧的众人在皇后说第一个‘好’字的时候,便心生好奇了,更别论皇后连说了三个‘好’字,更让人想瞧一瞧六公主画了什么。

毕竟大家都知道,六公主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甚至没有一些纨绔子弟懂的多。

众人的目光落在宴席中央的画卷上,六公主的山水画其实画的很普通。

许晏珈在画山水画前,便知晓自己画的不会太出彩,因为她斌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见识真正的山水景色,完全是靠记忆中江启支画的山水,仿着画出来的。

四公主的目光落在画作上题的字上:

愿朱颜,年如许。

愿慈母,千秋岁。

愿汉康,万无疆。

母后刚才夸赞的应该是这一手好字,外加这些字的深意,与山水画无关。

愿朱颜,年如许。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容颜能青春不老,这一句,说在母后的心上。

愿慈母,千秋岁。

若母后对六妹妹不是慈母,那这一句千秋岁,便不是祝母后的。失忆以后的六妹妹,一如从前暗中伤人。

愿汉康,万无疆。

汉康国便是父皇,父皇便是汉康国,既是在祝汉康国繁荣永昌,又是在祝父皇万寿无疆,一语双关。

六妹妹这根本不像失忆,倒像是脱胎换骨。

从前六妹妹善武,现在是要开始从文了?

那日小五说六妹妹在练字,她还没当做一回事,现在看画作上题的字,非一日之功。

这么短的时间,六妹妹能把字练的这么好?

是背后有人提点了六妹妹吗?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大约是大皇子吧,毕竟二皇子多年在边疆待着,怕是早已经忘了小时练的一手好字。

“六妹妹的字竟写的这么好了?”,五公主站在画作前,开口感叹道。

她说话时候目光单纯,表情天真,好像只是单纯的感慨,并没有其他的深意。

但她到底是不是话中有话,便要看听她话的那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六公主的字写的丑,在汉京城中是出了名的。

宴席中的一些命妇和世家小姐,小声的议论着六公主的字。

刚才要跟六公主一起耍鞭舞给皇后祝寿的娄三小姐,跟身边的八公主玩笑道:“六公主会好好写字了?不会是别人代写的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大部分人都还在看六公主的山水画,场内十分安静,她的话刚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宴席霎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八公主伸手捂住娄三小姐的嘴,欲盖弥彰。

许晏珈挑了挑眉,这娄三小姐跟她结了什么仇?

“娄三小姐,你可知污蔑公主,不敬皇室,是何罪?”,许晏珈往娄三小姐面前走去,在三步远处站定,冷冷的盯着她。

娄三小姐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从前当七皇子妃,许晏珈生怕失了礼仪规矩,进宫以后处处观察,事事揣摩,再加上江启支在一旁点拨,皇家的气度她没学个十成,也学了七成。


皇后罚娄三小姐娄萍伊在殿门口跪着,直到宫宴结束。

娄三小姐的目光在各宫娘娘和一众命妇中徘徊,希望有人能开口为自己求情,但她的母亲没有进宫资格,根本没有列席,在座的各宫娘娘和命妇她又没有交情,跟母亲有点头之交的朋友,更是看都不看她,仿佛认识她很丢人一般。

她是被八公主带进宫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八公主,而后认命的跟着宫监离开。

八公主虽能凭借公主的身份把她带进宫参加皇后的生辰宴,但八公主在皇后面前说的话根本没有份量。

娄三小姐垂眸,目光中都是恶狠狠:六公主给她等着,她就不信六公主没有出宫的那一天。

等到六公主出宫,她要给她更大的教训,背后阴人,打闷棍子这种事,她看母亲做的多了,最后母亲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娄三小姐的插曲很快过去,侍女呈上四公主和五公主送的生辰礼。

四公主送的生辰礼是她亲手抄了千遍的礼寿经,皇后称赞了一句“好孩子”。

正在吃糕点的六公主点了点头,皇后说的这三个字,可比刚才夸她山水画的三个好字,有诚意多了。

不过也是应该的,抄千遍的礼寿经,这得多费手,不像她的山水画,不过一个时辰就画完了。

五公主送的生辰礼是她亲自绣的一件凤凰衣,许晏珈看着皇后压不下的嘴角,绷不住的笑意,不禁觉得好笑。

若是没有她这个六公主的存在,不用顾及六公主的心情,皇后怕想直接穿上这身凤凰衣了吧。

许晏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五公主和六公主怎么想的,都做那么费手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重生到六公主的身上以后,她可是很珍惜六公主这幅健康的身子的,只因为曾经求而不得,才知晓健康的珍贵。

“六妹妹。”

正准备起身出去消消食的许晏珈,听到五公主的声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五公主继续开口道:“四姐姐的礼寿经没有封皮,你可以提墨帮四姐姐写个封皮吗?”

许晏珈注意着五公主和四公主的表情,还用余光观察着皇后,没有注意到下首坐着的八公主嘴角绷不住的轻笑。

四公主安静的站着,看不出来她想不想让旁人沾染她亲手给皇后抄了千遍的礼寿经。

五公主一脸真诚地看着她,目光纯洁。

若不是有刚才娄三小姐说的话,许晏珈便只当她天真无邪了,但刚才娄三小姐已经说了她在山水画上的字可能是旁人替写的,五公主还说这般话,不就是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写字吗!

许晏珈笑着开口道:“这怕是不妥,四姐姐亲手抄了千遍的礼寿经,六妹妹我写个封皮怕是染指了四姐姐的诚心。”

她是在拒绝五公主,但目光却看着四公主。

只见四公主在她说完以后,恬静的笑着开口道:“无妨,六妹妹现在的字与我为母皇抄的礼寿经而言是锦上添花。”

若是六公主从前的字迹,她是完全一丝一毫都不想让六公主沾染自己送给母后的生辰礼的。

但五妹妹前几日说六公主在练字,兴许真的练了一手好字。

若是没有练的一手好字,今日让六公主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她抄的那礼寿经也算是完成了一份意料之外的任务。

上首的皇后则是不着痕迹的看了四公主一眼,而后也开口道:“小六若是不觉得麻烦,便帮你四姐姐提墨个封皮。”

既然皇后都开口了,许晏珈自然再无法拒绝,只得起身说“不麻烦”,而后为四公主抄的礼寿经提墨写个封皮。

之前抄礼寿经的时候,不见四公主弄一个封面,现在送完礼了,想借着她的手写个封面。

这四公主和五公主啊,都没安好心。

“若是写的不好,还望四公主莫嫌弃。”,在侍女研磨的空档,许晏珈提前告罪道。

但她这副样子,在众人看来倒像是为之后写的不好挽尊。

八公主在衣袖下搓了搓手心,她倒要看看六公主的字,是不是真的像山水画上写的那般好。

许晏珈在提墨前,翻开四公主抄的礼寿经看了一眼,仔细观察四公主的字迹。

她没注意到在她翻看礼寿经的时候,四公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六公主,请。”,宫监把毛笔送上。

只见穿着宫裙的六公主从宫监手中接过毛笔,那一瞬,皇后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从前穿着劲装,舞着鞭子的小六是什么样子了。

小五给小六送衣服那日,告诉她小六失忆是真的,她不用再派人试探了。

其实在那之前,她已经派人去试探过了,小六确实是失忆了,跟从前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同。

她知道皇上派人在宫外寻访治失忆的名医,虽然皇上说小六健康就好,失忆也无妨,但皇上还是怕六公主再也想不起来。

许晏珈提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顿。

侍女把她写好的封皮拿起展示,众人皱眉——这字,跟山水画上的字迹不一样。

“六妹妹,你这字跟山水画上的字,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啊。”,五公主一脸纯真的开口问道,仿佛不存在任何坏心思。

虽然六公主在封皮上写的字也很好看,秀丽大气,跟四公主的字有几分相似,但跟山水画上的字相比,完全不同。

许晏珈没有任何的慌张,站在原地沉稳的开口解释道:“刚才翻看四姐姐抄的礼寿经,仿着四姐姐的字写的,所以跟山水画上的字不太一样,四姐姐的字大气一些,山水画上提的字要灵动一些。”

坐在皇后下首的贤妃,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公孙盈的女儿”。

公孙盈当初就写的一手好字,之前六公主的字写的不能见人,众人还议论不知道她随了谁,毕竟公孙盈和皇上都写的一手漂亮的字。

原来六公主不是不会写,是不想写。

只不过随意翻看了四公主写的字,便学的有三成像。

皇上若是知道六公主送皇后的山水画上题着的字,只怕是会更宠爱六公主了。

皇后夸赞了六公主几句,赏了一对叮当玉镯。

四公主在侍女把礼寿经重新送回到皇后面前后,松了一口气。

皇后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女儿,让贴身侍女把礼寿经先送回自己的寝宫,其他的礼物则是收进库房当中。

八公主在听到六公主的解释以后,拿着两块糕点悄无声息的离开宴席。

“什么?真的是她亲手写的字?”,跪在殿门口的娄三小姐听到八公主讲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可置信道。

八公主拿出手帕包着的点心:“大家都看着呢,作不了假,你快吃两块糕点垫一垫肚子,宴席结束还早呢,别饿坏了,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轻,我母妃不管什么事情,给你求不了情。”

“你放心,我不怪你,是六公主心机深,藏得深,才害得我受罚。”

娄三小姐把糕点送进嘴里,吃着与宫外味道完全不同的糕点,心里愈发憎恨六公主,若不是她,自己现在应该在宴席上尝糕点,品佳酿,而不是在这里跪的膝盖疼。

“大皇子和二皇子送的什么生辰礼,你可知道?”,八公主随口问道。

娄三小姐听到八公主提起六公主的两个亲哥哥,用力咬了一口糕点,随口道:“听说大皇子送了一对龙凤玉如意,二皇子什么都没送。”

她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女,但她认识的人很多,消息比一般的世家贵女还要灵通一些。


皇后的生辰宴结束,各宫娘娘回了各自的寝殿,一众命妇出宫归家。

殿门口跪着的娄三小姐也终于可以起身,被八公主的侍女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宫门。

皇后回到寝宫,只留了李嬷嬷在屋里,连宫装都未换下,有些心急得打开四公主送给她的礼寿经。

直接翻到第九十一面,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小纸,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大皇子,腿伤。

“原来这才是四公主送皇后娘娘的生辰礼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站在皇后身旁的李嬷嬷恭祝道。

皇后娘娘生下的三皇子是皇上的嫡子,按理说立嫡不立长,但生下大皇子的皇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纵使已经死了十几年,美人化作白骨,皇上的心中仍旧放不下她。

六公主为何那般受皇上宠爱?

无非是因为六公主长得像皇贵妃,又是皇贵妃唯一的女儿。

大皇子和二皇子虽是皇贵妃生的一对双生子,但男子纵然同皇贵妃长的有几分相像,也是男子。

皇上可以明目张胆,不顾及旁人心情的偏宠六公主,但不能偏宠大皇子和二皇子。

面对一众皇子,皇上总处在一碗水端平的状态,否则朝臣会根据皇上的态度站队。

皇贵妃生下的大皇子和皇后娘娘生下的三皇子,两个人才能建树旗鼓相当,朝堂中立太子的呼声中,只他二人能打个平手,其他皇子要么年龄太小,要么亲娘没有依仗。

所以,太子之位只会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二人之中产生。

三皇子有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母家可以依仗,而大皇子的依仗怕便只有皇上对皇贵妃的那点宠爱了。

皇贵妃是皇上在南巡时候带回来的女人,独身孤女。若是皇贵妃有母家助力,怕是现如今的皇后之位,不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坐着了。

毕竟皇贵妃在皇上没有子嗣之时,一胎双龙。

倘若大皇子和二皇子长得很像,那大皇子便直接没有当太子的可能了,毕竟这世间容不下跟太子、跟未来的皇上长得很像的人。

偏偏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长得像皇贵妃,一个长得像皇上,两人根本不像一胎生出来的。

还好皇贵妃死的早,也还好皇后娘娘当初的心足够狠,否则后患无穷。

若如四公主纸上所言,大皇子的腿被伤到,不良于行,那太子之位便非三皇子莫属了。

这可真是今天皇后娘娘收到的最大的生辰之礼。

“切莫声张。”,皇后把薄薄的一片小纸放在烛火上,转瞬,飞灰烟灭。

今日虽是她的生辰宴,但她的心情并不好,一则是皇上没有在宴席上露面,二则是六公主出了风头。

娄萍伊若是真让六公主在宴席上出了丑,她顶多就是口头警告一下,不会让娄萍伊去殿门口跪着了。但是娄萍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能让六公主出了丑,反而引得五公主对六公主的字生了好奇心。

若是五公主没有在宴席上主动牵起话头,让六公主给四公主题墨,众人会怀疑六公主就是找人替写的字。

按照六公主的性格,就算知晓众人对她的怀疑,也不会主动澄清,不会主动在众人面前磨墨写字。

等到宴席结束,各命妇归家,一传十,十传百,自然谣言四起。百姓会认为六公主给皇后送的生辰之礼一点诚意都没有,会认为皇上宠爱的六公主自己的字写的不好,还要拿别人的字来掩盖。

但偏偏五公主起了话头,让六公主不得不现场题墨,在众目睽睽之下,六公主一手漂亮的字让众人转了看法,原来传闻六公主的字丑的不能看是假的,原来六公主不止写的一手好字,还能仅凭几眼观察就把字模仿得很像。

若是没有四公主在礼寿经中夹着的这张薄纸,今晚皇后怕是要郁结于心,睡不好了。

“奴婢晓得。”,李嬷嬷把礼寿经收起,让人放到小佛堂去。

皇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格外放松,心情愉悦的有些想哼曲,但当了十几年皇后,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早已经成了习惯。

不一会,宫监来报,皇上赏了六公主。

宫监把赏赐的一长串物品的名称报完,李嬷嬷有些愤愤不平的开口道:“今日是娘娘的生辰,陛下却赏了六公主那么多东西,这不合礼制……”

“意料之中。”,皇后把玩着手中的金甲,打断李嬷嬷的话。

在看到六公主题的字时,她便想到皇上会赏六公主。

六公主那一手字写的很漂亮,跟从前的字相比,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再加上六公主最后一句话,定然会让皇上龙心大悦,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六公主送过去。

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

只要六公主的命格足够硬,能受得住皇上的宠爱,能承得住一次一次的打破礼制。

而且今日有更开心的事情,她便不同六公主计较了。

皇上啊,终有一天会老去的,等到那时候,就看她的儿子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别被一时的荣耀迷了眼,妒了心,一世的荣华富贵才是她的目的。

等到她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她的四公主和五公主将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至于六公主,随意寻个小国联姻,让余生好好搓磨她。

至于六公主的两个亲哥哥——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他的儿子登基以后,自然是要早些除掉的,省得后顾之忧。

……

皇上的赏赐,许晏珈并不是很在意。

她只看了一眼礼单,便让侍女把东西都收进了库房。

今日参加皇后的生辰宴,许晏珈有些心累,早早沐浴完,上床安寝。

夜里,许晏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之前的侍女青青,被七皇子送进了监牢,罪名是毒害七皇子妃。

梦里的七皇子消瘦了很多,整个人气质也不如从前温润,反而多了几分狠戾。

她想要开口说话,说青青没有毒害她。

青青怎么可能毒害她,陪着她一起长大,甚至为了救她,伤到腹部,再没有生儿育女的可能性。

但她发不出声音,看着监牢中的青青,被折磨的没了人样,看着监牢中的狱卒欺辱青青,她无能为力。

许晏珈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又变成了飘在空中的魂魄。

“公主,公主……”,在侍女小麦的轻声呼唤中,许晏珈睁开眼,眼角的泪滑落进耳内,很不舒服。

“公主可是做噩梦了?”,侍女小麦拿着温热的手帕,帮六公主净脸。

许晏珈坐起身,捏了捏眉心: “嗯,倒杯温水。”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江启支知道青青对她多重要,也知道青青不会伤害她,所以江启支不可能把青青送进监牢。

温水下肚,许晏珈冷静了一些,心中假设另外一种可能,但如果真的是青青有心害自己呢?

看过太多深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贴心的人最伤人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可就算青青被人收买,给她下毒,是图谋些什么呢?

是与七皇子有仇的人?

亦或者,是其他什么想要嫁给七皇子的人?

想到最后,许晏珈还是不愿相信青青被人收买,给自己下毒。

也许是什么人诬陷了青青,不止要害自己,还要害自己身边的人。

可她根本没有结了这般深仇大恨的人啊。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一个不着边际的梦。

但……倘若梦里的事情是真的呢?

不行,她不能继续在汉康国这深宫中待着,她要想办法离开皇宫,离开皇宫才方便打听楚硕国的事情。

她要求证,求证自己住过的允珈苑是不是真的被烧掉了,求证青青到底有没有毒害自己。

思绪纷杂,许晏珈再没睡着,胡思乱想到天明。

刚用过早饭,许晏珈准备去看看汉皇,叩谢昨日的赏赐。但在康泰宫大门口,遇到来送信的吕嬷嬷。

吕嬷嬷是二皇子的奶娘,跟六公主身边的品嬷嬷,大皇子身边的口嬷嬷,都是皇贵妃特意寻来的良家女。

把吕嬷嬷请进康泰宫,打开信封,信封中只装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六个字——大哥伤,速出宫。

许晏珈看了一眼吕嬷嬷,吕嬷嬷正温柔慈祥的看着她,神情中没有任何的慌张,似是不知道信的内容一般。

“嬷嬷,二哥现在何处?”,许晏珈学把信撕碎,泡进手边的茶碗中,倒入热茶的瞬间,信上的字迹消失不见。


撕信泡茶还是跟江启支学的,之前在七皇子府上时,她见江启支身边的暗卫送上的信,江启支看完以后直接撕碎,放在茶杯当中,浇上热水。

当时她还凑过去看,好奇的问江启支纸上的字为什么在浇上热水以后会消失不见。

江启支温和的笑着跟她解释说,有一种特制的药水掺在写字的墨水当中,写的字在遇见热水之后会消失不见。

她记得当时还问了一句:“是只有你知晓这种药水,还是大家都知道这种药水?”

当时江启支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说,只要有钱有权就能买到这种药水,为了安全起见,高官厚禄都会用这种药水传递信息。

吕嬷嬷听到六公主问话,开口回答道:“听槐木说,二皇子在大皇子府中。”

槐木是二皇子身边的侍从,便是槐木给的吕嬷嬷信。

“槐木还说旁的什么了吗?”

看吕嬷嬷的态度,怕是不知道六公主失忆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知不知道六公主失忆了。

她若出宫,见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不知道两位哥哥能不能看出来他们妹妹的身体里换了一个芯子。

槐木并没有说旁的什么事情,只是让吕嬷嬷进宫送信。

先前吕嬷嬷进宫,不是送信,便是送些零嘴吃食,大多时候不会带话。

所以这次,她以为如平常一般,只是简单的送信。

许晏珈原打算面禀汉皇其出宫事宜,她不觉大皇子受伤的事情能瞒住汉皇,而且大皇子若是不想让汉皇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便不会派人大大方方的直接进宫来给她送信了。

但汉皇正在跟朝臣商议国事,没有时间召见六公主。

许晏珈便只跟宫监说了一声,等让他父皇商议完国事,再代为传达。

但许晏珈跟宫监说完以后,还未出殿门,宫监就已经禀告汉皇:六公主出宫了。

六公主有一块任意进出宫门的牌子——金合符,不必通禀上报便能出入宫门。

若不是有金合符在手,许晏珈一时还想不到找什么理由出宫。

幸而六公主足够受宠,出宫没有层层限制。

乘坐马车离开汉宫,在出宫门时,许晏珈掀起侧窗的纱帘,看了一眼高高屹立的宫墙。

无论是汉康国的皇宫,还是楚硕国的皇宫,宫墙都高的让人头晕。

她随江启支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启支曾言,宫墙如困城,小王不喜。

她的丈夫,志存高远,却意不在那个最高的位置。

她心中是欣喜的,若是七皇子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自己身无长物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商贾买卖人,也不一定能帮上些什么。

若是江启支需要旁人的助力,难免会许旁人一些好处,亦或者娶了旁人家的姑娘。

她不是容不下江启支身边有旁的什么人,但内心还是更期许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大婚当日,他坦言,他的心不会全部装着七皇子妃。

她心中有些难受,面上却装的温顺,只低眉应了一声:“臣妾知晓。”

而后,江启支搂着她,轻声细语道:“小王心中,一半是黎明百姓,一半归七皇子妃,七皇子妃对小王如黎明百姓一般重要,余生就仰仗七皇子妃照料了。”,说完,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隐约还记得当时江启支的手很热,说话时还带着几分酒气,但面上的表情格外认真严肃。

她相信他说的话。

想起曾经的甜言蜜语,许晏珈心中一阵一阵空落的感觉,刺的心口很疼。

现在江启支的七皇子妃死了,他的心里该都是黎明百姓了吧。

亦或者,会有另外一个女子住进他的心里,分走原本归属于许晏珈的那一半心。

在闺中时,她喜欢翻看各类杂书,书写爱情的小传和奇文中,多是女子深情,在男子死后终身未再改嫁,而男子大都在女子死后,只悲伤几日,最长不过几月,便展颜有了新欢。

……

大皇子府。

槐一在府宅门口等候六公主,见到六公主后恭敬行礼,而后引路到大皇子的寝房。

许晏珈见引路的侍从没有说什么,她便也没有主动开口问话。

多说多错,少言谨慎。

到了大皇子寝房,刚打开房门迈步进入,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让许晏珈有些想吐。

她想起死之前吐的那几口血,也是这般味道。

守在大皇子床侧的二皇子听到开门声,起身轻唤:“晏晏。”,语调温柔,但带着几分颤音。

有几分想吐的许晏珈抬头,看着身穿藏青色云纹暗秀的男子向她走了过来,他的容貌与自己现在容貌有五分相似,许晏珈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血浓于水的亲情仿佛刻进骨子当中一般,对二皇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二哥。”,许晏珈站在原地小声开口道,眼眶中莫名酝起一层雾气。

许晏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哭,她分不清是自己的感觉,还是这具身体的感觉。

付与双走到许晏珈身边,轻轻把许晏珈搂在怀里: “晏晏莫哭。”

许晏珈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除了江启支,她还未曾与旁的男子这般亲近过,纵使是亲哥哥许晏辰也未曾有过。

汉康国的兄弟姐妹之间相处,这么不设防吗?

回想这段时间在汉宫中,观察的五公主与三皇子的相处,好像也没有这般亲密。

许晏珈的头靠在二皇子付与双的胸口,这是与江启支完全不同的男人。江启支从小养尊处优,纵使有练武强健体魄,但要是跟在边疆历练多年的付与双相比,胸膛还是不够宽厚。

“二哥没有陪在晏晏身边,晏晏委屈了,但晏晏莫哭,二哥不会哄人,等大哥醒来,让大哥好好哄一哄你。”,二皇子说话的声音有几分哑,他下巴上还有小小的胡茬。

在得知付黎安发烧失忆时,他正在安北训练一批新兵,来不及请奏汉皇,直接快马加鞭的往汉京城赶。

不曾想,在半路收到大皇子受伤昏迷的消息,又迅速掉头往安南赶。

帮大皇子安排好安南的事宜,请奏父皇后,带着大皇子一同回到汉京城。一路上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擅长谋略的大皇子昏迷不醒,二皇子虽然也应付的过来,但和在边疆打仗相比,总归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大哥伤到何处了?”,来大皇子府前的路上,许晏珈想了很多。

是什么人伤的大皇子?

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皇子有多大能力与三皇子一较高下?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想了很多,但她此刻知晓的信息实在有限,推测不出来什么结果。

二皇子转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大皇子,小声开口道:“被刀伤到小腿,伤口太深,血一直止不住,还差几味药材,不过你不用担心,二哥已经派人去寻了。”

从安南回汉京城的路上,大皇子小腿的伤口断断续续不停的出血,换了几次止血的方子都没能把血完全止住。

负责大皇子身体康健的私医于大夫诊断,伤大皇子的长刀抹了毒,那毒让腿上的伤口不能轻易止血。

若是再过七日,大皇子的出血还是不能完全的止住,怕是回天乏力。

若是三日内,不能完全止住大皇子小腿的出血,就算在七日内止住,也会留下遗祸,怕是以后走路会有些跛。

所以,最好在三日内完全止住大皇子的出血。

许晏珈走到床侧,蹲下身子,看着脸色苍白的大皇子付与玺,心口有些难受,像是喘不过气一般。

“二哥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呢,你可不许再哭了,一会红着眼睛去办事,旁人还以为皇家出什么大事了呢,要是民心动荡,可都怪你啊!”,二皇子付与双注意到妹妹的脸色不太对,语气故作轻快的说到。

许晏珈能感觉到二皇子付与双不想让她太难受,她现在的身子虽然如正常的女子一般,但毕竟还是有心疾,就怕她心中大创,大皇子还没好,她再伤到。

看着面前勉强露着笑意的付与双,她忽然有些想许晏辰了。


自从嫁给江启支以后,她便很少再与哥哥见面,最后成为魂魄在空中漂浮的那几天,也没能见到哥哥一面。

成为六公主以后,她梦到过江启支,梦到过青青,但还没有梦到过父亲和哥哥。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许晏珈用力憋着眼泪,刚才的眼泪是六公主因为委屈,因为心疼大皇子而流,现在的眼泪,是因为思念许晏辰。

“需要一味药止血,叫愈根草,得你去翟府找翟小将军取。”

付与双在说话时,观察着妹妹的表情,发现在他提到翟小将军的时候,妹妹一脸的茫然,没有任何的排斥,也没有丝毫的纠结。

“二哥为何不去?”,许晏珈反问道。

大皇子现在伤的严重,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二皇子知道何处存有,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何须让她去取?

多经一个人的手,多费一番波折,就多浪费一份时间。

大皇子腿上的伤不是正赶时间吗?

二皇子笑了笑,无奈的开口道:“翟小将军与二哥在疆北有过节,若是二哥去取,便是连翟府的大门都进不去。翟小将军同你的感情最好,你去求个情,先把愈根草借来,等之后大哥和二哥去还。”

噢,妹妹失忆了,只是不记得人了,并不是脑子坏了。

妹妹的脑子跟从前一般转得很快,常人莫想轻易忽悠到她。

许晏珈听完二皇子的话,反应过来:噢!原来她是那个不惜一切代价的‘代价’,需要她去翟小将军面前刷个脸面换药材。

“二哥确定,我去了翟府,翟小将军一定会借?”,许晏珈开口问道。

在皇后生辰宴上的时候,好像听几个贵女聊天时说到翟小将军,但她并不是从前的六公主,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所以并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能被一些眼高于顶的贵女挂在嘴边的公子,大概有一些本事的。

翟小将军!

有多小?

比她还小?

若是比她的年纪还小,便得到了将军的称号,那可不是一些本事便能得到的。

“二哥确定。”,二皇子点了点头。

他比自己在战场上打胜仗还要确定,只要妹妹去取翟府药材,翟小将军自然是二话不说,双手奉上。

看二皇子的态度,许晏珈在心中猜测六公主与翟小将军的关系有多好。

蓦地,许晏珈想起康泰宫书房的鸳鸯木盒,随即开口问道:“二哥,翟小将军的名字叫什么?”

她和二皇子没有提起失忆的事情,但两个人心照不宣。二皇子没有问起她失忆的事情,她也默认二皇子知道六公主失忆。

“翟树尧。”,二皇子慢慢开口,说了三个字,而后抬手在许晏珈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宴宴还想知道什么?二哥一定知无不言。”

他不知道失忆是什么感受,但大约能猜到妹妹失忆以后的慌张无措。

毕竟身边的人都认识自己,都记得跟自己发生过什么事情,唯独自己不记得身边的人,不知道自己曾经跟这些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多让人没有安全感。

从前的妹妹张扬肆意,现在失忆以后的妹妹看着乖巧了很多。

他还是比较喜欢从前张扬肆意的妹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

许晏珈在心中默念‘翟树尧’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跟‘支’字挂不上钩。

“翟小将军的字是什么?”,许晏珈继续问道。

她害怕从二皇子的口中说出‘支’这个字,又怕寻不到鸳鸯木盒中的那个‘支’。

鸳鸯木盒的钥匙,她在康泰宫中没有寻到,也许在那个男子的身上。

“这个二哥就不知道了,等你去了翟府,可以直接问翟小将军。”

没有准确的答案,许晏珈只能亲自去寻。

寻药,宜早不宜迟。

二皇子让槐木备车,送许晏珈去翟府。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二皇子站在府宅门口,目光晦涩。

若是宴宴没有失忆,他今天说的话很轻易就能被拆穿,他和翟小将军在疆北的过节,是装出来迷惑外人的。

他若需要愈根草,完全可以跟翟小将军暗渡陈仓。

今日让宴宴光明正大的去翟府借药,有个中缘由。

一则是想迷惑伤害大哥的人。

二则是让晏晏出宫,他能见一见晏晏。

他和大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晏晏了。

若是从前这么久没有见面,晏晏定要跟他和大哥撒泼打滚,讨要些礼物。

但今天见面,晏晏用生疏的眼神和语气与他讲话,那是他们兄妹之间从未有过的相处方式。

等大哥伤好,他要寻遍天下的名医,治好晏晏的失忆。

他不想晏晏忘了他和大哥,不想让晏晏忘了她从小是怎么欺负他和大哥的,不想让晏晏忘了他和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宠她的人,比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晏晏因何失忆,还需深究。

从前晏晏不是没有淋过雨雪,在雨中策马扬鞭,在雪地温酒投壶,都未曾风寒高烧。

他在疆北行军打仗时也曾高烧,伤口感染,情况比晏晏还要凶险,病好后也未曾失忆。

所以,晏晏的失忆到底是身体原因,还是人祸所为,需细细调查。

三则是翟树尧要见晏晏。

翟树尧知道晏晏失忆之后,快马加鞭给他去了两封信。

一封信催他从安北回来。

一封信让他找理由把晏晏弄出宫。

晏晏在宫中,翟树尧不好见面,若不是他去信拦着,在皇后生辰晏那日,翟树尧怕是要进宫偷摸见人。

若是父皇不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但若是父皇追究,或若是被旁人传了出去,于晏晏的名声不好。

……

翟府。

得知六公主要来,大中午的时间,翟树尧在屋内沐浴更衣。

跟在翟树尧身边的侍从见怪不怪,要见六公主嘛,公子描眉画眼,吟诗作赋,他都不觉得奇怪。

许晏珈走进翟府正堂,看见气宇轩昂的八尺男子在见到她的一瞬,小心翼翼的笑了笑。

许晏珈心中疑惑,六公主和这翟小将军到底是何关系?

许晏珈见对方只笑不说话,只好先开口:“翟小将军……”,但刚刚开口说了没几个字,就被对方打断:“哎呀,你可算跟我说话了,憋死我了。”

???

许晏珈有些困惑,六公主是跟这翟小将军之间是吵架了,然后六公主不跟翟小将军说话?

“渴不渴?饿不饿?”

“听之,快给六公主上茶,上糕点!”,翟树尧握住许晏珈的两个胳膊,要让她在八仙椅上坐下。

许晏珈下意识的从他手中挣脱出,她能与二皇子亲近,是因为二皇子是六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血浓于水。但翟树尧对她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翟树尧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你是还在生气吗?你打我,骂我,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翟树尧在许晏珈面前蹲下身子:“从前你都叫我的字的,你别叫我翟小将军,我这个将军还是你教出来的呢,你别嘲讽我了,好不好!”

看着面前的男子露出小奶狗一般可怜的神情,许晏珈开口解释道:“抱歉,我记不太清之前的事情了。”,说完,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翟树尧听到她说的话,眼眸中可怜的神情转瞬变成浅浅的笑意,但又不敢笑的太厉害,怕被六公主发现,以为自己在幸灾乐祸。

他自然是知道她失忆的事情,但他不知道她具体忘了多少事情,怕还记得先前自己同她说的那些话,还要跟自己冷战。

现在知晓她完全忘了之前的事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忘了便好,忘了便好。

“记不太清就记不太清,头难受吗?”,翟树尧关心的开口道,他起身凑到许晏珈身边。

许晏珈对于他的靠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熟悉又陌生。大概六公主从前跟这位翟小将军的相处,便是如此亲近吧。但对她而言,有些不太习惯。

“头不难受,就是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了,不止是跟你的事情,跟其他人之间的事情也记不清了。”

许晏珈注意到,她在说自己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的时候,翟小将军目光中的笑意。

六公主失忆,对翟小将军来说,是好事吗?

翟小将军同六公主之间,发生了什么对翟小将军而言,需要六公主忘记的事情吗?

虽然心中困惑,但许晏珈在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表露,目光仍旧清澈。

“无妨,无妨,身体健康就行。”,翟树尧端起桌上的茶杯:“向六公主介绍一下,我,汉康国最年轻的小将军,翟树尧,字良翼。从前你都叫我良翼的。”,他眼角眉梢满满都是骄傲与自豪。

许晏珈接过茶杯,重复道:“良翼?”

良翼,良翼,并没有‘支’字。

所以,翟树尧不是鸳鸯木盒上的那个‘支’。

“良辰美景的良,翅膀那个翼。”,翟树尧开口解释道。

许晏珈迟疑了一下,开口唤了翟树尧的字:“良翼,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六公主从前与翟树尧的相处之道,她直接开门见山道。

翟树尧在许晏珈身旁坐下,满眼都是面前的女子,刚毅的眉目中含着似水的柔情:“何事?上刀山,下火海,良翼也在所不辞。”,说完以后,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

他们两个人都多久没有这般单独说过话了,从前六公主都是呼朋唤友,一群人一群人的出去玩,他能分得的时间很少。

六公主身边的朋友太多,不乏倾慕者,其中有纨绔子弟,有登科举人。但有他在前,旁人不敢表明心意,要么家世比不过他,要么功绩比不过他。

最重要的是,长情比不过他。

一些六公主的倾慕者,虽然倾慕于六公主,但最终还是娶了旁的姑娘,往屋内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有人娶的姑娘同六公主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但终究不是六公主,不过是找了一个虚假的替身,满足他们低劣的心思。

许晏珈受不住翟树尧过于炙热的目光,低头看自己手中的茶杯:“听闻你手中有一味名叫愈根草的药,想求来一用。”

“你先用着糕点,我去给你取来。” ,翟树尧没有问要那药做什么,直接没有任何犹豫的起身去取。

许晏珈在心中思考,六公主与翟树尧的关系到底有多好?

刚才翟树尧说,他这个将军还是六公主教出来的。

所以,六公主不止会用鞭,还善骑射?要多么厉害,才能教出一个小将军?

可是六公主不是有心疾吗?骑马射箭,那般大开大合的运动六公主的身体受得住?

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许晏珈面无表情的思索着。

取来愈根草的翟树尧,站在廊侧,看着正堂中的六公主,心脏“砰砰砰”快速的跳着,早起练剑时他的心脏都没有跳得这般快。

儿时进宫伴读,他不喜欢跟在那些皇子身后,只喜欢跟着不讲规矩,自由自在的六公主。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六公主生出了旁的心思,等他自己发现时,为时已晚。

这种心思不像刀伤剑伤,撒点药伤口愈合便好了。这种心思像身体里的毒物与蛊虫,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确确实实的存在身体里,拿着刀,不知道从何处能剜出来。

六公主失忆前,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他想要求一个结果。

六公主身边的朋友中,他的长相排不到首位,但家世与功绩绝对无人能及。

那耀眼的女子,该嫁给最优秀的男子。

他也许不是汉康国最优秀的男子,但他笃定自己是六公主身边最优秀的男子。

他懂她的喜好,知她喜山乐水,若能结两姓之好,他可以舍了小将军的名头,陪她游乐山水之中。

但,她拒了他。

……

马车上,许晏珈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方才翟小将军将愈根草给她时,约她后日去东郊跑马。

若她是真正的六公主,善骑射,直接答应翟小将军便是。但她是许晏珈,唯一一次骑马还是在小时候,她完全不记得在马背上是什么感觉。

翟小将军见她面露迟疑,开口说道:“去东郊散散心,若是忘了如何骑马,我来教你便是,徒弟翻身教师父!”,说完,一阵大笑,那含着笑意的目光一直落在许晏珈的身上。

“追云已经许久没有见你了,肯定很想你。”,坐在她身旁的翟小将军不停的念叨着追云如何如何。

不知道是真的在替追云诉说思念,还是借追云的名义,说了自己想却不敢说的话。

听翟小将军的意思,追云是六公主从小养到大的马。

都说马有灵性,也不知道后日去东郊,追云会不会认出来六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六公主了。

思绪纷飞,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许晏珈沉沉睡去。

最后,许晏珈是被二皇子抱下马车的。

刚跨进府宅大门,二皇子怀中的许晏珈缓缓睁开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层层叠叠的云中,寻不到出口,走了很远都没有遇到一个人,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人。

“二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付与双,觉得角度有些不太对。

“醒啦?去取个药也能睡着,要是叫皇兄看见,定要叫你小懒虫了。”

付与双慢慢蹲下身子,让怀中的许晏珈的双脚先落地,等睡的有些迷糊的许晏珈站稳,他才起身松开手。

还没有睡醒的许晏珈,站在原地有些懵。看着二皇子的侍从槐木走过来,在二皇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二皇子吩咐槐木:“让人带六公主先去梳头。”

许晏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确实有些乱了。

二皇子是借自己梳头,支开自己?

许晏珈跟着槐木往大皇子的一处小院走去,走了一段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对大皇子的府宅很熟悉。

不用槐木说往哪边走,从哪里拐,她的心中大概都猜到了位置方向。

看来从前六公主没少来大皇子的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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